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26

 这是一个令人浮躁的午后。罗蒙从一辆人力三轮车上下来,然后递给三轮车夫一张五元的人民币,车夫找给罗蒙2元钱,两个都是钢崩。罗蒙接过了随手放进口袋,其中一个却滑落到地上,发出当的声响,而后又顺着倾斜的路面向下滚去。罗蒙迟疑了一下,便追了过去,尽管只是一元钱,可是他还没有学会随意浪费。

  罗蒙从来也没想到一元钱的钢崩能滚这么远,他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心想这钢崩总
有停下来的时候,谁知道这钢崩竟然拐了个弯儿,滚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罗蒙也随之走进小巷,终于看到了那枚"逃跑"的硬币,正静静地躺在路边。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重新放进口袋里。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在小巷的深处,地上有一件东西,像是一包垃圾,又像是一个包袱。他走近了一些,那东西竟然是一个粘在地上的人!

  那人的身下是黑乎乎的血迹,罗蒙的心里登时一惊,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竟然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或许是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死了没有。走近了才看清楚,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了,头已经破裂开,脑浆溅了出来,白花花地涂在地上。罗蒙突然后退一步,脚底下啪的一声,似乎是踩暴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自己踩暴的竟然是一只眼球!罗蒙魂飞天外,不由得狂奔出小巷,惊魂未定就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警方赶来的速度快得惊人,一个年轻精干的警官走过来对他说:"是你报的警吗?"

  罗蒙点了点头说:"是的,是我报的警。"

  那年轻警察说:"那请您说说发现尸体的经过吧。"

  罗蒙定了定神,说:"今天一个朋友约我到他家来,哦,他家就住在这附近。我下了人力三轮车之后不小心滑落了一个钢崩,我过来捡钢蹦的时候,就看见了那边地上躺着一个人。"

  等做完笔录,那个警官让罗蒙签字并留下了联系方式,于是就让罗蒙走了。

  又是坠楼现场,一部分警员已经上了楼顶的天台,另一部分在地面检验。痕迹鉴定小组很快在楼房的天台上发现了死者留下的痕迹,在靠近天台边缘的地方发现了血迹和衣物的纤维。楼下的工作人员却有着更大的发现。郭松扬望着这张扭曲的已经变形了的脸,他一眼就认出了死者,他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陈隐文!警务人员在离死者不远处还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人体器官,是两只眼球。其中一只已经被踩扁了。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经过现场采集的指纹和血迹比对,死者的指纹与方桦被杀现场的指纹完全吻合,并且死者身上的病号服上留有方桦的血迹。那两只眼球经检验是属于方桦被剜去的眼球。最令人恐怖的就是死者的胃里竟然残留着方桦的肌肉和组织器官,也就是说他竟然是一个吃人狂魔,并且他吃下去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

  这一切太令人震惊也太令人恐惧了,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心里发冷。法医张亚乔对郭松扬说:"这是我工作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恶心的尸检!这家伙甚至有可能在他妻子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就已经大口大口地在吞噬他妻子的内脏了!"毫无疑问,凶手就是这个精神病患者陈隐文.。

  第一筷子就伸向了鱼的眼睛,筷尖轻轻插下,又轻巧地一挑,随后一颗白色的眼珠便捻在了筷子的顶端。筷子移动到白色磁碟上轻轻一松,那眼珠滴溜溜地打了几个转儿,停在了碟中。陈演武将手中的筷子搁在筷架上,然后说:"每次吃鱼我一定会先把鱼眼睛摘下来,不然我感觉吃鱼的时候,鱼会一直看着你吃它,那种感觉很不好,不是吗?"

  对面的女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一个讲究的人,不过对于我来说就没有这样的困惑了,因为我从来也不吃鱼。"

  《渔舟唱晚》的曲调在餐厅里若有若无地荡开,这是一间很雅致的小餐馆,小却很有特色。整个餐馆古色古香,并非是刻意仿古,这本来就是一幢老房子。家什器皿一律散发着古典的风韵,菜肴更是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正宗川菜,没有丝毫时下很火的那些创新川味儿。餐馆地段很偏,菜肴价格不菲,却是有钱而又懂得吃的食客经常光顾的地方。陈演武显然就是属于这一类的人。

  陈演武问:"噢,对了,你是不吃鱼的,真是太可惜了,这里的鱼烧得是最好的。别的餐馆在标榜下锅的是新鲜的刚刚宰杀的活鱼,可这里却深知鱼什么时候最好吃,他们从来不把鱼杀死便立刻下锅,而是将活鱼宰杀三个小时之后才动手烹调。鱼刚刚被宰杀的时候身体是处于僵硬的阶段,其肌肉组织中的蛋白质还没有分解产生氨基酸,而氨基酸是鲜味的主要成分。并且在这个时候烹调,口感棉木,鱼肉发硬,很不好吃。所以,要等鱼的尸体自然软化,蛋白质逐渐转化成氨基酸,这时候烹调才能烧出味道最鲜美的佳肴来。所以,想要在这个餐馆吃鱼至少要提前三个小时预约。"

  那女人说:"谁像你啊,吃条鱼也这么讲究,你可是把什么都研究得很仔细呢。"

  陈演武笑笑说:"哪里哪里,我只是比较好吃罢了。好了,言归正传吧,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微不可闻了。

  李睛今天比往常稍微早了一点下班,她回到家里刻意打扮了一下。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女人成熟而又富于女性的柔美,李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将长发打了一个髻子,又斜插上一支桃木簪子,显得既古典又妩媚。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28

  李睛自己收拾妥当了又给叶青打电话,叶青还在编辑部没有出来,李睛说去杂志社找他,叫他就不要回家了。

  两人来到醉仙楼,看看表,差十分钟六点,在门口望了一眼,不见罗蒙,便先进酒楼里等他。两人正坐在大厅里喝茶,却看见罗蒙急匆匆地赶来了。一进门罗蒙就说:"抱歉抱歉,有点事儿耽误了,来迟了来迟了。"

  叶青笑着说:"我们也才来。"

  李睛却发现罗蒙脸色不大好,等罗蒙坐下了,李睛问:"怎么了?昨晚上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不大好呢?"

