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30
“四人之中,以我最智,加上又是我的关系大家才能逃脱人类的屠刀,于是我做了老大,与后来加入的苟契合称江南五通神。但是我们仍然瞒着他关于雷珠的事情,因为这只是属于我们四个的秘密。但是一切!却全部被这个姓朱的家伙破坏!”
苏子文牙齿咬地咯咯作响,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记恨油新。
“这个混蛋,貌似蠢笨,其实单以心计而论,却是我们之中最富城府。不知为何,妖是妖他妈生的,人是人他妈生的,居然羡慕起来做人的种种好处,一点也不顾及兄弟之情,竟然暗中偷走雷珠,借助变成了人。从此雷珠也流传在了朱家人氏的血脉之中”
“当时我们发现时,本想立即从他的身上提出雷珠,然而使尽诸般方法也是无用,他早已看破这一点——我们为了雷珠不仅不会伤害他,还会竭力保护,逍遥完一生,留下子孙后代。”
“我们终于知道雷珠是要月神后裔的血脉才能提出,但是过了百万年,世间月神的后裔已经极少,我们无处找寻。八十年前雷峰塔倒下,我们倒是打算找找白娘子,哪知这娘们厉害之极,几下就打跑我们。之后心灰意冷,尤其是我寿命将至,更是从容赴死。”
“但是十多年前,来了一个人物,虽然恨极 ,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居然能提出雷珠!”
我心中暗暗吃惊,莫不是我爷爷,十多年前,他本是带我姐姐来养病,因为我是最喜欢的孙女,顺便也带来。那时好像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爷爷把我们赶到一个佛堂里,自己应付。
吕冶莘此时叫道:“苏子文,这个女人,是你记恨的何老贼的孙女!”
马、苏二人同时眼睛发亮,射出凛冽的光芒,质问道:“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那话中含着另外一层意思,便是:“你故意不说,却在此时公开,里面是不是存着阴谋!”
吕冶莘淡淡一笑:“我也是从她的未婚夫那里得知不久。再说,何老贼已经归位了,何必担心什么?”
“也对,何老贼死了,为了化解我们两家的恩怨,就从你我做起吧。仔细想想,还是真奇怪。何老贼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月女的孙女,呵呵!”
苏子文又是说道:“那时雷珠能量早已积满,数百年一次的释放期又到来。由于这次附在肉体之上,恶果便显现出来。这个朱家的后裔从小身染沉疴,寻遍名医不行,只好找高僧护法,正是灵隐寺济善大师,恰好你爷爷亦是同在场。说是我恨极了他,但是不得不佩服,何先生不借助任何法器,凭空提出了雷珠,叫人大为惊叹。我们一见之下,顿时起觊觎之心,除了苟契,联手硬夺!”
这时他脸上显出自嘲似的苦笑:“但是我们太高估自己了,想想何先生既然可以做到我们数百年都无法成功的事情,对付我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大战之下,我们落荒而逃。不知何缘故,何先生并没有乘机除掉我们,因此在他走后我们依旧过着从前一样的生活。为了方便监视这个朱家的小孩,马弟作为朱家的朋友接近;苟契却在济善大师过世后假冒其弟子,观察为何之后这个人每年在那个雷珠提出的日子里来灵隐寺;吕冶莘学问最高,拼命联络国内学者,想方设法找出关键。倒是唯独我大限逼近,只是坐着等死。”
马至远接着说道:“苟契这个家伙,在得知你便是何先生孙女,居然瞒着不告诉我们,妄图绑架你向朱淳翔敲诈雷珠。可笑这个家伙,因为数次都没有参加过雷珠事件,只是耳闻,居然不知道雷珠不是寻常的珠子。我知道大怒之下,杀了此黑狗,一了百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杀害了性德和尚。”
马至远哼的一声,鼻孔朝上,丝毫不把这当作一回事,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和杀一条狗差不多。我不禁为我的下场担忧。
苏子文说道:“你把这朱家的子孙处理掉。我们照顾了背叛兄弟家伙的后代四百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朱淳翔的人品恶劣,但是毕竟涉及到一条性命,我仍然惊地大叫起来:“不要!”
“呵呵……”
寂静的夜被一阵犹如野兽一般的毛骨悚然笑声打破。我愕然看到淳翔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撸着头发,一边说道:“自从小时候被何先生封住了记忆,我还是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说这些事情。枫姑娘,多谢你关心我。”
苏子文冷笑道:“迟早要送死的人,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必要呢?”
马至远倏然行动,如同一颗出膛的手枪子弹,高速冲向淳翔。如果真是撞到,以动量而言,必然是飞开几十米,粉身碎骨。
淳翔一直是整理头发,眸子冷冷的注视着对方的动作。两人距离本来就是不远,马至远动作又是极快,我不知道想如何避开。刹那间,淳翔呼地地向上一跃,飞上半天!对,就是飞上半天,即使专业跳高运动员,在没有加速的情况下,最多垂直跳上一两米。淳翔双腿笔直,冲上十多米的高空。
马至远骤然止步,也是滑出了七八米。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倏忽之间的变化太大,让人接收不了。
苏子文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雷珠首先把他回复了!”
淳翔滑动过来,缓缓落下。我看到他一双眸子,晶亮如发光的小电珠,射出压迫性的目光。他把拳头握地咔咔作响,狞笑道:“现在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谢你们把我的能力唤醒,真是想不到,我还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作为一只经历了数百年风风雨雨老妖的苏子文早已镇定下来,冷冷说道:“即使雷珠如何强大,回复的只是你以前的能力,和我们几个比较起来,不仅仅存在差距问题,还在于经验问题!上,马、吕你们二人去干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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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0
簌!簌!
