“不,你是这个调查里的疑犯。我想在我们深入之前让你知道你的权利。”斯瑞德读完了米兰达警告,看到格雷姆忿恨地皱着眉头。
“你不必说任何事情,你愿意回答一些问题吗,在格尔先生不在场的情况下?”
又耸耸肩。“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格雷姆说。
斯瑞德感到惊讶。那些有钱的疑犯从不开口说话。但斯瑞德不会对他的好运提出质疑。
“泄露这个形势是很让人苦恼的,斯顿尔先生。我对此道歉。我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
斯瑞德不想问一些苦题,以免这个男人意识到还是保持安静的好。他想一点点揭开丑陋的真相。但那个人双眼让他相信格雷姆太明白他的策略了。
“我建议你找出它怎么发生的,路特南特。”
斯瑞德点点头:“你能懂,但一些细节的发现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问题。我想知道你的故事。那就是我为什么而来。”
“我肯定。”
“你和雷切尔睡过觉吗?”斯瑞德问。
屋子里宁静下来。艾米丽好像也在止住呼吸,等着格雷姆的回答。斯瑞德看到那个男人紧闭着下巴,脸上露出怒色。在他的表情里看不出罪恶,只有蔑视。他的这种自信让斯瑞德在想他们是不是错了。或是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演戏?
“真是一个让人忿恨的问题。答案是没有。从没。我不会和我继女睡觉的,路特南特。那是不会发生的。”
“雷切尔说是真的。”斯瑞德说。
“我不相信,”格雷姆反驳道,“那个女孩儿和我们两个不是很亲近,但我不相信她会编出这样无稽的谎言。”
“她对一个学校的法律顾问南茜•卡维尔说,你在结婚后不久就同她发生了性关系了。”
斯瑞德听到了艾米丽急促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格雷姆看了一眼他的妻子,然后看了看斯瑞德。
“卡维尔?不知道。那个狗东西。你知道她实际上打电话给我还阻止我了吗?她从没有说过像那样的话。我想她才是你们应该调查的,斯瑞德。很明显那个女人是个女同性恋。我记得,我还打电话向学校控诉了这件事。”
斯瑞德做着记录。他想查查是不是真的有对南茜•卡维尔的控诉。
“雷切尔为什么会编这个故事呢?”
“我不相信她那么做。卡维尔可能编了整个事情。”
“雷切尔也和别的人说了。”斯瑞德说谎道。
这次他看到了格雷姆眼里的一丝迟疑之色。但很快就没了:“我发现那难以置信。如果雷切尔说了的话,我能想到的就是她一定有问题。可能那个女孩子对我存有幻想。或是可能她尽力在加深我和艾米丽的隔膜。谁知道?”
“你从没有和她睡过觉?”
“我告诉过你,没有。”
“你从没有碰过她或是和她有什么性关系吗?”
“当然没有。”格雷姆说道。
“她也从没碰过你。”
“我不是比尔•克林顿,路特南特。没有绯闻就是没有绯闻。”
斯瑞德点点头。一个小小的不符就能帮助他们起诉,如果他们能发现证明雷切尔和格雷姆关系的证据就好了。但是他知道那是很渺茫的。他怀疑如果有方法证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斯顿尔会竭力否认的。
要么是他说出真相。 “你认识雷切尔的一个叫萨丽琳德尔的朋友吗?”斯瑞德问。
格雷姆皱了皱眉头:“我想是的。据我所知,她总是和一个叫凯文的男孩儿在一起。为什么?”
“你让她搭过你的卡车吗?”
“我真的不记得了,”格雷姆,“可能吧。”
“可能?”
格雷姆扬了扬下巴:“我可能是有一天拉过她去她的汽车那里。她的自行车坏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说实话,我都不记得是不是她了。”
“你在哪里拉的她?”
“哦,城北面的什么地方,我记得。我去拜访我们的一个客户。”
“你把她拉到哪里?”斯瑞德问。
“像我说的,拉到她的车那里。”
“中途在什么地方停过吗?”
