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4

第5章

  学校的最北边,原来有个小池塘,很多老师还能记得几年前这里一派葱笼的景象。小池塘里栽种着荷花,一到夏天,碧绿的荷叶与洁白的莲花几乎铺满了整个池面——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的小池塘变得臭气熏天,这与城市里日益严重的污染有关。这城市有一家化工厂曾经在将近一年时间内,每天不间断地向外排放污水。虽然化工厂与学校相隔甚远,但是,那些污水还是有一些通过四通八达的城市暗河,流到了小池塘内。

  臭气熏天的小池塘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再加上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所以去年秋天,小池塘被填平了,到了春天,施工队进驻这里,很快,两幢七层的宿舍楼拔地而起。据说新宿舍将会被建成公寓式,不仅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还专门为有条件的学生开辟单身公寓。很多低年级的学生私底下已经开始盘算,到了九月新学期开始时,他们大概就能搬进新宿舍了。

  宿舍楼已经基本完工,就连最后的装潢都已经快结束。这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四名学生进入宿舍楼,他们发现,宿舍楼里甚至连门牌号都已经挂了上去。

  这四名学生当然就是陆健、聂中原、叶梓和韩磊。

  他们已经破解了马南留下的密码。

  中午在肯德基,聂中原与叶梓刚刚想到答案,陆健的电话便打来了。陆健在电话里用抑制不住的兴奋语气,宣告自己破解了密码。聂中原和叶梓当然不肯示弱,叶梓说:“你先不要说你的答案,我们见了面,各人把答案写在纸上,到时验证一下,看谁对谁错。”

  本来约好下午三点见面,现在破解了密码,谁都不愿再耽搁,立刻约好了见面的地方。叶梓又打了电话给韩磊,四人很快就在操场上碰了面。韩磊午休被吵醒,但听到叶梓的召唤,还是屁颠屁颠地跑来,只是脸上还带着倦意。

  陆健与聂中原真的将答案都写在了纸上,叶梓抓过两张纸片,看过之后,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这要是在考场上,我肯定会以为你俩打小抄。”

  韩磊也想看纸上写的什么,刚伸过脑袋就被聂中原撞到一边。聂中原与陆健从叶梓手中抓过对方的纸片,只见上面都写着“新楼五一八”五个字。

  ——新楼五一八。这就是马南密文里隐藏的信息。

  这下,大家便都知道了马南肯定已经破解了他们留下的密码,“新楼五一八”必定是针对他们的“礼堂三排八号”。他们在礼堂的座位下给马南留了件东西,那么,马南在新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是不是也给他们留了什么东西?

  叶梓第一个忍俊不禁,她挽着聂中原的胳膊往操场外走:“大伙都别闲着了,赶快去新宿舍楼吧,兴许马南把自个儿给藏那里了。”

  聂中原和陆健这会儿心里也跟揣着小兔子似的,叶梓不说,他们也得去新宿舍楼探个究竟。

  四个人出了操场,一直向北。路上陆健不住拿眼睛瞪聂中原和叶梓:“你们俩刚才真在肯德基?”

  叶梓“嘁”一声:“在肯德基还用得着骗你吗?”

  “我就是纳闷,肯德基又没电脑,你们是怎么破解马南的密码的?”

  叶梓来了兴趣,她松开挎着聂中原的手,身子往陆健这边靠了靠:“先不说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答案的吧。”

  陆健呵呵一笑:“我在网上搜到的。”

  “你搜什么了?”聂中原插一句。

  “《比尔手册》。”陆健道,“我还是觉得那是关键,所以中午吃完饭回去,又到网上转了一圈。我们在网吧搜索过《比尔手册》,没什么结果,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变换一下搜索的关键词。你猜怎么着,当我输入‘比尔’时,一下跳出一百多万条信息来,我可没耐心一条条看下去,那些信息一多半都跟微软的比尔·盖茨有关,再去掉一些电影《杀死比尔》,剩下最多的就是《沉默的羔羊》里面那杀手……”

  “野牛比尔。”陆健点头道。

  “我一路跳着浏览过去,运气还不错,居然让我在旮旯里找到一条关于‘比尔密码’的信息。我立刻打开,这样,我就读到了一则一百八多年前发生在美国西部的真实故事。”

  听到故事,大家都来了兴趣。陆健沉吟了一下,那故事太长,他在考虑从哪里说起。

  “还是先跟你们说说《比尔手册》到底是什么东西吧。那本小册子只有二十三页,但它却困惑了几代的密码破译师,而且,相信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人能破解小册子里的两页密码。”

  “小册子的作者叫莫里斯,他出版这本小册子的目的,不仅是想把这个故事让更多的人知道,而且,他还想让自己得到解脱。60年前,那时他还是弗吉尼亚州一家叫做华盛顿旅馆的老板,有一天,旅馆里来了一位年轻的西部牛仔,他当时给莫里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两年之后,这位牛仔再次来到华盛顿旅馆,这次,他在旅馆里度过了整个冬天,临走的时候,他托莫里斯替他保管一个锁住的铁盒,并说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莫里斯当时把铁盒放进保险柜后便不再过问,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那个牛仔的一封来信。”

  “那个牛仔就是比尔,他在信里说,如果他不能够回去取这个铁盒,那很可能是他发生了意外,他请莫里斯在收到这封信的十年内,替他好好地保管这只盒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4

  “十年的时间很快过去,莫里斯再没有见过那个叫比尔的牛仔。十年后,莫里斯本可以打开这个铁盒,但他没有,直到又过了二十年,他的好奇心终于让他打开了铁盒,铁盒里有三张加密的字符和一张用明文写就的便条。”

