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4
我素知箴言习惯用的是古龙男式香水,那味道我熟悉。然而今日却是一股淡淡的幽香,以我女性的直觉,似乎对方女子也。
但是我也没有说破,相处了这么久我也知道箴言的品性。大概是一般的应酬,或许遇到几个女子。若是我胡乱吃醋,又会被众人嘲笑。
当下释然。
我对箴言说道:“今天我找到了奶奶以前留下的日记,那日记中记载的内容,和陈素梅说的根本不一致。那个陈溪月似乎单恋。”
箴言笑道:“其实老一辈的事情我们还是少干涉为妙,毕竟隔了这么多年。即使翻出来,也毫无意义。”
我点点头说道:“你说得是。哎,肚子饿吗?我去煮粥。”
箴言摆摆手说道:“不必了,这些时日太辛苦,只想好好趴在床上。我的懒虫子,今天怎么有这番耐力等到了我回来,莫非有什么事情?”
我抿嘴掩笑:“不告诉你。”
我也在箴言上床之后洗梳就寝,一天的疲劳积累下来,打了个哈欠就沉沉入睡。睡梦之后,好像闻到丝丝淡雅的香味,就如今日箴言衣服上的遗香。
我蓦然张开眼睛,眼前漫天飘舞着朵朵白色和粉红的小花。白花落在鼻尖,很快化为一滴水,顺着面颊落下,而红花却带着淡淡的芳香,在我头发上积满。我慢慢起身,自己不是躺在家里温暖的床榻上,却在雪堆里,衣装单薄不觉寒冷,面前就是那棵巨大的梅花树。
远处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我倏然一惊,本能地躲在梅花树背后。巨大的梅花树正好隐藏了我人,我悄悄窥视,来的人是陈素梅。她来此干什么?
陈素梅矗立在梅花树下,口鼻喷着白气,眼睛四下里张望,在等待某人的过来。如此晚上约见一个人,定是企图隐秘见不得人的事情。
踏踏到脚步声又从远处传来,陈素梅身子一震,看到一个人影过来。这个身影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眼看陈素梅惊喜地奔过来,一头扑到那人的怀里,那人抱住女人,雪光清清楚楚反射在他脸上。我惊骇地叫着:“啊——”
我倏然起身,浑身大汗淋淋,伸手捋捋湿漉漉的头发。该死,我怎么会做这种梦,一定是受到奶奶日记得影响。
我梳洗完毕来到厨房,留着一壶肉糜粥,上面贴着纸条:“懒虫子,我去上班了。自己保重。”
我温馨地一笑:“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取了勺子细细品味,粥的味道真好,是箴言用心煮的。能够嫁给这样一个男子真好。以前他虽然偶然煮饭给我吃,但是做早餐还是第一回。难得这么勤快体贴!今天回家一定好好宠宠。
大雪还是在下,新的一天照例是无聊地呆在家里。虽然做了那样的噩梦,我经不住日记的诱惑,又翻开阅读。
一连几夜我都被这样的梦困惑,令我不禁迷乱,莫非我真的和陈溪月有缘?不是,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相反还有点讨厌他。先生饱览群书,他一定懂得为什么,要是问问先生就能明白。可是,我怎么能问及呢?先生一定会认为荒诞不经。
对了,一定是梅花树。梅花树有灵性,他说定我和陈溪月有渊源,极力撮合我们,于是夜里就托梦骚扰。
我终于受不了,捡了一根木棍出门。恰逢这些天下大雪,地上积了很厚一层雪,我跌跌撞撞跑到村口的梅花树下。抡起棍子对树就是一阵乱抽,直到打得气喘吁吁,骂道:“我求的姻缘不是陈溪月,要是下次再来梦中骚扰我,我就放火烧了你这鬼树!”
纵然暴打了梅花树一顿,怒气还是没有消散,待回到家里先生见着了,问道:“小梅,今日有何事心情不爽快?”
我慌慌张张回答:“没,没,哪里有呢……”
先生瞟了我一眼说道:“又去村口的梅花树下求姻缘了?”
我大吃一惊,先生真是成了诸葛亮了,怎么一下子就掐指算中!我不禁失声道:“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先生笑着说道:“傻姑娘,你的肩头还留有梅花瓣呢!方才我见你出去,不刻出来,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边有梅花树。所以我一猜即中。女孩子长大了,便开始想要男人了。赶明儿你说出来看中哪户人家,我做主把你嫁过去。”
我脸红起来,讷讷说道:“先生不要取笑我了……小梅留在先生身边就好。”
先生忽然脸色一沉,我以为先生不高兴听到我的话,顿时噤若寒蝉。哪知先生却是拍拍我肩头的花瓣雪花,语调严肃地说道:“小梅快去换过全身衣物,然后放火烧掉,灰烬埋到院子土里,切记再烧水沐浴。”
我不明白先生为何催促我这般做事,但是先生的吩咐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匆匆换衣沐浴,然后烧掉衣物。真是心痛,这是去年先生给我的新年之衣,没有穿过几次呢!待一切忙碌好,我到了书房里,见到先生正在细心地穿着一串玛瑙,实在比那个发夹的好看多了。
“先生……”我低低的叫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5
先生一边做工玛瑙串,一边问道:“小梅我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我惶恐地点点头,不知道我哪里惹先生不高兴了。
先生问道:“近些时日,你有没有做梦梦到什么奇异之事?”
我立时惴惴不安,想不到先生连这个也知道了,于是说道:“是的,我在近些时日常常梦见我在梅花树下遇见陈、陈溪月……先生怎么了?”