两道白光扑向淳翔。
淳翔面目堂堂,此刻却越来越狰狞,突地嘴边暴出两根弯弯的獠牙,身体庞大化,衣服尽数涨破,转眼化成一头如山一般可怕的怪兽。浑身长满长长的黑毛,加上两个弯牙,若是添上长鼻子,真是猛犸象一般。他,便是朱家祖先的原型。
马、吕二妖也显出原型,分别是一头高大的白色马匹和灰色的驴子,但是与寻常看到的温和有蹄类不同,四个蹄子尖尖似枪,嘴边更是突出了獠牙利齿。
三只妖兽打斗起来,天昏地暗。这野猪本来既是一猛兽,民间素来有一虎、二熊、三猪的说法,意思是说一只野猪发起飙来,就是老虎狗熊也要避让三尺。更何况淳翔乘着年轻人的一股子锐气,以一敌二,竟然丝毫不见落下风。
苏子文面无表情,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小林子高声嚷道:“里面埋伏了许久的朋友,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我心中暗暗叹道,雷珠果然不祥,还有其他妖怪在伺机抢夺。但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涌来,我欣喜万分,听草丛被拨开的擦擦响声,显出一条高挑的身影,失声喊道:“箴言,你来救我了!”
按照我以前的个性,此刻定然先好好骂一顿再说。我看到箴言额头血迹未干,显然是遭到吕冶莘袭击之后,不顾伤痛赶过来。可是难以抵挡三个妖怪,于是暗中潜伏,寻机救人。我心头一软,眼睛有些模糊,遥遥凝望他,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苏子文哈哈一笑:“我当是什么强有力的对手,不过是一个三尾小狐狸。不在乡下偷鸡吃,跑到城里来干什么?”
箴言不愠不怒,他向来办事稳妥,不会轻易地被惹火,淡淡说道:“我们妖与妖之间,就以我们的方式解决,不要牵涉其他无辜的人类。”
苏子文说道:“哦,原来你便是这个女子的未婚夫啊!”他轻佻地摸了一把我的脸蛋,我伸手厌恶地推开,“喳喳,这么美丽的女子,我怎么舍得伤害呢?等我干掉你了,再来慰济她寂寞的身心!”
箴言脸色向下沉了沉,对我说道:“小枫,你过来。”
我先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苏子文没有动静,于是大着胆子哒哒往箴言跑去,一边扯下内衣的一圈,急切地说道:“箴言,我先为你包扎一下!”
“好……”
话音未落,箴言倏然呼地一下,冲出去,掉下一对衣服。那苏子文卑鄙地发起偷袭,箴言赶忙显出原形与他缠斗。
苏子文乃是如同小牛一般庞大的硕鼠,灰毛在月光之下油光闪亮,最为夸张的则是他那一排如匕首一般的门牙,尤为可怕。
箴言我已经看过多次了,是头火红色的三尾狐。两者缠斗在一起,撕咬声、抓捕声,响彻不停。虽然箴言个体大于硕鼠,但是明显处于下风,可能事先已经受过伤,不免行动略有些迟缓,所倚仗的只是狐族特有的法术。
箴言一把火烧过去,硕鼠灵巧地躲开,冷不防撞上去。箴言眼眸里露出痛苦的神色,重重摔倒地上,倒地不起。
“箴言……”
我双脚一软,几乎翻到。
硕鼠吱吱地向我狂笑,我越听越怒,捡起箴言遗下的皮鞋扔过去,那家伙跳跃避开,皮鞋咣当砸在石塔上。
“妹妹,乱丢东西这习惯可不好。万一砸到了花花草草,可是罪过啊!”
昙泪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我心中一丝疑惑,她是怎么过来的?我丝毫没有觉察,等等,难道……
那硕鼠大叫道:“你……你,你这个奸猾的女人。我们居然被你骗了!难怪我们一直感受到有一个月女的气息,最初还以为是那个不成熟的家伙,原来是你故意混杂于其中迷惑我们!你的目的,也是雷珠?”
昙泪呵呵冷笑:“废话少说!”
昙泪娇小的身子蓦地庞大数倍,延长七八米,竟然是一条罕见的白色巨蟒,昂起头,双目如灯,不住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蛇正是鼠类天生的克星,苏子文一见之下,顿时遛遛如一个陀螺般地四下里逃命,想倚仗着较小的身子躲过去。
那大蛇看似庞大,其实身形极其灵活,左扭右转,总是在硕鼠后边数尺之内,哪是捕猎,纯粹是戏弄。
如此数次,硕鼠终于知道难逃毒手,浑身簌簌发抖,缩成一团,动也不动弹。那大蛇闪电般地一口叼住,吞进肚里。然后慢悠悠地向我这边游过来,身子渐渐变化,到我跟前时,已经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形态。
我早吓个半死,那生吞活吃的一幕实在惊心动魄,看到她的过来,两腿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下,战战兢兢挤出四个字:“不要吃我……”
昙泪咯咯笑道:“你我皆是同类,我怎么会吃你呢?起来吧,妹妹,有件事情麻烦了。”
说着把我扶起来,尽管还在两条腿子不停打哆嗦,至少勉强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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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1
昙泪又说:“每次变形,都忘了会把衣服涨破,总不能光着身子回去。妹子,借你老公的衣服一穿。”
她捡起箴言的外套,两人身材相差实在太多,昙泪披着箴言的外套,犹如穿了一件风衣一样,不过总是把全身遮住了。
我的心情徐徐平静下来,那股犹如亲人一番的思绪油然而生。她是月女,我勉强也是,难怪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会产生好感,原来——我们是同类。
一头野猪哼哼喘着粗气跑到我们面前,化出人形。马、吕二人,见到昙泪吃人,吓地魂飞魄散,顾不得淳翔,逃之夭夭。
淳翔也是裸着身子,我脸一红,撇过头不看。他便从我手里胡乱找了件箴言的衣服先穿上,然后大声问道:“白昙泪,怎么你也来到了这里。亦是为了雷珠?莫非你便是他们口中的白娘子?”
昙泪悠悠说道:“非也,雷珠本来属于我们月女一族,我这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白姐姐是我心目中仰慕的女子,所以我跟了她的姓束。”
淳翔冷笑一声:“你做的好阴险啊!自知无法对付几个妖怪,便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他们火拼,坐收渔翁之利。然后乘机干掉一个,杀之立威。想得到雷珠,没那么容易!别以为我怕你!”
昙泪呵呵笑道:“彼此,说道阴险,小女子还是不如阁下。那日诓骗何家妹妹妄图非礼,若非我施展手段,还不让你得逞?而且,你以为马吕二个会轻易放过你嘛?你会使用雷珠嘛?”