  “那比尔呢,死了?”叶梓问。

  陆健摇头:“不知道,那个叫比尔的牛仔后来在这个故事里再没有出现,但他留在铁盒里那张用明文写就的便条,却让人知道了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桩奇遇。

  “大约在莫里斯打开信的三十多年前,比尔曾经跟二十多个同伴有过一段横穿美国的经历,当他们从圣达非往北,追踪一个庞大的野牛群时,有人发现在岩石的一个裂缝里有些东西看上去像黄金。接下来的十八个月,比尔和他的伙伴在当地部落的帮助下,对金矿进行了开采,最后他们聚集了大量的黄金,并且,在随后的时间里,他们把黄金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比尔为什么要留下那个铁盒给旅馆老板?”韩磊问。

  “我在网上没看到这方面的介绍,但猜想是比尔和他的同伴们预料到了将会出现的危险,如果那样,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都没法得到那批宝藏。所以,比尔选择了老实厚道的旅馆老板来保管跟那批宝藏有关的密码信息。”陆健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比尔和他的同伴后来再没有出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我们知道,历史上但凡跟宝藏有关的故事,里面总少不了一些贪婪的人和血腥的事件。”

  “那么旅馆老板呢?他后来找到那些黄金没有?”聂中原说。

  “当然没有,否则,他就不会出版那本叫《比尔手册》的小册子了。宝藏对所有人都有绝对的诱惑力,旅馆老板莫里斯也不例外。他在打开铁盒后的八年时间里,都在试图破解铁盒里的那三页密文信息。那些密文由一些阿拉伯数字组成,中间用逗号隔开,后来,这些密文就被称为‘比尔密码’。”

  “那这‘比尔密码’跟马南留给我们的密文有什么关系?”叶梓忍不住再问。

  陆健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听完《比尔手册》的事,你就能知道解密的方法了。马南在密码前面的那四句话里,不仅告诉了我们密文的密钥,还有解密方法。他对我们实在是非常照顾了,他好像生怕说得不够详细,我们便解不开密码。”

  聂中原与叶梓这时当然都是已经知道答案的,也知道解密过程,但对陆健的话,仍然有几分不解。

  “八年之后,旅馆老板莫里斯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他在走向生命的尽头,他意识到,他将不得不跟别人分享‘比尔密码’,所以,他在1862年出版了《比尔手册》。他在书里,详尽地讲述了比尔和他的伙伴的故事,还公开了三页密文。更重要的是,他把自己这八年间研究‘比尔密码’的心得和成就都摆到了读者面前。”

  “他的成就是什么呢?他不是根本没有找到宝藏吗?”叶梓说。

  “虽然没有找到宝藏,但他却成功地破解了其中一页密文。”陆健笑了笑,“当我看到莫里斯破解那页密文的方法和密钥之后,我立刻就知道如何破解马南那段密文了。

  “莫里斯认为每个数字可能代表一个字母,但是数字的范围却远远超过了字母表中字母的数目,因而他想到要破解的密文,很可能用几个数字代表一个字母,有一种密码具有这样的特性,那就是所谓的‘书卷密码’,一本书或者一篇文章本身就是密钥。”

  “《童话》!”叶梓嘻嘻笑了,“马南的密码,其实就是书卷密码,他让我们听电台的节目,其实是想告诉我们,《童话》就是解密的钥文。”

  说着话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新宿舍楼前。因为工程还没有最后结束,楼前还堆积着一些建筑垃圾。大家绕过垃圾,从前面一块空地进去,很快就进入其中的一幢大楼。马南没有告诉他们究竟是哪幢楼的五一八室,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两幢楼都转一遍。

  楼里空空荡荡的,空气沁凉,一眼望去,可以见到走道尽头有工人躺在地上的凉席上睡觉。聂中原摆摆手,大家顺着边上的楼梯上楼。

  “那个旅馆老板,他没有钥文,怎么解开第二页上的密文?”聂中原还没忘记这档子事。

  “碰呗。”陆健笑道,“财宝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可以让人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这莫里斯运气还算不错,当他无意中将美国的《独立宣言》拿来作为钥文时,居然和第二页密码配上了,只可惜,第二页密文里讲述的并不是宝藏的埋藏地,也就是说,他到最后还是白辛苦一场。”

  “你们说半天了,到底什么是书卷密码?”韩磊半天插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聂中原果然又开始拿眼瞪他,陆健笑笑,手搭韩磊肩上说:“挺简单,密文里的数字代表那篇文章一个单词,比如密文里第一个数字是二十八,那么你只要到钥文里,把第二十八个单词的第一个字母挑出来,用这种方法可以把密文里的数字全部转换成字母,那字母合在一块儿,就是明文。”

  “那汉字呢?”韩磊听明白了,但心里还有疑问,“汉字可没字母。”

  “笨蛋,汉字没字母但有拼音。”聂中原终于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而且,拼音比英文更简单,一个字只要分解成声母和韵母就可以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5

  这回,韩磊算是全明白了,他想了想,不住点头,连声道:“佩服,佩服。”

  “所以,刚才我问你们是不是在肯德基,不知道‘比尔密码’,你们是怎么破解马南那密文的?”陆健转头问聂中原,“看来还是你们厉害,不服不行。”

  聂中原呵呵一笑:“我们就是硬碰硬,先用数字替换那歌词里的汉字,不行,就再想别的法子。我们就尝试着根据数字,从那歌词里先取一个声母,再取一个韵母,组合到一块儿,没想到就成了。”