  罗蒙犹豫了一下,在请人吃饭前讲自己碰到的坠楼事件总是不大好的,于是说:"没什么,大概是这几天有些疲惫了,不要紧的。"说完就招呼着点菜,这时门口走进两个人把三人的目光同时牵引过去。

  叶青道:"郭警官!"李睛说:"晓雅!"罗蒙也道:"张晓雅!"

  张晓雅看见他们脸上又是一红,随即朝他们走来,郭松扬也很感意外,便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发现除了叶青夫妇之外,另一个人竟然是下午陈隐文坠楼案的报案人。原来,恰巧郭松扬今天请张晓雅吃饭,又恰巧走进了醉仙楼。

  李睛说:"都是熟人,大家就凑一桌吧,人多点热闹。"

  郭松扬笑笑说:"也好,大家凑一桌,吃起来热闹些。"

  旁边的张晓雅说:"可是你说要请我的啊,凑一桌也得你付账!"

  郭松扬笑着说:"放心吧,我跑不了。"

  张晓雅却扭头看着罗蒙说:"你是罗蒙!哎呀,我还真的没有认出来呢,真的是你呀!"

  罗蒙笑了笑说:"是啊,怎么样?你还好吧,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原来,张晓雅比罗蒙也低两届,罗蒙在学校担任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张晓雅担任了文艺委员,因此常常接触,所以彼此早就很熟悉了。只有叶青以前不认得张晓雅这个小学妹,那时候叶青都已经考上大学出去念书了。

  叶青给众人介绍郭松扬的时候,罗蒙想起来,这个人下午也在现场,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郭松扬却笑笑说:"看起来我倒像是不速之客呢,呵呵。"

  张晓雅立即说道:"哪里,哪里,你可是主角呢,你走了谁付账啊。"说完了又张罗着点菜。

  李睛问道:"你们想吃点什么呀?晓雅先点。"

  张晓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点什么都成啊,只是别点鱼就好了,点了估计也没几个人吃。"

  在座的叶青和郭松扬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却也没有多在意。

  点好了菜,几个人说说笑笑,边吃边聊,不一会儿气氛便融洽了。郭松扬和罗蒙都刻意不提陈隐文坠楼的事儿,只是郭松扬挥洒自如,而罗蒙却没有多大胃口,一脸的倦态。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片嘈杂之声。随后有浓烟从厨房里滚滚而出,一群厨师慌忙从里面跑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阵大乱,饭店里的食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的夺门而逃,有女人大声尖叫,有上前围观的,一时间鸡飞狗跳,不亦乐乎。

  郭松扬快步冲进厨房。叶青怕出意外,拉了李睛和张晓雅退到了门外。罗蒙也跟了出来,他们把张晓亚和李睛一直拉到马路边上的人群里。很多顾客本来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看见冒烟,便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楼上的顾客也纷纷跑下来从大门跑了出去。连服务员也跑出去,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朝里面张望。烟雾越来越浓了,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时候,望着门口的罗蒙咦了一声,叶青他们望过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过烟雾,从饭店里奔了出来。一个黑衣女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当叶青看到她的脸时不由得一愣,那女子也是一愣。

  叶青说:"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喊了声:"叶青哥,我们回头再联系。"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饭店,消失在昏昏的夜色中。

  李睛奇怪地问:"她是谁呀?你们认识啊?"

  叶青说:"她是江涛的堂妹,叫江月。"

  李睛说:"噢,她人长得真漂亮呢。"李睛扭过头却发现张晓雅在撇嘴,于是说,"自然啦,比起我们晓雅啊还差一点点。"

  张晓雅呸了一声说:"胡说什么呢,李姐,你竟拿我开心了,我可不依你!你以为我是在嫉妒她呢,人家漂亮我是承认的,她呀,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可没有背后说人闲话的习惯。"

  郭松扬冲进厨房,灶上一口大锅被烧得通红,一锅热油已经呼呼地窜起了火苗。火舌已经蔓延到了墙壁上。厨房靠着炉灶的墙壁上布满了油腻,此时遇上明火便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郭松扬眼睛四下一扫,便看到了灭火器,随手抄起来拔下保险拴一阵猛喷,登时白雾茫茫。干粉灭火器里的粉末四处飞扬,火势立时减弱,墙上的火已经灭了大半。

  等郭松扬灰头土脸地走出来的时候,消防队的消防车也已经赶到了。几个消防员上来询问火情,郭松扬说:"明火已经扑灭了,现场可能还需要清理检查。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郭松扬。"

  一个消防战士说:"郭警官,火都叫你给扑灭了,你这不是抢我们饭碗吗?"