先生顿时沉默不语,面色冷酷,看上去十分生气,然后把做好的玛瑙串给我,说道:“小梅,喜欢吗?喜欢先生就送给你。”
我非常高兴,那些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不知道先生为什么把如此珍贵的珠宝首饰送给我一个小丫鬟。
先生说道:“玛瑙串我给你,但是需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请先生吩咐。”
“就是从此刻起,必须时时刻刻戴在手腕上,无论沐浴就寝,都不许拿下!”
先生却也多虑了,如此珍宝,喜爱都来不及,恨不得时时刻刻拿着,哪会轻易放开。于是说道:“遵从先生的嘱咐。”
先生挥手叫我下去,离开书房之时,似乎听到先生喃喃说道:“妖孽,居然欺凌到我头上来……”
我心头一颤,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妖孽,真的有妖孽吗?
晚上,外边寒风阵阵呼啸,一天的疲劳积累下来,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摸摸手上的玛瑙串,好好地挂着。仔细想来,先生今日真个奇怪。好端端地就送我一个珍贵的玛瑙。心中琢磨着先生说得那个妖孽,究竟在说什么。
毕竟时刻已晚,我打了几个哈欠就睡熟。睡梦中依旧梦见了我来到梅花树下,约见那个陈溪月。我对那人并无多少好感,为何老是做这般噩梦?赶明儿一定烧了那鬼树!
突然闪出了先生的人影,我顿时惊呼道:“先生!”
先生满脸怒容,盯住我和陈溪月。先生一定很生气,因为我没有经过先生的允许就私下里会见别的男子。但是,这是梦中,怎地先生也来了。
陈溪月急忙拦在我面前说道:“何先生,我是和小梅真心相对。请何先生成全我们!”
先生勃然大怒说道:“陈溪月,莫怪我不看在陈何两家的交情,翻脸不认人!这般私下里约会,成合体统?”
说着先生拉住我的手就离开,先生个子不高,那陈溪月虽然瘦弱,却远远比先生高大。但是在先生面前,就如对着长辈,不敢丝毫声张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我忽然感到身体里有股哀怨的情绪流露,回头看看面如死灰的陈溪月。
先生不顾我的死命挣扎,强拉到了一块空白的雪地上,右手指着我的鼻尖大声喝道:“妖孽,现身!”
我怎么成了妖孽?我顿时簌簌发抖,但是口上却说出来:“何先生,妾身与寻常男子求情索爱,干你何事?”
先生冷冷说道:“原本倒我不干我什么事情。但是你居然欺凌到我家小梅身上,我不得不出手!”
我顿时尖叫道:“这丫头不好,来向我求姻缘也罢了。求姻缘不成,居然将我一顿殴打。我能不报仇吗?别是只有人会记仇,我们草木精灵,也是有情有仇的!”
先生叹道:“这是小梅不对。你若是许诺今后不再纠缠小梅和其他寻常人家。我便不计较。”
我又尖叫:“这怎么成呢?我和溪月真心相爱,配成姻缘……”
先生脸色徒然大变,说道:“那就怨不得我了……”
倏然我有一股力量牵着我的精神向一个地方涌去,我大叫起来:“土生木,若是金属我还有警觉,你好狠,居然用玛瑙的土源吸我回归,啊……”
最后一丝声响似乎脱离我一般的叫道:“我诅咒你何家没有好姻缘,你没有好姻缘,你何家子孙也没有姻缘……”
我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似乎灵魂离开了躯体了一般。许久,我才察觉到我的身子在摇晃地移动,等我张开眼睛,却是躺在一个人的背脊上,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气息,我不禁轻轻叫道:“先生……”
先生背着我在莽莽雪原上行走,他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我怎么了?先生。这不是做梦吧?一切都好像真的。”
先生安慰我说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却如死里活过来一般,抱紧了先生的身子,嘤嘤哭起来:“先生不要离开我,小梅不能没有先生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6
“傻丫头!”先生温和地说道,伸手轻轻摸摸我的头发,已经到家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我鼻翼,我倏然惊醒,张开眼帘,发觉自己靠在书桌上睡熟了,手中尚握着奶奶的日记。回想那些情景,我分辨不出究竟是日记的内容,还是我所做的梦魇。
顺着幽香闻过去,倏然一惊,几乎从书桌上摔下去,对面站立一人,竟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楚仙发,但见他黑色风衣,发丝依旧如雪,披在肩头,相貌阴柔秀美。
“你……你来干什么,莫不是又要来害我?”
楚仙发手中撰着一只梅花,幽香正是从上面传过来,听他笑道:“你我两身一心,你既是我,我既是你。我怎么可能害你?”
“那你来干什么?”
楚仙发说道:“我来提醒你一下,你最爱的人,正在背叛你!我曾经将我看到的事实托梦传给你,你却不信。不如让你亲自查看一下!”
我的心徒然抽紧,喃喃呼唤着箴言的名字,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弥漫,冲动地使我立即披上大衣,匆匆走出荷田居。
大雪已止,世界在夜幕的笼罩中,惟有一轮半月,象一颗残缺的明珠,孤独寂寞地挂在半空中,月光反射雪花,好像让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灰色的纱。我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在雪原里,越靠近村口的梅花树,心底的不安情绪就如一条蟒蛇勒紧我的脖子,使得我艰难于喘息。我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梦里的事实,但是思念箴言的动力又驱使我的前进。
今夜天色良好,百步远即可清清楚楚地眺望到梅花树下的情形。当我瞥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相拥在一起的亲昵动作时,我几乎脑中一片空白,顿时软软地瘫倒,坐在雪地里,什么也不动,什么也不说,似乎失却了七魂六魄一般。
许久,我开始有知觉的觉察是一滴热泪顺着面颊落下,滴在手腕上已经很凉了。我在哭,我很久没有为了伤痛而哭泣。我擦擦眼泪,坚强地站起来,默默转身离开这伤心之所。让他们去幸福,受伤只有我一个吧……
回到家里,楚仙发早已经离去,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一直听到箴言推门进来,才习惯地慌忙上前为他脱去大衣,然后奉茶上去,坐在他身边,能看着他就觉得开心。
“怎么了?”箴言抚摸我的面颊,说道,“你的脸好白啊,是不是生病了?老是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等我有空闲了,我带你出去。”
我眉开眼笑,说道:“箴言,你真温柔,感谢你一年多来的照顾。我是个坏脾气的女孩,喜欢耍小性子,气量又窄,争风吃醋厉害,凡事又斤斤计较!难为你能够忍受我糟糕的性格,我非常幸福,真的,我非常幸福。”
箴言怔了怔,终于觉察有点不对劲了,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我淡淡地说,就如在说今天晚上吃豆子还是青菜一样平常:“我们,分手吧!”
