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3
再入鬼宅
老者隐去后,屋内是一片寂静的沉默。四人静静的站着,盯着壁画发怔。
忽然,一声铃音清脆,将大家从各自的心绪中猛地拉出来。四人茫然许久,老杨这才意识到声音是来自自己的口袋。
他松口气,忙探手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极力压抑着刚才的情绪,接听道:喂?小罗啊,什么事?
小罗的声音很响:杨队长,铁玉兰刚刚被咱们局长给放了,我问要不要先向你请示一下,可他说不用了,他说寻找佛瞳的期限已到,我们无权再扣押铁玉兰,就这么把人给放了,局长还说让咱们佛瞳侦察队明天上午就准时撤离,队长,你看这事……
老杨剑眉微锁,沉吟了片刻,道:哦,人放就放了吧,不过警队先别忙着撤,毕竟咱们还有三天时间,我呆会给局长打个电话,记住,警队明天不能撤,明白吗?
随后老杨挂断电话,脸忽然涌起一股怒气,竟兀自骂道:*,这局长也准是他妈受了人家的贿赂!
骂完之后他嘘口气,开始拨动局长的号码。他又叉着腰和局长进行了一番交涉,对方终于同意了老杨的请求,让警队还暂时留在丝竹镇。
唐家三口一起望着老杨,不禁面露笑意。一方面因为老杨在最后时刻还能向着唐家,他们感到很知足,也很欣慰。另一方面,老杨刚刚的举止,实在和他平日的沉稳相差万里,他激动起来骂人的神情,太像一个愤世嫉俗的小伙子。
唐顶山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老杨:谢谢你,谢谢,我们一家真的是……
他或许是太感激了,微笑中忽然闪出了泪花,话语断下来。这让老杨倍感意外。他感觉自己所做的皆是理所当然,警察为民伸冤,为民除害,难道还需要换来感激吗?更何况,他还从未见过唐顶山流泪,这个年逾半百的铁骨汉子,竟一时间对他泪水盈眶,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两人双手相握着,生出一番唏嘘,情谊也因此更浓了。
片刻后,老杨忍不住忽然问道:老哥,刚才,我们真的见过神仙?
唐顶山愣然:是啊,你不是亲眼见到的吗?
老杨仍旧是眉头深锁,难解道:可我总觉得那是幻觉,真的会有神仙吗?会不会是你刚才烧的纸符上有迷药,人闻到后就会产生幻觉?
唐顶山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看来老杨对神仙之事的排斥实在是过于浓重了。唐泽母亲也和儿子对视笑了一下,走过来道:杨队长,这事也确实让人一时不好相信,不过你看看顶山的额头,凡人谁能好的这么快?
老杨这才注意到他的额头,不禁目光惊异,神色越来越迷惑了。
唐泽也在一旁笑说:队长,还是先别管这些,要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幻觉,明夜子时,咱们去一趟铁家坟地就明白了。
老杨听了点点头,缓声道:嗯,你说的对,明天夜里是要去看看,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
此时,已是时至中午。唐家热情地留老杨吃过午饭,又叙了会心事,老杨便起身告辞了。
次日晚间,老杨按约定提前又赶来了唐家,和唐氏父子商定着夜间行动的事宜。唐顶山因为入过一次鬼宅,对其中的细节较为清楚,因此这次行动基本上就是他在导演。把细枝末节的都逐一向二人交代详尽,之后,大家饱饱用过晚餐,一边休息一边耐着性子等待出发。
时间分秒的过去,眼看离子时还有一个钟头。
唐顶山起身提醒了二人,然后他独自走去了祖宗的牌位前,净手焚香,乞求着祖宗英灵的庇佑。做完了这些,三人便匆匆走出院门,融进了星光黯淡的夜色中。
后山的夜色一如往日地阴森而诡异,尽管有满山覆雪的微光,三人心中还是浮起了丝缕震颤的冷意。
唐顶山带着二人穿行在林木稠密的雪地上,心情起伏。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夜闯鬼宅,为的是救父亲。而如今已然年逾半百了,却又为救儿子而再次扰人祖坟。那时候他是手持佛瞳而入,如今却是去寻找佛瞳。他这一生仿佛注定要为着仇恨而与佛瞳纠缠不清,想来真是人生如戏,戏里溢满着伤凄。
仇恨,又是仇恨,一个延续了几代而依旧延续着的仇恨,它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唐顶山不禁心下黯然,他甚至在想,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终止这场仇恨,然而……他暗自伤然长叹,无奈迈动着脚步。
小道在林中逐渐变得宽了,前面依稀可见一片三面环水的坟地。铁家祖坟就要到了。
唐顶山止住身形,提醒大家放慢脚步。他打开手灯,往腕上手表上照了照,距离子时还有半个钟头。
熄灭手灯,三人悄然向坟地移去。不久,他们来到坟地外围的一棵老树后面,静静的等待着。
林木多半都已凋零,此时的树林上空,可以清晰望见微动的星光。冷风在树头不时的盘旋,晃落枝头堆积的残雪,飘进了唐泽的衣领。
唐泽微然一颤,心随脖子间的凉意一起紧缩。老杨看了看他,以为他是心中意怯,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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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4
唐泽会意地笑笑,他也确是有些心惊。不过不是因为眼下身处坟地,而是他忽然想起昨天的那个老者。
就在他们来到坟地的那一刻,他就忽然想起了他。不清楚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老者面善。在哪里见过呢?唐泽努力地想着,脑际忽的一亮,又是一阵寒战。
这,这怎么可能?唐泽暗暗思忖道,先前在宫明家看到的那幅老画使他目光惊疑,那画上的老者和昨天的那个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形容,一样的神态。
这是怎么回事?唐泽怔然片刻,忽又记起宫明当时说过,那幅画画的是她们宫家的祖先,她还说过她们的这个祖先很厉害,好像还会法术。唐泽越想越觉得怪异,宫明的祖先,此地宫家的祖先不是那个宫林吗?莫非宫林死后成仙了?还是宫明一家根本就不是此地人?那宫明又是来自哪里?她怎么会和宫月那么像?她们和那个老者……
唐泽的脑子逐渐的乱起来。
老杨蓦地碰他一下,低声惊道:快看!前面……