“我不记得了。”格雷姆说。
“她说你带她去谷仓了。”
“谷仓?没有,当然没有。我让她搭车,然后就把她拉到她的车那里。没了,路特南特。”
斯瑞德问:“你从没和她去过那里?”
“没有。”格雷姆坚定地对他说。
“那为什么萨丽会说有过呢?”
格雷姆叹了口气:“我怎么他妈的知道,路特南特?可能雷切尔让她那么做的。”
“雷切尔?”斯瑞德说,“雷切尔为什么那么做?”
“她是个复杂的姑娘。”格雷姆说。
马吉里指着橡木做的三层抽屉的壁橱:“你从那里开始。我看看那个桌子。”
另一个警官,一个大约25岁的还没长过青春痘的小伙子,向她点点头,大声地嚼着口香糖。他的名字是皮特,是一个在私人安全局工作过几年的新手,几个月前来到防暴组。马吉里很欣赏他的高傲的自信,但他还有很多要学。
皮特吹起了一个泡泡,然后用带手套的手指去擦。马吉里差点把他的头打掉,看着他那愚蠢的毁坏现场的行为,再加上那噪音也让她心烦。
皮特不再吹泡泡了,但还是不停地嚼着,就是在烦她。那也正好像她一样,会那么做的,她就喜欢那样。他们在格雷姆•斯顿尔楼上的办公室里。他把它保持得无可挑剔。在大而古朴的橡木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键盘,还有一小组按科目放置的书,两箩压缩碟片。马吉里看了一遍。碟片的类型反映出了格雷姆对音乐的品味,是那种喧闹的马勒交响乐。其他的还有标有密码的碟片,还有格雷姆银行的印章。
“我们得让甘波看看这里的碟片和硬盘驱动器,”她说,“确定用不用也把它们标上带走。”
皮特嗯了一声。他把带着手套的手伸进文件柜的第一个抽屉里。
马吉里看着屋子周围,观察这个男人的品味。墙都用纸糊成了蓝色调,上面还有小金点,同金黄色的地毯很相配。他有好几幅水彩画真迹挂在墙上,大多是风景画,在马吉里外行的眼里,它们看起来都那么专业昂贵。那张桌子和可升降的椅子是主要的家具,再加上文件柜,一个壁内书架上排着一行硬装本书,还有一个垫了很多软垫的椅子。一个细细的黄铜灯竖在书桌的一角。 这是个高贵、无瑕的屋子,满处都是钱,没有一点别的特点。
主人的卧室也是一样——是个优雅的叫人不敢相信有人住过的地方。她和皮特在卧室和洗澡间花了近两个小时,查看抽屉,寻找着那里的秘密。
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房子里没有找到东西同找到了东西一样让人感到有意思。没有避孕药。没有性具。没有成人光碟。她想艾米丽和格雷姆什么时候做的最后一次爱。
那倒没什么关系。问题是格雷姆和雷切尔做没做过爱。但他们两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找到能证明南茜•卡维尔的说法,她知道从最初雷切尔失踪后搜寻她的房间的时候她也没留下什么近亲相奸的证据。
马吉里耸耸肩。她尽力去想象着雷切尔和格雷姆单独在这个房子里的情景。会在卧室吗?在她的屋里?还是在浴室地板上?
他是让她在上面,还是让她两腿叉开跨坐在他的身上?他是在她背后吗?或是迫使她跪下去吸他?