箴言顿时脸色大变,冲动地双手握住我的身子摇晃叫道:“你说什么?”
我惨然一笑:“祝你和陈素梅幸福!我知道,假若我是男子的话,我也会选择陈素梅。她是富豪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有几十亿家产;她相貌美艳,身材窈窕;学识极高,是台大史学硕士,和你有共同语言;性格又是稳重成熟。和我这个只能继承一栋老房子,相貌普通,身子纤瘦,还是大专毕业,小心眼的女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箴言呆呆地瞪大眼睛,含含糊糊说道:“你都知道了……”
他一直在发愣,我也没有理会,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衣服睡觉。我真是个奇特的女人,人生经历如此重大变革,居然还可以沉沉入睡,第二天老样子睡到正午才起床。走下楼,在桌子上看到一张便笺,密密麻麻地写完文字,那是箴言熟悉的瘦金体。
“小枫,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尽管我知道我已经这个没有资格了。
非常对不起,我的所作所为一定让你伤透了心!你是个好女孩,性情温柔体贴,每个人都说能够娶到这样一位好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当我和你订婚的时候,尽管我酒量不行,但高兴地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然而我却迷惑了,终于失去了你的心。当我第一眼见到陈素梅的时候,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除了有钱、有相貌之外——而这种女子我见多了,也没有什么感触。直到我们开始一起工事,我才发觉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如她身上的体香,清新淡雅,有一股吸引人的味道。我们一起做事,中午一起吃饭,聊聊天,开始也没有什么。直到有一天,她的车子坏了,只好由我顺便送她回家。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当在她家门口的送别的时候,陈素梅突然扑到我的怀里,令我迷乱堕落。当我清醒的时候大错已铸。
若是我意志坚定,趁早快刀斩乱麻,还不至于造成目前的情形。然而我却象吸毒的瘾君子,一次快感有了,还想着第二次,从此一发不可收。陈素梅身上总有一股不可言语的魅力在,有时我甚至觉得她就想一个妖精一般。
每晚在梅花树下的约会是我的快乐,然而每次回到家里看到你,我总觉得万分愧疚,总想温柔对你来弥补。当你终于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已经失却了……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再见,我永远的爱人!
田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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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57
“箴言……”
我鼻子一酸,便笺从手中掉下,呜呜掩面痛哭,积累了一夜的愁绪终于不可避免地发泄出来。然而我越哭越伤心,心底渐渐浮出一个仇恨的影子。
“都是那个陈素梅作孽,我要毁了她!”
女人的妒忌心是极为可怕的,刻骨的仇恨已经冲垮了我理智的大堤,我从储藏室里面拎出汽油,预备等会儿一见面就泼上去,毁了她的容貌!陈素梅家住清水村,离荷田村并非很远,我徒步过去即可,然而跑到村口的梅花树下,却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扔在一边,陈溪月满面惊喜,痴痴地瞧着梅花树,我骇然,不禁停下来看着他。
陈溪月觉察我的到来,转过身来,奇怪地上下打量我,问道:“你不是素梅的孙女吗?怎么突然跑过来?莫非是我家的小素梅通知你我来了?何必这么匆匆呢?我只是瞻望一下梅花树,当年我和素梅约会的地方。”
我身子微微一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悲哀,这不是报应吗?爷爷夺走了陈溪月的爱人,而陈溪月的孙女,却夺走了爷爷孙女的爱人。
陈溪月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脸上显出潮红的兴奋,自言自语地说道:“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当年即将奔赴台湾,我苦苦哀求何先生最后见素梅一次。何先生终于允许,让我见了素梅,我就得到了这样信物。”说着,陈溪月取出了一串玛瑙珠,做工极为精细,颇为陈旧,不知怎么地,却没有常年人爱抚的痕迹。
我一震,这不是奶奶在日记里说到爷爷赠送的玛瑙饰品,以来镇压梅花树精的神器,怎么在他手里,留在奶奶手里的却只是一颗?我见那玛瑙传有些旧伤痕,心中隐隐有些猜出。以奶奶的个性和对爷爷的爱怜,决计不可能把心爱的物品私下里赠送,莫不是陈溪月强行抢夺,于是只留下了一粒。
我觉得眼前的陈溪月越发陌生古怪,那股气息越发浓重,不适的感觉盈满我全身。我浑身一震,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这是死的感觉!
我触觉敏感,每次接触到人死后的尸体,都会有这种难受的感觉,好像一股来自黑夜的强大压力,压着我身子,我终于明白,陈溪月是谁了。
我悲哀地对他说道:“你死都死了,何必执着呢?”