我恍然大悟,那日一直想不透,为何淳翔会突然昏倒,原来是昙泪暗中出手相救。我感激地看着她。昙泪眼神淡淡,丝毫没有变化。
淳翔一怔,这倒是个问题,而且一旦放出雷珠在他手里的消息,那群妖还不源源不断地涌来?与其这样,不如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昙泪,看雷珠的能量消耗的七七八八,非数百年不得恢复。到时候自己还活着都是问题。
于是默认了雷珠回归昙泪。
昙泪对我说道:“傻妹子,还不快去照顾你那受伤的老公!”
我几乎忘记了。
急忙赶过去,双膝着地跪下,把箴言的脑袋捧到怀中,又撕下一圈内衣,细心包扎好,哭着说道:“箴言,不要责骂我。今天我又不听你的话出去闯祸了。”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微弱地说道:“小傻瓜……我也不是一样嘛?”
幸好箴言受的伤还不是很重,只需休养几天,躺在床上。我时时刻刻陪着照料,看的淳翔羡慕不已,啧啧叹道娶妻如斯,一生无憾。
我向他鞠了个深深的躬,嘴里说道:“真是对不起,我令你失望了。”
淳翔霍然叫道:“什么?”
我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我既名之为枫,除了秋天出生,更是我五行缺木,从此不能佩戴金石饰品。小时候的玉佩,向来由家姐收藏,虽然丢失,如今仔细看来,那块你拣到的玉佩,只是款式相近,我一时之间没有辨别出来。真是抱歉,我并不是你的梦中情人。”
淳翔瞪大眼睛,猛然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梦中情人相会遥遥无期,现实中的人才值得关照。萌萌脾气虽然有点任性,但是是为好姑娘。请好好照顾她!不要辜负了少女的期望。”
淳翔无力地挥挥手说:“你走吧……”
箴言身体很快好转,我和箴言便在离开杭州前一天的晚上,预定了楼外楼一间包厢,举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小小餐宴。当电灯按灭,红烛摇曳,我心情罗漫,半合目光,含情脉脉地凝视箴言。
饭中,箴言说道:“其实,你和淳翔的事情我知道。”
我一惊,但是没有在脸面上显现出来。
“是昙泪告诉你吧。萌萌是我的死党,断然不会说出来,唯独昙泪心思叵测。”
箴言说:“我不会介意这件事情的。”
他从背后慢慢把我温柔地圈住,脑袋搁在我肩膀,悄悄咬我耳朵:“因为你已经证明了你的心。我知道,你向来不信什么五行缺木一说,金银首饰,身上从来不缺,这次远行怕弄丢了才没有佩戴,正好骗过了淳翔。你本来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但是……”
他亲亲我的面颊,我热度上来,低声说道:“你才是我心中的唯一……”
对面窗外,便是西湖夜景,五光十色,一轮满月挂在半空中,月色满天,水中亦是一或缺或合的月,那西湖恰如那温柔的一女子,在情人的怀中,脉脉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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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2
过了立秋,天气逐渐转凉,虽怀念穿裙子季节的好处,然秋高气爽,在一片开朗舒畅的心情下,唯独见到箴言整日缩在一只角落里面闷闷不乐。莫非是有心事?却又不同我说。扪心自问,自姐姐如上海,家中仅余我们二人,日日粘在一起,过着小夫妻的日子,有什么不可说的呢?那日箴言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傻乎乎发呆地看着枯萎的叶子落下树枝,归于尘土。
我悄悄绕到他背后,倏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在耳边吹起若兰:“箴言……”
箴言把手弯过来,摸摸我的脸蛋,说道:“好痒,不要吹了。”
我就吹!
鼓足腮帮子胡吹一气,这耳根附近本来就是极为敏感之处,尤其是犬科类。箴言那耳朵稍稍挥动,终于受不了,施展蛮力将我从背后拉过来,拉在怀中。两人咯咯调笑一番,我理理发髻,问道:“箴言,最近你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我耍小性子又惹你讨厌了?”
箴言摇摇头,眼睛盯着远处浩瀚的天空,说道:“一年之中,总是有那么几天不自在……”
我呀地轻轻一叹,失声叫道:“你们男人——也有女人的不痛快?”
听他说下去:“一到秋冬季节,夏日的薄薄凉爽的毛皮便要换成厚重暖和的一层。这换毛的日子,当真是日日过的不舒服,恨不得直接扒下皮如穿衣一般换毛。”
我啐了他一口:“去去,直接就是你们犬科类换毛呗。干吗说的这么暧昧,害的我好生误会!你不是已经是妖狐了嘛?人形都是随意转化,怎地还要换毛?”
箴言叹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饥汉子苦。其实妖狐分为九等,以尾巴数目多寡为能力标志。强者是九尾妖狐,传说中只有殷商时代的苏妲己一只,变化莫测,善于勾引人之魂魄。我祖先不过七尾红狐,数代与人类通婚,固然越发象人,但是能力也逐渐减少,到了我这一代,不过三尾妖狐,充其量保持人形,放点狐火罢了。能力不强,自然不可同先祖一般逃脱自然规律的束缚。”
他又想起什么,说道:“不行,我实在受不了!赶明儿就向学校请假,去北部的温泉乡疗养!”
我高兴地跳起来,叫道:“好也,带我一起去吧!
箴言叹气说道:“你这女人,自从今年六月暑假开始,算是从明江学院毕业之后,不思进取,整日赖在家里坐吃山空。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吃穷的!”
我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摇摇晃晃撒娇说道:“好歹我也是名门出身,嫁给你这个穷书生吃亏了点,但是你起码得养我啊。走吧,今天我收拾一下,明早就出发。”
次日一早,我们两人一起出发。箴言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上颠来倒去地看地图,只觉得五色线条迷迷糊糊,竟看得晕了。还在箴言以红笔圈出目的地,轻轻念出来:“伽尾川!”
箴言一怔,说道:“你居然没有念错字。很多人初始见到伽尾川,都念作夹尾川,其实那个字是读作‘切’。”
我小声嘟哝:“虽然我读书不如你多,但是也不必小瞧我,好歹国语专业的学了三年,总不至于念白字。不过这地名有点奇怪,为什么叫做伽尾川?”