  密码是这样被破解的,首先来看一下《童话》的歌词: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 (10)

  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9)

  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 (10)

  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 (9)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14)

  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9)

  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 (13)

  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9)

  我愿变成童话里 (7)

  你爱的那个天使 (7)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11)

  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15)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8)

  根据马南留下的密码:21 112 29 74 12 107 3 10 54 94,第一个数字对应歌语中的字是“想”,取这个字的声母“x”,第二个数字对应的汉字是“信”,取它的韵母“in”,便能得到明文中的第一个字“新”。用同样的方法可以得出后面几个字——新楼五一八

  陆健半天没说话,接着拱手感慨道:“我对您二位的景仰真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叶梓嘻嘻一笑:“你就别贫了,赶快去看看马南给我们留了些什么吧。”

  在五楼,大家很快就找到了五一八室,门上的锁还没有装,锁的位置现在还是个圆洞。大家在门前停了一下,互相看了看,眼里充满了笑意。

  叶梓抢先一步推开房门,大家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难得工人把地面打扫得如此干净。四人在屋里面对着一侧的墙壁,面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如果说马南真在五一八房间给他们留下了什么,那么,一定就是墙上殷红的几个符号了。

  本来大家以为墙上的是几个英文字母,但仔细看去,第四个字母不是A,中间少了一横,最后一个字母跟S也有些不同。莫非这是马南留下的又一道谜题?

  陆健摇头道:“这肯定不是马南留下的,如果他还想出题考我们,不会往墙上刷这么大的字,更不会用这种鲜红的颜色,看了这么血腥。”

  叶梓刚才见到墙上那些符号立刻就有些不适的感觉,现在听陆健提到血腥,立刻明白自己不适的原因了。墙上的符号每个都有半人多高,符号下面还有些滴下的颜料,真的给人很血腥的感觉,好像是用鲜血写上去的。

  马南当然不会这么做。

  “也许我们找错了地方,马南要我们去的是另外一座楼。”她说。

  聂中原上来拉住叶梓的胳膊,没说话,却点点头。他与陆健对视,两人眼里都充满了疑惑和戒备。接下来,大家退出房间,下楼去另一幢楼的五一八室。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地面干净,墙壁雪白。到这时,大家心里再无疑虑,马南让他们去新宿舍楼五一八房间,就是要他们看墙上那些血腥的符号。

  站在楼前,四名学生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健想了想,让叶梓回宿舍去拿她的数码相机。

  “我们把墙上的符号拍下来,拿着它去找马南,我还是不相信那会是马南留下的。”陆健道,“如果工人发现墙上的符号,一定会很快就把它刷去的。”

  叶梓虽然还不知道陆健这时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她刚想动身,忽然眼珠转到了韩磊身上。韩磊左右看了看,讪讪地点头:“成,我去,我这就去。”

  叶梓满意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嘉奖。

  那边的聂中原脸色沉凝地跟陆健说:“马南现在能在哪儿呢?“

  他们这时当然不知道,马南其实正在找他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6

第6章

  大约二十分钟后,韩磊带着数码相机赶回来。他跑得急,脑门上一层汗,身上的广告衫后背也湿了好大一片。他把相机交到陆健手中,目光却落在叶梓身上。

  “现在你们是不是想找马南?”他笑嘻嘻地说。

  “废话,不找马南你能告诉我们墙上那些符号的意思吗?”聂中原没好气地说。

  “那你们知道怎么找到马南吗?你们谁知道他的电话,谁知道他住哪儿?”

  聂中原与陆健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叶梓知道韩磊话里有话,脸上带着笑往他身边靠了靠:“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韩磊有些得意,腰板挺直了,神色也严肃了不少。他吩咐陆健道:“你不要去拍照片吗,快去快回,我们在楼下等你。”

  “然后呢?”陆健问。

  “然后我带你们去找马南。”

  “你知道马南在哪儿?”叶梓抢着问,面有喜色。

  韩磊又嘻嘻一笑,这才说了他碰到马南的事。他去叶梓的宿舍拿相机,到楼底正好看见马南在跟管理员打听叶梓。他赶紧过去跟马南搭上话。马南本想跟着韩磊来见他们几个,但后来又说要找一个说话方便的地方,他让韩磊来叫陆健他们,他先去学校外面的那家小咖啡馆里等他们。

  “马南那样子挺着急的,好像比我们还急。”韩磊最后说,“不会是他解不开陆健那个密码,专门向咱们请教来了吧。”

  “嘁——”这回叶梓陆健聂中原三人一起都冲他翻白眼。

  “你随便找个地方,头侧过来,耳朵冲下,然后拿手指头抠抠耳朵眼。”聂中原正色道。

  “干吗?”韩磊没听明白。

  “当你听到哗哗的水声结束后,你就可以回来了。”聂中原哼一声,“你脑壳里水太多,够养金鱼了。”

  咖啡馆里人不多,琳琳倚着吧台,偷偷看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人。那男人今天紧锁眉头,好像碰上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琳琳心里就想,这是不是那天叶梓他们几个捉弄他的结果。

  就在这会儿,咖啡馆的门开了,叶梓打头,后面跟着陆健聂中原和韩磊。琳琳立刻迎上去。聂中原抢着跟她打招呼:“想你了美女,来看看你。”

  “算了吧,没事你们能上我这儿来?”琳琳眼睛往那男人方向瞟了瞟,“来找人的吧,他前脚来,你们后脚就到了。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分寸,那天帮你们送了张字条给人家,瞧人家今天没精打采的样子,都让你们给整蔫了。”

  “天地良心,没我们什么事。”叶梓上前挽住琳琳的胳膊,暧昧地道,“不会是你心疼上人家了吧,要不要我过去帮你说说?”