陈溪月一呆一怔一震,瞪大眼睛,然后倏然明白了似的,喃喃自语:“原来我已经死了?我居然忘了……”
随着陈溪月话音的落下,他的身子犹如沙雕遇到了飓风,化作灰尘一样的碎片,随风散开,先是肌肉,然后露出骨骼,最后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皆化为时间的灰烬,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这种场面很震撼很恐怖,我却一点也不见得害怕,只是觉得无比的难过,然后我就接触到了陈素梅悲哀的目光。
不见这个女人还不打紧,一见这个女人,我顿时升起浑身怒气,拿起汽油桶,气势汹汹地质问:“陈素梅,你为何夺走我的箴言!我和你有什么仇隙?”
陈素梅带着淡淡的悲色说道:“你没有与我有仇隙,但是你爷爷与我有切齿大恨!因为他,我得到了心爱人的心,却得不到他的身体。其实,以你的敏锐,想必猜透我便是当年附在罗素梅身上的梅花精。那一次,何先生把我收伏在玛瑙串里面,幸好溪月最后夺走了其中大部,使得我慢慢积蓄力量复苏。然而溪月终于因为思念我过度,加之肺痨发作,三十多岁就过世。不知为什么,或许对我的强烈执着化为了一种不可预知道力量,他的魂魄一直留在身体里面,支撑着已经死去的肉体。我直到最近才集中力量能够出来,附在一个人的身上,冒充他的孙女。溪月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不记得我是个冒牌货,唯独记得的是对我的思念。但是,我没有办法化为人形,而且他记得的始终是当年我在罗素梅身上的模样。”
她突然咬牙切齿:“我恨哪!何先生害了我和溪月,既然他已经死了,这个报复就落在你身上。我一来就拿到了最后一部分力量,你们好蠢!然后我就勾引那个田箴言,果然是雏儿,几下子便堕入我的毂中,招致你们分手!哈哈,我心愿已了,我也该走了……”
陈素梅嘶嘶刺痛了我的心,我突然无力地丢下汽油桶,望着她远去踯躅而孤单的背影,此刻自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我悲哀还在延续,当一片梅花瓣落在我手心,粉红妖艳,我的心,刹那枯萎了。
自踏上维扬之路,贪得运河两岸美景如画,固然时节不合,也当念叨“烟花三月下扬州”之类繁华的字句。念头里冷不丁冒出宋时姜夔那首悲悲戚戚的《扬州慢》诗余,莫不是我心绪依旧不宁?舔舐创伤的心灵,其实仍然隐隐作痛。
托腮枕在床沿,傻傻发呆,忽然闻地背后舱门吱啊打开,一双如温玉的小手搂住我的身子,耳际吹气若兰:“二妹,整日价地呆在船舱里有甚意思?不如陪我出去甲板散散心?”
姐姐扭过我的脑袋,见我眼角隐隐有泪痕,叹气说道:“又在想那个负心汉了!二妹,我素知你性子固执,可是亦是无需这般放不开!”
我脱身移到梳妆台边,拾起张小泉剪子,竖在面前。姐姐顿时噤若寒蝉,急忙说道:“姐姐乱说的!二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闭上眼眸,下定决心,咔嚓一下,护养了几十年的靓丽长发飘飘落下,似乎在预示着与过去悲伤的告别。我对镜顾盼,宠养在家,原本瘦瘦的尖脸转为丰腴的瓜子脸,长发不见了,只余细细的鬓发撒在肩头,一双杏核眼噙着泪水,秋水脉脉,模样颇是楚楚动人,略是自己也有些不熟悉。
我低低说道:“姐姐,你看我改变形象如何?头发还是不整齐,替我修修。”
姐姐接过剪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吓死我了,你这女子!”
自箴言负我而去,伤心欲绝,家人不放心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荷田居,接回老家照看。与我向来知心的姐姐得知消息,急匆匆地往上海奔赴而来,自怨自艾地说道:“我也是有责任,要是有我看住,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田箴言真不是个好东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00:57
“姐姐!”我扑到姐姐怀里嘤嘤哭泣。
姐姐轻轻抚摸我的发丝。在她怀里,还是那么温暖、可靠。
有了家人的关怀,伤口渐渐恢复,只是偶然触及,尚且那么隐隐作痛。我原本在何家当家,一过年三姑七婆的,向来忙地不可开交。今年却得最空闲的一年,大事全有姐姐决定,小事都是小妹打理。
过了年关,一下子接到从来没有联系过的娘家人消息。爸爸一接手便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模样,而妈妈则是默默流了几天眼泪,然后爸爸终于开口说道:“我们过去探视探视吧!反正几十年过去了,女儿们都长大了。”
于是我们踏上了前往维扬之路,因为时间空闲,就在杭州租了一条游艇,沿着运河慢悠悠北上。小妹哪有这番旅游,兴奋地大呼小叫;姐姐当真做起何家当家,老成持重,打点一切事务,特别是照料我这个最可怜的妹妹。
姐姐替我修完头发,拉着我跑到甲板上给家人赏析。
妈妈惊讶地说道:“小枫,你的头发……?”
小妹叫道:“二姐这副模样好清纯,我喜欢!嗯,新生活就要有新形象!”
姐姐狠狠瞪了她一眼,忌讳她说中我的阴影,小妹顿时吐吐舌头。我苦笑一下,既然有了新打算,自然不会在意过去了。
爸爸则说:“我三个女儿之中,唯你最肖你妈!由此可见,不仅相貌相似,性格也有一比。”
我的相貌酷似妈妈为公认事实,若说道性格,我们则大不一样。我外表虽然柔弱,但是性子坚忍固执,否则何以独自支撑何家十多年呢?再望望坐在爸爸身边这个胆怯怯的小妇人,哪里有和我相似的地方?
