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8

清醒记:父子

    在病房中,铁正长向唐泽道明了事情的原委。后来唐泽告诉我,铁正长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很淡然。他说这全是因为他死心塌地要说出来,再没有顾虑的念头。

    唐泽还告诉我,铁正长说他长这么大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惟有这些事让他异常内疚,他的良心甚至逼疯了他。所以他决定说出真相,不然他即便活下来也一定会疯掉。

    这话一直感动着我,在我写段事的时候也不例外。

    关于这段事情,铁正长是从他泄露佛瞳再现的消息说起的。

    铁正长说他泄露佛瞳的风声,并非出于本意,他是屈服在父亲欲举刀自尽的声势之下的。

    那天,铁正长挖完墓穴回家,没敢告诉父亲自己是去唐家帮忙。他很怕惹父亲生气,怕他病上加病。他不知道父亲为何会对唐泽一家那么痛恨,很早他就被教导要防着唐泽。父亲说他们一家都是害人精,爷爷是,父亲是,到了孙子肯定也是。

    铁正长不明白原由,父亲不说,他就不问,只是顺从地听着。但他想不出唐家何曾害过铁家,他不信是真的,至少他知道唐泽不会害人。父亲或许是病糊涂了。

    可他不能没有父亲。母亲早已过世,父亲是此间唯一爱他和他爱的人,尽管爱得心力交瘁。

    铁正长照例向父亲问安,然后动手煎草药。他把熏得黑黑的药罐拿去井边,汲水,细心涮去上次残留的药汁,之后将半浊的污水倒进水池,看着它从青石铺就的水道上流出院外。接着换上净水,和上满罐的草药,重新为父亲熬上一罐热气沸腾的煎药。再倒出药汁,冷凉,端给父亲一口气喝下去。这个过程他已做了数年,但总也做不完,那种棕色的药汁对父亲的病似乎并无大用。

    通常这个时候,他会给父亲倒杯茶水消去口中中药的苦味,然后去张罗午饭。但这次父亲突然叫住他,说正长,你过来。

    铁正长有些意外,关切地转向父亲: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铁老四说没有,你过来,让我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铁正长很惊讶,不知父亲什么用意,但还是乖乖地靠过来,在父亲床沿上坐下说:爸,你怎么了。

    铁老四并不答话,而是忽地坐起身来抓住儿子的衣袖,上上下下仔细地嗅起来。铁正长被父亲的举动惊呆,不敢深问也不敢走开,只呆呆地说了一句:爸,是我衣服臭了吗?

    铁老四还是一言不发,嗅得更加仔细和认真,并且越嗅也激动,眼中渐显出奇异的光芒。后来他突然停下,盯住儿子的眼睛问:你晌午去哪里了?

    铁正长一惊,不想父亲会问起这个。本来父亲突发的怪异举动已令他害怕,现在更是惊惧,一向擅长的说谎此刻出现阻碍。他咕哝一声,没说出半个词语。

    父亲的目光更加紧逼,再次问:去了哪里?

    铁正长终于编好理由,慢吞吞地说:去,去四婶家刨地了。

    父亲显得狐疑,又问:你碰见什么了?

    铁正长说:什么都没见……哦,碰见四婶的儿子铁国栋了,怎,怎么了爸。

    胡说!铁老四怒起来,你碰见佛瞳了对不对?你又去唐家了对不对?

    铁正长大惊,吞吐说:什么?没,没有……

    铁老四扬手“啪”一声给儿子重重一记耳光,吼道:兔崽子,还敢说谎!这个味道你老子到死都能认出来!你小子良心让狗吃了?胳膊肘往外拐!

    铁正长已经傻掉,懵然地望着父亲失去言语。

    铁老四狂躁起来,愤恨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颤抖地下地冲向对面的桌子,开抽屉取出一把乌黑的剪刀,手腕一翻刀尖指向自己的咽喉,向铁正长狠狠地怒吼:说实话!不然就给老子收尸!

    铁正长骇然失措,双膝一软,向着父亲扑通跪下去,含泪地喊着: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8

清醒记:重操旧恨

    在得知唐家挖出佛瞳的事情后,铁老四先是怔怔的发呆,随后忽然是一阵仰天长笑:天意啊,天意!

    铁正长被这忽如其来的笑声吓坏了,他跪在那里,瑟瑟的望着父亲。铁老四笑过后,缓缓的放下尖剪刀,伸手扶起了发抖的儿子,含泪说道:儿啊,你不知道,他们唐家这帮龟孙到底欠了咱们多少血债!

    之后铁老四擦了擦眼泪,拉儿子一起坐在床沿上,说:来,儿子,现在我就把我忍了半辈子的事情都告诉你,让你看清唐家人的真面目!

    接着,他便把唐铁两家如何因风水而结下恩仇,以及唐顶山如何深夜创入铁家坟地,用佛瞳害死铁家两条人命等等事情,全都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在提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铁老四依旧是目光凶狠。他对儿子说,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黎明前的黑夜里,唐顶山从他身边走过的情形。

    那日,铁老四忽然夜半心惊,无故失眠。多次辗转之后终究无法入睡,便穿上衣衫,打开院门去外面散心。

    天上无月,铁老四在被星光冲淡的夜色中独自慢行着,想着自己蓦然来袭的心悸,不禁的烦躁。他在一处石桥停下,抽起了香烟。

    忽然,远处依稀可见一团黑影和一抹金光在快速靠近。铁老四心中微凛,以为是见了鬼火,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走。但好奇的天性使他最终壮起年轻的胆子,弓身躲在桥头粗大的栏杆后面,等着一睹鬼火的风采。他从未见过鬼魂,那是个在他既可怕又无比诱惑的东西。

    鬼火近了,再近了,铁老四却失望地发现那其实不是鬼火,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提着一把闪烁光芒的戒刀。随后铁老四便感觉一股怪味袭来,那是股奇异的味道,是寺院里经常点燃的檀香和血腥混合才能发出的味道。

    铁老四更加好奇,紧紧盯住目标不放。在黑影从他身边走过的一刻,他看清了戒刀上那颗闪动的水滴,还有唐顶山夜色下行色匆匆的脸。

    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盛传的佛瞳,更不知道唐顶山已经用佛瞳注定了他家的灾难。他只记得自己很好奇,以及好奇下的狐疑。直到他把这事告诉了父亲,从父亲骤变的脸色中才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他和父亲赶到爷爷的坟地,坟前石碑已断。在坟冢四周,渗出一圈尚未风干的血液,散发着与他昨夜桥头闻见的相同的怪味。

    铁厅看到这情景,忽然老泪纵横,对铁老四说:那是佛瞳沾了你三个哥哥的血啊……你要给我记住,这是佛瞳头一次沾人血,它以后永远就是这个味道了,以后你闻见这个味道,就是遇见了佛瞳,你一定得给我毁了佛瞳,杀了持刀人,给你三个哥哥报仇啊!