  “拉皮条这事儿咱们叶子常干。”聂中原敲边鼓。

  琳琳红了脸,哼一声:“我看你们俩还是去拉板车吧。别拿我说事。”

  聂中原听了便笑:“瞧你脸红的,跟刚被人煮过似的。说中你心事了,不好意思了吧。”

  他们这边闹腾腾的,那边马南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冲他们招了招手。陆健拍了一下聂中原,低声道:“待会儿闹,咱们先过去。”

  四个人往马南那边去,琳琳想回吧台,但被叶梓一把拉住。叶梓笑嘻嘻地在琳琳耳边说:“介绍你认识,脸皮别那么薄,一块儿过去吧。”

  琳琳一下挣开了:“我找份工作容易吗,你别害我丢了这份差事行吗?”

  叶梓再笑笑,不好勉强她了。

  现在,四个大学生终于和马南坐到一块儿了,他们盯着面色沉凝的马南,觉得他好像有很重的心事。再想想雪白墙壁上腥红的符号,他们心里都有了些不安。

  “我知道你们已经去过了新宿舍楼,所以,我们的游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马南沉吟了一下,“我找你们几个来,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你们。”

  “不会吧。”聂中原道,“您是高手,哪用得着请教我们啊。其实我们刚才还在犯难,上哪儿找您去,您可给我们留下了一道难题。”

  马南苦笑:“你们已经去过了新宿舍楼,一定已经解开了我留给你们的密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8

  陆健摇头道:“那密码倒是不难,何况你把解密的方法和钥文都说得那么明白,我们要解不开,就真是笨蛋了。可五一八房间墙壁上那些符号却难住我们了。”

  “符号?”马南面露诧异的神情,“什么符号,在五一八房间的墙壁上?”

  “血淋淋的,那么大,看着挺吓人的。”叶梓夸张地苦着脸,“幸亏知道那是你留下的,又是大白天,如果深更半夜闯进去,肯定得吓出毛病来。”

  马南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的目光在四个年轻人脸上转了一圈,吁一口气,这才说:“我没有在五一八房间的墙壁上留下什么符号。”

  “不会吧。”这回诧异的是聂中原他们了,聂中原摇头道,“518房间除了墙壁上的符号,别的什么都没有。你让我们到那里去,总得让我们看点什么吧。”

  “我只是在门上留了张字条,上面有我家的地址。我想如果你们解开密码的话,就能到我家里做客了。”

  “里面的符号真不是你留下的?”陆健把眼镜往鼻梁上顶顶,身子往前倾了倾,“可我们没见到门上有什么字条啊,两幢楼的五一八我们都去过了,都没有。”

  “不会是让那些建筑工人给扯了吧。”韩磊说。

  “建筑工人扯纸条有可能,但他们能在墙上画上那些符号吗?”叶梓摇头道,“画上去最后还得他们擦,大热的天,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那也可能还有别人。”韩磊还是不以为然,“这学校里学生好几千,新宿舍楼又没拉铁丝网,我们能去,别人也能去,说不定是谁搞的恶作剧。”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太巧合的事就让人觉得不正常了。”陆健沉声道。

  这时,大家都把目光落到了对面一直无语的马南身上。马南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认真在听他们说话,又像在思考自己的问题。这会儿,他回过神来,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木头小人放到桌上。大家看那小人做得精细,表面磨得光滑,露出斜形木纹,人的形状虽然抽象了些,但另有种古朴可爱的感觉。

  叶梓把木头小人抓在手里,忽然诧异地叫道:“这么沉。”

  其它三人听了,把小人在手中传了一遍,都在啧啧称奇。最后,韩磊把小人放回到桌上,大家一齐盯着马南看,不知道他这会儿拿出这个小人想干什么。

  “你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木头小人?”马南这样问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看到对面四个年轻人一齐点头,心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些失望,“那么,这小人当然也不是你们留下的了。”

  “我们留下的?”叶梓奇怪地说,“你说这木头小人是我们留下的,留在哪儿?”

  “礼堂三排八号。”马南重重地道。

  “不可能。”聂中原叫,“我们在三排八号座位底下给你留的是本书,我们几个刚出版的一本集子。”

  “这小人真是你从礼堂三排八号座位底下找到的?”陆健问。

  “错不了。除了你们,谁还会想到把东西藏在座位底下。”马南说。

  “那就奇怪了,我们的书哪儿去了,这小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叶梓疑惑地说,她拍拍边上的聂中原,“肯定有人用这木头小人换了我们的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2:59

  聂中原点头:“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还有,新宿舍楼墙壁上那些符号肯定也是这人画上去的。”陆健盯着马南道,“你留在门上的纸条,也是被这人扯走的。”

  要换作平时,马南一定会很欣赏这帮年轻人,他们七嘴八舌,但能抓住核心问题,他们说的,其实也正是他现在想到的。

  “看来,在我们的游戏里面,现在有别人加入进来了。”马南说。

  大家一怔,立刻都想明白了——有人抢先破解了双方留下的密码,然后留下木头小人,画上那些奇怪的符号。立刻,四个年轻人都有些兴奋,在他们心里,这本来是一场单纯的游戏,游戏现在变得复杂了,也就会越来越有趣,说不定还会发生一些惊险。还有,他们都对那背后的人生出了浓厚的兴趣——那必定是个密码破译高手。

  现在,马南又把木头小人抓在手中,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里变得空空落落的。如果加入到这游戏中的人不是留下这木头小人的人,也许,他会和那几个学生一样兴奋,游戏中能半路杀出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将是件非常有趣的事。但马南知道,这必定已经不再是一个寻常的游戏,这个木头小人曾经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只是因为一场事故,他遗失了那些记忆。那么,闯入这个游戏的人,带着这木头小人而来,是不是想告诉他些什么?