“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近伽尾川八里,眺望云烟缭绕,远山缥缈,宛如仙境。越州地质属于火山喷发形成的海湾,地热丰富,蒸汽蒸腾,又在群山怀抱之下,就犹如瑶灵仙境一般了。我们沿盘山公路开到海拔六百多米的山顶,进了温泉度假村,预定好房间,然后箴言带我从山上栈道下行。身边水汽湿润,带有一股暖暖的舒服。其实我皮肤属干型,入干凉的秋季以来,本不舒服,难道到此一游,当真爽快。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拨云见日,箴言指着山下河川说道:“你看,这就是伽尾川的来历。”
两山之间的峡谷,几条河川奔流不息,或温柔恬静,或咆哮凶猛,细细数来,一共有七条,最终在峡谷出口汇拢。箴言介绍道:“这个峡谷的河川,犹如传说中七尾妖狐展开的尾巴,所以名为七尾川,天长日久,口口相传有讹,成了如今的伽尾川了。”
我顺口问道:“看来你对此熟悉的紧,又不是家乡,莫不是和你们狐狸们有什么关联?”
箴言说道:“正是!据说是我们田家先祖的发源地,古时候很多狐们换毛时候聚集在一起泡温泉。到了如今,很少有这番景象了。”
温泉馆在半山腰,分男女馆和混合馆,箴言拉着我的手贼忒嘻嘻说道:“小枫,我们一起鸳鸯浴吧!”
我白了他一眼:“想得倒美,若是让你看光了,岂不我大大吃亏。等正式结婚再说吧!哼哼!”
说着,逃之夭夭。在更衣室脱下衣服,再用毛巾遮住身子,小心翼翼地步入温泉内。其实心里发怵,以前家中除了和姐姐一起沐浴外,尚且不习惯再陌生人面前露出身子。
温泉里面人不多,我浸在暖暖的水里,忽见远处云雾中人影卓约,近了便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相貌甚是甜美,只是形容中带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她手中托着一只盘子,上面乃是一锡壶,忽问我:“要喝酒嘛?”
“谢谢,我酒量很差,不行的。”
我婉言谢绝。
她说道:“没事,只是米酒,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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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2
我再不好拒绝,稍微意思一下地喝了一口,入口甜甜糯糯,当真好喝,不知不觉地喝起来,与她攀谈。原来是附近一个小镇的居民,前来度假休闲,自言芳名蒲玲珑。我说道:“你的名字很好玩。”
“这不奇怪,要是你听到了我家人的名字,会更加有趣。”
“是吗?”
蒲玲珑笑道:“我觉得,你这女子很有灵气,似乎能够看到许多别人无法看到的事情。”
“呵呵,也许……”
我开了天眼,的确能够看透一些这个世界的本质,听她口中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我:“你说,人死了之后是什么?”
我奇怪,随口回答:“人死了,自然变成鬼。或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或投胎转世,另外开始。”
那女子幽幽说道:“若是留在人间,那又是什么?”
“孤魂野鬼罢了。”
“那他们为何不甘心入阴间,纵然怕下地狱,也比孤单地呆在人间好吧?”
平常这些我听箴言说多了,说道:“恐怕有何极深的怨念,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本身已经死去,以至于苦苦纠缠,不得解脱。此等才是最为痛苦。”
蒲玲珑点点头,若有所思,抬起头,见她肌肤有些病态的苍白,缺乏一种活人般的颜色。
“那,如何提醒他们呢?”
我一摊手,说道:“我不是法师,我也不晓得。”
“对了,”我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道:“隔壁是什么地方?我总觉得有股鬼鬼祟祟的目光盯着我们!”
“男温泉馆罢了!”
然后蒲玲珑毫不犹豫地将盘子飞出去,啊的一声毛骨悚然的男声惨叫。
这个世界清静了!
泡完温泉,我哼着小曲回到房间,见箴言额头贴了一块创口贴,暗暗好笑,也不去揭破,好奇地问道:“盐田镇在哪里?”
“不远!有事嘛?”
“认识了一个朋友,她邀请我过去玩一下。”
箴言一怔,仿佛从来不认识我一般地上下打量几番,嘴角稍许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哈哈大笑道:“你?天生的路盲——凭你?哈哈,盐田镇虽说不远,不过几十公里,可是你就连半里外的清水村还需得别人带过去呢!”
我恼羞成怒,恨恨地叫道:“我们打个赌,若是我成功的回来盐田镇,这个月的家务活就由你来干!”
我说到做到,回头就收拾了一番准备出发。箴言见我果决,丝毫不敢阻拦,临走时拍拍我的肩膀,有若生离死别:“记住,万一迷路了,呆在原地打电话过来。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来接你的!”
我越发恼怒,张牙舞爪地威胁一番,表示不成功便成仁。待坐上公交车,目送箴言愈来愈远,才开始后悔。我嚣张什么啊,姐妹们平常不就是这样嘲笑我,何必跟箴言怄气呢?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我好面子,不好意思向箴言求助,只得硬着头皮上。
很快到了盐田镇,本以为既然靠近海边,又是以盐田命名,该镇定是一片荒凉的盐碱地,在太阳地下泛着刺眼的白光,偶尔才长了几棵红树。哪知下了车,四下里张望,入眼皆是绿意葱葱,远比山中的明珠镇更像一个丛林小镇。
我呆呆地站着,不知何去何从,大腿外侧有东西硌地生疼,用手摸摸口袋,却掏出一只小巧的指南针,绝对不是我的物件,心里顿时甜蜜蜜地充满欢喜:“这个臭狐狸,虽然又好色又猥琐,毕竟还是心疼我。只是晓得我好面子,便偷偷地塞进来。”
我在车站小摊上买了一张地图,照着指南针慢慢摸索来到小镇大街上。这盐田镇街道宽阔干净,两边房屋错落有致。唯独就是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情,不少野狗一样的动物摇着毛茸茸的尾巴,扒在街道口的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甚至把垃圾桶整个儿掀倒,爬进去翻天覆地。有的听见我凑近的声响,好奇地抬起头,见没有食物丢过来,不满地抱怨几声,又钻进垃圾桶了。我细细一看,这些不是野狗,竟是野狐!