    从此,铁老四对那味道记入骨髓。

    铁厅和铁老四猜的果然不错,佛瞳断去了铁家的灵根,铁家不久的败落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

    只是他们只猜到这结果,却猜不出那过程。这是他们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他们也猜不出,或者不愿去猜,唐家在被他们一路逼来会是何等痛苦,以及在绝境中还能为铁家留下后人的用心。他们更不会去承认,也不愿去承认自家亲人的落马,实则是因果有道,缘法自然耳。这是他们更不及唐氏父子的地方。

    仇恨。只有仇恨。

    铁老四的仇恨一直至今,未曾有半点褪色。

    铁正长在听父亲讲述这段恩怨之前,已经将佛瞳再现的经过和盘托出了。誓言和父亲的生命相比,显然失去了重量。他深知父亲品性刚烈,说出就能做到,父亲的脖子已经被剪刀划出了浅浅的血痕。他在违背誓言的那一刻,有着深深的内疚,但他已别无选择。

    而在听过父亲描述的那段铁家血泪史后,他的内疚渐渐减轻了。如果父亲说的一切属实(铁家陷害唐家的真相被铁老四歪曲,在他的描述里,唐家确实全是十恶不赦罪人),唐家的确是铁家的头号仇敌。难怪父亲如此仇恨唐家,难怪父亲一直阻止他与唐泽来往,现在总算一切明白了。铁正长懦弱外表下的刚强终于渐露倪端,他已经在愤怒了。这在他像是个奇迹。

    但他还是忍不住狐疑,在他印象中,唐家一家对他和父亲一直都很好,只因为父亲的敌视,两家关系才一直僵硬。假如唐家是坏人,那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家好?又为什么都那么宽厚善良?况且这么大仇恨,父亲为何到现在才对自己提起?

    算了,不多想了,父亲是不会害自己的,铁正长暗自说服自己说,唐家那样做只是装好人罢了,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之后的两天里,铁老四彻底燃起儿子的怒火。

    于是第三天下午,铁正长怀着满腔的仇恨,带着父亲的叮嘱,向镇上的电话亭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9

清醒记:阴谋

    铁正长在路边公话亭拨动号码的时候,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这是个美好的秋季傍晚。

    可铁正长的心绪并不美好。父亲的话将他一向亲近的唐家位置扭转,转眼成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仿佛一个忠实的信徒,突然被人告知自己一直笃信的信仰其实只一场虚念。他失落而愤怒。

    他准备着报复。他将用一个电话为父亲一手策划的报复揭开帷幕,而这个开端需要他和远在他乡的姑姑一起完成。

    他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号码,但是被告知电话卡余额不足。他竟一下十分恼火,将手中听筒猛地狠摔在话机上,听筒断作两截。他被自己的行为吓一大跳,如此暴戾的动作他还第一次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摔听筒,他只是潜意识里身不由己。这还是以往的自己吗?他不禁的吃惊。

    他叹口气息,向四周环顾一下。他需要重新买一张话卡。

    他来到一家百货铺,瓮声瓮起地说出自己要买的东西。

    一个短发的女孩正在低头看杂志,听见铁正长的声音,忙抬头露出一贯的微笑,说好的,你要哪一种币值的……咦?正长哥,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铁正长很是一愣,旋即认出她是唐泽的妹妹唐小婧。两年前她去遥远外地读大学,有两年多没回丝竹镇了,怎么会忽然在这卖百货?铁正长意外地打量她,发现这个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女性伙伴,已经出落成一个俊俏明媚的大姑娘了。她是丝竹镇上唯一一个愿意对他笑的女孩子。

    她的眼睛还是以前那样清亮,笑容还是那样亲切,只是眼角多出一份凄凉。这凄凉他在唐泽脸上也见到过,那是他们爷爷的去世给他们留下的印记。

    唐小婧见他看着自己发愣,呵呵一笑,说:嗳,干吗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呵呵,也难怪,别人也都说我变了。你看看,我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说着她在铁正长跟前转了一圈。

    铁正长面对她的调皮脸色通红,笨拙地说:好,好看了。

    接着又说:你不念大学了吗?

    唐小婧顽皮地说:是啊,我退学从商了……骗你的,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我向学校请了假,结果还是晚了,我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下葬了。

    唐小婧的脸色暗下来。铁正长知道自己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内心好一阵内疚。他奇怪自己竟会对她内疚,他对唐家的仇恨在她面前竟然一下淡去了。他开始微微不安。唐小婧笑笑,看出铁正长的尴尬,这个大她两岁的憨厚男孩总是这么善良。她重新活泼起来,轻快地说:要说学校也真够义气的,准我三个礼拜的假,还早呢,我无聊了就到小鹃这来帮她卖卖东西,呵呵,还真过瘾。

    铁正长这才想起这是陈俊家的商店,陈小娟是陈俊的妹妹,一个又凶又蛮的漂亮丫头,从来不肯正看他一眼。她和小婧居然也能成为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顺着噢了一声。

    唐小婧还在笑着,忽然想起什么地说:你不是要话卡吗,多少币值的,我给你拿。

    铁正长这才说:20的,200卡。

    铁正长付完钱后拿着话卡匆匆离去,他不愿再多留一刻,他害怕那女孩的眼睛会融掉他给姑姑打电话的决心。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重新选了一处话亭。小镇虽然偏僻,但电信设备还算可以,主街道两旁排列着不下五处电话亭。镇上人就是靠这些通道,与外界传递着事务与感情。铁正长确定四周无人后,顺利地拨通了姑姑的手机。

    喂,你好,哪位?

    姑姑,是我,我是正长。

    噢,是正长啊,你还好吗,姑姑正打算去看你们呢,上次寄去的药效果怎么样?你爸身体好些了吗?

    还,还是老样子……姑姑,我爸让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快告诉姑姑。

    我,我们看见佛瞳了。

    什么?佛瞳?对方声音忽地惊异起来。

    是的,是佛瞳,是唐泽在他爷爷墓地挖出来的,我爸让我和你说说。

    你爸爸怎么打算?