唐泽猛然回神,借着雪光望去,只见前面的坟地陡然晃动起来。渐渐的,坟头一个一个的退去,坟地变成了一片空地。随后,空地上缓缓生出几间灯光微弱的茅屋,那茅屋低矮而简陋,前面是一围破旧的篱笆墙。而正对三人的,是屋后一圈不大的花池,花池中只有两棵竹子和一株玉兰花。
唐泽和老杨登时呆了。
唐顶山回头看看他们,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随后便带着二人猫起腰,高抬脚轻落地,悄然凑向了花池。
一段两丈多远的路程,他们竟走了足足五分钟。
终于,三人来到了屋后,在花池旁慢慢蹲下,敛声静气。
唐顶山看看眼前的花池,又望了望破落的茅屋,心中不禁难过。看来,的确是自己破了铁家的风水,多年前,他在这里所见到的那座豪宅已经荡然无存。花池中的竹子也不似那时丰茂了。而唯一和先前一样的,只有那株婷婷玉立的玉兰花,它还是那样的茂盛而芬芳。
片刻,唐顶山似乎又看到自己当年挥刀斩竹的景象,阴风骤起,佛刀鸣叫,飞血四溅,一片惊天动地……
他紧闭一下眼睛,狠狠掐断思绪。眼下时间不多了。他仔细辨别着那三棵植物,知道那棵粗而颓败的竹子是铁老四,旁边那株新生的嫩竹是后来的铁正长,而玉兰花便是铁玉兰了。
他狠了狠心,示意唐泽和老杨时刻已到。三人便拿起准备好的铁锹,在玉兰花旁边的雪地上迅速地挖起来。泥土在三柄铲动的铁锹下逐渐堆积,土坑越挖越深。
忽然,唐泽的锹头一震,再不能深入。他赶紧向父亲和老杨抛了个眼色,众人动作放轻,心跳加速地拨动着浮土。终于,他们挖到了一个四尺盈长的木盒子。
唐泽拂去盒上的泥土,小心地打开。三人立刻定睛细瞧,只见一柄金光氤氲的戒刀,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正是佛瞳!唐泽和父亲对视一下,又向老杨点点头,接着准备收起盒子。唐顶山却伸手挡住,他凝视片刻,在刀身的正中揭下了一张不大的符咒。那符咒几近透明,不注意很难发现。唐顶山立刻就明白了,正是这张符咒镇住了佛瞳!可谁又会有这等的法力?
三人正自疑惑,忽听见背后传来一丝孱弱而阴狠的声音: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三人顿然一阵酥麻,快速地转过身去。
身后,有两个幽灵似的黑影,在距三人不到三尺的地方飘忽着,面目模糊。
怎么又是你?你又来我们宅子干什么!声音再次传来,同时一个黑影忽地朝唐顶山扑过来。
啊!唐顶山惊呼一声,侧身闪开。
而那黑影并没再转向追赶他,却是僵尸一般地奔向了后面的老杨。那双直直的臂膀一下掐住老杨的脖子,死死不放。
老杨顿觉脖子一凉,随后喘不过气来。他赶忙抬手攥住黑影的手腕,却是一丝冰凉传入手心,接着他又闻到一股气息刺鼻,那是一种血肉腐烂的气味!
老杨惊惧地挣扎,却是更加的窒息。
唐泽一时愣然,因为在老杨被袭击的同时,另一个黑影又开始向父亲发起了进攻,只是都被父亲躲开了。思虑片刻,唐泽猛然出脚,唰地点向正自掐住老杨的那个黑影的后心。然而,令唐泽吃惊的是,自己脚尖踢中黑影的时候,却毫无所触,接着如同穿过了一片黑雾,最后狠狠地踢在老杨的胸口。
老杨沉吟一声,整个人离地飞起,啪地摔到前面的雪地上,却仍旧和那黑影纠缠着打滚。唐泽正自着急,却忽见老杨的胸前陡然放射出一团银光,煞是耀眼。银光逐渐化得犀利,狠狠射向了黑影。
瞬间惨叫,黑影被银光推着飞去了半空。随后既是阵阵鬼哭狼嚎,黑影,茅屋,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空地上,坟头又一个个的出现了。
三人久久的呆着,茫然四顾。
老杨,你怎么样?唐顶山赶忙扶起老杨,打破沉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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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5
老杨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父子俩,又抬手拿起了胸前那个还在微微闪光的银鹰,神色诧异。唐泽立刻明白了,正是自己那脚将银鹰从老杨的衣服内踢了出来。而那个银鹰,竟是一件辟邪的宝器!
唐顶山怔然片刻,拍了拍老杨,对二人说道: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三人便转身带着佛瞳准备离去,哪知刚走了两步,他们忽地停住了。在前面坟地边上的一棵松树下,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面对着他们,越走越近。
是我小看你们了,身影来到跟前后,愤恨地说道:真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你们找到了这里……唐顶山,你屡次犯人阴宅,就不怕遭报应吗?
三人已经能够看清楚来人的脸。没错,来人正是铁玉兰,她的愤怒使她看上去像是一个阴着脸的魔鬼。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三人不禁愕然,她不是被局长放回市里了吗?
原来铁玉兰被局长释放回家后,一直都感到心神不宁,内心里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样,疼痛而心慌。丈夫白文劝她说可能是被公安局关久了,身心上受了刺激。他愤愤地向妻子保证,一定要让唐家和老杨那帮人付出惨重的代价,好给她出了这口恶气。
然而铁玉兰依旧是心慌难平,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她在公安局并未受到什么委屈,除自由受制以外,她在里面等同于过着宾客一样的生活。那些警察甚至都没敢对他粗声大气过。而且,如今佛瞳一案基本上算是定型了,唐泽最终是难逃入狱。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还能把他归为陈俊的同伙,将其推向刑场枪毙……
可自己到底还为着什么心慌呢?
她一直迷惑着,直到这晚9点半钟,她才猛然想起了佛瞳。而就在她想到佛瞳的那一瞬,心慌即刻就止了。她这才意识到一定是自己苦心隐藏的佛瞳要出什么意外,便立刻驾车一路风尘赶来了丝竹镇。车在铁老四的院中刚一挺稳,她便顾不上四哥的询问,就下车奔来了后山。
然而由于雪多路滑,车在路上本来就耽搁了不少时候。而后来她穿的又是高跟鞋,夜爬山路多有不便,所以等她赶到铁家祖坟的时候,佛瞳已经暴露了。
铁玉兰阴冷地盯住三人:听着,把佛瞳留下!