证据。真是烦心的部分。只要雷切尔不会出现,格雷姆否认这个事就会很安全,因为那里留下了很少的证据证明两个人做过爱。只是雷切尔和人们所说的——在法庭上一文不值。
“壁橱里面装着什么,皮特?”马吉里问。
那个警察耸耸肩:“传真记录。保证书。那个家伙保存着每件东西。”
“检查每个文件,装起传真记录。我们想把它们复制下来。”
马吉里集中精力在桌子上。她从桌子上拿过每一本书,翻了一遍,放回原处。她一个个地打开抽屉,从前到后地检查个遍,然后弯下膝去检查抽屉底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粘在下面。
她打开了电脑。她还没来得及按字节去检查硬盘——那是甘波的工作——但她得看看电子邮件,还有格雷姆在网上访问过的网页。为了不错过每一点证据,她先在激光打印机上打印出一个完整的直接的列单,注意着硬盘驱动的每个文件。然后她拿出了一个移动驱动器,接到电脑的USB接口上,复制格雷姆的硬盘。她做完后,把驱动盘放到了自己带来的电脑里,在自己的电脑上重现格雷姆的电脑。当她访问网页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历史记录都被删除了。没有网页的历史记录,地址栏上也没有列单。
“真有趣,”马吉里大声说,“看起来格雷姆好像把自己清洗一新。”
“啊?”皮特说。
“根本没有什么网页。这个人还是他银行里的电子商业的头儿。那说得通吗?他不想让人看到他都流览了些什么。”
马吉里下载了一个流览服务器。电子邮件的软件也一样干净,收件箱里没有邮件,发件箱里也没有,也没有保存过什么东西。好像是这个人从没在电脑上发过电子邮件一样,尽管马吉里知道那很荒唐。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她想这个人是不是用一个公共网站的邮箱,比如雅虎或是热邮网,那样他就可以在电脑上不留任何痕迹地发收个人电子邮件的。
但那很难找得出来。
她的对讲机响了,马吉里拿起来。“喂?”
是甘波:“我们把地下室翻了个遍了。”
“什么发现吗?”
“干净得很。就连花园的花具都像是崭新的。我想他在那里花的时间很少。”
“妈的。”马吉里说。她希望他们能发现谋杀的一些证据,即使证明不了雷切尔和格雷姆发生过性行为。但基于在谷仓里的证据,她意识到他不可能在家里行的凶。他们去了谷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雷切尔的死,这样更合逻辑。 “好吧,甘波,你和特比去小货车的外面,检查一下它。1英寸1英寸地查,卷起地毯,用UV找有没有血迹。头发,纤维,精液,指纹。或是任何东西。我想知道雷切尔是不是在那个货车里。”
“明白。”
接下来对讲机里说话的是特比:“兔崽子,马吉里,你想把我锁在货车里和甘波在一起吗?我在地下室和他在一起已经够长的了。”
马吉里笑笑:“嘿,我在谷仓的时候都已经受过了,特比,别从我这里要什么怜悯。做完就去。”
她又把对讲机挂到了她的裤带上。
“我要去看看书架。”马吉里毫无兴趣地看着一墙的硬皮书说。
“电脑里干净吗?”皮特问。
“是的。看起来格雷姆保持得很整洁。我们得让甘波更彻底地查一下。”
“图画呢?”皮特说,“你知道,GIF格式的、JPEG格式的,还有类似的东西。可能有一些肮脏的相片或是未知的东西在那里。”
马吉里点点头。
她搜寻了一下可移动驱动器。她先写了“雷切尔”三个字进行全球性的搜索,找出任何可能有女孩子名字的文件。那很容易,她构想,她是对的。搜寻结果是空的。
她又试了试用“雷”这个字样去搜,但结果一样。她用“性别”这个词进行搜索,然后是“做爱”,“色情文学”,但什么都没找到。
然后她又想到了个主意。她缩小了范围,只去找雷切尔失踪前两周和她失踪后的所有文件。
查到了很多的文件。她慢慢地翻阅,除去了系统文件,又查了有没有看起来像加工过的文件或是记事本。
每一件看上去都是和工作有关的,都是些在线基金运转的细节和盈亏说明。
她一个个地看着,一个个地从她的列单中排除,怀疑这样的查寻会和别的一样什么都找不到。格雷姆太聪明了。
然后她看到它了。
Fargo4qtr.gif.一个雷切尔失踪前两天建的。
名字好像是一个商业文件,但那是一个误导。在格雷姆的工作文件中她并不曾看过有GIF格式的。
她把鼠标指到文件上,打开前迟疑了一下。
她止住呼吸。手指轻轻一拍,她打开了它,并看到屏幕变空。图片好像是永远也打不开似的,尽管听到电脑驱动的运转,她知道只会用一两秒钟就可以。
然后屏幕刷新了,一张相片跃然出现在屏幕上,五颜六色的。
马吉里喘了一大口气:“哦,我的天。”