原来盐田镇环保甚佳,植被茂密,政府又不许伤害野生动物,这山里的野物就泛滥起来了。其中以野狐胆子最大,初始不过在镇子边缘小偷小摸,后来见人们没有反应,胆子越发壮大,大白天就嚣张地在街上寻找食物。我暗暗偷笑,赶明儿定是要把箴言拖来,让他好好瞧瞧同类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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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3
地图上没有标注邀请的主人家——盐田蒲家大院,我寻觅大街上穿梭的人流,看一位老大爷似乎是老住民,拉住他,摆出一个甜甜的笑靥,问道:“大爷,您可知道蒲家大院在哪儿?”
老大爷先是一怔,然后露出见鬼一样的神情,伸手向后一指,忙不迭地挣开我的手逃走。我心头纳闷,蒲家人难道很可怕嘛?莫不是他们做尽坏事,不得人心,待会儿也得小心点!
我循着街道走下去,在尽头看到一栋孤零零的大院子,朱色的大门红漆剥落,旁边有个门牌:蒲家大院,墙头凌乱地布满爬山虎,陈旧破落有些年份,怎地不知道修缮?
我充满怀疑地上前,按响门铃,嘀嘀的铃声回荡在大院里面,不刻急匆匆的脚步传来,而且不止一人。门呼啦猛然打开,我开口问道:“请问……”
噗!
一阵又黑又臭的液体淋头淋脑泼到我身上,粘乎乎的,好恶心!眼前模模糊糊,似乎有几个人围着我,其中一个像是跳大神一般,持剑乱舞,不时撒开黄表纸,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令!妖孽快显身!”
“快显身!”
“嗯?妖孽的法力又强大了,快显身!”
我拨开缠在身上的黑色液体,没气好笑地叫道:“我是人,怎么会显身呢?”
有人低声叫道:“啊,弄错了。看来果然是真人耶,不是什么妖孽。”
这时有个女子急忙上前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姑娘,我们把你当成坏人了,害地你这样。来来,先进去洗洗干净!”
我垮下脸来,憋着满肚子气进去浴室,好好冲洗,身上原来是黑狗血,恶心死了。一连抹了三遍香皂,皮肤擦痛了作罢。洗裕完毕,裹着浴巾出来,又见到那个女子。方才只是粗粗瞥了一眼,此刻看清,她约莫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一张脸长得温顺文弱,是男人喜欢的类型。此刻手上捧着一堆衣物,说道:“真是抱歉,方才冒犯了。由于姑娘的衣服都弄脏了,刚刚洗净,尚未晾干。姑娘的个子又很高,大院的女人没有一位适合姑娘,所以急匆匆买来几件衣服,试试看合身嘛?”
我穿上长裙套衫,除了裙子稍稍嫌长,基本合身。此次过来,预定一日即可返回,所以没有备替换衣物,暂时穿着他们买来的,也算是为我赔罪。
那女子待我穿好衣物,就说道:“我家先生请姑娘过去谈谈。”
我点点头,随这女子前去,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头发涂了油梳理整整齐齐,养了一撇漂亮的小胡子,对我说道:“啊,欢迎欢迎!不知贵客远迎,先前还冒犯了,真是抱歉。不知这位小姐,是哪一家的贵客啊?”
我说道:“是贵宅蒲玲珑小姐邀请我前来的。我姓何,荷田何家,何枫是也。”
那先生问道:“那何云先生是您什么人?”
“小女子的家祖!”
“哦!”他的神色放松,“原来是何先生的孙女啊,欢迎之极。据说他与我父亲多有来往,而且我与你父亲何不歌先生在生意场上也多有来往。欢迎!我是蒲家的蒲松龄,和《聊斋志异》的那位作者恰好同名同姓,可不要误会啊!这位是蒲家大管家,周芷若女士。一路过来,可辛苦了,暂且下去,休息休息吧!”
哈!难怪蒲玲珑曾说听到他家人的名字会更加有趣!
周芷若管家微微点头,领我到了一间客房,早已收掇好,她说道:“何小姐暂且住在这里,若是气闷,前面就是一个花圃,出去走走也好。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打内线电话,我的是一零七。”
我疑问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们大叫什么妖孽,又把黑狗血倒在我身上。我看是误会了,但是你们防着什么恶祟吧?”
周管家微笑说道:“做下人的不好乱说主人家的事情,要是让先生知道了,一定骂死我!”
见她婉言拒绝,我稍微有些失望,然后又问道:“对了,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蒲小姐人呢?是她邀我来的啊,可让我们聚聚。”
周管家面露难色,支吾道:“这个……我做不了主啊。实在抱歉了!”
说完,唯恐我再询问下去,忙不迭地告辞离去。我呆在客房里面,躺在床头翻翻书,果真气闷的紧,好像有股死一样的窒息压着人,索性走出去。前面是一座极大的花圃,此刻正是秋季,满院子尽是盛开的菊花,似黄金一般灿烂。我心情开怀,我正要过去瞧瞧,忽然一个人跑了过来,躲避不及,顿时摔倒。
“对不起!”
对面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慌忙把我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上下打量一下,除了可怜的衣服遭受磨难外,倒是安然无恙。
青年打量着我,忽说道:“咦,你便是新来的客人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33
我点点头,那青年笑道:“我是蒲琉璃,蒲玲珑是我姐姐。”
我笑道:“哦,很高兴认识你啊!你姐姐呢,怎么没有见到她?是不是生病了?”
蒲琉璃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过他为人爽快多了,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姐姐这个有点不太正常,上次莫名其妙的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一定和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不要见怪啊!”