  郭松扬笑道:"哎哟,抱歉,抱歉,一会儿你们替我把案子破了,咱就算扯平了。"众人哄笑起来。

  郭松扬走到叶青等人身边,张晓雅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我们的英雄回来啦。就是形象惨点儿。"说着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郭松扬,郭松扬说了声谢了啊,便拿起来擦脸。郭松扬望着黑沉沉的夜色里两个快速远去的背影问:"你们刚才在说谁呢?"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32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林间小道,郭松扬已经晨练完毕,正慢跑着回家,汗水将他宽阔的脊背打湿了一大片,运动后的身体,有些许疲劳,也有几分惬意。回到单身宿舍以后,郭松阳走进卫生间,将水开到最大,强劲的水流从莲蓬头里喷射出来,喷到身上微微有些针刺的感觉。最近一连串的案件令郭松扬有些疲惫,除了方桦的被杀案情况比较明朗以外,剩下的都是模糊不清的案子。说是他杀,既没有物证也没有事实依据,说是自杀或是意外死亡却又疑点颇多,甚至就连方桦的被杀案也是诡异无比,现在想起来也是令人胆寒。

  方桦的案子已经基本查明,在陈隐文家现场发现的大量指纹和方桦尸体上留下的唾液痕迹的DNA鉴定都与陈隐文相符合。并且,在陈隐文坠楼的现场发现了方桦被剜去的两只眼球,在对陈隐文的尸体进行检验的时候,在他的胃部发现了大量的人体组织器官,经鉴定是方桦的脏器。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陈隐文以最疯狂的方式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妻子。但是陈隐文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从法律上来讲,是不负法律责任的。问题是,像他这样一个在之前并没有表现出狂暴病症的病人会不会突然产生这样的破坏欲望?郭松扬就这个问题请教了陈隐文的主治医生周医生。根据周医生说:一般病人是不会那样突发性地由不具攻击性的病人变成具有很强攻击性的病人的,除非是受到了外界的影响。周医生还说:精神病人的精神很容易受到来自外界的影响和干扰,如果诱因存在,也不排除他们会突发类似的行为。比如说通过催眠术就可以达到类似的目的。催眠术在精神病治疗领域占有很重要的作用,同样也可以使病人的精神变得更加病态,催眠术在人的精神领域就像一把双刃剑,这主要看如何去运用了。

  郭松扬擦干头发上的水珠,脑子里闪现着与这几个案子有关的几个人物。这时,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向周围望了望,没有什么异常,可是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还在。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鼻子里似乎闻到一股腥气。猛地,他发现那个盛着怪鱼的玻璃缸里空空如也,那条鱼竟然不翼而飞了。他弯下腰在地上搜索着,是不是自己跳出来了呢?他知道有一些鱼类在水池里缺氧的情况下是会自己从水池里跳出来的。然而地上没有。他站起身,看着那个空玻璃鱼缸,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正像张晓雅昨天晚上给他讲的那个诡异的故事一样,现在他也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明明在鱼缸里的鱼怎么就会自己消失了呢?难道说真地像自己梦里梦到过的一样,这鱼会自己爬出鱼缸,偷偷地溜掉吗?想到这里,郭松扬感觉自己的冷汗都快要出来了。

  郭松扬呆呆地站在屋子中间,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一股湖水的腥气弥散开来,眼前仿佛有一片水域,碧绿的展开。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如镜般的水面荡起了涟漪,是风?还是一枚镶嵌着金丝的珠花?咚的一声之后,涟漪荡开,越散越大,仿佛要扩散到无穷尽,一直扩散到天涯海角。散到最后,湖水竟然破裂开来,现露出了本来的家具和墙壁,一切又恢复了。

  再没有什么湖水,也没有什么涟漪,郭松扬发现自己呆站在屋子中央,桌上是玻璃鱼缸,鱼缸里是那条色彩斑斓的鱼,仿佛它从来也不曾消失,仿佛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短暂的梦或者是一个离奇的错觉。桌上有些许水迹,除此之外再无异常。郭松扬用力摇了摇头,发现手里还拿着毛巾,于是又习惯性地擦了擦头和刚才渗出来的冷汗。

  他换好衣服,离开了自己的宿舍。他要去见一个人,陈演武。

  从公安局的职工宿舍到万峰大厦并不十分远,但是由于塞车,郭松扬还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万峰大厦的停车场。他将车门锁好,快步走进了大厦。在电梯里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陈演武。电梯,这口现代的棺材无声无息地上升着。郭松扬挤在一群上班的职员中间,听着这些职员们小声地交谈着。

  电梯终于到达了第19层,郭松扬走出电梯,来到位于19层的千江商贸公司。他客气地请秘书小姐通报一声,他要见他们总经理陈演武先生。秘书小姐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她对郭松扬说:"对不起郭警官,我们总经理正在开会,您看……要不您下午再来?实在是抱歉得很。"

  郭松扬说:"没关系,我就在外面等他。不妨碍你们吧。"说着就坐在了招待室的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慢悠悠地看了起来。在他的办案经历中像这种故意避而不见的情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早就练就了死磨硬泡的本领。秘书小姐无奈,只得给他端了杯水,由他等着去了。

  两个小时之后,陈演武走进招待室就立即大步迎上来说:"哎呀,郭警官,实在是抱歉,抱歉!你看这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要我来处理,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了。不好意思啊,叫你久等了。"

  郭松扬也站起身来说:"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等多久,我今天来是有点事儿想跟你谈一下。"

  陈演武说:"噢,那好那好,我们屋里谈吧。"说着就把郭松扬迎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郭松扬刚坐定,便开口说:"我今天来是通知您,陈隐文坠楼自杀了。"说完就盯着陈演武的眼睛。

  陈演武脸色一变,说:"噢?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听说他不是精神病发作住进精神病院了吗?怎么会坠楼呢?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34

 郭松扬说:"不,不是在精神病院。他前两天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了,昨天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跳楼自杀的。"

  陈演武哦了一声说:"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先是精神失常,紧接着就跳楼自杀了。实在是可惜啊!"