她听到皮特在她身后好奇地转过身来。然后,从她肩膀看向屏幕,他也喘了一口气:“妈的。” 那是她见过的最迷人的照片。马吉里认为自己是忠实的异性恋者,但她发现自己的舌头舔湿了嘴唇。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像是被雷切尔的照片勾住了似的。
在照片里,雷切尔是光着身子的。她在野外的什么地方,她身后的焦距外还可以看到树。
外面下着雨,浇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从她身体上流下去。
照片上拍到了她乳房上的小水珠,还有流到她潮湿的大腿分开处的水流,然后滴落到地上。
雷切尔的双膝弯着。一只手放在两腿中间,另一只手罩着她的右胸。
雷切尔的嘴快乐地张开着,她的绿色的眼睛也睁着,盯向镜头。
马吉里意识到身边的皮特本能地坚硬起来。“上帝,我希望这个女孩儿没死,”他说,“我会不惜一切地去要她。”
“闭嘴。”马吉里怒着说。她把照片放到了打印机里。慢慢地,一行行地打出了那个在森林里的自慰的少女的画像。
“兔崽子。”她低声地说。
门厅变得一片寂静。
艾米丽和格雷姆默默地坐在躺椅上。艾米丽出神地,目无表情地看着空空的房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格雷姆则透过眼镜检查一个文件,无视斯瑞德的存在。
当这个警探问完问题后,格雷姆就回到了工作中,好像和他没关系似的。
斯瑞德知道至少格雷姆有部分的镇定是装出来的,因为光是惊惶失措就会毁了他的名誉的。或许可能,格雷姆在杜鲁斯就完了。
他知道这些。
唯一的问题是他还能不能自由地去别的地方,或是他们能不能找到他们一直想要的,之后把他带走。
这种坐等的游戏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的过去而变得毫无生气。
他听到特比和甘波从楼上走下来的脚步声,然后消失在前门。他想马吉里是让他去查查那个货车,尽管他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已经关了对讲机,更不想让格雷姆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盯着格雷姆,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他知道格雷姆在翻文件的时候可以感到他盯过去的眼光,但是这个银行家没去理会。
去看丹•爱里克森在法庭上把这个人送去监狱一定会很有趣。假设他们能把他带到法庭的话。
更多的时间过去了。
斯瑞德听到了马吉里的脚步声。她出了房屋,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这次,格雷姆好奇地,有一丝不安地抬起头看去。
马吉里在斯瑞德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查出了这个。”
斯瑞德看着相片,对着画面上的裸体的女孩眨着眼睛。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个失踪或是可能死掉了的少女。
他从纸上抬起头,发现格雷姆正盯着他。斯瑞德突然感到对这个狗杂种不耐烦了。
“请告诉我,斯顿尔,你有数码相机吗?”斯瑞德问。
格雷姆点点头:“当然。”
“我们得把它带走,”斯瑞德说,“你认识这张相片吗?”
他把纸递给格雷姆。
他的伪装露出破绽,斯瑞德看到他发抖的双手尽力去拿稳那张纸。艾米丽看到了纸上是什么,她的手放到张开的嘴上,大声尖叫了起来。
奇怪的假笑
“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个的?”格雷姆说,尽力地保持自己的说话声音平静。“在你办公室的电脑里。”斯瑞德对他说。
“我不知道它怎么在那里。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个。”
“真的?”斯瑞德问,“你没照这张相片?”
“没有,当然没有。我告诉你,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在电脑里的。一定是雷切尔把它放在那里的。开个玩笑。”
“一个玩笑?”斯瑞德扬起眉毛问,“真是在开玩笑。”
“谁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格雷姆说。
斯瑞德点点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照的?”