说着,她缓缓抬起了右臂,一只微型漆黑的手枪,指向了唐泽。
冷风幽灵般吹过树林,残雪纷纷落下,影过三人惊慌的视线,簌簌有声。唐顶山颤动一下,想要挺身遮住儿子,却听见铁玉兰声音犀利:别动!否则我一枪打死他!
快,把佛瞳扔过来!她命令道。
唐顶山没敢再动。老杨一旁说道:铁玉兰,你私藏枪支,已经触犯了法律,现在还敢持枪行凶!识相的话快快缴枪认罪,否则到了法庭上可就罪加一等!
不料铁玉兰竟冷笑起来:老杨,你以为你们今晚还能活着离开吗?
随后她陡然阴下脸,喝道:你们一个不能活!
握枪的手瞬间更紧了。
是吗?不见得吧。一个软软的女声忽然飘过来。众人均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然而,荧荧雪光之中,树林却是一片空寂。
谁?铁玉兰颤声喝问,心飕飕的缩紧了。
呵呵……声音又是软软的,在不黑的夜色中来回的飘荡。唐泽吃惊的眼神猛然一亮:这声音……
渐渐的,在左方的林木中,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在众人吃惊未去之际,身影已经飘然过来,挡住了铁玉兰的枪口,淡淡道:收起你的枪吧,你伤害不了泽哥。
铁玉兰瞬时怔住了,这个鬼魅般的白影,竟是如此绝美的一个女子!尽管夜色暗淡,依旧掩饰不了对方的美丽,那双幽寒的眸子,竟如寒澈的秋水般……陡然,铁玉兰掐断思绪,手指狠狠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出。
啊!铁玉兰惨叫一声,手枪掉落。她一下坐在雪地上,捂住流血的右肩,朝女子惊恐地喊道:你,你……
老杨三人顿时吃惊而茫然,怎么回事,那枪口不是明明对着女子吗,怎么……
女子冲铁玉兰淡然一笑: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呵呵。
宫,宫明?唐泽忽然喃喃地喊道。老杨和唐顶山都诧异地看一眼唐泽,又向白影看去。
女子的肩头颤一下,长发也随之微动。
她缓缓的转过身,眼中满是微笑的泪花。
呼啦!唐泽怀中的木盒掉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她,激动地迎了上去。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唐泽和她紧紧拥在了一起,泪水滑落。
是我,泽……宫明哽咽着,语不成句。
这场景让唐顶山和老杨始料未及,他们对望了一下,躺顶山脑际里忽然飘起了那句话:玉兰花下佛瞳出,隔世重逢……难道,泽儿他……
唐顶山顿起一波惊异,片刻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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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5
放下佛瞳!老杨猛然一吼,接着起身追去。唐泽三人立时惊然,竟发现铁玉兰正抱着佛瞳快速前逃。原来她在众人正为宫明而发怔的时候,趁机悄悄抱去了地上的佛瞳。
老杨很快追到她背后,却忽地止步了。铁玉兰左手从腰间又拔出一把手枪,指向老杨道:别过来,过来我打死你!
边说她边快速后退着。老杨正自焦急,却忽见一溜紫光从天而降,倏地缠住铁玉兰的胳膊,将她高高扬起又猛地摔到地上,积雪被积压着飞溅出好远。随后,一个紫色的身影飘落下来,走到铁玉兰面前,伸手道:听话,把佛瞳交过来。
小紫?从后面匆匆赶来的唐泽忽然喊了一句。小紫回头望了望他,又看看他身旁的宫明,嘴角飘起一丝冷笑,没有答话。她转过脸蹲到铁玉兰的面前,微微一笑:拿过来吧。
铁玉兰盯着眼前的姑娘,惊恐而愤恨。她顾不上肩头的疼痛,紧紧地抱住佛瞳,激动道:你又是谁?干什么多管闲事?你们这些打不死的混蛋,你……
蓦地,她住了嘴,眼睛直直盯向小紫的脖子,目光诧异。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小紫,又看看小紫的脖子,眼中逐渐化出丝缕的惊喜。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指着小紫脖子上的挂坠,嘴角颤动:灵玉,灵玉,星儿,你,你是星儿……
什么?小紫瞬间满脸惊疑,她摸了摸那块闪光的玉石,忖道:她怎么会知道这挂坠的名字?星儿?星儿又是谁?
你说什么?小紫紧问了一句。
星儿,你真的是星儿,哈,我的女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刹那,铁玉兰的目光喜悦而充满哀伤,泪水涌动着滚落了。她不再顾及怀里的佛瞳,双手一松,佛瞳倏地落在地上。她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小紫:星儿,我是你的妈妈啊……
喂,你疯了吗?小紫使劲挣扎两下,慌然地掰她手指。然而铁玉兰依旧死死地抱住她:星儿,我的星儿……
小紫真的慌了,她搞不清这个女人举动,她想她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她的什么星儿,我是小紫,我有自己的妈妈,这女人一定是想女儿想疯了……小紫想着,猛地化身一缕紫光,从铁玉兰怀里悠然飘出,退后了五尺多远后恢复原身,惊慌地望着铁玉兰。
铁玉兰双臂一空,被闪了个趔趄。她努力站稳身后,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指向小紫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但随后,她又很快镇静下来,久久凝望着小紫,苦然笑了:星儿,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妈妈狠心,当初把你一个人抛在山林里,可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啊,这么多年来,妈妈一直都在念着你,梦着你。
接着,铁玉兰忽地跪下去,泪水斑驳道:星儿,你是星儿的灵魂吗?妈妈对不起你啊孩子……
众人都愣住了,此情此景,大家如坠五里云雾。铁玉兰这是怎么了?
小紫更是惊讶不已,不禁又后退了一步,踩雪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的清脆。她向铁玉兰不知所谓地笑笑:嗳,你,你快起来,你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小紫,我不是你的星儿,你明白吗?
小紫?铁玉兰微微停下了哭泣,惶惶的又是一番打量。
是啊,我是小紫,不是你的女儿。
铁玉兰久久地看着她,神色渐渐犹豫。忽然,她眼睛闪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说你不是我的女儿,那,那你背上是不是长有七颗红痣?