    ……

    铁正长把父亲的话一字一句转给了姑姑,之后他挂上电话准备转身回家。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带着孩子的大婶,铁正长认出是镇西的刘婶,他顿然一惊,对着刘婶吞吐地说:你,刚才……

    刘婶并不答话,只是慌然而抱歉地笑笑,然后抱着孩子一路小跑离开了。刘婶素有大嘴巴的习惯,更何况那是关于佛瞳再现的事。于是一夜之间镇上人都知道佛瞳再现了,一大早便把唐家大门挤得密不透风要看佛瞳。

    而铁玉兰那边在和侄子通话后,也即刻开始了动作,忙得费尽心机精神矍铄,直至深夜。

    她一听说佛瞳在唐家出现,就像攫住了一柄复仇宝刃。

    这夜,她和丈夫一起,忙着用电话联系丝竹镇及丝竹镇所在县的重要干部,将佛瞳再现以及希望如何处理佛瞳一事详尽交待。

    丈夫白文的父亲是本市声名赫然的白市长,白市长虽然早已退休,但多年来经营起的人脉还是起了作用。加之白文本人也是富商,给的报酬又十分丰厚,所以大家都愿意卖这个面子。

    铁玉兰在用电话四处部署的时候,目光不停的闪烁着,仿佛在眼底里一片幽幽的火光……

    一切妥当后,铁玉兰长长舒口气,将手机远远一扔,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兀自快意地微笑着,对丈夫的情欲暗示却置之不理。白文望着妻子美丽而显阴险的微笑,心中微微悸动。但他很快理解地笑笑,铁家的那段血仇,任谁也是无法释然的。

    只是白文永远也想不到,在妻子铁玉兰的阴笑里,不仅仅是父兄的仇恨,还有别的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39

清醒记:出卖

    在铁玉兰忙完之后的第二天,陈俊手机里,一个陌生的来电忽然响起。

    喂,陈队长吗,不要问我是谁……

    陈俊在一波低沉而淡定的女声中逐渐的迷惑,恐惧,直至无法拒绝。对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和他商量,倒更像是一种命令,不容忤逆的命令。他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女人是谁,但从她能够说出由县到镇上许多要员的名字,以及那个胆大而周密的计划,他可以清晰地觉出,这是个很有来头的女人。

    而且,她的计划,似乎也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陈俊微叹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外,深秋渐冷的清风在簌簌吹落着树叶,那棵年老粗大的梧桐树又在渐渐的斑秃了。陈俊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难言的酸涩,梧桐树……陈俊揪心的想到,就是这棵梧桐树,让他在一瞬间钦佩了唐泽,也恰在那一瞬憎恨了唐泽。而且年月日久,憎恨愈深。

    梧桐树,童年,记忆……

    一个小女孩高高的站在一根枝桠上,颤颤巍巍,伸手摘着一片霜红的梧桐叶。枝桠摇晃着,似乎沉然欲坠。

    小娟,快下来!危险!一个光头男孩在地上焦急地喊她。

    不,我不,我要那片叶子……女孩坚决的说着,继续往前探过身去。男孩急了,一溜烟也爬上粗大梧桐树,很快,他爬到女孩的脚下,踩到另一根枝桠上:小娟,快下去,哥哥帮你摘……哎呀!

    男孩脚下的枝桠忽然断裂,他瘦小的身子就像包袱一样往下跌去,然后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可男孩并未感到太多的疼痛,头脑懵乱的他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却看见地上正躺着另一个男孩。那男孩神色痛苦地朝他一笑:陈俊,你没事吧……哎哟,我的胳膊……

    光头男孩怔然站着,神情有点傻。好久,他才慌忙跑过去搀扶那男孩:泽哥,你,你怎么样了,是你接的我吗……

    树上女孩高高的俯视着,眼睛睁得很大,她很快灵巧地从树上爬下,跑到那男孩面前,一边关心着他的伤处,一边用大人的语气斥责光头男孩道:哥,你是怎么搞的,谁让你摔下来的?还害得泽哥来救你,搞成这个样子!快,咱们告诉大人去,上医院……

    一弧苦笑轻荡,爬上陈俊的嘴角。他缓缓的收回视线,把脸埋进手心里久久瑟缩着,控制了思绪。

    然而,他终究是心伤难抑,两种对抗的情绪在交织蔓延,让他满眼泪水。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事情,对和错,哪个更多。

    对方要自己出卖的,确是此生再也难遇的好兄弟……陈俊苦涩的想道,就在唐泽用身体接住自己的那一瞬,他心中涌起了永远的感动。他永远也忘不掉那天,唐泽躺在地上,神色痛苦,却仍向他温暖的微笑着:陈俊,你没事吧……

    陈俊,你没事吧……这声音一直萦绕着他,在每一个他憎恨他的时刻。是的,他憎恨他。他也永远忘不掉,那天妹妹搀扶唐泽的时候,投给自己的那份愤怒目光。他永远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身边每一个自己在乎的女孩子都那么偏向唐泽。虽然小娟是自己妹妹,可她有什么理由不关心自己却还要迁怒自己?

    还有后来,后来他们一起读书,似乎班里的女生都那么亲近唐泽,只要唐泽一出现,原本和自己聊得热切的女孩都会忽地冷却,她们看唐泽的目光会让他莫名的愤恨。他中意的女孩似乎都在关注着唐泽,虽然唐泽似乎毫无反应。难道仅仅因为他英俊?

    是的,他在嫉妒,嫉妒这个英俊而沉默的兄弟。

    直到有一天,这嫉妒涌至了顶点。那天,一个女孩去他家店里买饮料,在目光相遇的一瞬,他惊呆了。那是个容颜绝美的女子,她深澈幽寒的目光,使他一阵激烈的眩目。

    他怔然地看她,忘记了言语。

    一瓶果汁。女子重复了一句,好看的微笑。

    哦……陈俊回过神,轻声应着,很快地转过身去,拿果汁的手有些微颤。

    谢谢,给你钱。女子递过一张50的钞票。

    陈俊伸接过,手指触到对方的手指,一阵酥麻。

    嗳,你……你该找我钱吧?女子声音低下去,她被他看得脸色微红。

    噢,对不起。陈俊嗫嚅着收回目光,在凌乱的钱盒中找出零钱伸给她,目光依旧直然。

    女子接过钱转身很快的走去了。他怔然目送着,直到她身影远远消失在拐角,他才猛然后悔没有及时和她拉近距离。这还是往日能言善道的自己吗?