“一点儿也不知道。”
马吉里用冷冷的眼神仔细地看着这个男人:“那个文件是在雷切尔失踪前两天加到你的电脑里的。”
“两天?”格雷姆问。
“那真是巧合。”斯瑞德补充道。
“好的,像我说的,一定是雷切尔把它放在那里的。可能她用这种方法在她跑之前对我说的再见。”
斯瑞德走向前靠近这个男人:“但她没有跑掉,是吧,斯顿尔先生?你和她那天晚上去了谷仓。你去和她做爱,就像你们几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她这次拒绝你了吗?她想跑掉了吗?她威胁说要告诉你的妻子了吗?”
“格雷姆,”艾米丽用很弱的声音求他说,“请不要说这是真的。”
他叹息着看向她,“当然不是真的。”
“我们知道雷切尔那晚在谷仓里,斯顿尔先生。我们知道她回到了你的房子,就你自己一个在家。你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了吗?”
格雷姆摇摇头:“我没听到她进来。我想我要说的等格尔先生来了再说吧。”
他看起来很茫然。斯瑞德很高兴地看到他毕竟是人,毕竟会犯错,留下线索,在他的谎言被揭穿后也会不知所措。
“继续找,马吉里。”斯瑞德对她说。
马吉里刚要回到楼上,她的对讲机响了。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是甘波的声音。
“马吉里,斯瑞德,我们要你们过来一下。在车后面的毛毯下有血迹,工具箱里还有一把刀。”
马吉里很快地看看手表,但是太晚了。
艾米丽大叫了起来。
斯瑞德和马吉里都看着她,感到了她撕裂的声音里的痛苦。
她从躺椅上跳了起来,脸色灰白。她转过身,令人可怕地盯着格雷姆,他的脸上凝着一种奇怪的假笑,像是一只吞了金丝雀的猫一样。艾米丽跪到地上。
斯瑞德跳身向前,准备在她昏迷之前扶住她。
但是,艾米丽低声呻吟着,然后手脚朝地,泪水涌落到白色的地毯上。 基奇,以基奇加米俱乐部为人所知,是杜鲁斯想要效仿新英格兰城市俱乐部的优雅而建的。是一个五层红砖整齐砌起的建筑,里面修剪过的花园洋溢着春天般的温暖,宽阔的围墙,还有庄严的门厅。楼上是他们引以自豪的图书馆,粉红色木制的古董,优雅的躺椅,还有来自纽约和明尼普勒斯的一整天的新闻,都整齐地摆放在狮爪形咖啡桌上面。这里是政客还有投资商们参加城市里的重大生意时消遣、品尝白兰地的地方。
基奇的看门人,是一个80岁出头的叫帕尔的消瘦的挪威人,他在基奇从事工作的年头要比这里的每个人的年龄都长,在俱乐部门口站着一个引人注意的又高又壮的人。这个人正吹着一首辛那特拉的歌曲,这个帕尔都听了30年了。他有50多岁,他身体宽得和高度差不多,但是那个男人的步伐很有力。一头精心梳理的灰卷发,梳到脑后。他的脸红润而又宽阔,长有一双剃刀一般尖利的蓝眼睛,戴着一副小鹰眼眼镜,留着乱乱的山羊胡子。他穿着一件黑色圆细纹三紧上衣,一件白色T恤,还有袖口露出的两道金边儿。领子中间插着一朵花。台阶上散发出一股科隆香水味。
“早晨好,格尔先生。”帕尔边开门,边说道。
“帕尔,见到你很高兴,”阿奇白尔德格尔用很愉快的语气对他说,“多么令人吃惊的一个春天,是吗?”
“哦,是的,格尔先生。我想你又有一件大案了,是吗?”