树林再次寂静,只有夜风偶尔划过枝头。众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小紫吃惊的表情在这一瞬分外的清晰。
红痣……她暗暗的想着,不错,自己背后确实有七颗红痣,妈妈说那是自己天生的胎痣。可是,这个女人,她,她又怎么会知道?小紫一时无语。
铁玉兰见状激动地笑了,往前跪爬几步:啊,你是星儿,没错,你不信吗?那,那我再告诉你,我还知道,那七颗痣排成了七星北斗的形状,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你……小紫吃惊得有些颤抖了,她闪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这不是真的,她,她一定是个妖怪,她……小紫自语着,忽然右手一扬,手掌曲成虎爪形状,照着地上的佛瞳轻喝一声“起!”。瞬间,佛瞳似被强大的场力吸引一般,倏地飞去小紫手中。小紫紧握了佛瞳,转身划出一抹紫光向林外飞去。
佛瞳!众人暗叫不好,匆忙紧追了几步,却也知道已无补于事。
小妖慢走!陡然,一丝苍老的声音自林中扬起,白光随声音飘动,转瞬间截住了小紫。众人仰首观望,只见一白衣老者正与小紫在半空中盘旋打斗。
神仙?唐泽脱口而出,唐顶山和老杨也同时发现,那老者正是昨日在唐家现身的那个神仙!禁不住暗自惊喜。
山风骤起,树头在一白一紫两个身影的纠缠之中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或者四面八方地狂拽不止。眼看着小紫渐渐不支,被白影逼迫着落向地面,却被一道陡起的绿影轻然接住。绿影将小紫放在一旁,命令道:带着佛瞳快走!
随后绿影飘身飞起,迎住了直逼而来的老者。
小紫答应一声,正欲离身,却忽又转向唐泽四人。她怔然片刻,极速朝宫明飞去,转瞬即至,抬手扣住宫明的肩头,携着她飘身离去。
唐泽大喊着追过去,空有夜色伴着他的呼声,久久回荡。
绿影见小紫逃去,也渐打渐退,白衣老者却是紧追不放。不久,二人便在打斗中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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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6
情孽:浮现
天光渐明,铁玉兰躺在唐家的房里,依旧昏迷着。自小紫携着佛瞳舍她而去的那一刻,铁玉兰就昏阙在地了。她面部朝下,深深埋在雪地里,右肩淤血凝滞。
由于时间过早,制度不完善的镇医院竟然无人上班。唐顶山三人叫不开医院的门,天气又寒,无奈只好把铁玉兰背去了唐家,请来赤脚医生为其作好简单包扎,等待着天明。
这间屋本是小婧的房间,小婧返校后,屋子就一直空着。唐泽母亲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生起一盆碳火,室内空气渐渐的暖了。
医生叮嘱了几句离去。唐泽母亲用惯有的体贴细心照顾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滓,喂她温暖的姜汤。她想她内心一定是非常的难过,因为她在昏迷中仍旧是双眉紧锁着,嘴角有痛苦的弧线。
她此刻竟非常的同情她,尽管她还不知道那个小紫是否真是她的女儿。作为女人,她很能理解这些。在丈夫向自己讲述了坟地的一切后,唐泽母亲就对铁玉兰生起了同情,心中竟没有因为她是自家的仇人而激烈地排斥。她望着她清冷而憔悴的面孔,心底是一缕飘动的难过,她把姜汤轻轻放在桌角上,用手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安静地等着她醒来。
屋内一时很清静。三个男人也呆在屋里等着,各自想着心事。窗外黎明的天光洒进来,映着大家充满疲惫而神色不同的脸。老杨和唐顶山都在默默地抽烟,而唐泽兀自坐着发呆,神色黯然。他在想着宫明,想着昨夜梦一般的重逢,又梦一般的分开,心口苦涩。这或许上天一场刻意的戏弄,他不禁轻叹一声。
老杨侧目看了看他,弹了弹烟头,眉目一丝微凝重。他似乎能明白唐泽此刻的心情,这个英俊而痴情的小伙子总会让他心生怜惜,年纪轻轻就如此多灾多劫,命运也似过于多舛了。老杨抬了抬眉,很想打破这片沉默,宽慰一下唐泽,或者聊一下内心的疑问。
他确实有很多疑问,这两天的经历真的让神智发晕,真假难辨。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开口。一是他知道即便说出来也未必有效,更因为他发现唐顶山的神情委实有些怪异。唐顶山一直在闷然抽着烟,目光却不时地瞥向铁玉兰,凝思中飘满惧色。
他甚至对儿子的叹息都毫无察觉。
他到底在惧怕什么呢?老杨敏锐地想道。
安静一直持续着。老杨迷惑渐深,目光停在唐顶山的面孔上,久久未去。
“咳咳”,一声轻微的咳嗽,铁玉兰缓缓张开了眼睛,眼色朦胧。
众人思绪回转,赶忙望了过去。唐泽母亲面露喜悦,轻声道:你醒了。
铁玉兰沉默一阵,朦胧的眼色逐渐清晰。忽然,她猛地坐起,神色凄迷:星儿,星儿你别走……
唐泽母亲一紧,随后明白了,她一定还沉迷着昨夜的事情。她想安慰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铁玉兰?铁女士?还是铁妹妹?她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屋内重新安静。铁玉兰很快清醒过来,眼睛看着唐泽母亲,眉头猛皱: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她挣扎着掀去被子,肩头却剧然一震,疼痛随鲜血一起涌现。她一下捂住伤口,面色痛楚。唐泽母亲慌然地伸手扶她:你怎么样,别乱动,快躺下……
铁玉兰却躲闪着,左手拨去她的搀扶,冷然道:走开,用不着你管!