  郭松扬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演武,这个男人的表情除了开始那微微一变,后面就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可是作为一个听到自己同胞兄弟死信的人,他的反应这样正常吗?

  陈演武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郭警官,你今天来就是专门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儿吗?还有其他的事儿吗?"

  郭松扬说:"是啊,就是专程来通知你这件事儿的,不光是陈隐文死了,他的妻子方桦也死了,是陈隐文在精神失控状态下将她杀死的。"

  这一次郭松扬看见陈演武的肩膀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说:"什么?连方桦也……"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郭松扬。

  郭松扬说:"是的,他们都已经死了,所以才需要找到你并且通知你,看看怎么料理后事儿。"郭松扬故意不问陈演武与陈隐文的关系,他要看看陈演武到底如何处理。

  陈隐文诧异地说:"怎么要问我呢?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陈隐文还是要装傻,郭松扬笑了笑说:"陈经理,我们警察局的办案方式大概您还不大了解。一般有意外死亡或者是凶杀死亡的死者,我们都会想方设法通知死者的家属,这是我们的义务。这不,我这就来了。"

  陈隐文沉默了半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质的烟盒,啪地弹出一支烟,用微微发抖的手点燃了,然后猛吸了一口,烟头处红红地亮了一下。终于,他说: "我并不是要隐瞒你们,我想我也隐瞒不过去。实际上我自己也并没有把他当成是我哥哥。这么多年了,我想他也一直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弟弟。甚至是我父亲,就连他也没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儿子,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杂种!"最后一句话,陈演武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郭松扬望着他说:"难道说你不是陈隐文的亲弟弟吗?"

  陈演武苦笑一声说:"是不是亲兄弟又有什么分别呢?你有没有遭遇过被自己家人歧视的感觉?从小就被当成是一个杂种一样地生活着,哪怕就是一条狗在他们的眼中都比我重要得多!事情发生在我出生之前,有一天我妈妈下夜班,路上遇上了歹徒,于是悲剧就开始了。我的父亲,在他认为那是奇耻大辱,从此她对我妈妈又打又骂,最不幸的是后来我出生了。从我一出生就遭到了父亲的诅咒!我都出生了一个月,我的父亲竟然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我。渐渐地我长大了,只有母亲一直呵护着我,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父爱。但是母亲的这种呵护却激起了我哥哥,也就是陈隐文的嫉妒和不满。他认为是我抢走了他的妈妈,也是我的出生破坏了家里原本幸福的气氛,所以他很讨厌我。母亲不在的时候,他常常欺负我。母亲回来,我告诉她:哥哥欺负我,母亲却只能偷偷地抹眼泪,说:孩子,别跟你哥哥怄气,他脾气不好,你自己多乖一点儿。其实脾气不好的又岂止是我哥哥,我那个所谓的父亲动不动就喝酒,喝醉了就打我妈妈,也打我。打累了就倒在床上睡觉,我跟妈妈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那段日子真是像地狱一样可怕,我越长越大,但是父亲却不允许我去上学,也不允许我出门。更令父亲生气的是,我长得越来越不像他了。那时候我很渴望上学,更渴望像我哥哥一样能够自由自在地到外面去玩。为了让我上学,母亲鼓起勇气跟父亲谈了一次话。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我母亲是被父亲从里屋给踹出来的。父亲像禽兽一样地死命的打我母亲,他扒光了母亲的衣服,用牙咬,用指甲抓,用脚踢!母亲发出的哀号声终于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于是有人报了警。民警们赶来的时候,我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而我则躲在床下浑身发抖。我感觉如果民警再来晚一点我母亲就真的没命了,而我大概也没有什么好下场。"陈演武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愤怒在他的身体里翻涌着。良久,他平静下来,又接着说:

  "那天之后,我母亲就带着我回到了我的外婆家,后来,我母亲就跟父亲离婚了,我们母子终于摆脱了那种可怕的生活。后来我上了学,尽管我读书很认真,可是还是感觉有些吃力,虽然我每次都考全年级前几名,可是那是我付出了比人家多几倍的努力换来的。我知道我的母亲为了我能够上学连命都差点丢了,我不能对不起我的母亲。终于,我考上了大学,后来又竞聘到了千江商贸公司,凭着我的能力我一点点地被认可,一点点地提升。再见到我的哥哥陈隐文的时候,我已经是千江商贸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和我哥哥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王启明的家里,当时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他。我想他也一眼就认出来是我。可是他装作是初识,于是我也跟他一样,我们平静地打了招呼,又很随便地聊了起来,就像所有初次见面的朋友的朋友一样,气氛表面上很融洽,其实我们两个都清楚,我们之间的那种别扭和隔阂是外人看不出来的。这个时候,其实已经说不上什么仇恨了,我早就把他们给遗忘了,或者说我希望自己能将他们彻底地从我的记忆里抹去。后来在闲聊中得知,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比我的母亲早死了两年。对于死人,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35

  再后来,我们常常在王启明的家中不期而遇,我也认识了陈隐文的妻子方桦,她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给我很好的印象。渐渐的,似乎我跟陈隐文的关系也好了起来,但是我们依然没有捅破横在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就这样像普通朋友一样地相处着,一直到他出事儿。"