果然小妹摇摇头说道:“二姐哪——反应是慢了很多,但是她毅然甩掉负心汉,又断发明志,由此她刚烈果决的性子可见一番。但是老妈……”
小妹的眼珠子滴溜溜乱窜,不说也明了。
“没大没小!”姐姐批评,但是也承认,“小妹说的是。妈妈哪,还是不像二妹。”
妈妈柔弱温顺,向来被精明的女儿们嘲笑惯了,也只是温和地笑笑,毫无不快的意思,回首又凝视爸爸。
爸爸难得不出声教训,却摇摇头说道:“以后,你们便会明白了!”
妈妈在我们三姐妹中始终是一个谜团。对于她的身世,丝毫不了解,他们夫妻也是极少提及,偶尔涉及,亦是轻轻掠过。女儿们单是知道,妈妈名为绮嫣,连个姓束,也是冠以夫姓。说话中带有浓浓江北口音,知书达理,品味甚高,应是受过很好的教育。却又不知如何做活,肌体纤弱,手掌白皙。由此看来,妈妈是那个豪门的小姐出身,被爸爸拐来的!据说年轻时候的爸爸极为英俊潇洒,在交通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有一群群女生写信给他。说不定妈妈便是这般骗来的!
游艇慢慢地开到了扬州,早有娘家的人前来迎接,对方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高瘦的身材,相貌有着和我七八份像。他热情地招呼我们过去,见到我们三姐妹,尤其是最漂亮的姐姐,忍不住说道:“三位表妹真是漂亮啊,个个貌美如花,若是还没有出阁的话,考虑一下你们的表哥吧!”
我瞥见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高高兴兴开玩笑说道:“好啊,要不我嫁给你!”
果然他装着一副苦脸怨气地说道:“太可惜了!我已经结婚了!呜呜,要是早点遇上几位表妹就好了!天也,为何如此不公!”
我和姐姐抿嘴笑起来,小妹哈哈大笑!
这个素为谋面的表哥极为健谈,言语之间又不失幽默风趣,一路下来,便同他相处地极为融洽,也对那个从来不交往的娘家减少了许多陌生感。和我们三个兴高采烈的女儿不同,爸爸一登陆就沉默不语,而妈妈更是脸色苍白,有时竟然是要爸爸搀扶。我想,这并非是对几十年未见亲戚相会的兴奋!
表哥回头瞥见妈妈气色不佳,关切地问道:“阿姨,你晕船?没事吧?”
妈妈勉强笑笑回应,问道:“你是大哥的儿子罢,都长这么大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何秦!”
表哥温和地露出一个笑靥。
我一怔,随口说道:“怎么?表哥也姓何?难道妈妈也是何姓?”
我一直以为妈妈是冠以夫姓,从她这个传统的小女人来看,本不稀奇。如今突然得知妈妈也是何姓,我不禁有些迷惑。那么扬州何家与越州何家有什么关系呢?
表哥反而奇怪,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两家一百五十年前本是一家人!”
我瞪大眼睛,想不到里面含着这层关系!我们不仅是姻亲,更是远房宗亲。我扭头瞟了一眼爸爸,他漠然地凝视前方,神情倨傲,依稀之间,颇有爷爷的遗风。他既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三个女儿,自然有他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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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58
表哥觉察长辈之间有异样,顿时闭口不谈。我怕气氛凝滞,急忙开玩笑说道:“若不是事先告知表哥已经结婚了,我见表哥如此殷勤地讨好妈妈,定是以为要打妈妈某个女儿的主意!”
姐姐知趣地说道:“怕看中的就是你!”
气氛稍微活跃起来,表哥连忙向我们介绍起来扬州的诸般好处。扬州历史悠久,本是东南大都会。自水运盐业衰落之后,便沦落为二线城市,实在难以与上海、杭州之类大城市相提及,甚至远不如苏南浙北的一些大县。不过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精致细腻,犹如一位精致的江南少妇,独有一份韵味。
谈笑之间,便来到了何家大宅,远远便望见几十人在焦急地等候,一挨我们到来,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急忙快步上前,妈妈立时扑在那人怀里,泪流满面哭道:“大哥,我回来了!”
那男子也噙着泪水,拍拍妈妈安慰说道:“回来就好,几十年来,家里人一直在想着你。”
他安排女眷把妈妈接下去,然后对着爸爸说道:“不歌老弟,几十年没见。幸得你把我妹妹照顾的很好!”
爸爸淡淡地说道:“哪里!”
然后那名男子的目光移向我们,惊奇地看着我说道:“这是你的女儿吗?都长这么大了!”
我们齐声叫道:“舅舅好!”
舅舅大喜,居然准备了红包,一人一个,一边发一边说道:“大外甥女男,早听说你是最漂亮的一个;二外甥女枫,长得真像妈妈,头发这么短,一定很调皮捣蛋;小外甥女谁,嗯,听说你是里面最狡猾的一个,哼哼……”
舅舅的风格很像表哥,亲切中不失风趣。
然后对表哥和我们说道:“你们先过去看看你们外公吧,我和你们爸爸有事情谈。秦儿,好好照顾你的妹妹们。”
表哥应承,带着我们进屋去拜见外公,不是客厅却是一间别房,上面竖着灵位,妈妈正垂泪在拜祭。我愕然,悄悄问道:“外公去世了?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们见最后一面?”
表哥神情复杂,说道:“若是你外公在世,我们怎么能再次相会?”
我知道里面存在一些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似乎外公便是一个阻碍者的身份。
外公八十多无疾而终,算是喜丧,尾七过完不久,按规矩我们简单拜祭即可。完毕我们就下去,与扬州何家大大小小眷属会见。他们一家子人真多,长幼妇孺约莫二十多口。因为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颇是对我们感兴趣,好奇地东问西扯。
三姐妹之中,姐姐最为漂亮,极为受关注。我寻思见表哥还闲着,于是问道:“表哥,听说扬州有个禅智寺吧。”
表哥说道:“这正是扬州一处好风景,想不到枫妹妹也是晓得的。”
我嘻嘻笑笑说道:“我啊,是要去拔芍药的!”