她快速移下床去,却在俯身穿鞋的时候,动作瞬间凝滞。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后面的唐顶山,目光渐趋的怨怒而激烈。刚刚的慌乱之中,她只顾着应付唐泽母亲了,未曾注意到后面还有三个男人。她紧紧地盯着他,忘记了穿鞋。片刻,她陡然尖叫一声,赤脚扑向呆然的唐顶山,双手瞬间揪住他的领子吼道:是你!是你害了咱们的星儿!你这个白眼狼!负心汉!你害了我们娘儿俩!你,你还我的星儿,你快还我的星儿……
清泪泉涌,铁玉兰狠狠摇晃着这个男人,愤怒在泪水中化作凄楚的哽咽。她双肩颤抖,狠命地用头撞击他的胸膛,哭声不止。
众人又惊又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唐泽母亲吃惊的眼神逐渐变缓,似明白了些什么,她紧紧地抿一下嘴唇。
惊异与惧色在唐顶山脸上风起云涌,眼神直然而闪烁,他魁梧的身躯铁玉兰的攻击下显得生硬而无力。蓦地,他紧抓住铁玉兰的双臂,颤声道:什么?你说什么?我……我们的星儿?怎么会是我们的星儿?难道你……
忽然,他顿一下,猛然甩开铁玉兰,变一种语调道:不,这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我和你早就没了关系!
然后指着她斥道:你,你这是在报复,一定是在报复,你是存心要让我唐家妻离子散!
铁玉兰本来就身体虚弱,被他这么意外一甩,登时立足不稳,扑通一声倒坐在地上,肩头的血液更加浓了。唐泽母亲慌地扶过来,转脸对丈夫微怒道:顶山,你这是做什么!
唐顶山的异常反应让唐泽和老杨都甚感意外,不禁惊讶地看着他。唐泽更是暗自吃惊而好奇,这还是平日正直稳重的父亲吗?他怎么会突然如此失态?看他的神色,好像铁玉兰所言并非无理取闹。难道,难道他们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星儿,小紫……唐泽默想着这两个名字,方才父亲那一瞬间的吃惊又倏地闪现,他心中一凛,难道……
他问向父亲: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顶山却是无语。铁玉兰忽地冷笑起来,她稳了稳脚步,手捂着肩头,又赤脚靠了过来:哈,唐顶山,你的儿子在问你呢,快告诉他啊,告诉他你年轻时做的那些事……怎么,不敢了吗?
空气静下来,唐顶山在众人默默的注视下反而平静了。不敢了吗?铁玉兰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不敢了吗?他自问道,眉间凝云一片一片。往事浮现了,不过一团模糊,以及模糊下的悔恨与苦涩。
他想,他是真的不敢说。这段唯一让他此生不安的往事,始终凌乱着,伏在他的心间,如同寸寸匍匐的火焰。
他想用一生的时间来熄灭它,可它终究还是复燃了。突突颤动着,仿佛是要燃掉他一生的爱。
妻子,儿女,还有家庭……他眼睛忽闪着,嘴角紧闭。
爸……唐泽声音微动。
寂静。
铁玉兰终又冷笑,忍着泪:哼,害怕,你还是在害怕,你都怕了半辈子……好吧,我来替你说,我不怕,我们铁家如今到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怕,我忍了半辈子,我不能再忍了!
不……唐顶山情绪涌动,却只喃出一个字。他看着她的激烈,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
目光从唐泽母亲脸上轻然划过,铁玉兰笑出一抹弧线,如霜叶颤冰……
众人在声线中无声的沉寂,死水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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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6
情孽:夜雪
回忆。
那是一个灯火繁烟的夜晚。元宵节,丝竹镇一如往年的欢跃。
白雀祠被花灯点亮,人们在祠堂内焚香祭祖,祈祷着内心的愿望。祠堂外搭起高高的戏台,衣着艳丽的戏子在台上戏音华乐,台下是片片喜色的观众。小孩子们雀跃其间,偶尔脱开大人的手,流连于路边品目繁多的小货摊,目光发谗。或者三五成群的来回游戏,学戏子,观花灯。他们对戏台终究是没了耐心,他们更喜欢旁边的花灯街。那里灯色艳艳,孔明灯飘飞满天。年轻人衷爱的地方。
一个小男孩在街上仰首而快速的跑,他在追逐着一个很大的孔明灯。
嘣!哎呀!小男孩撞了一个观灯的姑娘,姑娘手中的花灯向旁边一斜,身子倒了下去。
灯火突突,姑娘眼看就要落地,一只臂膀忽然伸过来,托住她的背。
你没事吧?男子面色英俊,朝她微微一笑。
没……姑娘应声地转脸,怔了。她眼睛闪闪的看着他,竟忘记了手里已经燃烧的花灯。
火,玉兰,小心火!一个婆婆从姑娘身后赶来,步履蹒跚。她慌忙挥起苍老的手掌,扑灭姑娘裤角上的火苗,随后夺去姑娘那着火的灯笼,摔在一旁,责怪道:玉兰啊,你这是怎么了,火烧着了裤子都还不知道!
姑娘惊然回神,赶忙蹲下身去,抚摸着裤角。
男子依旧笑着:过节人乱,烟火也多,姑娘多注意些就是了。
之后他冲二人招呼一下,没等及姑娘说话,便又匆匆前行了。姑娘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
玉兰,玉兰?婆婆晃了晃姑娘。
啊?姑娘轻声应一下,看了看婆婆,旋即转向前方望着。
婆婆笑了,只是笑中含忧,道:看什么呢,不认得他吗?他就是镇北半仙唐的儿子,唐顶山。
哦……姑娘沉吟着,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她早听说过镇北有个半仙唐,是个瞎子,是给自己的父亲害瞎的。多年前,半仙唐给铁家选坟地的事情又悬浮在她的脑际。可她对他的家人却不甚了解。
唐顶山……半仙唐的儿子……她默默的念着,柳眉轻颦。
花灯越发的盛放了。放灯的人越来越多,孔明灯也渐渐的稠密,仿佛众多漂浮的月亮。
姑娘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目光流连着,身影却是落寞。
婆婆再也不敢走远,跟在她的身后,心中明白了什么。
前面,河边一处精致的凉亭,四角飞檐,挂着灯笼。男子扶着红漆的亭柱,递给女子一串糖葫芦,笑容英俊。
姑娘认出那人便是刚才搀扶自己的唐顶山。唐顶山在和女子说着什么,神色亲昵。
女子的侧面很清秀,一副娇小贤淑的模样,她在向唐顶山娇羞的笑。
姑娘不觉停下来,仔细的望着,心头一丝酸意。
婆婆看看她,又朝对面望了一阵,一声叹息,便又是一番催促。姑娘这才低头缓缓的走开了。
呼……陡然,一阵狂风骤起,满天的灯笼立刻被湮灭无踪。
街道顿然一片大乱。人们惊呼着茫然失措,越来越多的物件被卷去了半空,甚至有小孩子也在瞬间飞起。
姑娘也被风推得几乎离地,她失声尖叫,紧紧地抱住路边的一棵大树,脑间猛然空白。
狂风持续。
终于,姑娘定下神来。她惶然回望,发现婆婆也正抱着一棵大树,银发被风吹散,无尽的飞舞。
而婆婆身后的凉亭里,唐顶山正一手抱着亭柱,另一手挽住已经半身落水的女子。女子神色惊慌,嘴巴一直张合着,声音却消散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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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7
视线突然黑暗,愈发强劲的狂风让姑娘再不能睁眼。她只是死死地抱住大树,而大树也似乎开始了移动。猛地,身体一轻,姑娘随大树一起飞去了夜空……
意识里昏黑一片。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她揉揉眼睛,起身看见的是一处树木林立的山坡,以及满坡的积雪。
雪花还在飘洒。她瑟缩地站起身来,却全不知身在何处。
正兀自愕然,一阵响动忽在身后响起,簌簌的。她颤抖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去。
覆雪的灌木丛中,渐渐坐起一人。那人抖落着积雪,拨开稠密的枝条,挣扎着站立起来,神色惊诧而茫然。
很快,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呆住了。
你……唐顶山?姑娘瞪大了眼睛,惊讶说道。
不错,雪光下,对面满身是雪脸挂伤痕的男人,正是唐顶山,那个刚刚接住自己,而笑容很英俊的男人。
惊惧瞬间退去,她竟是满眼的喜悦。
男子却十足惊讶:你……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认得我?