“是的,帕尔,是的。”
“好的,我总是说没有人会比你更优秀的。”
“从你的嘴到法官的眼,帕尔。”格尔回复道。
他热情地拍拍老人的肩膀,走进了俱乐部黑暗的门厅。那沉重的橡木做的镶有颜色玻璃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他看了看手表,注意到已经是四点四十五分了,离他和县律师丹•爱里克森的约会就差15分钟了。格尔喜欢早点到,在图书馆里喝着一杯苏格兰麦芽糖酒,等待着他的猎物。
尽管格尔是州里面最知名的刑事案件律师之一,还有谣传说他是在基奇赢了大部分的案子,一杯烈酒后他会把对方代理人挫着体无完肤。他的那种清白的暗示还有无情的讽刺会使他的对手完全害怕到让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策略,在法庭上补缺他们对执的言辞。格尔的精神战术声名远播,以致对方律师都会取消开庭前一晚与他在基奇进行传统的简单对话。
格尔就是那么做的。他对丹尼尔成为继斯顿加德死后的温和高效表现出色的县律师一点也不感惊讶。但丹尼尔失手了两个大案,都是败在阿奇白尔德格尔的手下。
这桩格雷姆•斯顿尔的案子要么是丹尼尔报仇雪恨,要么是他继续丢脸的不胜战绩。
格尔知道丹尼尔很自信,格尔也很明白原告一定有其原因。即使没有尸体,法庭上的证据就足以让法官比原告更气忿地宣布其有罪。如果丹尼尔能让他们相信那个男人真的迫害了她的继女的话,格尔对斯顿尔的下半生能够逃脱牢狱之苦会非常挠头。
但是格尔喜欢挑战。他对自己的等待也有些吃惊。
格尔希望坐那个古老的电梯,在自身的重量下能感到它的下坠。他常常是走楼梯以保持体形,但是在他的庭前会议,人不想有半点风险。电梯终于开了,他走了出去,朝向大厅走去,到一个大的奥吉维图书馆,有三个窗子能看到外面的湖。马加雷特从厨房里出来,他尊敬地弯下身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老妇人开心地笑了,脸也一下红了。
“我给你拿去了一杯奥班放在咖啡桌上了,格尔先生。”
“哦,马加雷特,你对我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吧,可以吗?”
马吉里又笑了笑:“你知道爱里克森先生会喝点什么吗?”
“去弄一杯孟买松子酒加冰块给他。算在我的账上。我想他很快会要第二杯的。”
马加雷特笑了笑,好像他们在分享着一个小秘密一样,回到了厨房。 格尔放松下来。他用了一会儿去想了一下,看向窗外,扫了一眼《星光论坛报》的大标题,他已经都读过了,然后自己躺在了1920年造的沙发上,喝了一口奥班去暖暖手心。他很镇定。在开庭之前他总是那个样子。其他的律师则是精力十足,无休无止的。格尔变得注意力集中起来。他可以感到他的脉搏慢了下来,感到他的头脑慢慢地使它看得更清楚眼前的这幅大画。
5分钟后,丹•爱里克森轻快地走进了图书馆,拿着两杯松子酒,在他手里摇晃着,冰块撞出叮当的响声。几滴松子酒从边上洒了出来溅到地毯上。
“你好,”格尔说,“我的丹尼尔,你看起来有点紧张。”
丹停了下来笑了笑:“正相反,我等不及开始了。上次,你打败了我,阿奇。”
“再上一次,我也记得。”格尔愉快地提醒了他。
“是的,不会是这一次了。”
丹没有坐下来。他在窗户和壁炉间踱着步。他穿着一件海军式西服,还有一双锃亮的皮鞋。他的金发梳得一丝不苟。尽管个子很矮,丹还是很英俊健康的,格尔怀疑他去洗了几周牙了,好给法官留个好印象。
“啊,但是卡塞尔法官已经从我的角度想了南茜•卡维尔了。”格尔说。
丹耸耸肩。他从壁炉上面拿起一小瓷器,在两手之间扔来扔去,然后把它放了回去。
“卡维尔的证词是道听途说的。我知道我们不去深入的。”
“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更难把格雷姆和雷切尔说成一起睡过觉了,是吗?”