表哥听得莫名其妙,小妹先笑出声来,转念一想,顿时明白典故,明白我要学韦小宝,去恶作剧。唯独姐姐没有看过金庸小说,不免迷惑不解地瞧着我们。
我又问道:“表哥可以陪我们出去看看吗?”
表哥顿时来劲,说道甚好,妈妈和姐姐则是留下,拉着我们俩姐妹开车出去。小妹哪有这性子陪着,片刻即不耐烦,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大家跑去撒野。反正她不像两个姐姐是路盲,一身自卫术不赖,我便由她去了。
表哥对我说道:“枫妹妹单是叫我陪你过来,断然不是看光头和尚这么简单吧!若是有事,不妨告诉表哥我。”
我抿嘴微笑:“表哥果然聪慧,一眼便看穿小女子的阴谋。”
表哥哈哈大笑:“只要不是你看中了我,什么事情都好说。”
我正色说道:“我就是不明白,上一代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妈妈爸爸从来不敢提及扬州何家的事体,甚至直到外公过世才能再回来。我怕公开疑问,会惹得别人不高兴,所以,表哥,请你私下里说说给我听。”
表哥叹道:“枫表妹,你果然人情世故。其实本次邀请你们过来,我爸爸便受到了很大压力,族中有不少人一直反对!因为看不惯爸爸的行径,此次他们都没有出现。”
表哥顿顿,说道:“谈来谈去,还不是争夺一个名分?越州何家乃是本家,扬州何家却是分家。何氏一族甚为古老,自东晋以来,向来奉行分宗不分家,事情的原委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何家本源于扬州,当年东北的胡清乘汉室衰落,南明昏乱,在汉奸吴三桂的勾结下闯入中原,烧杀抢掠,变华夏为禽兽,化汉民为奴隶。我汉人子弟哪能如此折服?江南一带反抗激烈,于是有了‘扬州十日’。何家先祖文成公,便是从尸堆里爬出来,家中百口余均丧命胡清屠刀之下。由此对胡清恨之入骨,又不堪为胡清奴才,避难越州之后立下规矩:何家子子孙孙,终满清一季,不能为胡人奴才!何家向来书香门第,胡清二百多年,却无人科举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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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58
“一开始何家子孙倒也严格遵守,直到一百五十年前,粤之洪逆篡改了圣经教义,创了一个邪教起兵作乱,祸害江南,实在不亚于胡清。当时何家有一对兄弟,弟弟一身武艺,不堪太平邪教危害乡间,组织了乡勇庄丁平靖大乱。其实胡清八旗乏力,绿营无用,不及团练。此何姓子弟终因镇压有功,被封了游击。这便惹了大祸,违反族规。本来应该是捉回处死,但是哥哥力争之下,念在并非是为了胡清效力,而是保乡间平安,只是被限令分出何氏一族,这样便有了分家。”
“初始,本家在越州,务农为生,分家在扬州,经营盐业,毫不相干,时常来往。然而自胡清一季覆灭,一族兄弟却为了政念之争,生死相搏,终于酿下仇隙!”
作为中文系的学生,对历史我颇为熟络,奇怪地说道:“在我记得,满清逊帝溥仪退位之后,党派之争并不激烈,何来政念不同?”
表哥说道:“枫妹妹,这你便不懂了。这政念不同,就在于拥孙拥袁!”
孙,便是国父孙文;袁,怕便是那八十天皇帝的袁大头袁项城了!
表哥解释道:“分家经营盐业,与北方漕运关系密切,因此是拥袁一派。本家与越州陈、程二氏世交,而这二姓又与南洋诸多牵涉,自然拥孙了!”
我哦地点点头,世事变迁,表哥现在若无其事地可以说出来,若在当年,可是杀头的事情。
表哥突然对我说道:“你可知,我们何家,世代之人都有异能!”
我一呆,联想到爷爷、姐姐和我,都有不同凡响的能力。但是因为现实社会不容,所以向来绝口不提。想到表哥也是何家之人,有什么特殊能力也不稀奇。
表哥开始向我展示他的能力,只见他的手臂曲直,渐渐地一道白色如同透明一样的管子从手掌心中钻出,蠕蠕而动,表现各种姿态,或是如象鼻一样灵活,或是若棍子一样坚挺,轻轻一挥,便扫去了花圃的花茎。表哥收起功夫,微笑说道:“你既没有惊讶,亦是没有害怕,想必也是禀赋潜能了。”
我顿时苦笑,这些人中就属我最没用。爷爷本事大的紧,姐姐也能操纵植物,唯独我只是感觉敏锐一点,而且受情绪波动影响极大。比如这些时日怏怏不乐,居然没有觉察身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只是这种能力,似乎在哪里已经瞧见过了。
表哥又说道:“初始袁世凯的北洋军势大,我分家的曾祖凭借这种能力,一连刺杀了好几个南方政府的高官将领,顿时惹恼了本家的人,派出族中的高手前来刺杀。一番龙争虎斗,互有损伤,这便使得两方结下了梁子。但是袁世凯毕竟不得人心,很快溃败,之后又逢军阀混战,北伐等一系列战事。分家、本家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团相互仇杀,终于因为分家势力不足,不得不逃亡南洋。那逃亡之人,就是我爷爷,也是你外公。所以他对本家恨之入骨,终其一生,从不和本家打过交道。不过这是老一辈的仇恨了,对于我们,甚至是上一代来说,都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努力化解彼此的怨恨。听说,就是几十年前,我分家刚刚从南洋迁回老家,你家爸爸便来调节恩怨。但是不知怎么,不仅没有化开,反而越发惹火了爷爷与一些族人。”
我笑笑说道:“怕是我爸爸拐走了妈妈,所以外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几十年来,一直不敢回来——直到外公去世!”