  陈演武终于讲完了,他望着郭松扬说:"郭警官,这些都是我家的私事儿,我希望你能替
我保守秘密,我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事儿。"

  郭松扬郑重地说:"请你放心,我保证不把你今天告诉我的泄漏出去,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至于陈隐文家的后事和财产问题我还是希望您能出面解决,这样对死者也是一个交待。"

  陈演武说:"好吧,让我考虑考虑。"

  从陈演武办公室出来,郭松扬陷入了沉思,他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但是他依然没有消除对陈演武的怀疑。就算是他与陈隐文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他半夜偷偷潜入王启明的家又是为何?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36

  叶青放下手中的手机,刚才他又给江涛打电话了,而那边竟然还是没有人接听。这一大早江涛会去哪里呢?叶青又拨打了清水镇江涛父母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父亲,老人说江涛早就从家里走了,回到了江城市。还问叶青找江涛有什么事,叶青只得敷衍着说没什么事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叶青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又有什么事情将要或是已经发
生了。难道是江涛出了什么事儿了吗?叶青又一次拨通了江涛的手机,最后手机里依旧是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叶青不甘心,又拨通了江涛所在的报社,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很客气地告诉叶青这几天一直没有看见江涛,说是他请假回了老家还没有回来呢。这个时候叶青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联系不上了呢?既然江涛已经回来了又为什么既没有回去上班又不跟自己联络呢?难道江涛真的出什么事儿了?

  叶青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又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江涛的住处看看。

  江涛所住的公寓是一幢老旧的7层楼房,在市区边上,江涛说这里不但租金便宜而且还比较安静,景色也比市区要好得多。叶青站在楼房外面,朝5楼江涛公寓的窗户望了一眼,拉着厚厚的窗帘,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开。叶青走进楼道,一阶一阶地爬上去。楼道里昏暗而杂乱,墙壁上到处都是油漆喷桶喷出来的涂鸦,除了"办证"之类的字样以外,还真的有几幅画得不错的画。据说这里也是艺术家聚集的住所之一。叶青以前来过几次,这里给他的印象是混乱而富有生气。这个地区住着各式各样的人,有外地来打工的,也有那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甚至听说还有流窜犯潜藏在这里。

  单元里的某个房间里轰轰地响着重金属摇滚乐,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和震动心脉的鼓点穿透楼板。叶青脚步混乱的往上爬,突然他看见前面墙上画着一幅画,是一个女人被肢解了,鲜红的血流淌下来,赤裸的身体和脸上近乎愉悦的表情形成刺激的对比。叶青的心头一阵狂跳,甚至盖过了那摇滚乐的鼓点,这幅画让他想起了在陈隐文家里看到的那一幕。叶青不敢多看,连忙往楼上走。一拐弯,正对着这幅画的是另一幅画,一个小女孩儿神情木然地望着对面那个被肢解的女人,画面上的小女孩儿冷静而略带天真。原本是两幅不相干的画突然有了某种联系,给人强烈的震撼。看风格这两幅画不是出自同一个人,那幅女人的画风格粗犷,血腥而恐怖,有一种强烈的发泄感。另一幅小女孩儿的画,风格细腻,色调灰暗,却更加诡异,尤其是那小女孩儿面无表情的神态,在与之呼应的另一幅画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恐怖。

  上一次来还没有看见过这两幅画,大概是这两个月才画的吧,叶青逃也似的奔到5楼江涛的门口。

  他重重地敲了敲门,江涛有时候会在家里的暗房里,所以一般叶青来找他都是大声地敲打之后他才会出来开门。叶青这一次敲打得更加用力,他边敲边喊:"江涛!江涛!你在家吗?"

  屋里没有动静。叶青又咚咚咚地敲起来,这时候摇滚音乐突然停了,楼道里全都是叶青敲门的声音,咚咚咚--

  叶青都没有想到自己敲得这么重,门板在自己拳头下剧烈地颤动着,在没有摇滚乐的干扰下敲门声显得震耳欲聋。咚咚咚咚--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找谁呀?"

  叶青回过头,对面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容阴郁的女子在门缝里问:"你找谁呀?"

  叶青一愣,随后指着江涛的门说:"我找江涛。"

  那女人哦了一声说:"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他应该不在家吧。"

  这女人说的可能没错,江涛家门缝上塞的小广告还原封未动地插在门上,看样子江涛没有回来过。叶青不死心地又敲了敲:"江涛!"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叶青只得转身下楼,跟对面的女人说了声: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那女人说:不要紧,就把门关上了。在关门的一瞬间,叶青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在门缝里一闪而过,叶青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了,这些日子总是疑神疑鬼的,神经实在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叶青下了楼,又转到楼后面,从下面望了望江涛的阳台,上面空空如也,如果有衣服晾在上面,那也可以说明江涛曾经回来过。现在只能是认为江涛并没有回家,那么江涛能去哪里呢?难道说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可是这两天的新闻里也没有这方面的报道啊。叶青忧心忡忡地走到公交车站,等着回程的车。

  已经将近中午了,车站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显得很荒凉的样子。一只水鸟停在对面的交通指示牌上,很突兀地叫了两声。叶青站在站牌下的阴影里,阳光很刺眼地照在马路上,远处不见车影。