什么地方?她又是一番环顾:是呀,这什么地方啊?不过,不过没关系,我们会从这儿出去的。
哦?男子拧起眉头。
因为有你,你会带我出去的。姑娘笑靥如花,目色温暖。
唐顶山为她的直率与信任而诧异。他仔细的打量她,终于想起花灯街的事。但还是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因为缘分啊。
缘分?
是呀,缘分,因为缘分我才会遇见你,因为缘分我才会知道你,也因为缘分,我们才会又都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呵呵……姑娘笑着,一脸的少女情怀。
噢……唐顶山只沉吟一声,他从未见过如此坦率的女孩子。他抬眼打量四周,见山林空荡,落雪无声,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心中忽又涌起疑虑:明明是元宵晴朗的天气,怎么又忽然落雪?刚才的那场飓风……
糟糕,小叶!他蓦然慌起来,在雪林里来回徘徊着寻觅,口中不断呼喊着“小叶”。
小叶?姑娘不觉颦眉,才又想起和他在凉亭里的那个女子。她嘴巴立刻翘起来,不悦一下子爬满了面庞。
这果真是个心绪坦率的女孩子。
她动身跟了上去,和唐顶山在落雪中寻觅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们累了,再也没力气移动半步。
雪还是没有止息,二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颓然地蹲到雪地上。
嗳,还是别找了吧,她一定没事的,你看咱们都被风卷到了这种鬼地方,不也是一样没事吗?姑娘微微喘气道。
唐顶山不置可否,只是茫然地望着飘雪,眼色凄凉。
沉默。
姑娘忽然叫起来:咦?山洞,顶山,你看前面有个山洞!
唐顶山微然回神,对她称呼自己“顶山”感到很别扭,但还是随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前面不高的山坡上,确实有个洞口,在雪光下显得格外的漆黑。他也禁不住好奇了,虽然他不能确定这是什么地方,但从地势和林木上,他可以判断他们还没有离开丝竹镇。
这好像是丝竹镇的西山,可西山他也曾来过几次。他经常满山的采集草药,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山洞?
他缓缓站了起来,小心的靠过去。姑娘也跟在后面,一双眼睛眨眨地闪着。
到近处可以发现,那是个不大的山洞,甚至可以说是很小,只算是侧立的石壁上陡然的凹下那么一块。借着雪光,唐顶山发现里面只有些过冬枯萎的野草,此外别无他物。
不过山洞虽小,里面却没有积雪,倒是个不错的避雪之处。
他抬脚仔细踢了踢枯草,确定里面没有危险之物后,便回头对姑娘说:算你眼力好,找到了这么个避雪的地方,进去吧,外面风冷。
喜悦在姑娘脸上飘起。他在关心我耶,呵呵……她心中一阵甜蜜的暗喜,朝他道:好啊,咱们一块进去吧,正好歇歇脚,哎呀,累死我了。
她兀自钻了进去,用手摊平枯草后,很舒服地坐下来,眼睛还在不停打量着山洞:嗯,真是个好地方,看来上天对咱们还不错,呵呵……咦?你怎么还不进来?你不冷吗?
一语提醒,唐顶山还真感觉到一身的寒意。刚刚寻找小叶跑出的一身汗,此刻像冰一样贴着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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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3 13:48
但他依旧有些犹豫,和一个偶遇的女孩子半夜三更挤到一个山洞里,实在是件值得脸红的事。他一时扶着洞口,站着没动。
姑娘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很调皮地笑起来:嗳,你不会是害怕我吧,哈哈,我又不会吃了你……进来吧,外面真的很冷,再说又没人看见,我们也只是坐着歇歇脚……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个开朗调皮的姑娘。她的活波倒让唐顶山自觉太小气,他微笑一下,便坐了进去。况且,他也实在是冻的受不住了。
天光依旧,一直都是暗淡而又白晃晃的。
由于没了寒风吹拂,二人都不再似先前那样的哆嗦了。他们在断续的聊着天,聊着彼此的事情。
姑娘知道了小叶。他说小叶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居,是他深爱着的女孩。小叶也深爱着他,他们打算在后年结婚。因为那时侯他家才能够盖得起新房,虽然小叶并不期待什么新房,可他说他一定要把她娶到新房里。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姑娘听得酸酸的,几乎掉了眼泪。为什么那个小叶不是我呢?她默默地想着。
只是,她并没把这一想法说出来,尽管她是个直率的姑娘。她只告诉他自己名叫铁玉兰,是镇南铁厅的女儿。
讲这话的时候,她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眼中的惊讶,以及惊讶后瞬间的疏离。只不过那丝疏离又很快的退去。他只笑了笑:真没想到,我会和铁叔的女儿坐在一起聊天,还是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哎,真是人生如戏啊……
你还在恨我们铁家吗?铁玉兰问的有些担心。
他摇了摇头,笑道:恨什么,早就不恨了,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再说,我爸现在都不再提这事了,他说,人都是难免会走错路子的,更何况,你们铁家也没犯下什么大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爸不愿再和你们铁家接近了,你应该知道,感情一旦受了伤害,是很难再复原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唐顶山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铁玉兰目光低下去,心中一片黯淡的愧疚。是啊,那件事情的确是自家做的不对,只是她没想到唐家还会有这么宽厚的想法。看来父亲真的是多疑了,父亲还一直都在防着唐家报复,哎……她暗自的一声叹息。
雪越来越大,铁玉兰凝望着山林,似有所思。
忽然,她听到一阵“咕噜”声,那是来自唐顶山的身体。她不禁向他看了一眼。唐顶山有些嗫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是我的肚子,可能……可能我是饿了吧。
呵呵……铁玉兰笑声清脆,她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她笑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哎呀,对了,刚才我外面看见一棵树结满了果子,你等着,我去给你摘些过来。
果子?现在哪来的果子?唐顶山拧眉而问,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不料铁玉兰头点得竟十分认真:是啊,冰雪果,咱们这儿的特产,你不会不知道吧?