啊!我掩嘴惊叹。
蒲琉璃说道:“我有事暂且离去,待会儿再见。”
说着离开,就剩下我在花圃下。游玩一会儿,感觉无聊,便又回去躺在床头。过了晌午,周管家叫我来吃饭。
我稍稍梳妆打扮一番,随周管家入餐厅,里面一张的就餐桌,摆了不下十几把椅子,显然蒲家是个很大的家族。片刻,众人陆续进来,除了先前招呼我的蒲松龄,还有几位面目之间依稀有些相象的男子,估计便是蒲氏兄弟。他们瞅见我神色各不相同,仅有蒲松龄面露微笑,轻轻点头示意,其他或倨傲,或小觑,最小的一位甚至面有不悦,冷冰冰地盯着我,直让我发怵,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年轻一辈中,我只识得蒲琉璃和他的哲学家姐姐蒲玲珑。众人依次入座,蒲家四兄弟相继占据了东西两边的前席。叫我不解的是,坐北朝南代表家长的正席仅仅摆了一张椅子,却无人入座。难道蒲家没有主人?我本以为蒲松龄便是蒲家的家长。
按照规矩,女人是没有资格入席,考虑到我是客人的缘故,所以特意安排我入座,又恐我一个女子孤零零地呆在男子中间别扭,同时让周管家陪伴。其他人就以辈分年龄排列下去。仆人如蝴蝶穿梭地端来食物,然而蒲家却奉行食不语政策,这一餐吃得极为闷气。心想,若是我家如此,老早就逃出去了。亏他们还受得了。于是草草填饱了肚子,告辞退下,周管家纵然没有吃好,也陪我下去,使得我过意不去,她摇摇头笑道:“我作为一个管家,老早要有吃不饱饭,随时随地陪客人的觉悟。且说,何家二小姐生得这番美貌,光是看看就饱了。”
我莞尔一笑,晓得她在调侃秀色可餐。不刻蒲琉璃也食罢,仿佛是有意凑近来。周管家察言观色,见机退开,我其实也有事情想询问蒲琉璃,便没有阻拦。
蒲琉璃似乎极少接触同龄的女子,讷讷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我浅浅一笑,算是回答,他又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家很少有客人上门,你结婚了嘛?”
此次为了防止无聊的男人骚扰,我故意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象征结婚的白金圆戒,所及之处,我依旧有点害羞,点点头,低声说道:“快了!”
蒲琉璃兴奋起来,问道:“那谈谈你夫婿,是怎么认识的?”
我伸指描描脸颊,说道:“小时候见过几面,然后通过相亲认识,自由恋爱结婚了。”
他啧啧叹道:“真羡慕你!听说何家也是一个大家族,但是家长开明,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有一股奔放的气息。而我们从小就得遵守各种各样的规矩,事事都得依照长辈的指示,生活在这样一种叫人窒息的环境下,真是痛苦!”
我突然想到,问道:“唉,我刚进来的时候,怎么迎面就被狗血淋头,似乎有很重大的事情一样?”
蒲琉璃脸色徒然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松缓下来,说道:“也罢,你一个外人,知道了也无妨。”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来,说道:“据说,我们家的祖先,和五尾妖狐有关系!”
“什么!”
我吃了一惊。
蒲琉璃连忙摆手说道:“但是你不必害怕,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再说,此事太玄,未必是真的。”
真的狐狸精都天天陪着我,依旧不动声色,听他说下去。
“那妖狐本是祸害,后来祖先不知道怎么地施展神通,五尾妖狐被收伏,只能为我们蒲家带来财富。从此我们蒲家日益富裕,直到我爸爸那一代,五尾妖狐忽然逃脱,恰好幼年时候的姐姐遇见,受到了惊吓,脑子不太正常了。我们拘禁了她几百年,唯恐来报复。所以我们便小心翼翼,那天你孤身一人前来,偏生又美得过分,我们就当作是妖狐前来,原来弄错了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我见你父执一辈中,有人对我甚是不满,为何?”
蒲琉璃一怔,问道:“哪位?”
他拉着我凑近餐厅,顺着门口死角望进去,说道:“这坐西朝南第一位,便是我父亲蒲松龄,想必你见过了;第二位是我二叔蒲兰芳,他是一个花花公子;对面第一位是我三叔蒲梅香,和家人关系都不大好,早些年被赶出家门,最近才有事回来;第二位是我四叔蒲竹青,喜欢那些牛鬼蛇神。你说是哪一位?”
“你那四叔!”
“哦,原来是他。就是他闹的笑话,由他主持法事来捉拿妖狐,结果误把你当成了妖狐,扑了一身狗血,家里人都在暗暗嘲笑他。所以对你不太友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34
我们转身离开餐厅,又稍许谈了会。我知道他隐隐对我有好感,但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有些依赖的情愫在内。突然——
“琉璃!”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蒲琉璃顿时如掉入冰水中,战栗不已,转回头战战兢兢地问候:“父亲!”
蒲松龄笑道:“看来你和何家二小姐相处的很好啊!”
“是是……”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暂且退下,陪你姐姐去!”
蒲琉璃黯然退下。
蒲松龄转然对我说道:“何二小姐今次吃的不多啊,是不是菜肴不合你脾胃?”
“呜……最近正在减肥,若是再胖下去,我先生会不满意的。”
我天生纤瘦,腰肢已经细成这副德行了,这个借口只能哄哄白痴。果然蒲松龄嘴角一扬,并没有生气,却道:“其实,今日是我父亲尾七之日,明日丧事便正式终结了。到时我们蒲家举行家族享筵,希冀届时何二小姐参与。”
啊!享筵,通常是家族大事商议,我一个外人,参一脚干吗?正疑惑中,蒲松龄又笑道:“何二小姐不必心存疑虑,这是我们商议后都一致同意的!有些家族大事,也需得外人见证。何先生高风亮节,我们素来佩服的紧,是以对你也一样的信任。”
“啊,小女子居然能得到诸位的欣赏,真是荣幸之至!”
我鞠躬致谢。
“哪里哪里,其实能够邀来何二小姐拜访,才是我们蒲家的光荣。在此不必客气,权当作自己家一般即可。”
蒲松龄客套几句,便向我告辞离去。
我心想,假使自己家真的这般古板,老早逃出去了,下午蒲家甚无活动,若家中早好戏连台,或者与箴言聊天,或者和姐姐胡闹,哪象现在,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无聊之极,便出了门四下里闲逛。蒲家大院是标准的大家族庭院,规模乃是荷田居数倍。只是看房子颇有些陈旧,不知道他们有无注意保养维修。溜达片刻,倏然瞥见一道人影飞快地扑进偏房,我失声叫道:“什么人?”