  马南的头开始痛,医生诊断说这是神经性头痛症,每当劳累过度或者心情变得焦虑不安时,疼痛总会如期而至。而马南却坚持这是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每次头痛发生时,他都能再次感觉到与死亡擦肩而过时的那种惊悸。

  马南的指尖摁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他必须隐藏自己此刻的疼痛。但学生们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虽然没有说话,彼此却用眼神交流。

  陆健将随身带的数码相机打开,推到马南面前。

  马南看到了五个鲜红的字母——或者说那真的是些符号。从相机里看,那些符号并不显得有多血腥,只是鲜红得有些诡异。

  马南头疼得更厉害了些。如果闯入这游戏的人留下这些符号是想暗示马南些什么,那么,他一定会失望的,因为马南也弄不清那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马南却能感觉到那些符号好像有些奇异的力量,他一见之下,便相信它们必定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也就是说,它们也许像那个木头小人一样,要带马南回到遗失的记忆中去。

  马南忽然站了起来:“好了,现在我想去新宿舍楼看看那些墙上的符号了。”

  四名学生互相看了看,一起站起来。叶梓道:“我们带你去。”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马南沉吟了一下,又坐下取过桌上的便笺,写了些什么递给几名大学生,“这上面有我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请立即告诉我。”

  马南勉强露出些笑容,接着道:“当然,如果平时没事,你们也可以找我,我还想看看你们几个刚出版的小说呢。”

  下午四点钟,马南来到新宿舍楼五一八房间,跟他一块儿到的还有两个工人。他们手里拿着刷子和一盆和好的石灰,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什么。因为方言很重,马南没听明白,但猜想是在咒骂在墙上乱涂乱画的人。马南请求他们过会儿再刷墙,两个工人便一块儿冲他露出狐疑的目光。

  两个工人还是没听马南的,他们当着马南的面,开始往墙上涂石灰。

  那些血腥气十足的符号渐渐变得模糊,马南站在后面看着工人们干活,心里又有了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这些符号现在已经完全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它们是有力量的,它们让他心神恍惚,就像你明明能觉得有些事正在悄悄地发生,而偏偏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事,这对人是不是种折磨?

  工人们终于干完了活,墙壁上红色的符号虽然还有些淡淡的影子,但工人知道等到石灰干了之后,它们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这时,他们才想到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他们干活的男人,但当他们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3:00

第7章

  二零零五年夏天,雷宇最后一晚待在自己的酒吧内。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按照惯例,狮王酒吧老板雷宇应该在这时候跟酒吧里熟悉的客人打招呼,然后独自驾车回家睡觉。这晚是周末,酒吧里生意兴隆,雷宇已经第三次看腕上的表,脸上也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这时他正被一帮年轻人围住,其中一个精瘦的黄毛喝高了,舌头打着卷儿在吹嘘雷宇一年前单刀斗四虎的事。

  四虎曾经是这城市街头最著名的四个混混,一年前他们来雷宇的酒吧闹事。他们轰走了酒吧的客人,打倒吧台里的酒保,最后把两名最漂亮的服务生摁倒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雷宇从外面进来。

  每个城市都有各种各样的传说,既然是传说,那么必定是在传说的过程中被人加进许多演绎的成分。雷宇那一次必须出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两名小姑娘受辱。那一次,他也确实击倒了大名鼎鼎的四虎,等到110巡警赶来时,四虎倒在地上已经变成了四猫,而且是那种被抽了筋的猫。

  但那一次,雷宇也受了极重的伤,四虎虽然只有一身蛮力,但他们混迹市井,身经百战,绝对是打架的高手。雷宇击倒他们后,必须倚着墙才能让自己不倒。事后,他也足足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

  等到雷宇出院后回到酒吧,他便得到了一个狮王的绰号。

  再没有人敢到狮王雷宇的酒吧来闹事,很多街头混的少年在听说了雷宇的事迹后,常会三五成群来酒吧一睹雷宇的风采,并且表达了愿意拜倒在雷宇门下的心愿。每到这时雷宇心里都会叫苦不迭,他不明白自己只不过跟人打了一架,怎么会变得这么受人瞩目。特别是后来,他无数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各种版本的单刀斗四虎的传说,都已经懒得再解释什么了。

  在传说里,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举手投足间轻松便将飞扬跋扈的四虎逐一击倒,甚至每一招每一式都有人可以模仿出来。

  没人会听他的解释,他的解释在别人看来只是他的谦虚。

  高人行事一般都深藏不露,就像武侠小说里大隐于市的剑客,只有剑在手中面对强敌那一刻,他的身上才会绽放出大侠的风采。

  雷宇宁愿自己还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平凡的小酒吧老板。

  今晚缠住雷宇的黄毛便是雷宇忠实的崇拜者,他不间断地带些狐朋狗友到狮王酒吧来,不厌其烦地重复一年前的战事。那些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也都以能见到传说中的狮王而激动,所以,他们拼命往嘴里灌啤酒来表现自己的豪气。