哦,对对!唐顶山这才记起来,在丝竹镇有一种专门在冬天开花结果的树,只是这种果树多生在山林里,而且结出的果子也算不上太可口,所以平日很少有人去种它。不想现在竟能作为充饥的夜宵。他笑了,和铁玉兰一起出了洞穴。
不远处,果然有一株冰雪果树。覆雪之下,亭亭而立,暗色的果子挂满了枝头。
铁玉兰兴冲冲地拨去覆雪,一边摘一边递向身旁的唐顶山。
雪片打湿她的睫毛,清新而美丽。
果子很快填满了唐顶山兜起的衣衫,二人便说笑着返回了山洞。
将果子倒在草地上,铁玉兰挑出几个大个的,用外面洁白的积雪洗了洗,又拿出手帕擦着,随后递给唐顶山:快吃吧,别饿破了肚皮,呵呵……
唐顶山笑着接过来,铁玉兰也给自己洗了几个,二人便美美地吃起了果子。津津有味。
此刻,铁玉兰的心头是甜甜的,暖暖的,她甚至忘记了此地的寒冷与阴森。
唐顶山却说不上快乐,他一边吃一边想着心事。他在想刚才那场怪异的狂风,想着怎么从这里走出去,小叶又会被吹去了哪里,他在默默祈祷着她的平安……
蓦地,他拉回了思绪。他忽然觉出了异样,一股汹涌的热流自他的腹部呼呼地窜至了全身,正越来越强烈地袭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逐渐地感到很热,很热,头脑也越来越恍惚,那股热流又似乎冲往他的下体……
他放下了手中的果子,缓缓地转向铁玉兰,发现她也停下了咀嚼,正目光怪怪看着自己。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恍惚依旧无法退去,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渐渐的,他重新看向铁玉兰,却晃晃的发现了小叶的面孔。
小,小叶……他喃喃的伸出了手指,抚摸着小叶滚烫的面庞。小叶甜美的笑,轻轻紧握住他的手,靠去了他的怀里。
落雪依旧无声,雪林却不再寂静。断续的喘息与呻吟声游荡着,颤动了静落的雪片,萦绕在那棵冰雪果树的枝头,久久未去。
其实那并不是一株真正的冰雪果,它和冰雪果树有着极为相似的外表。
它的真名叫作冬雪阳春果。
山林里动物在发春的时候喜欢吃它,人间的春药里也会偶尔用到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8
情孽:离难
风静了,雪片散落如梨花。黎明的山林冰雕玉砌。
枯草温柔的山洞里,男子抱着女子,身上搭着衣衫。他们还在熟睡。
男子的眼皮在不停颤动,说明他不仅睡的香甜,还可能正做着些美梦。的确,他在做梦,不过不是美梦。自昨夜激烈之后,他便很快入睡了。抱着自己心爱的小叶,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可他已经记不得先前的梦境了。他此刻的思绪零乱,零乱中有一片恍惚的树林,他在树林中不停的奔跑着,然后停在了一棵古松面前,满心惊惧。
那古松在向他说话,声音飘渺:唐顶山,看看你怀里的姑娘吧,你已经犯下一个大错,你们命运相克,注定不能交合,悬崖勒马吧,小伙子,或许能免去丧门之灾……
不!你胡说!我爱小叶,没人能够拆散我们!你,你这个老妖!男子忽然愤怒了,冲着古松竭斯底里。
哈哈……不,她不是你的小叶,她是你的丧门星,离开她吧,紧守这个秘密,让昨夜的事情用永存心底,可保你一生平安……另外,她若怀上你的孩子,切记务必堕胎,不可宣扬,否则,日后你家必将灾祸连连,妻丧子离,家破人忘,悔之晚矣……
声音隐去,古松恍然不见。
不!不!小叶……唐顶山呼喊着,身体瑟缩。
女子也在瑟缩,她的梦中,也有一棵古松身姿摇曳:铁玉兰,看看你身旁的男人吧,你已经犯下一个大错……悬崖勒马吧,姑娘,紧守这个秘密,让昨夜的事情用永存心底,如果你不想家破人亡的话……
风又忽起,回旋在山洞里刺骨的冷。二人同时惊醒,目光在刹那间定格,然后慌然的离开。
神乱地穿着衣服,把寒风挡在身外。
怎……怎么会是你?小叶呢,她……她去了哪里?唐顶山敛着衣衫,目光闪烁地问道。
沉默。
心在碎裂。铁玉兰觉得很冷,冷得消失了颤抖。昨夜的记忆开始浮现而交织,连同梦境。她呆呆地看着他,泪水忽地流下来。
唐顶山蓦然明白了。他发狂似地跑了出去,跑去了那棵冰雪果树。他使劲地摇晃着树干,积雪纷纷落地。他久久盯着它,折去枝叶,摘下了果实。
冬雪阳春果……他捧着那些暗红的果子,忽地想起了那本家传宝书《九转回星经》上的记载:丝竹有木,曰冬雪阳春,生于西山,纳于丛林,遇寒雪而繁花结果……其形若冰雪之果,其色稍暗。食之,则催阴生阳,促交合,利子嗣……
果子散落,唐顶山蹲在雪地上,双手颓然地埋住面孔。
好久。
顶山……铁玉兰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她拭着眼角的泪水,欲言又止。或许是想安慰他,也或许是寻求安慰。然而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雪片飘落她的发顶,厚厚的。
缓缓回身,唐顶山刚毅的面孔在冲她笑,笑容不无凄然。
玉兰……他生硬地嚼着这两个字,苦涩道:我……我会照顾你的。
真的吗?喜悦忽地浮在她脸上,很快又黯然了:你……你真的会照顾我吗?你指的是……是哪一种照顾?