“哦,我们能够做到,”丹说,“你接了一件很棘手的案子,阿奇。接这个案子你不会为你自己交下任何朋友的。”
格尔把嘴伸进杯里,喝了一小口酒:“是的,我已经收到了怨恨的邮件和死亡威胁。很好笑,你不认为,人们说要杀了我是因为我要去为一个嫌疑犯开脱罪名。”
“你在这里没有一点余地。”丹说。他现在站在窗子旁,看着星期一下午伦敦路上的交通。然后回到屋子中间。
“坐下吧,你让我头晕。”
丹笑了笑。他把手伸进口袋:“再等等,阿奇。再等等。”
“你真的看起来很自信。”格尔对他说。
“那是因为我抓住了斯瑞德的把柄。我知道。你也知道。”
“哦,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去再仔细地调查一下证人。你会发现他们讲的不一样。”
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然后大笑起来:“去死,你这个老狐狸。你简直和我一样能说谎。”
格尔咯咯笑起来:“过奖了。但我不是在说谎。我认为那是一个职业礼貌。”
“是,是的。你看,你费尽心机,但你不会逃脱厄运的。你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案子会转交给其他法庭,那样的话,你会一败涂地。真的,我会让南茜站出来说出雷切尔正受着她爸爸的性骚扰。整个法庭都已经知道。不用我再说什么了。”
“是的,”格尔叹息地承认,“转交给别的法庭真让我失望。我怀疑法官是否知道案件应该转交,但我想她自己真的很想。她有点像你。”
丹弯下身去,把手指伸进水晶碗里,抓了一把坚果。他看着它们,选了一个大个的巴西坚果,扔到了嘴里。
“你说的对,”他说着,用牙齿把坚果咬碎,“事实上,你应该知道我和凯瑟琳一起睡过觉。” 格尔的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把手伸到桌子一头,拿了他的奥班:“你和法官睡过觉?那不是会让你的胜算小了很多吗?”
“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还不是法官,我也不是县律师。”
“但那时她结婚了,我没记错的话。”格尔说。
丹耸耸肩,看了看手上的那个果仁儿。吃起它,没有回答。
“我可以要求换个法官。”格尔继续说。
“你可以,但你不会。”丹说。
“你确定?”
丹点点头:“这不会是你最后一个凯瑟琳的案子,我想你不会把她的丑闻说给公众们听吧。还有,你知道你那么做对你不利。斯顿尔在她手上会得到公平对待的。得到他不配的公平。”
“据我了解你的名气,丹尼尔,你和她的绯事会对我有利的。”格尔反驳道。
“哦,我不必那么费劲。”
“好的,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格尔不懂地问道。
“你很明白为什么,阿奇。现在你不能因疏忽而责备自己。我已经给你去换掉她的原因,你不同意。如果斯顿尔的罪名成立后发现这件事,你一定会重新上诉的。”
“会的,”格尔说,“但斯顿尔不会被证明有罪的。”
“来吧,阿奇。如果我是你,我会求他。我们在他的货车里找到了雷切尔的血迹,还有他的刀上,在犯罪现场——DNA完全符合。你在杨博士那里的科学证据上没占一点优势。一点没有。”
格尔耸耸肩。他纠缠杨博士好多次了:“是的,如果老顽固先生说那是那个女孩子的血,那就是女孩子的血。”
“把血的证据和性侵犯的事件放在一起,”丹补充道,“再加上他没有身处犯罪现场外在证据,他是个有钱人,是个兔崽子。法庭会让他得到报应的。”
格尔摇摇头。他喝完了他的酒,哼的一声从椅子里站起来。摸了摸山羊胡子:“相信我,丹尼尔。你把对案件的错误带给了公众。”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和伯德芬奇还有别的媒体都已经宣布我的当事人有罪了,但那个不算数。当我说服法庭后,他们不用一个小时就能认清他了。”
丹脸红起来:“就是因为他有伟大的阿奇白尔德格尔为他打官司?”