  十二点多一点,雷宇跟这班少年告别,独自驾车回家。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里。因为楼里的电梯到晚上十一点便停止运行,所以他徒步爬上了十六楼。他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丝毫没觉得今晚跟平日有什么不同。但当他把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身上的肌肉立刻绷紧了,神经也高度紧张起来。

  他在门里的黑暗中,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房门打开的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从房门口泄进的光亮,像一把利刃,刺穿黑暗的同时,也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射进去。

  雷宇没有迟疑,飞快地闪身进屋,并且随手将房门关上。这样,黑暗的缺口便被封上,黑暗又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帷布,紧紧地把雷宇包裹在这房间内。

  雷宇熟悉自己房间的布局,如果屋里真的有人,那么,黑暗反而对他更为有利。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脚步,脑袋转动倾听着黑暗里最细微的声响。很快,他便判断屋里真的有人,因为他听到了另外一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呼吸声平静而带着些期待,就像猎人布好了陷阱躲在一边,静等着猎物走向陷阱时的那种心情。

  雷宇当然不是猎物,他根本不惧怕任何站到自己面前的敌人。何况,现在他的手上还有一把刀——从网上邮购来的瑞士军刀,半尺来长,看起来并不花哨,弧形的刀锋和背面的锯齿,对敌时绝对是致命的武器。

  他的力量已经积蓄到了双臂上,他已经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但黑暗依旧保持它的沉寂,轻微的呼吸声这时也忽然隐匿不闻。雷宇凝立不动,与黑暗中的敌人对峙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些细汗。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黑暗里有团更浓的阴影向他直冲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手中刀顺着阴影的方向刺将过去。

  雷宇听到了刀锋刺穿肌肉的声音,接着,握刀的右手触及到了些灼热的液体。

  雷宇心里一阵轻松,并且在那瞬间,迅速后退到门边,手往墙上摸去,按了灯的开关。灯光亮起,他看到客厅的地板上,伏着一个男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子并不见得如何强壮,此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腰际,正有一些鲜血缓缓流出。

  雷宇看看手中沾血的瑞士军刀,知道自己已经一击成功。

  他等了一会儿,地上那人还是一动不动。雷宇并不知道自己适才那一刀刺中了他身体的哪个部位,他想到,如果家里死个人将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当然最先想到的就是报警,雷宇也不例外,但是,他必须在报警之前确定这人死了没有,如果没死,最好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3:00

  现在,雷宇只希望他是个贼,这样,他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他慢慢朝着地上那人走去,全神戒备。如果那人以为装死便可以骗过雷宇,那是他的幼稚。在雷宇心里,永远保持着一份警觉,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香港及好莱坞早期的一些影片里,经常在结尾设计这样的情节,主人公经过竭力拼杀,终于将坏人打倒,但坏人装死,趁主人公松懈时施以偷袭。但雷宇相信,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就在雷宇离地上那人只有三步之遥时,他忽然停下了。

  地上那人的左手动了一下,接着,两只手掌翻转过来,竟然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这时候,他的脑袋还是低垂着,虽然看不清脸,但雷宇却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戴着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个面具,坏人在作恶时总会这样隐藏自己。戴着面具的脸终于抬了起来,那应该是个青铜面具,雷宇甚至还能从面具上看到一些暗红色的铜锈。面具做得古朴,但青面獠牙的造型,能让人觉得它的主人在刻意用它制造一种狰狞恐怖的感觉。

  让雷宇觉得恐惧的是面具背后透过来的那两道凌厉的眼神。

  戴面具的人已经受伤,他腰间流出的鲜血肯定不会是假的。但他此刻眼睛里非但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相反,那种冷静好像根本不是来自人间——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情欲、没有丝毫人的气息。

  雷宇就是被他的眼神震慑,一时间竟呆呆立在那里忘了动作。

  戴面具的人已经站了起来,黑衣的腰间已经湿了好大一块儿,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来,洇湿他脚下的地板。但这人浑然不觉,只是将手中一根木棍竖举到了身前。

  他竟似真的不知道疼痛——雷宇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目光却被他手中的木棍吸引。木棍一米多高,竖在胸前比他的肩膀稍高些。木棍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上端削成尖形,此刻被戴面具的人紧紧握在手中,好像就是他的武器。

  看到戴面具的人以木棍为武器,雷宇神情一凛,接着,戴面具的人另一只手中又多了件东西,雷宇看在眼里,脑袋嗡的一下子,热血上涌,力量已经积聚到了握刀的手上。

  那件物品通体青白,长约一尺,扁平条状,一端去了两角成梯状,下端三分之一处有一手指粗的圆洞。此刻它在戴面具的人手中,反射着灯光,隐约可见上面刻有些模糊的纹饰。

  雷宇满脸涨得通红,竟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去死——”他低吼一声,执刀向前冲去。

  练武的人,大多知道力量与速度在对敌时的作用,戴面具者身材并不魁梧,雷宇自信自己一拳就能将他打倒,而且,此刻,戴面具者只是一手执棍,这样势必影响到他的发力,发力不畅,速度也就会大打折扣。

  雷宇身子前倾,他甚至连一步都没有迈出,便已经停了下来。

  瑞士军刀亦从他的手中咣啷落地。

  他的眼睛里满是错愕,似乎不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明明刚才还竖在戴面具者手中的木棍,此刻一端正抵在自己的咽喉上,而且,他毫不怀疑这一端就是被削成尖状的一端。