  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提了一个布包慢吞吞地站在叶青的旁边。她的腰弯得几乎头都快要碰到膝盖了,整个人就像一个问号一样。她慢慢的侧脸从下往上看着叶青,叶青瞟了她一眼,没有在意。那老太太自顾自地笑了笑,从布袋子里摸索出一个东西,然后放到嘴里开始慢慢地嘬。叶青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那老太太手上拿着一根骨头似的东西在慢慢地啃着,大概是已经没有什么牙齿了,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在用嘴嘬。老太太很专注地啃着,突然发现叶青在看她,就笑了一下说:"我还有呢,这个给你吧。"说着伸出了手,叶青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根人的手指,指根已经被啃得发白了,露出森然白骨。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37

  叶青大惊失色,猛地一震,从睡梦中醒来。公交车平稳地向前驶去,窗外是明晃晃的阳光。原来是一个梦,叶青长出了一口气,靠在车坐垫上,望了一下四周。车上连他一共才三个乘客,跟叶青同一站上车的的确有一个白发老太太,却没有拿着什么人手指,她正佝偻着身子,在车后排昏昏沉沉地打瞌睡,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布口袋。

  售票员有些神情怪异地望着叶青,大概是刚才自己做梦的表情被售票员看到了吧。怎么
大白天也做这样的梦呢。

  从江涛家回来,叶青随便吃了点饭,便回到了杂志社。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张小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叶青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给郭松扬打个电话,可是不安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终于他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郭松扬的手机。

  "喂,郭警官吗?我是叶青啊,有个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也可能是我太多虑了,不过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是担心……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叫江涛的朋友,他也是清水镇的人。前些天他回到清水镇了,但是现在我联系不上他了,据他家人说他前天就坐车回到了市里,可是我打电话问过了他的单位,他并没有回来上班,并且,我也去他家里找过了,他家里也没有人。打他手机总是没有人接听,我吃不准是不是需要报警,所以才打电话给你。"

  "噢,就是那个跟你们关系很好的同学吧?他家里人说他前天就出来了吗?"郭松扬问。

  "是的,"叶青说,"但是至今还没有他的消息。我开始担心是出了交通意外,可是我查了这几天的新闻,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啊。"

  郭松扬沉思了片刻说:"嗯,我们先把他登记在案吧。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一旦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那好吧,就这样,再见。"

  尽管已经报了警,可是叶青的心里还是不踏实。

  陆柏,江涛,这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竟然一先一后地没了消息,陆柏生死不明,江涛音信全无。他们会去了哪呢?叶青突然想起在少年时的一个夏末,三个人站在陡峭的岩石上,从岩石到水面有将近十米的距离,江涛第一个跳了下去,随着扑通一声和溅起的水花,江涛消失在碧绿的水面上,稍后又像个精灵一样从水里面钻出来。紧接着陆柏也跳了下去,身体笔直地插入水中,隔了好半天才从水里冒出脑袋。最后是自己。站在岩石边上,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着一阵阵好闻的水腥气,心脏在不停地跳动,脚有些发软,他不敢往下看,那碧绿的水面让他有些头晕。江涛和陆柏在水里齐声喊着:下来!快下来!跳吧,闭上眼睛往下跳!闭眼,然后深呼吸,往前一纵身,风从耳边掠过,瞬间身体冲进一片冰凉里,四周全是水,这一冲就冲到了深水里,碧绿的湖水把阳光隔开,这是一个幽暗碧绿的世界,一条色彩斑斓的鱼滑过面颊,远遁而去。在前方是嶙峋的岩石,边角锋利得就像怪物的獠牙,不知哪里有一线亮光,叶青的脑子还是浑浊了,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向他靠近,颜色有些发白。他渐渐看清了那潜行而来的东西,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白骨,他们的两个空洞的眼眶里已经长满了水藻,就像是两双硕大的绿眼睛。他们伸出只有白骨的手爪,向着叶青靠近,难道他们要把自己拉到黑漆漆的湖底?叶青的脑袋轰的一声,没有了思维,但是他的手和脚本能地开始划动,拼命地划动。终于,他钻出了水面,眼前是一副笑脸的江涛和关切地望着他的陆柏。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44

  叶青打开电脑,然后上网,先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清理了一下里面的邮件。有读者的来信,也有投稿,还有不少垃圾邮件。把邮箱清理完毕之后叶青随手打开了自己的QQ,一个熟悉的头像在任务栏里闪动着,叶青点开它。

  是"烟波怪客"的留言:"你在吗?"

  叶青看了一下他的头像是亮着的,表示他现在还在线,于是就打了:"你好!很少看见你白天也在线呢。"

  烟波怪客立即回复了:"你好!我中午休息,所以上来看看。没想到你在。"

  叶青说:"有时间吗?把你的故事讲完吧,我好整理了在这一期上发表。"

  "好的,我们接着上次的讲,上次讲到哪里了?"烟波怪客问道。

  "上次你说到你怀疑你那两个同学是被鬼魂附身了,他们一夜未归,你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叶青说。

  "是的,那天一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看见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我感觉C在走进教室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他这一眼看得我有点心虚。就像是他知道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不过看到了那条怪鱼曾经咬过他们的脖子。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我始终都觉得C时常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我,当我朝他看过去,他又转过头望着别处。倒是W,一副跟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到了晚上也再没有听到他们起床或是窃窃私语,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难道说我前几天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吗?难道是我把自己的梦错当成了真实发生过的事儿了吗?我这样问自己,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儿证实了我所见到的绝对不是梦!