“因为你不能立案,”格尔说,“你甚至还没有找到尸体。你知道没有那个是很难定一个疑凶的罪的。”
“对于一个出色的法庭那不是什么阻碍。”丹指出。
格尔哼了一声:“我们正谈论的是真实的法庭,丹尼尔。”
“我会把握住机会的,”丹说,“法庭不会给格雷姆•斯顿尔带去什么好处的,因为那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藏尸体。你可以制造迷惑烟雾,阿奇。上帝知道你做的多好。但当我把斯顿尔的本性揭开后,法庭还会做出正确的判决的。”
格尔走近丹去,向他弯下身,把一只肉乎乎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看,我不想让你在法庭上丢脸。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个在这里解决了呢?放弃起诉吧。就说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你在等能让你确信不用再为危险的决定性证据出现。斯顿尔会离开这个城镇。他在这里的生活无疑已经结束了。然后每个人都会忘了他的。” 丹吃完了最后一个巴西坚果,双手拍拍灰。双眼冷峻无情。他抬头看着格尔,用手指向他的脸:“你休想会吓倒我。斯顿尔的生活结束了,是的。他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他是一个杀人犯,我要送他一程。”
“你这么肯定他有罪吗?”
丹哼了一声:“来吧,阿奇。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不想告诉我,你想他是清白的吗?”
格尔耸耸肩,没有回答。
“好的,我想我们没有别的要说,”丹对他说,“我们法庭上见。”
“是的,的确,”格尔还是咯咯地笑着说,“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格尔沿着后街往南开车,避开晚上在主道上拥挤的人群。这个魁梧的男人,轻快而矫健地走着。当他看到罗迪森旅馆的两座建筑出现在他的右边的时候,他走上街道,走向旅馆的时候注意着他周围的人们。他很轻快地走进了转门,朝电梯走去。
这里常是很冒险的。格尔是一个知名的人物,他怕有杜鲁斯报社的记者,可能就在几个街区外,在旅馆酒吧里等着他呢。他进了电梯,去了七楼,走了出去,然后走向楼梯。他往下走了三层,又进了电梯,这次他是在十一层下的。他仔细地向走廊里看去,然后走向走廊的远端,在一个套房前停了下来敲了五下门。
他通过外视孔看到有个人影过来了。
格雷姆•斯顿尔打开了门。
“律师,”格雷姆说,“很高兴。”
格雷姆闪向一旁让格尔进来,然后锁上了后面的门。
“伯德芬奇肯定你还在明尼普勒斯。”格尔对他说。
“很好。不然的话,这家旅馆就会热闹了。”
格尔成功地保释了格雷姆,但他还是不能回家。他周围的公众都会让他处于危险之中的,即使他安全了,他自己的家也不会欢迎他的。艾米丽起草了离婚协议。他的银行也解雇了他,尽管格尔帮他出来了,可以免受法律的审判,悄无声息地走掉。
“丹•爱里克森说了什么?”格雷姆问。
格尔轻轻笑道:“和以往一样自信。他想把你埋了,格雷姆。”
格雷姆耸耸肩膀:“那个丹。你知道,我们过去总是一起出去。我把他当成是一个朋友。但对于丹来说,友情只有在它有用的时候才会变得重要。我能给你拿点喝的吗?”
格尔摇摇头。
“好的,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放松一下。”格雷姆说。他去了酒吧,喝了一杯白兰地,然后在窗口边的一个舒适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天空变得深蓝。格雷姆穿着一件单高尔夫球衫,一条打磨过的牛仔裤。他的电脑还在桌旁闪着。格尔曾问过他怎么打发时间,格雷姆告诉他说他在股票市场上的股分在过去的5个月里增长了20个百分点。这对于他就像是在度假。
格尔,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当事人。那天搜查的时候格雷姆给他打电话,这个人就是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声明自己的清白,还因自己没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就去和警察谈话而向格尔道了歉。但是,他声明,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没有什么要隐藏的。
他在想,作为一个辩护律师,那当然是没关系的。但好奇心使格尔想知道真相。他一生中见过很多说谎的人,他通常会一眼把他们看透的。格雷姆不一样。要么这个人是真诚的,要么他就是格尔在职业生涯中遇见过的最赋天分的骗子。不幸的是,他发现越会说谎的当事人,就越是可能被起诉有罪。
他当然不能让法庭相信这个。
但是它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