  喉咙有些痛,但并不很厉害,但当他看到有道血线顺着木棍缓缓流向戴面具者执棍的手时,忽然想到木棍已经刺进了自己的咽喉。这时,恐惧与痛感袭来,口中立刻涌上一股腥咸,接着,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朦胧了,好像有片血色正缓缓笼罩这个世界。

  雷宇这时想说些什么,张开嘴的时候,血从嘴里飞快地涌出。我要死了——这是他的最后一点意识,接着,他便真的死了。

  雷宇死去,但身子仍然不倒,插入他咽喉的木棍还握在戴面具者的手中。

  戴面具者非常小心地将握住的木棍放到了地上,他选择了一个位置,让木棍与雷宇的身体形成一个角度,刚好能够支撑着雷宇的身子不倒。

  夜已经深了,戴面具者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夜风吹进来。

  他在雷宇的尸体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卫生间。站在镜子前,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后面的脸异常苍白,好像许久不见阳光,又像是大病初愈般。与那可怖的面具相比,这副面孔显得异常清秀,只是眼窝深陷,眼睛在日光灯下,泛着些青蓝的颜色。

  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腰间仍然在流血,到这时,他眼中才流露出一些痛苦的神色。

  但他的痛苦必定不是因为腰间的伤痛。

  他回到客厅里找到自己的包,里面有纱布和消炎的药品。受伤对于他已经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所以,他随身总是带着一些常用的药品。

  现在,雷宇已经死去,他已经得到了要找的东西,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今晚的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现在,他要离开了,当他最后一次回头看雷宇挺立的尸体时,青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歉疚。

  “你不该死去,但我却必须杀你。”他说,“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那黑暗的世界里待太久,你的朋友很快就会去找你的,你们在一块儿,就不会孤单了。”

  寂静的深夜,他的声音里带着很浓的忧伤气息,他的人看上去,单薄而忧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3:01

第8章

  接连两天紧张的考试,学校里一下安静了许多。

  陆健这些天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但为了应付考试,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这天上午十点半,他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心里轻松了不少,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到天涯社区的鬼话里转了一圈,本想接着看读了一半的小说,但帖子打开后发现还没有更新。在帖子列表里浏览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文章。鼠标乱点了几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走神。

  他想到了这几天一直盘桓在脑子里的事情,再也坐不住了。

  他打电话给聂中原,聂中原手机关机了,陆健便猜到他还在考试。打电话给叶梓,她正在跟女同学逛街。叶梓聪明,最擅长临时抱佛脚,应付考试轻松自如。她昨天下午就结束了考试,所以今天一大早跟同宿舍的两名女生出去满世界溜达。

  “你中午能回来吗,找你们有事。”陆健说。

  叶梓听陆健的口气挺严肃的,便一定要他先说到底什么事。陆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但他再三叮嘱叶梓吃饭前一定回来。

  “咱学校食堂那大师傅,以前当兵时是养猪的,到现在他还时刻不忘自己饲养员的身份。今天好容易自由一回,我可不想大老远回去吃猪食。”叶梓说,“要不这样吧,你待会儿把中原跟韩磊找上,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家里刚寄了钱来,不花放兜里太沉。”

  有人请客当然是件好事,陆健想想食堂的饭菜,确实令人没有胃口。

  中午,陆健跟韩磊在学校门口等聂中原。聂中原有手机,联系方便,所以陆健刚才先找了韩磊。十几分钟后,聂中原一路小跑过来。考完试,人的心情也好了,听说要上街,他还专门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大红的广告衫,缀满立体口袋的大裤衩,豹纹沙滩鞋和宽边的太阳镜,典型的Hip-hop风格,就跟要上台表演街舞的演员似的。

  “你这么花枝招展地到哪儿作秀去?”陆健语音里有些讥诮的味道。

  他们四个人的小团体,聂中原与叶梓家境富裕,特别是聂中原,老爸据说起初从温州大包小包背些服装过来在夜市上摆摊,特别辛苦。但因为起步早,那会儿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做生意的人很多现在都成了富翁。聂中原老爸现在不跑温州了,自己开办了服装厂,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全国各大城市都有人加盟连锁专卖,现在老爷子天天坐家里数钞票了。

  聂中原讪讪地笑:“天热,这么穿凉快。”

  跟这学校很多公子哥相比,聂中原还算比较内敛,除了跟叶梓一样喜欢臭美,其它有钱人家少爷的坏毛病没多少。而且,他知道陆健的父母都是教师,靠那点死工资供陆健上大学,挺不容易。加上陆健的自尊心特别强,所以,他从来不在陆健面前流露出任何家庭的优越感来。

  三个人一块儿往学府路南边走。陆健跟叶梓约好的地方打车大约二十分钟,但学府路上出租车不多,所以三人一直走到路尽头的三岔路口才上了车。在车上,陆健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韩磊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陆健:“那地方是不是离火车站挺近的?”

  陆健点头:“干吗,想回家了?”