    从此,他心生了牵挂。他渴望着再见那副完美的面容,再听那柔软迷人的声线。接下来的日子,他总是站在铺子门前隐隐的期待着。局子里,有了他连续缺班的记录……然而,他期待的始终没再出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在丝竹镇好像从没见过那个女子。

    可后来一天傍晚,唐泽携着未婚妻去他家登门拜访的时候,他的心忽地碎了。

    他在看到未来嫂子的那一刻,呼吸几乎静止了,内心一阵汹涌。唐泽挎着的,分明就是那个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子!他一时傻站着,竟忘记了招呼他们。他想唐泽一定也发现了他的异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0

唐泽看了看他,微微一愣,随后笑说:噢,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的嫂子,宫明……这是陈俊,我的好兄弟。

    陈俊在唐泽介绍的间隙里控制了自己,笑着欢迎道:哎哟,大嫂好,要说还是咱们泽哥眼光高,看给咱们挑出的这嫂子,那绝对是艳压丝竹镇,哈哈……请进,快请进,小娟啊,快给大哥和嫂子倒茶……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俊一直是谈笑风生,和往常一样的爱笑而不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轻松下有着怎样的煎熬。

    在唐泽二人离开后,陈俊站在门口默望着,神色渐渐变得失落,心中重复着一个名字,宫明……忽然,他闪出一念头:他要和唐泽公平竞争。

    虽然宫明和唐泽已经订婚,但他们毕竟还没结婚。陈俊心中那团涌动的激情,再也无法抑制,他在暗暗的想着办法……然而,他几乎用尽了他多年追女孩的所有手段,宫明对他的反应一直都是有意躲闪,她在他面前的话题永远都不离两个字:唐泽。

    这让陈俊心碎而憎恨。有一次,他看见宫明一个人在村头的树林边站着,便暗中欣喜地上前搭话。哪知宫明刚见是他,神色微微慌起来,不问自答地说道:噢,陈俊啊,我,我在这等唐泽呢,他一会就到,你……你有什么事吗?

    她或许是被陈俊追怕了。

    陈俊的欢心一下被冷却,笑容僵硬在嘴角,内心忽然冰冷而疼痛。之后他渐渐感到很难过,很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他望着微慌的宫明,忽然目含泪花,兀自说道:宫明,我知道,你有你的唐泽,你有了唐泽你什么都可以不要,对吗?那也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也只有我的宫明,我有了我的宫明,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知道,我没泽哥优秀,作为他的好兄弟,我也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可……可我,可我真的很爱你,我忍不了,不管你以前,现在,以后会怎么看我,我都要对你说,我要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

    宫明忽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大概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泣,尤其这个平日总是乐呵呵的兄弟,忽然哭着对她说他爱她……她看着他,呆了。

    忽然,她看见他神色十分激动起来。瞬间,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忽地抱住,脸一下埋在了陈俊的肩头上。她吃惊一愣,猛然愤怒起来。是的,她愤怒了,她忽然感到这是对唐泽的莫大侮辱。

    她猛地推开那双臂膀,重重扇去一记耳光……

    陈俊愕然地看她,泪水瞬间干涸,愤恨从目光中一丝一缕的迸出。

    此刻,他即将泄恨了。他只要天衣无缝的配合那个女人,便可轻松地看到唐泽悲惨的下场。可是……另一种情绪又开始澎湃着对抗。陈俊渐渐地蹲在了地上,努力抑制着哽咽。忽然,他猛地站起身,胡乱擦了擦泪水,坚决地摔上门,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县文化局。那个神秘女人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找县文化局局长崔晋升,她说他将告诉你具体的步骤。

    去到文化局,陈俊没能找到崔晋升。他拨动了他的号码,崔晋升却给他一丝轻然的冷笑,似乎在嘲笑他的幼稚,道:这种事能在局里明目张胆的做吗?来我家吧,我等你很久了,我家住在……

    陈俊顿然有丝被轻贱的感觉,但他也只是咬牙忍了忍,走去了崔晋升的家。

    在崔晋升豪华的厅堂里,崔晋升抽着烟,细致向陈俊交代了许久。然后,他把一口黑色的手提箱摆到陈俊面前,道:这里是报酬,一共一百万,五十万是你的,剩下的,分给你的兄弟们吧,你点一下……

    陈俊不禁暗暗吃惊,天,这会是个怎样的女人?她和唐家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下这么重的血本?自己还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队长,一百万,那县里和镇上有那么多干部,她又会花费多少?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气魄和实力……陈俊思考着,微微发愣。

    崔晋升看了看他,微然地笑,说道:怎么,不够吗?好好干吧,小伙子,主人家有的是这个,事成后另有酬劳的。

    陈俊笑笑,提起箱子告辞而去。

    这个夜晚,陈俊在镇上酒店里订下一处包间,准备宴请许建、狗蛋、以及唐启和宫言地。这是他们六兄弟中的四位。陈俊知道他们对唐泽的感情都挺深,可他更相信金钱的魅力。一百万,他准备全拿出来与他们平分。

    但最后他只请来了三位,狗蛋因为有事没能来。陈俊虽有些不悦,但心中也有略微的庆幸,他深知狗蛋的为人,狗蛋不像其他三位那么爱财,未必能收买得了他。所以陈俊听说他不能来时,也只是笑笑,然后上来就把一百万亮在了三位的眼前:请兄弟们办件事,事成之后,这些就都是你们的了。

    三人顿时眼前一亮,目光发直……

    于是,在佛瞳展览会的前夜,唐泽回去休息后,陈俊借故支开狗蛋,用事先配好的钥匙打开玻璃柜,将佛瞳取出交给外面等候的崔晋升。崔晋升带着这个千年宝物匆匆离开了丝竹镇。

    而就在陈俊开锁的那一刻,变电所的值班员照崔晋升的指示,按时断了电,给佛瞳的失踪添上一层神秘……

    铁正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喝口水,微微叹口气息。他大概是说累了。

    唐泽愣然地坐着,沉默无语。铁正长看了看他,见他眉头紧锁,浓黑的眸子里凝满了痛色的忧伤。他变多了,眼前的唐泽已不在以前的那个明澈少年,他英俊的脸上,平添了过早的沧桑。

    铁正长忽然很难过。

    唐泽这时抬起眼,问道:陈俊他……他爱上宫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正长目光动一下,有些黯然,缓缓道:也许,说来你不会相信,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在狗蛋遇害后,我精神受了很大刺激,那时我虽然对你们怀满仇恨,可是狗蛋他,他是无辜的……

    原来,在佛瞳被盗后,陈俊一直心有不安。一是因为他还对唐泽怀有内疚,另外,他对其他的几个兄弟也都不太放心。虽然他们受了自己的收买,可毕竟唐泽平日对他们都不薄,谁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而且狗蛋并未收到自己的金钱,他和宫言地与唐泽三人的交情又一直都深厚,虽然宫言地已被自己收买了,可是……他很害怕宫言地会不小心透露出什么,狗蛋和宫言地向来都是无话不谈的。

    终于,陈俊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晚上,陈俊内心十分慌闷,一个人在一家通宵酒馆里喝闷酒。狗蛋后来忽然来到他面前,面色阴郁。陈俊一时暗惊,酒醒大半,但仍笑说:是狗蛋啊,你怎么来了,快坐,陪二哥喝几盅。

    狗蛋坐下了,却不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见身边不再有旁人,他才愤怒地质问陈俊为什么要那么做。陈俊先是不承认,后来才知道是宫言地不小心说走了嘴,也只好点头。他百般的劝说狗蛋别说出去,并许诺可以把自己的那份钱也分给他,只要不说出去,什么都好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0

然而想不到的是,狗蛋愈发愤怒了,甚至要当场宣扬出去。

    陈俊吓得不轻,却忽然沉静下来,冷笑说:狗蛋兄弟,有件事情,看来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狗蛋被他的态度冷却,一脸疑惑。

    陈俊幽然道:事实上,不是我出卖唐泽,而是唐泽出卖兄弟在先,我这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接着,他便随口编了套谎话,说其实是唐泽想私吞佛瞳,拿了一个假的佛瞳出来展览。而他们这么做,只是想逼唐泽交出真的佛瞳。狗蛋听后半信半疑,毕竟他才19岁,人平日也挺单纯的。他盯着陈俊看了一阵,许久,他才微怒地说:好,我回头问问泽哥去,哼!