  在几个星期后的一天,那天我们参加了篮球比赛,回宿舍后都很疲惫,于是早早就睡下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睡得很香,一直到清晨,在宿舍楼道里传来一声大叫,随后是一阵嘈杂。我们都被吵醒了。楼道里有人咚咚地跑着,我爬起来问:'外面在吵什么啊?大清早的。'这时我发现,我们宿舍少了一个人,是W。他的床铺空着,我想他一定是跑出去看热闹了。C还在自己的床上,他看了看我说:'谁知道呢,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个时候,我们宿舍已经有人起来穿了衣服走了出去,没多久就脸色惨白地跑回来,慌张地说:'W死了,他把自己挂在水房的门上了!'他这么一说仿佛一个惊雷在宿舍里响起,大家呼地一下子全都起来了。

  我们涌了出去,楼道里全都是人,但是没有人敢走到水房跟前。我们几个挤了过去,果然,W的尸体挂在水房的门框上,一晃一晃的。他的脸已经发紫了,眼睛向上瞟着,黑色的舌头伸得很长很长,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舌头竟然有这么长。大家都很紧张,听周围的同学说已经有人去报告老师了。

  W的尸体还挂在水房的门框上,脚上的鞋已经不知道蹬到哪里去了,两只惨白的光脚一晃一晃的。这时候,C从人群中挤出来,他走上前去抱住了W的两条腿,往上托。他一边托一边脸色阴沉地朝我们吼道:'都站着干什么!去拿椅子来,难道要他一直在这里挂着吗?'

  这时候才有人从一个宿舍里拖了一把椅子出来,我们当时都挺惭愧的,毕竟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我们也都只是在一边看着,没有一个上去的人,直到C这么一吼,仿佛我们才清醒过来。于是我们上前帮着C把W从门框上卸了下来。

  我们把W平放在地上,又有人找来一床床单盖在了他的身上。盖的时候将他的整个头都盖在了下面,他那伸长舌头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悸,在忙乱中我还看到C曾经试图将W的舌头塞回他的嘴里,他固执地将那条已经变黑了的舌头一次又一次塞进W的口腔,那舌头又一次次地从口腔里滑出来。这个举动令我在回想起这件事儿的时候一直恐惧万分。等老师带着警察赶到的时候,床单外面只露着W那一双僵直的惨白的脚。

  我们都被W的死震惊了,警察和老师后来都分别找我们谈过话,问我们W这些天有什么异常,是不是生活中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些我们的确不知道,W没有女朋友,也没听他说起过他暗恋着哪个女生,所以应该不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学习上就更不可能了,自从期中考试之后,他和C都成了班里,甚至年级里拔尖的学生,绝对不是由于学业上的困扰。至于他的家庭我们知道得不多,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家庭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工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怕别人都不相信我,关于那怪鱼和C他们晚上起来的事儿我一句也没说。

  在他死后第三天,他的父亲来到了学校。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默默地收拾着W的遗物。我们在一边沉默地看着他把被褥裹成一个大包,把W的衣服全都放进带来的一个大编织袋里,还有W用过的书和其它用品。突然我看到W的父亲默默地流下泪来,眼泪无声地沿着面颊流了下来。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们,一个厚实的背影,微微颤抖着。我们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有人开始默默地走出了宿舍。于是大家都悄悄地走了出去,我们当时只懂得用回避来处理,这是我们想到的最妥当的方式。在我们把门轻轻关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哭声。

  在我们送走W的父亲之后,W的床铺就一直空着,一直到大学毕业,那个床位都始终空着。谁也不知道W为什么要自杀,我们都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儿能令他非死不可呢?更何况我们大家谁也没有感到他有自杀的倾向,要是知道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45

  自从W死后,我们宿舍的气氛就再也不能恢复往日的模样了。不是死气沉沉就是阴森恐怖。也有人说曾经在半夜里听到我们宿舍楼道里有嚓嚓嚓的脚步声,这种传言让我们这一层的学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半夜起来去上厕所。一种恐怖的气氛笼罩了我们整个男生宿舍。

  在W死后大约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又听到了那窃窃私语的声音,我顿时毛
骨悚然。是谁在黑暗里喋喋不休呢?要知道W已经死了啊!我慢慢地把头探出去一点,在黑暗中我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墙角里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那是谁呀!

  我感到我的头发都全部竖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W的床铺空着,C的床铺也空着。是C!一定是他!可是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在墙角里念叨什么呢?知道是C了我反而更害怕了。我犹豫了片刻,终于我伸手拧亮了我的床头灯。

  灯光虽然昏暗,但是在漆黑的宿舍里骤然亮起,也让眼前猛地一亮。我看见C猛然站起,他望着我,用那怪鱼一样的眼神望着我!我猛地一激灵,我说:'你,你在干什么!'他不答话,还是那么望着我,我感觉他似乎就要扑上来一样,我又大声了一点问:'你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啊?'我的声音和床头的灯光吵醒了其他的同学。他霍地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其他同学揉着眼睛问:'怎么啦怎么啦?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呢?'

  我说:'C好像有点不正常,他晚上不睡觉在墙角里蹲着,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同学们说:'不会吧,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没有。以前我就看见他跟W黑着灯在墙角里小声嘀咕。'

  我这一提到W,猛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一种很怪异的气氛笼罩在宿舍里。就像是触及到了一个禁忌的话题,自从W死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对他的事儿甚至他的名字缄口不谈。我这猛地一提起来,我想大家都跟我一样脑子里猛地出现了W那挂在水房门框上的样子。

  过了半天才有同学问:'C出去干什么去了?'