表哥点点头,说道:“想来如此……”
他忽然挺直背脊,把我搂在身后,高声叫道:“不知哪位朋友,何必鬼鬼祟祟,出来吧!”
我们本在禅智寺的花圃中,虽然初春草木不盛,但一些亚热带的针叶还是郁郁葱葱的一团,果然人影晃动,慌慌张张地逃走!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抬头疑惑地望望表哥,急忙问道:“是什么人,要对我们做什么?”
他浓眉微蹙,说道:“都是族中的人,因为分家产业甚大,他们怕你们过来分一把——论亲缘,你们实在要比这些族人近,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对那些陈年老皇历的仇隙耿耿于怀记在心里!阿姨和男妹妹在家中,有我爸爸和姨夫坐镇,想必没事;你伴在我身边有我保护……糟糕!谁妹妹!”
我哑然,说道:“放心,能够打倒我家小妹的人类,目前还没有出世。”
表哥尚且不放心,拉着我急急忙忙出去,却在他车子附近看到小妹慢悠悠地吹着口哨,见到我们说道:“方才有一帮流氓挑衅于我,被我打跑了!我不放心你们,尤其是运动能力差又天性慢吞吞的二姐,一时找不到,只好守在车边。”
表哥愕然,我则莞尔。待到一声奇怪的叽里咕噜响起,我偷偷扯笑,小妹难得脸红红,撇撇嘴说道:“人家还在发育期间,胃口大,肚子容易饿嘛!”
表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瞧我,差点忘记了,两位妹妹一早辛苦地过来,连口茶水也没有饮。放心,今日家宴是淮扬名菜,定是叫妹妹们心服口福。”
回到何家宅院,家宴已经准备开始了,对面正是表哥,不住地热情向客人们敬菜,灯影重重,依稀之间,竟然和箴言的人影叠在了一起。回神过来,顿时觉得鼻头酸酸,我还在想着他?固然淮扬名菜属于八大菜系,入口竟也是索然无味,草草扒了几口饭之后,我就托词身体不舒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于是趴在床头,下巴枕着被褥,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傻傻发呆吧!
不多时,门口吱啊一下,轻轻脚步传来,不是姐姐风格,我回头望去,却是妈妈过来。这小女人坐在床沿,一双杏核眼闪烁了狡黠的颜色,细声细气说道:“我的小枫,心底不痛快,又是在想你的那位田箴言?”
我只:“妈妈……”转念一想,以妈妈的眼力,尚且不至于勘透,说道:“又是姐姐告诉你的?”
妈妈叹气说道:“三个女儿当中,唯独属你,不仅相貌肖于我,性格亦是酷似。我这个做妈的怎么不能猜透女儿的心事?”
我爬起来,从后面慢慢搂住妈妈,很想一种撒娇的感觉,妈妈把我拉过去,枕在腿上,细细穿梭我的短发,说道:“你这女儿啊,有我的容貌性格,却没有我的运气。当年我和你爸爸的相识,终成眷属,可是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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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59
我突然说道:“哎,妈妈。你和爸爸究竟是如何相识的,说说给我听听!”
妈妈露出一丝小女人的害羞神情,我忙一番撒娇地推波助澜,妈妈只好答应:“我就告诉你,千万不要和你姐姐说。她会笑话我的!”
我暗暗窃笑,姐姐一张嘴不饶人,连妈妈也是极为“害怕”。
妈妈凝视远方,似乎在回忆往事,渐渐地拨开略带泛黄的记忆。
“我初识你家爸爸,才十七岁。那年,刚刚从南洋返回扬州。我是何家的小女儿,在南洋的时候一直接受传统教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庭教师教我读书识字,礼仪风俗。平常交往的只有一些闺中密友和家人。搬到扬州,连密友都没得交往,你家外公又为人保守,不许女孩子家想你舅舅一样去上海读书,孤孤单单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妈妈什么事情也不会做,品味却甚高。原来妈妈是正宗的传统小姐出身。若是呆在中国本土,女性解放的十分彻底。像程家的女子,个个顶上半边天。看来只有南洋才能培养出我妈妈这种绝世女子来。
“直到有一天,突然听说你家舅舅从上海带回了本家的子弟,来化解本家与分家几百年的恩怨。家中教育使然,你外公一直对本家耿耿于怀,每日都念叨本家的恶处。因此我十分好奇,想看看本家的人,究竟是如何地恶棍法!于是我苦苦哀求你家舅舅,让他偷偷地在客厅里开了一个口子,许我窥视。待到本家子弟过来,哇!他真是帅气,英气逼人。比电视上那些奶油小生,实在难以形容的好看。”
“爸爸现在也很帅!”我认真地说道。
妈妈推了我一把,叫道:“果然女儿偏向爸爸。”
母女俩嬉闹一番,我问道:“然后呢?”
妈妈露出了小女子的娇羞神态,慢慢地开始讲述起来。
这一下午我就惊奇中这般过去,晚饭也是草草扒了几口,却没有看到你爸爸,排起辈分来,他是我的远房表哥。晚上长夜漫漫,我转展反侧睡不着,一缕冰凉的月光射入房间,我记起来,元宵近了,今夜的月,应该很圆吧!
我披衣便出去,走在花圃里,凉夜有雾,月光兼和雾霭,花圃中夜里绽放的花朵意外的妖艳。朦朦胧胧之中,我似乎看到一个孤单的人影矗立在亭子,那不是远房的不歌表哥嘛?