    说着,他转身走了。陈俊随后便结了帐,偷偷跟了出去。

    此刻,已是晚上11点50分。狗蛋走在前面,并未走去唐泽家,他大概是看时间太晚了。他径直回了家。

    陈俊在狗蛋家门前止住脚步,他看着狗蛋走进那寂静的院子,心中竟陡生一个念头。这念头让他一瞬间甚是惶恐。然而,他很快说服了自己,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他知道,狗蛋的父母都在生病住院,先前请客狗蛋没到,也正是因为这个。狗蛋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重病住院,自然离不开他。可今晚他怎么回来了?莫非他爸妈都出院了?陈俊疑虑着,又静静观察了一阵,见小院静悄悄的,只有狗蛋房间里灯光亮着,不像有其他人在。

    于是,陈俊犹豫了片刻,在冷风飘忽的夜色中,悄然潜入了狗蛋家的院子。他在狗蛋的门前等候着。半小时后,他拨开了暗锁,缓缓来到狗蛋的床边,将戴有手套的双手伸向了这个入睡中的兄弟……

    在狗蛋停止挣扎的那一刻,陈俊竟是异常的镇静。他没有了惶恐,也没有了内疚,有的只是如何做到天衣无缝,好让自己逃脱罪责。他寂然站立片刻,思考的脑际间忽然一丝闪亮:血魅……

    他转身轻步迅速离开小院,匆匆回到家,在没有惊醒家人的情况下,偷偷杀了一只自家的公鸡。鸡血收在了一个水瓶里,然后他带着鸡和鸡血重新融入了夜色。半路上,他把死鸡扔进了河里,然后拎着鸡血再次潜入狗蛋的房间,拧开瓶盖,浓稠的血液不断洒在狗蛋死寂的面孔上,缓缓流开。

    做完这一切,陈俊安静的回家,竟不久睡着了。

    次日,狗蛋被血魅杀害的消息便传遍了丝竹镇。血魅,这个据说当年被半仙唐击败的魔鬼,终于再现了,丝竹镇又将灾难了。

    人们好奇而无尽惶恐着。

    然而,唯一不信血魅作案的,只有铁正长。自从他昨天从狗蛋那里得知陈俊收买兄弟的事情后,便有种不详的预感。昨天晚上7点左右,铁正长在村头遇见狗蛋,狗蛋一见铁正长便急急询问陈俊的事。铁正长先是一愣,然后记起姑姑收买了陈俊。但他只是笑笑,表示不清楚内情。

    够蛋也没再深问,只是把他从宫言地那听来的话重复一遍,并表示要去质问陈俊。正直无邪的够蛋当时异常气愤,他说他要让出卖兄弟的人给出一个交代。铁正长望着他逐渐的消失的背影,心中猛然一颤,喊出迟来的一句:别,别去……

    他当时只是感觉陈俊会对够蛋不利,但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夜刚过,够蛋就惨遭加害了。而凶手竟被认为是血魅!

    血液骤冷,铁正长对着这个消息呆立了,他甚至能看见陈俊那一刻十足阴狠的目光。他很熟悉这种目光,小时候他被陈俊和唐启欺负的之后,陈俊就经常给他这种目光,威胁他不准回家向大人告状。他总是被这种目光震慑。直到大家都已成年的今天,铁正长仍会对陈俊那张笑意盈然的面孔赶到恐惧,仿佛那张笑脸会随时变成吃人的魔鬼。

    狗蛋,可怜的狗蛋……铁正长蹲在地上瑟瑟颤抖着,脑际间涌起激烈的对抗,他的良心与仇恨一阵一阵的纠缠,交织……猛然间,他拔腿跑出家门,身后是父亲慌然呼唤。

    他一口气跑去了镇公安局,冲进陈俊的办公室,拽起陈俊就往外走。陈俊对这发疯似的举动大吃一惊。铁正长把他拽去一个偏僻的树林处,眼睛狠狠盯着他:说!你为什么要杀害狗蛋!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你疯了?!陈俊骇然挣脱着,头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铁正长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露了马脚?他慌张地向铁正长解释,辩白。然而,铁正长不听,也不信,他激动而愤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要他投案陪命,否则,他就要向所有人揭开着这背后的一切。

    陈俊蓦然镇静了,他在瞬间明白了什么,机警的他甚至猜出了那神秘的女人是谁。他仔细端详着铁正长,忽然笑了,阴冷的笑:是,没错,是我杀了他,可你也别忘了,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们铁家的仇恨!你要揭发我是吗?那就想想你的姑姑吧!

    铁正长愣然,一下静止了,目光暗下来。他的忠厚与直率,在陈俊面前显然是太弱了。

    陈俊看着正长的反应,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紧逼说:你可想好了,揭发了我,就等于揭发了你姑姑,揭发你们铁家,你们一家就会毁在你的手里!

    铁正长颓然站在那里,抱着头痛哭起来。陈俊见状,笑容淡下来,他想他能理解铁正长此刻的心情,那种对抗矛盾着心情他也曾经有过。只是,他们都已经没有退路。

    瞬间,陈俊动了情,眼泪簌簌的落了。他一手搭到正长的背上,抽泣地安慰着,他那些内心的内疚与过往也随之倾诉了出来。他向哭泣的铁正长诉说着自己的不安,委屈,憎恨,还有无奈。他们此刻就像一对苦命相连的兄弟。那一刻,他渴望着铁正长能够理解自己,理解他这个似乎永远也没被人理解过的陈俊。铁正长泪湿面颊地听着,眼中竟涌起浓厚的同情,然而……

    铁正长又想起了狗蛋,想起了那张正直而清澈的面孔。他猛然甩开陈俊的手臂,疯也似地跑了。

    是的,他在那一瞬确实像要疯掉了。他不停的奔跑着,在丝竹镇的一条条小路上,一片片树林里。后来,他在一片桂花坡停下来,他跪在那里,久久的啜泣着。他抬头向四处茫然的望着,心中是激烈后一阵空荡的虚脱。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望见的是桂花坡上一片金色的朝阳。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这里昏迷了一夜。他缓缓坐起,昨日的情绪再一次淹没了他,他甚至想到了死。然而,他最终控制了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地方,认出了那条弯曲的小道。那条道是通向唐泽家的,而唐泽的家里,除了有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子……他想起了小婧。