  “放了假,你们都回去,学校里就剩不下几个人了,我待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那成,待会儿我们一块儿去车站,反正都要买票回家。”陆健说。

  “今年你不打工了?”坐在前排的聂中原回头白他一眼。

  韩磊已经连续两年暑假留在这城市打工了。他的家在贵州省的一个偏远山区,来回路费对他是笔不小的开销,留在这城市打工,不仅可以省下这笔钱,还能赚点零花钱。

  “想回家看看,这又小半年没回去了。”韩磊没回答聂中原,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聂中原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韩磊,韩磊就算对叶梓有意思,但这一点影响不到他和叶梓的感情。聂中原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有时候他也会从韩磊的角度去想一下,他几乎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韩磊心里的痛苦。虽然人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意,但他却从不跟叶梓表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跟叶梓混在一块儿。他只是喜欢叶梓,但从不奢望得到什么,甚至,因为这份喜欢,他可以不顾尊严地混在这小团体里,这样的人,你除了对他抱以同情和怜悯,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情绪?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叫毛孩烧烤的铺子前,这里地方不大,但环境还不错,关键是口味好,以前聂中原请大家来这里吃过一次,回去后叶梓挂在嘴边好多天。

  叶梓已经坐在店里了,大家过去坐下,肉串加啤酒,先猛吃猛喝一番,中途休息的时候,叶梓想起陆健上午那个电话了:“陆健你有什么事就现在说吧,别光顾着吃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6-12 13:02

  陆健正在埋头啃一块鸡翅,愣一下,心里就纳闷怎么把正事给吃忘了。三两下解决掉鸡翅,擦干净嘴巴,他端起杯子,目光在三人脸上巡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说事之前,咱们先喝一杯。认识你们时间也不短了,现在我真有点纳闷,没认识你们之前的那两年,我平时都干些什么。来,先为咱们的友情干一杯。”

  聂中原毫不犹豫端杯子跟陆健碰一下,学着小品演员范伟的声音说:“缘分啊,大哥。”

  叶梓嘻嘻一笑,也跟陆健碰一下杯子:“我说老陆今天是怎么了,开始总结自己的人生了。虽然咱们这些人里头你年纪大点,但这会儿就回顾一生历程是不是早了点。”

  陆健没言语,主动把杯子跟韩磊碰一下,仰头喝光啤酒,那三人也喝了,放下杯子时,陆健的神色已经变得非常严肃。

  “现在咱们不闹了,开始说事。两天前咱们跟马南见面的事儿大家都没忘吧,那天回去后我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因为考试,所以一直闷在心里。今天把大家找出来,就是想把心里这个结给解开了。”

  “你说的是墙上那些符号?”叶梓问。

  “符号的事咱们就留给马南去解决,他是高手。”陆健皱眉道,“我们在礼堂座位下留了一本书,被人调换成一个木头小人。马南在新宿舍楼的房间门上给咱们贴张字条,被人撕去不说,房间的墙壁上还出现了那些符号。咱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马南那天也说了,我们的游戏里多了一个闯入者。”

  三人一齐点头,聂中原说:“莫非你知道那人是谁?”

  “我哪有那本事。”陆健摇头道,“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我们跟马南之间的游戏,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马南贴在‘鬼话’里的帖子谁都能看到,闯入者知道并不奇怪。可我们留给马南的密码,知道的只有我们几个,那个闯入者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是说那闯入者跟我们其中的一个有关?”聂中原面色也沉凝下来。

  “我现在只知道,闯入者一定是从我们四个人这里知道我们留给马南的密码,所以,我想问问大家,我们这两天是不是还跟别人提起过这事。”

  “我说过。”叶梓抢着道,“我跟我们宿舍的人说过这事,刚才跟我一块儿逛街的那两位都知道。但我没跟她们说过那密码究竟是什么,她们不关心密码,只对马南感兴趣。”

  “这事肯定跟我没关系。”聂中原也赶快表白,“那密码是老陆你设计的,虽然你跟我们说过,但我对数字特别不敏感,当初买手机的时候,个把星期才记住自己的手机号。那密码你这边说完我那边就忘了,就算我有告诉别人的心,我也没法告诉啊。”

  三人的目光现在全落在了韩磊的身上。

  韩磊慌忙摆手:“别看我,我也没说。在这学校里,我就你们几个朋友,平时我跟同宿舍的几个人,连话都没几句,我能跟谁说去。”

  聂中原跟叶梓一起点头。韩磊的理由最不像理由,但却最有说服力。

  “既然你们都没说,我也确定自己没跟别人提过这事,那么,闯入者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密码的呢?”陆健闷闷不乐地给自己倒杯啤酒,“说真的,我真不希望咱们四人有谁在说谎,但现在的事很明显,我们之中,确实有一个人在说谎。”

  “行了老陆,你也别把这事想得太复杂,跟找叛徒似的。就算是我们中谁把这密码说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估计这事你打110人家警察也不会管吧。”

  “行了喝酒吧,也许密码是从马南嘴里传出去的也未可知。”聂中原碰一下陆健的杯子,“再说了,那家伙到咱们游戏里来,也没干坏事,兴许他明天就能自个儿站出来了。”

  陆健想想大家说的也有道理,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他有预感,这事肯定没完。想想雪白的墙壁上血腥气十足的符号,他就觉得这事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晚上,韩磊来找陆健。陆健宿舍里人少了一多半,有女朋友的出去花前月下,还有几个出去搞聚餐。韩磊进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健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便跟他去了楼下。外面空气清新,风吹过来还挺凉快,但有蚊子。

  “现在你有话可以说了。”陆健盯着韩磊说,“你这么晚来找我,肯定有事。”

  “我说了你能替我保密吗?特别是不能跟叶子和聂中原讲。”

  “如果你让我保密,我一定能做到。”陆健轻轻吁口气,“但你有什么事要瞒着他们呢?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留给马南的密码,一定是你告诉别人的。”

  韩磊紧张起来,想要分辩什么,但一些话在喉咙里嗫嚅一番后,他低下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是我告诉了别人,但我那会儿想,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我们难为马南,也就是搞点恶作剧,我哪想到你会追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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