  我说:'不知道,我一问他,他站起来就走了。'

  这时候有同学开始担心了,说:'要不要出去找找他?别出什么事儿了。'

  同学们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出去,于是又沉默了。终于,有个同学说:'没关系,别找了,没事儿!兴许就是去大便了,你们偏要搞得这么紧张。好了好了,都睡觉吧,马上都快考试了,还不赶紧休息。'说着就躺下了。大家也都躺下睡觉了。

  我关了灯,隔了很久才睡着。一直到我睡着也没有听见C回来的声音。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我该工作了。下次再见。"烟波怪客说完这句就马上下线了。

  虽然是大白天,叶青也看得一阵阵发冷,头皮不住地发麻。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14:50

 罗蒙走在城西一个偏僻的小巷里,这一片全是低矮的旧房子,布局混乱,宛如迷宫。一不留神就走进了死胡同,没有一点征兆。于是你只得又回头走,重新寻找出路。

  两边都是灰暗的砖墙,在背阳的一面生长着青苔,潮湿而滑腻。这一带没有太多的城市喧嚣,偶尔有一两个老年人在门外的阴凉里闲坐着,看见生人便投来好奇的目光,一直到他们目光所不及的地方为止。罗蒙摸索着在里面乱闯,已经几次闯进了死胡同,他一边走,一
边寻找着,方位感早就不见了,只有凭着感觉往前走。碰到有拐弯处,罗蒙总是按照他打电子游戏走迷宫的习惯往左拐,左拐不对,才又返身重新选择。这样的做法让他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却也跟打电子游戏一样,你走的路越多找到路边宝藏的机会就越多,这一路上,罗蒙充分领略了散落在民间的建筑装饰之美和历史的沉积。沿途的门廊和石礅,青瓦和花砖,以及样式古旧的铜门环,都给罗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尽管他迷路了,但他并不感到苦恼,只是凭着感觉随便走着。

  终于,罗蒙看到了那所红色的房子,准确地说那是一幢暗红色的房子,在岁月的侵蚀下原本的鲜艳变成了沉积的血迹一般颜色,墙壁斑驳地诉说着它的沧桑,一些爬山虎蹿上了屋顶,又沿着墙壁蔓延开来。屋前,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参天而立,树荫遮盖了一大片的阳光。

  罗蒙径直走到门前,用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小而整洁。西首的一间房里传出来一个声音:"你来啦。"

  罗蒙说:"是,我来了。"说着朝西首那间房子走去。

  约摸一个小时之后,罗蒙从那间小屋里走了出来,屋子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罗蒙回头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低头走了。一片落叶掉在罗蒙的头上,秋天将至了。蝉儿在树枝间奋力地唱出生命中最后的曲子,在这个午后显得有些凄凉。

  傍晚,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叶青无端地感到了一种落寞。拥挤的人群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却又是从未有过的那么远。这是一个没有朋友的时代,所谓的朋友都是可以按照价值来计算的,你的社会能量越大,你的朋友也就越多,你能带给他的利益越大,他与你的友好程度就越深。

  叶青回到家的时候外面还有天光,而楼道里却已经是十分昏暗了。

  脚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与心情相呼应着,一阶一阶地攀升。叶青乏力地打开门,屋里也是一片昏黄,显然,李睛还没有回家。叶青无心做饭,一屁股靠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在昏暗中发呆。

  叶青又回想起那天的同学聚会,多么热烈的气氛啊。大家互相敬着酒,酒杯交错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干杯!再干杯!

  当时王启明和陈隐文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迎客,叶青也和他们站在一起,三人说说笑笑。虽然王启明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令叶青有些不舒服,但是当年的友情还是一点一点地回到了他们中间,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干杯大概是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就在叶青举杯的时候,他看见了在一个角落里独坐着的陆柏,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依然那么沉静,也依然那么与人格格不入。陆柏也看到了叶青,叶青和他点头示意,他也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一直到最后,叶青也不知道陆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青就已经感到陆柏变了,他渐渐的很少与人交往,甚至包括叶青和江涛。似乎从考上大学之后就一直是那样了。甚至叶青感觉陆柏在有意回避着自己和江涛,在大学期间的几次假期里,要么就是见不到陆柏,要么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就急急走开了。开始叶青还感到有些奇怪,甚至还专门去问过陆柏,问他是不是跟自己和江涛有什么误会,陆柏却笑着说:哪里有什么误会呢?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能有什么误会?说不要担心,他只是功课很紧,加上还要参加一个教授的什么试验,所以全部心思都放在那方面了,可能有时候疏远了老朋友了,还请叶青和江涛原谅他。后来久了叶青也习惯了,陆柏本就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再后来工作之后更少接触,于是终于连音信都断了。

  叶青又想起那张江涛照的照片,上面有自己的背影和王启明的侧影,在那个角落里却没有陆柏的影子。还有陈隐文在医院里说:"陆柏都已经死了五年了,我亲眼看见他死的!"难道说那天自己和王启明他们看见的陆柏真的是个死去的鬼魂吗?难道真的像陈隐文所说的他要来害他们这几个昔日的好友吗?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陆柏了呢?叶青不相信是这样子的。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叶青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是事实是王启明死了,陈隐文不但死了,还离奇地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现在江涛失踪了,那么下一个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叶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李睛刚一推开家门,一股呛人的烟味儿扑面而来,昏暗中她看到叶青正独坐在沙发上抽烟,烟头红红的一闪一闪,看来叶青的情绪不太好。李睛放下手袋,走过去摸了摸叶青的额头,一片冰凉。她柔声说:"怎么,累了吗?"

  叶青直起身来,按灭了手中的烟头,说:"江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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