    小婧……他喃喃着,那次在陈俊店里偶遇她的情形,又在眼前漂浮了。他不明白为何会对她起了牵挂,她明明是自己仇人的女儿,自己却一直想着她。他和她不过是多年后的一次偶遇,竟会让他变得不思茶饭。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他这是爱上了她。可是他不能向父亲说起,尽管父亲一直都在为他的婚事操心,他和她家的那段仇恨……忽然,铁正长面色微微一动,原本黯然的眼睛有了丝缕的亮光。

    他站起身,去河边整理了一下面容,沿着小道向唐家走去。

    后来,就发生了前面他和小婧在桂花坡的那一幕。

    讲到这里,铁正长一丝苦然的笑。唐泽用手捂住了面孔,极力抑制着泪水。片刻后,他放下手来,朝正长微笑着,说:正长,谢谢你,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一切,我……

    唐泽说着,又有些哽咽了。铁正长默默看着他,内心苦涩成片,他想他的泪水该是包含了许多吧,心痛,悔恨,或许是别的什么。

    他忽然喃喃问了一句:泽哥,小婧她还好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1

罗网

    202号病房警力骤增,警察封闭了整层2楼,出入人员一律要经过许可。这是老杨向医院要来的权利。

    老杨说铁正长现在是警方的重要证人,必须要保证他安然无恙。而且,他还要求医院赶紧通知铁玉兰前来医院,并且不能透露唐泽看过铁正长的事情。医院照做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

    事情布置妥当,助手小罗带人出去巡逻了。老杨半坐在床上喊住唐泽,再次询问他:唐泽,铁正长当真不知道佛瞳在哪吗?还是他不愿说?

    唐泽眉头微皱,点头说:我了解正长,他不像在说谎,况且眼下的情况,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

    老杨却摇摇头,拿起胸前的银鹰端详着,缓声道:我看未必,你应该知道,如果警方找不到佛瞳,那么铁玉兰阴谋窃取佛瞳的罪名,就未必能够成立。就算铁正长肯出庭作证,但捉贼是要捉赃的。况且,按铁正长的说法,铁玉兰似乎贿赂了不少干部,这案子一旦翻出来,势必要牵扯到一片,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如此一来,佛瞳的案子,还只能算是悬而未决……所以,眼下我们能决断的,也就只有狗蛋的案子,可陈俊又至今仍未归案,哎……

    老杨微然叹息。

    陈俊?他不是已经……唐泽眼中又掠过一丝痛楚,停顿说:他不是已经跳崖了吗?

    是的,老杨理解地看一眼唐泽,放下指间的银鹰道:他的确跳崖了,不过他还没有丧命,那晚小罗回来后,又带人到崖底查看,见下面是一汪湖水,而且小罗还看到了岸边的足迹,他们寻着雪中的足迹追寻,一路寻到了陈俊的家门前……

    你是说陈俊生还回家了?唐泽急切问道,脸色竟是一抹惊喜。

    老杨点头:嗯,不过,他只是回过家,小罗在他家门前又发现另一串足迹,是伸向村外的。从鞋印上看,可以判断出那是同一个人。小罗几个又继续寻去,后来在镇上的车站里足迹就断了,那里积雪已经被早行的车辆弄得一团糟……不过我们可以判断,陈俊应该已经离开丝竹镇了,而且是两个人。

    两个人?不是只有一串足迹吗?那个人又是谁?唐泽问道。

    足迹是只有一串,但据小罗观察,后来的足迹要比先前的深很多……你还记得你爸说过小娟失踪的事情吗?我们怀疑,小娟是被陈竣打晕后背走的。

    唐泽脑间一凛,是啊,爸爸是这么说过,可……他一时怔了,对视着老杨。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陈俊为什么要那么做,老杨拍拍唐泽的肩膀,说:我们也很难理解,小娟是他妹妹,就算他要找个人质,也没必要拉上自己的妹妹……我想,他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不过,我们也不排除他用小娟做人质的可能性,依我多年的经验,罪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做出来的……

    报告!老杨被门外的一个警员打断,警员说:铁玉兰来了,车辆已到达医院门外。

    老杨和唐泽交流一下目光,抬脸对警员说道:通知大家,按计划行事,开始吧。

    警员应答一声,转身去了。

    唐泽闪过一丝忧虑:杨队长,这样行吗?

    试试看吧。老杨伸了个懒腰,歪在床头上微微闭目。

    深黑色轿车在雪光下缓缓驶进医院大门,沉吟着掉转车身,稳稳停在了一旁。铁玉兰一身紫色毛领皮衣,贵气十足。她轻然移出车门,在司机的陪同下匆匆走上楼来。

    202门前,她忽然被警员挡住:对不起,铁玉兰女士,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她瞬间一怔,目光很快淡定,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看我的侄儿,你们无权……

    她顿下来,身后司机的争吵让她愣然回视,却见司机已被几个持枪的警员押解而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以告你们扰民!你们领导呢,让他来见我!

    铁玉兰的气势换来警员的一丝冷笑:我们领导就在隔壁等着你,请吧,铁女士。

    腰间忽然一硬,两只黑冷的手枪抵过来。走!警员命令道。

    铁玉兰冷傲的面旁一阵惊惧,她目光闪烁片刻,努力镇静着,随后嘴角冷然一扬:请收起你们东西,我会去的,哼!

    说完她移身前行,脚下依然是沉然而高贵的喀嚓声。两个警员对望了一下,眼中均是淡然的担忧。看样子,杨队的下马威要失效了。

    杨队长,你无权这样对我,你这样做,是要考虑后果的!铁玉兰一进门便冲老杨凌然责难,一副怒气生威。

    老杨悠然地靠着,侧目瞄了她一眼,神色臃懒,微微一笑道:我的后果嘛,还是以后再说吧,铁女士,你对佛瞳所做的一切,后果恐怕要更严重吧?阴谋陷害,窃取国宝,草菅人命,贿赂国家人员……

    老杨的语气越来越凌厉:铁女士,所有这些,铁正长都已经和盘托出了,我劝你还是老实认罪,交出佛瞳,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说吧,铁女士,佛瞳在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2

轰……铁玉兰的脑际瞬时炸开了,一股苍白倏地涌上面色,她微然一震。

    屋内所有人立时目光汇聚,紧紧盯向铁玉兰,气氛压迫而犀利。

    铁玉兰看着他们,脸色却恢复下来,嘴角荡起霜笑:杨队长,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佛瞳?什么佛瞳,正长的精神本来就有问题,他会说我些什么,他又能说我些什么?一个病人的胡言乱语你们也相信?我看你们是破案破昏头了!铁玉兰气势重现,言辞间携带威胁。