对面没有回答,房门敞开一道缝隙,似乎在引诱我入内。好奇心终于战胜害怕,心想,总不会歹徒来盗窃吧?纵然如此,反正蒲家大院里人多的是,大呼几下,就可安然无恙。
我推开房门,这是一间幽静的龛房,打扫地干干净净,迎面便是一个极大的屏风,由于恰好反光,一时看不清上面画着什么。而几上挂着的一只琵琶吸引了我的注意,忍不住伸手拿下来,轻轻一拨,铮~
“什么人?”
有人惊声大叫,便出来一个男子,我吓了一跳,细看却是蒲家四兄弟的蒲兰芳,饭桌上对我甚是小觑。此刻他见到我反倒尴尬地一笑,我打量他全身,口袋里面似乎塞地鼓鼓,当下明白。听蒲琉璃说过,此人是个花花公子,既然是这般人,开销自然大,开销一大,手头自然紧,手头紧的话,得想办法补贴,于是把注意打到了这个文物储藏间了。
“原来是何二小姐啊,幸会幸会。”
蒲兰芳约莫三十出头,相貌极为英俊,骨子里却是一股子流氓味道,不过也是很讨女人喜欢的。我于是问道:“嗯,蒲二先生来此干吗?”
蒲兰芳打了个哈哈,说道:“哦,很久没有回家,特意来到家中祖传之宝的展览室,打扫鉴赏,不枉蒲家人的心意。那么……”他反问道:“何二小姐呢?”
“呵呵,基于同样的理由啊!初次来到蒲家,特意来到蒲家中祖传之宝的展览室,打扫鉴赏,不枉客人的心意。”
我们相顾大笑,说实在的,蒲兰芳这人有趣多了,不愧为花花公子,晓得如何讨女人喜欢。
蒲兰芳急于摆脱尴尬地位,反倒向我介绍起诸般宝物,他打亮电灯,指着屏风说道:“这是我们蒲家的镇家之宝:五色妖姬屏风!”
我目光移过去,顿时被吸引。屏风上,一女子身姿柔软,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夏纱,遮掩不住风流外泻,手中托着一个骷髅头,向满月奔去。顾盼之间巧笑倩兮,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极尽妍态。
蒲兰芳娓娓叙道:“传说,昔越州有五尾妖狐,号五色妖姬,宛如天凿,美艳之极。我家先祖乃是一画匠,某日,与五尾妖狐偶逢,惊为天人。至此穷三年之力,妆画此屏风,极得妖姬的神韵。连妖姬自己一见之下,都迷恋不已,魂魄被收。这便是我蒲家发家之始。此屏风也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了。”
我再看屏风,果然见五色妖姬双足之下,以五彩云朵代替,一方面暗示五色妖姬的身份,又一方面表面非人若仙。
我问道:“唉,那我听说了五色妖姬以前逃走,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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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34
蒲兰芳嗤之以鼻:“杞人忧天,胡说八道。暂且不说这世界中究竟有无妖狐,我看,一定是大哥或者老四的阴谋,为了争夺家产。”
我心念一动,抱着琵琶坐下,弹奏起来一曲《五色妖姬》,这是一首琵琶弹奏,乐曲欢快,节奏明朗,那五色妖姬的妖色连连,极尽妍态。本是台湾布袋戏霹雳传奇的配乐,此处名字相同,正好一用。
蒲兰芳一怔,待我弹完说道:“想不到何二小姐多才多艺,居然还会弹奏琵琶。”
我说道:“我是越二中出身的,每个学生须得掌握一样乐器。我选了琵琶。唉,许多年不练,手都生疏了。”
我又弹奏了一曲《东风破》,蒲兰芳细细听完,说道:“此次颇有古风,名叫什么?我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东风破》”
蒲兰芳一怔,说道:“不会吧,我可是流行音乐爱好者。从没听说过此曲。倒是古人苏轼的《东风破》晓得,莫不是改编于他?”
我说道:“这是一个流行歌曲,已经流传好几年了,应该耳熟能详。”
蒲兰芳不解地摇摇头,若有所思。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临别之际,我眼角偷偷回望,瞥见那五色妖姬目光流转,似乎活了一般,不由地心头一慌,连忙逃出去。
才出了门口,耳边忽一记震天价的大喊叫:“站住!你们鬼鬼祟祟在此做何?”
我身子一颤,几乎吓瘫,心头噗噗乱跳,回转头,却是蒲家老四蒲竹青。他似乎故意埋伏在这边,捉拿我们。
蒲兰芳心惊不已,素知他开销极大,手头时常拮据,此刻突然出现在收藏价值不菲文物的偏房内,不免叫人生疑。于是讷讷笑道:“原来四弟啊!呵呵,大哥找我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罢,逃之夭夭。
那蒲竹青轻轻放走蒲兰芳,眼光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极为不礼貌,嘴角渐渐扬起一个轻蔑不屑的角度,神情暧昧,定是以为我和蒲兰芳有何不正当的龌龊关系,以至于如此小觑。我脸色发青,浑身颤抖,容不得分辨,跺跺脚气愤地离去。
回到房间,我气鼓鼓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过了许久,有人敲门,周管家的声音响起:“何二小姐,在吗?”
“请进!”
我慌忙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周管家捧着一包衣物推门进来,瞅瞅我的面颊,笑道:“何二小姐的心情似乎不佳,有何事情惹得你不快?”
“没,好多了。嗯,这是我的衣服嘛?晾干的好快!”
周管家摇摇头,把衣服摊在床头,却是一件甚为华丽的浅紫色礼服,她说道:“这是给你在今晚享筵时候出席的礼服,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适合你的身材呢!”
我一呆,奇怪地问道:“礼服?享筵要穿礼服嘛?”
“当然了,因为有很多客人要过来,需得正式一点!”
我以为享筵就是几个家人举办的小型宴会,哪知道是这般重要的社交活动,连华美的礼服都得出动。周管家温软地拉我过来,说道:“来,试试看。不行的话我再换一件!”