他抿一下嘴唇:娶你做老婆……
一个满怀爱恋而初涉云雨的少女,在醒来之后所期待的就莫过于对方的这句话了。她的眼睛忽闪一下,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吗?幸福与羞涩一起涌上心头,她面色红润了,尽管她平素并不太懂得什么是脸红。
她把下巴压得很低,抬眼含羞地看他。他仍旧在笑,笑得很英俊。
然而,她的幸福感却在瞬间停滞了,那是一种由潮头跌至深渊的落差,她在落差中一阵激烈的眩晕。她忽然发现了一丝浓厚的无奈,那丝无奈隐藏在唐顶山的眼角深处,隐隐透着凄凉。
她终究是敏感的,尤其在爱至深浓的那一刻。
她努力地让心潮平服下来,然后她就想起了那个名叫小叶的女子,那个侧面看去很清秀很贤淑的女子,以及他和那个女子在一起时候的幸福表情。她的目光淡了,心头是无限的感伤。同时,她也猛地感到一阵激灵,梦中那棵怪模怪样的古松又在她眼前清晰地闪现了,带那些令人颤栗的话语。她的肩头抖了一下。
你怎么了?唐顶山微微吃惊看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3 13:49
没……不……松……松树……她忽然显得恍惚,眼波不住的抖动,那棵古松的话语让她越想越觉得胆颤。那……那真的是个梦吗?我怎么从来也这么真切而怪异的梦?为什么会偏偏这个时候做这样的梦?她是真的恐惧了。
什么?唐顶山脑间一凛,松树?难道她也……
玉兰,别怕,什么松树,快告诉我……玉兰?他扶住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我……我做了一个怪梦……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唐顶山听后禁不住张大了嘴巴。天呐,她竟然和他做了同一梦!
他盯着她的眼睛,发现她也一样盯着他。他实在看不出她是哪里说了谎,她有必要说谎吗?可是那个梦……天意,难道真的是天意?可上天既然不让他们结合,又何苦这样来折磨他们?那场飓风,还有那些果子……他想不明白,她也想不明白。他们呆呆地默然了,眼睛里满是恐惧。
风雪回旋,眼前的果树随风摇摆着,仿佛一场欢畅的舞蹈。
唐顶山忽然紧握住她的手,断然道:走,不管怎样,我都会娶你。
他拉着她向坡下走去。如果这里真的是西山,他就还记得出去的路。
可是铁玉兰却忽地停住了,把手缩了回去。唐顶山不解地看着她,怎么,是她不愿意吗?他忽然觉出了自己的卤莽。
小……小叶怎么办,你和她……铁玉兰搓着双手,似乎有些冷。
管不了那么多了,唐顶山沉思一阵道:我和她,毕竟还没有……没有这样……
又是沉默。铁玉兰眉头轻轻的拧起,许久,她微笑了,尽管有些不自然。她把手伸过去,牵着这个刚刚相识却要去她一生的男人,在茫茫雪林之中,逐渐的消失了身影。
奇怪!山外的景象让二人大吃一惊。仅仅是一岭之隔,西山之外却仍旧是晴天丽日,万物原貌,丝毫也不见雪的痕迹。
唐顶山愣然片刻,才想起深山之内气候多变,五里之内判若天地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他在此地多年也从未见过这种变化,心下才不免惊讶。他见铁玉兰仍旧迷惑,就给她解释了一遍,然后便拉着她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并不爱这个姑娘,可他还是要带着她去见自己的父亲。世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
唐家小院破落,只简单的几间茅屋,还有一圈篱笆。父亲正坐在院中休息,晒着暖暖的太阳。唐顶山推开柴门,和铁玉兰一前一后,缓步来到半仙唐的面前。
半仙唐睁着眼睛,却是目色无光,浑浊而直然。他耳朵动了动,问道:是顶山吗?你昨夜去了哪里啊,怎么现在才回来?
爹,让你挂念了,昨晚我……
唐顶山把昨晚如何遭遇飓风已经后来的经历和父亲讲了一遍,只是他隐去了梦见古松的事情。父亲听后久久沉默着,他也说不清那场飓风的来历,一样为儿子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
铁玉兰,铁厅……他默默的想道,随后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也算是天意了,看来是上天要咱们两家泯去这段恩怨的……顶山啊,你让玉兰过来吧,我要看看这孩子……
唐顶山立刻明白,父亲是要给玉兰施用探鬼手,那是唐家历代传下的家规。他点点头,转向铁玉兰笑道:玉兰,爹有话和你说。
和所有初见公婆的女子一样,铁玉兰对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未来公公有着莫名的拘谨。她笑了笑,微带羞涩地走近前来,矮身蹲下去:伯父……
半仙唐慈祥地和她说着话,苍老的手指在她顶上自然地抚摸着,神色疼爱。忽地,他手指颤了一下,慈爱的面色微微变动,动作顿了下来。
伯父?铁玉兰似乎发觉了这一变化,眼睛不安地看他。
哦……玉兰啊,乖孩子,你能听伯父一句话吗?片刻怔然后,半仙唐恢复了慈祥,只是慈祥中多了一份果决。
嗯,伯父,您说吧,玉兰听您的……铁玉兰点点头,神情乖巧而忐忑。
好,好孩子……顶山,你也过来,爹要和你俩说句话。
唐顶山蹲在父亲旁边:爹,您说吧,我们听着呢。
嗯,半仙唐沉吟片刻,正色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两个,绝不能够结合!
什么?为什么?伯父话音刚落,铁玉兰便脱口问道,吃惊与不满一览无余。
唐顶山也愣然,和铁玉兰对望着,心思却猛地回到了那个梦境,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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