    老杨笑了笑,点支烟,正色道:铁正长精神有无问题,医院自有诊断,至于他会说你些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铁女士,根据医生的诊断结果,铁正长现在的精神十分完好,他现在向我们提供的口供,在法律上完全有效,所以,还是请你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老实做好口供……小罗,带铁女士回局里吧。

    小罗来到铁玉兰面前:铁女士,根据证人铁正长的口供,我们怀疑你涉嫌贿赂政府人员和盗窃国宝佛瞳,现在正式对你进行拘捕……

    铁玉兰扬起右手,挡去小罗伸过来的手铐,冷冷一笑:用不着这个,我跟你们走,不过,我要先看看我的侄子。

    小罗向老杨看了看,老杨点头,对铁玉兰说:行,你去吧,不过你不能一个人去。

    铁玉兰一愣:怎么,姑姑看侄子还要你们监督吗?

    老杨说:对不起,铁女士,他现在是我们警方的重要证人,我们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

    铁玉兰笑得无奈而愤恨,片刻道:好吧,不过杨队长,过不多久,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事情的。

    老杨深深吸口烟,调侃一句:到时候再说吧。

    然后他望着铁玉兰的背影,眉头越拧越紧了。

    铁玉兰不久便离开了铁正长的病房,神色黯然。

    铁正长依旧是昏迷着。铁玉兰已经知道,他那是装的,他不愿意再见她这个姑姑了。

    至于为什么,铁玉兰或许明白,也或许不明白。她只知道他自从得知狗蛋被杀以后,便开始疯疯癫癫了。她很难理解他的反应。为什么呢?为兄弟情吗?难道兄弟情比自己的世仇家恨还重要吗?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对侄子逐渐有了恨意。她那时就隐隐预感到,自己的苦心计划有可能就会毁在这个小子的手里。她一直担心这个时而疯癫的侄子会泄露出去什么。

    现在看来,是被自己预中了。铁正长果然出卖了自己,出卖了整个铁家。

    她忽然想到了四哥,或许他能够劝说正长否认那些指控,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四哥本来就身染重病,又容易动怒,他如果知道儿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很难说会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四哥再有什么不幸。而且,如今的正长又是这样的固执。她想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她心中陡然溢满了强烈而无奈的愤恨。

    幸好,他还不知道佛瞳的藏身之处。铁玉兰略微庆幸的想道,看来,当初自己向亲人隐瞒佛瞳的所在还是正确的,只要警方找不到佛瞳,他们也只能拿自己是无可奈何。

    如此的想着,铁玉兰和警员一起走向了院中那辆鸣叫的警车。

    在进入警车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司机也坐在里面,戴着手铐。她开始和警员大声争论,要求他们立刻放了他,她说他们无权逮捕一个无辜的司机。警员却不容商量的回敬道:对不起,这是上级的命令,在案情没有大白之前,警方有权逮捕任何相关犯罪嫌疑人!

    最终,铁玉兰争论无效。她想这是警方故意断去她与外界的联系,司机一旦被控制,就没人代替她向丈夫传话,她也就没法启动她的人际力量。她现在已经被禁止使用电话了。

    但他们这是违法的,他们关不了自己多久。

    到那时会让他们好看的……她微微的笑了,笑意在快速前行的警车中,如冬雪一样冰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2

灵符

    十天之后,老杨出院了。那道不算很深的刀伤,已经不再影响他的走动和工作。只是出院后的他,并无太多的轻松。铁玉兰的负隅顽抗,让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眼看两个月的期限已到。昨天法院向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三天之内再交不出佛瞳,公安局将撤离佛瞳侦察队,并且正式逮捕唐泽。

    三天,三天又能做些什么?老杨紧锁眉头,向唐顶山表示着自己的无奈和抱歉。一大早,他便急急地赶往唐家,告知他们关于案子的情况以及法院的决定。

    真的没办法了吗?唐顶山心存侥幸地问道。

    老杨叹息着,摇摇头:除非我们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佛瞳,或者铁玉兰在这期间愿意改变主意,否则……老哥啊,该做的,我都尽力做了,这也是我从警以来,第一次对着一件冤案而无能为力,我明明知道唐泽这孩子是遭人陷害的,可我却,唉……

    老杨的神色黯下来,久久的一声叹息。

    寒风漂浮着,吹进了唐家的客厅,屋内泛起一股飕飕的凉意。这个雪后微晴的日子,似乎比平时更加寒冷了。唐泽母亲在凉意中一阵微微颤抖,泪水盈盈的溢满了眼眶,她朝丈夫颤声的说道:难道,难道我们泽儿就注定要蹲监牢了吗,他会蹲多久啊,他受得了吗,顶山,你一定要救救他,救救我们苦命的泽儿好吗……

    她的泪水再也难以抑制,嘤嘤啜泣着。

    唐泽起身走到母亲面前,微笑着安慰:妈,没事的,就算是蹲监狱,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我很快就能出来再孝敬你和爸的,更何况,现在离期限还有几天时间,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佛瞳了,妈,你先别担心……

    老杨望了望母子,心里一阵难过,也劝道:是啊,唐泽说的对,咱们还是先不要这么悲观,况且佛瞳是神物,如果它真有灵性的话,说不定就会在危难时刻自动现身了。

    其实老杨这么说,也纯粹是出于对唐泽母亲的安慰,说完后他也觉得这话荒谬。他其实非常清楚,要想让佛瞳自己出来,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虽然他也有些相信佛瞳的传说,可他毕竟是从警多年的老干警,对神仙之类的传说,他从来都没认真信过。

    然而,这话却让唐顶山为之提神。

    神物,危难时刻……他兀自的想着,忽然就想起多年前他夜入铁家坟地的时候,曾遇到一位神秘的老者。那老者带着一个白衣女子对他鞠躬说:恩人莫怕,老夫父女此次得以脱难,全仗壮士拔刀相救,我这有灵符一道,留给恩人,日后若有大难,燃烧此符,老夫自会现身相助。

    此刻,这多年前的一幕,瞬间浮在唐顶山的脑际里,无比的清晰。

    日后若有大难,燃烧此符……唐顶山想着这句话,忽然对老杨些微激动地说:谢谢,谢谢你老杨,是你提醒了我。

    说完他即刻从木椅上坐起,很快地走去了自己的卧室。

    众人对他的举动都甚感怪异,一阵面面相觑。老杨不禁向母子说道:他这是……

    母子俩也是神色莫名,唐泽面挂疑虑地说:我去看看。

    之后他也走去父亲的卧室,可刚到门口,就见父亲手拿着一张纸符匆匆出来了。

    爸,这是什么?