我褪去外衣,在周管家的协助下穿上浅紫色的长裙女装,除了腰身稍微宽大一点,基本合身,于是周管家抽紧腰带,对着镜子转身一周,顾盼之间,甚为美丽,不知不觉,连带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管家赞许地点头,把衣服留下,让我收好备享筵。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原本以为一日即可返回,没有过夜的打算,若是我夜不归寐,箴言定会着急的。我问周管家:“这里的电话可以打外线嘛?”
周管家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正在整修,只能内部联系。何二小姐要通知家人嘛?实在着急的话不如去外边的便利店打电话!”
我点点头,经过周管家指点,反正便利店即在附近,不至于迷路,单独一个人就外出。向老板娘借了电话给箴言的手机打电话:“箴言……”
箴言:“你的朋友,招呼的可好?”
我:“呸,一进门就是黑狗血招待,你说嘛?”
我絮絮叨叨地向箴言发了一点牢骚,顺便讲了盐田镇狐狸如野狗,听地他先是发愣,随后哈哈大笑。最后我说道:“箴言……”
“嗯,还有事情嘛?”
“我很怕。不知道怎么的,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总觉得这户人家不太正常,家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就像是早上湿湿的雾气,叫人很难受,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家里的每个人,好像除了蒲玲珑以外,每个人都很奇怪,我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35
“不用太担心,要不明天我来接你。”
我只能这样了,和箴言告别,挂了电话。
我回到蒲家大院,途径花圃,此刻已经接近傍晚,山间多水汽,慢慢地蒸腾起一团团氤氤。一阵秋风吹过,拨开云雾,袅袅中忽然显出五色云衫,双足埋在缥缈中,状若腾云驾雾,蓦然回首,那伊人目光流转之间,当真是妖色连连!我轻轻叫了一声啊!定睛细看,原来是蒲玲珑!
邀请的主人,终于再次出场!
蒲玲珑踏着悠闲的脚步徜徉菊花中,对我抬起头,喃喃自语:“你说,这菊花,是不是象征着死亡之花?”
我回答说道:“死亡之花,应该是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是也。传说人死之后,过奈何桥前之岸,皆是曼珠沙华,鲜红若火。是以彼岸花为死亡之花。”
蒲玲珑摇摇头,说道:“不,你看满地黄色菊花似金黄盔甲,虽然华美,然这菊花生长于萧瑟的秋季,即将一片空虚的冬天,生命消失于刹那之间,便有一种空虚寂寞的感觉。”
我不太明白蒲玲珑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女子本来就怪怪的,不过的确在哀悼死者的时候,佩戴菊花。
蒲玲珑忽然又问道:“方才我见周管家带着衣服给你了,今晚你穿上礼服,一定越发漂亮!”
我说道:“这个享筵,乃是家庭之私下举办。你们是不是搞地太张扬了?”
蒲玲珑难得和我谈起来家常,苦笑道:“因为今天的享筵还涉及家财的继承权,自然需要很多人来保证。再说……”
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来说道:“其实我是狐仙呢!”
“狐仙?”
无论蒲琉璃、蒲松龄,还是蒲兰芳,谈及五色妖姬,都是一连惧色,或是嗤之以鼻,唯独蒲玲珑这般态度恭敬,也许她是同为女子的缘故吧。
蒲玲珑笑眯眯问道:“那你信不信狐仙?”
我点点头,勉强地说道:“有点吧。”
蒲玲珑说道:“我家发家实在是依赖狐仙,特意为她造了一个房子供养。二十多年前,不知道何故忽然着火,据说有人看到五彩云飘过,那狐仙离开了我家。从此蒲家确实衰弱了,兄弟之间纷争不已,连续关闭了好几个工厂。爸爸却怕的要死。所以,今天晚上,我要做狐仙了!”
我愣愣地看着蒲玲珑,有点不认识她一样,原本迷茫的目光,第一次散发灵动的神采。是她么?
“那狐仙,你这生人要怎么做呢?”
“秘密!嘻嘻!”
到了晚上,各色客人陆续前来,蒲家大院顿时热闹非凡,倒是因为人多不过来,客厅实在无法容纳,不得不转移到了花圃,中式流水宴也改为西洋自助餐,脚步乱踏,活生生地糟蹋了许多菊花。
那蒲家四兄弟皆在迎接客人,周管家更是忙里忙外,蒲琉璃在一旁协助,至于蒲玲珑,却不见了人影,冷落了我这个最先来到的客人。其实我厌烦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反而乐得轻闲,穿着淡紫色长裙,拎了一瓶果酒,随处找甜食蘸着吃。偶有几个不怀好意之徒凑上前搭讪,都被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吓走。
约莫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相貌儒雅,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那蒲松龄高兴地亲自上前迎接,其他三个兄弟,脸上不约而同地显出不屑的神情。此人是谁?值得如此重视?
蒲松龄与那人客套了几句,然后上正席,大声向客人们宣布:“诸位,请静一静!”
他中气十足,一时声音响彻花圃,客人们都静下声来看着他。蒲松龄说道:“在下蒲松龄,今晚邀请诸位好友来到本宅,有一件大事需要诸位见证,又有另外一件好事希望大家分享。”他顿了顿又说,“今晚是我父亲尾七最后一天,按照习俗,我们兄弟四人得分家产了。我父亲留下遗嘱交给大律师赵先生,请他来公布遗嘱吧!”
那人原来是律师啊,难怪身上有着一股子正气。那赵先生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个大号信壳,从内掏出一个磁带。蒲家四兄弟都稍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见竟然是声音遗嘱。周管家吩咐下人飞快地捧了一个放音机,待赵先生插入磁带,沉寂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彻花圃:
“我是蒲家第七代蒲翰墨,谨以蒲家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我抱着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立下这份遗嘱。幼子蒲竹青,不学无术,专攻邪门歪道,剥夺一切财产继承权!……”
“哗!”众人传出一阵惊叹,蒲竹青面色铁青,紧紧攥住了拳头。
“……三子蒲梅香,不孝不悌,剥夺一切财产继承权……”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那老三顿时垮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