    一会再说。唐顶山冲儿子笑笑,又一起回到了客厅。唐顶山向三人晃了晃了手里的纸符,叹息道:这个,或许能够帮得上我们。

    三人看着纸符,不知何意。那是一张暗黄色纸符,看去十分古旧,上面有笔走龙蛇般的墨迹。

    老哥,你这是……老杨不解地起身相问。

    唐顶山拧眉抿了下嘴唇,便道出了这纸符背后的缘由,随后他说:老杨,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至于能否行得通,那就全要看天意了。

    老杨目光诧异,他对唐顶山的话仍然是半信半疑,此刻他真怀疑自己呆的到底还是不是人间,丝竹镇这个地方怎么就有这么多的怪事?难道这真的是一处世外桃源吗?他愣然了片刻,却也叹声说:那就试试吧。

    唐泽接着问道:爸,需要设法坛吗?我好去准备。

    他显然是完全相信了父亲。也不由得他不信,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对神仙鬼怪的事深信不疑了。

    唐顶山思考片刻:不用了,既然那位老者说燃烧灵符他就会现身,我们就无需太过繁琐了。不过,你们还是要回避一下,我要把这里打扫打扫,上柱香。

    唐泽理解地点点头,便带着母亲和老杨去了偏房。其实老杨本不愿意离开,他很想看看那位神仙老者会是什么样子,只不过客随主遍,他也就跟着唐泽出去了。

    唐顶山见三人离去,这才动手把客厅里的桌椅重新整理一片,又把地扫了扫。然后他去井边用净水洗过手,再转回客厅,燃上一束檀香,插在供桌中央的微型香炉里。

    檀香红红的燃着,屋内一片香飘四溢,宛若佛堂。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3

唐顶山立于案前,缓缓拿出那张陈隔多年的灵符。他轻叹一声,将灵符慢慢打开,仔细端详了一阵,眼前又浮现出那晚坟地的一幕。瞬间,他脑间一个激灵,他忽然想起了那老者身边的女子。

    一袭白衣,目光幽寒……天呐,那不正是宫月吗?唐顶山又仔细回顾一遍,不错,那女子的容貌和打扮和宫月简直一模一样!和他家地下室那具女尸一模一样!

    唐顶山怔住了,脑子飞快地转着。这是么回事?宫月怎么会是老者的女儿?难道是容貌相同另一个人?

    他百思不解,眉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他又是一声叹息,罢了,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吧。希望那位老者能够真的出现,也好帮助泽儿度过难关。

    想到儿子,他内心又是一番难过。他压下思绪,将灵符靠近了跳跃的烛火。

    灵符燃着了。唐顶山快速将灵符移开,放到客厅中央的地面上,接着后退站立,重重跪下去弯身磕头:弟子唐顶山挚诚拜请仙家,望仙家能够现身寒舍,助我家唐泽早日脱离苦难……

    他一边磕头,一边念念有词,诉说着自家的不幸和期望。悲伤与期望不断交织着,涌满了他整个心头。

    灵符已经燃尽,唐顶山依旧磕头不停。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老者还是没有出现。唐顶山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液。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客厅内依然不见老者。唐顶山磕到最后一次的时候,脑袋猛然一沉,昏了过去。

    客厅里顿时一片寂然,寂静中有昏倒在地的唐顶山,以及地上的纸灰和阵阵飘烟。

    偏房里,唐泽再也按耐不住了。眼看半个钟头过去,父亲仍然没消息。他心头忽地划过惊慌。他再次看看表,对老杨和母亲说: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母亲本想阻拦他,可她也一样感觉到不安,加之老杨也在一旁催促,她也便随二人赶了去。

    客厅门前,三人顿然失色。唐泽高喊了声“爸!”,便冲过去抱起父亲,慌然地看着他的伤口。母亲也吓坏了,丈夫额头上的鲜血让她低叫出来,她抱住唐顶山的身体一边哭泣一边呼唤着。

    老杨见状先是吃惊片刻,随后他便明白了什么。看来自己还是对的,传说始终都是传说,这世上哪里会有神仙,只不过世人的一场迷信罢了。他如此的想着,但还是被唐顶山的舔犊情深给深深打动了。

    他赶忙帮着把唐顶山扶上椅子。三人忙着拿药取水,对唐顶山好一阵细心的照料。

    慢慢的,唐顶山醒了过来。他张了张嘴:神仙,神仙来了吗?

    唐泽和母亲登时哽咽了。老杨看着唐顶山,心头也是一片潮湿,感动道:老哥,你受苦了,你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料老杨话音未落,客厅内忽然旋起一丝苍老的声音:恩公,不必苦恼,老朽来也……

    四人顿时惊然,均抬首观看,却见客厅中央的壁画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唐顶山凝眸望去,依稀可辨出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而观其容貌,那正是自己多年前在铁家坟地遇见的那位老者!

    老者隐约在墙壁之上,淡淡的微笑,说道:恩公别来无恙,老夫方才要事在身,未能及时赶来,还请恩公恕罪。

    唐顶山即刻激动起来,他抛开三人形容惊喜地走上前去,再一次倒身跪拜:仙家驾临寒舍,弟子不胜感激,还望仙家能助我唐家度过此劫,日后定当诚心供奉,绝不食言!

    言毕他又欲磕头。却见老者轻抬拂尘,唐顶山登时全身站立。

    老者拂髯道:恩公莫再多礼,老夫只一介妖仙,怎敢妄称神仙,受人供奉,还请恩公起来说话。

    随后又道:恩公之事,老夫早已知晓,只是苦于你未曾早些燃烧灵符,故而迟迟未到。欲知佛瞳何处,请恩公于明夜子时再去铁家祖坟走一遭,可见屋后玉兰婷婷立,玉兰花下佛瞳出。切记,行动要万般小心,莫要惊动了阴宅主人。

    唐顶山仔细地听着,心间不禁凛然,多年前他夜入铁家祖坟的事情忽又历历在目了。但他没有多想,连忙向老者颔首道谢。

    老者朗然一笑,道:恩公莫要言谢,你家摊上此事,也属天缘注定,贵公子前世离奇,注定今生经历一番世间奇事,此子非同凡人命运,纵然日后有何不合世俗之举,恩公也要平淡视之,切莫强求啊,切记,切记……

    话音袅袅间,老者轻甩拂尘,一道白光飘向唐顶山的额头。唐顶山顿觉一股香风袭来,令人神清气爽,先前额头处的疼痛也即刻消失了。他赶忙用手抚摸额头,发现皮肤却已是完好如初。

    唐顶山正欲再谢时,却见老者已在壁画上悄然隐去了。

    客厅里,空留下心存感激的唐家三口,以及旁边瞠目结舌的干警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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