我顿时心跳加快,偷偷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如何找个借口过去。突然想起早上哥哥对我说过的话,心念转动,急忙跑到厨房间,挑了几样小吃。
然后到了亭子里,不歌表哥转过身,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奇,说道:“你是……缎锦的妹妹吧?”
他居然见到了我,我心中越发害羞,面颊不禁红起来,幸好天色漆黑,他看不清。
我低低的说道:“我是我叫绮嫣,你称呼我绮嫣妹妹罢了。”
“哦,绮嫣妹妹,这么晚了,露水沉重,出来做何、当心着凉。”
我把篮子摆在石桌上,挑出几只碟子,个中乃是精致的小吃,微笑对他说道:“我见你今日午中傍晚,皆没有吃多少,现下肚子饿了吧。我特意找了一些淮扬的小点心,希冀你喜欢。”
不歌表哥其实肚子有点饿了,夹筷子捡了几样小吃,惊喜地发觉,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食?”
我说道:“听我哥哥讲到,你最喜欢甜食!”
(这时我这个做女儿的吓了一跳,我以为喜爱甜食是遗传自妈妈,原来还是肖爸爸啊!)
他微微笑笑,说道:“绮嫣妹妹真体贴,以后一定嫁个好夫君!”
我心跳又加快,害羞地底下头,偷偷瞄了几眼。慢慢说道:“不歌表哥,你待我真好,真是如我大哥一般,要是你从小伴着我便好了!”
不歌表哥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有缎锦这个兄长吗?”
我叹了口气,真是个迟钝的人,看上去这么聪明,这么英俊风流,一点也不体贴少女的心思,于是说道:“哼哼,你看我那哥哥,象是一个正经的家伙吗?整日价地嘻嘻哈哈,小时候便胡闹不已,长大了更是不打劲,爸爸也是头痛的很。你说说看,我能指望他么?”
不歌表哥微微叹道:“若是缎锦听到你在背后这般诋毁,一定活活气死!”
我抿嘴偷偷浅笑,夜露寒气逼人,我稍许觉得喉头气闷,不由地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吱吱说道:“失礼了,不歌表哥!”
不歌表哥忙站起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肩头,安慰道:“还是我连累了妹妹。若我不深更半夜在外无所事事,绮嫣妹妹这么会累得咳嗽。来,我送你回房!”
不歌表哥扶我起来,我倏然慌乱地握住他的大手,鼓起勇气说道:“不,不。表哥你多陪我一会儿!”
不歌表哥迟疑了片刻,说道:“好吧。但是我们先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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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0:59
我们进了我的房间,我稍告谦,换上厚实一些的衣装,刻意打扮了一下,出去见到不歌表哥坐在椅子上,正门大开,随冷风吹入。我是晓得,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聚在一起,实在不象话,他开门正是为了意识清白。但是瓜田李下,哪容得你开口。我的傻表哥,于是我先合上了门,惊得他几乎立起,我便为他泡茶一盏,轻声细语说道:“表哥坐下,我们细细谈便是了。”
然而却不知如何开口,尴尬几分,不歌表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暖,有股男人的味道,我害羞地低下头,轻轻地唤了一声:“表哥……”
不歌表哥缓缓说道:“绮嫣妹妹,你的心思我也是晓得的。但是想想看,以你我之间的身份,怎么可能呢?本家与分家的仇隙,并非一日可以冰消雪化。”
他如此开诚布公使得我有些惊喜,虽然内容却是南辕北辙,我端正说道:“不歌表哥,这些我知道,我也不奢求我们能够长久相依……”
我又轻微地咳嗽几下,说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并不很好。这是分家的命运,自从我们祖先以来,一直被这种莫名其妙的虚弱病缠绕,我也是不幸的牺牲者。我无法预言我能够度过未来多少时间,所以我要把握现在。说些教自己都脸红的话,不歌表哥。我……长了十六年,来个爱恋都未平常过。我也是一个会幻想的女孩子,每当看到电影中的情情爱爱,总使得我心动不已。不歌表哥,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子!”
不歌表哥纵然感动,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道:“绮嫣妹妹,不论前方布满多少曲折的荆棘,我都将为你一一劈开,请放心!”
于是那一夜,不歌表哥——你爸爸……
正说道精彩处,我们母女俩被一阵阵喧哗吵闹,我本不想理会,妈妈却径自离开,我也只得循声过到客厅中,看到有一大群人来者不善,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爸爸、舅舅与表哥正在勉力应对,其他女眷呆在角落一边胆战心惊地观看。
那群人为首者山羊胡子,约莫五六十岁,极为瘦削高挺,不用细问也猜得出是典型的分家身材。他气焰嚣张地大声向舅舅责问:“何缎锦,你明知分家与本家水火不容,为何邀请本家的人过来?难道你忘了你曾祖的血海深仇?反了!反了!你老父一过世就变了天!你这人,是怎么做分家的当家人的?”
舅舅哼地一声:“莫说我妹妹是分家的人,老父过世了自然须得来吊唁!再说分家与本家的百年恩仇,何必再一代代延续下去,苦苦纠缠呢?我老父在世的时候,不是也努力促成分家与本家的和睦吗?”
山羊胡子阴阳怪气地说道:“但是你睁大眼睛瞧瞧二十年前本家那小子做的好事!且不说有没有促成本分两家恩怨的融和,居然在无法完成难题的情况下,一声不吭地拐了分家的女儿逃之夭夭!现在竟然大摇大摆地又跑回来向分家炫耀!你们说,这成何体统?”
那些分家的族人顿时鼓噪起来,大声指责。妈妈顿时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发抖,姐姐急忙把她扶下去。而这通话说中了爸爸的痛脚,爸爸性格酷肖爷爷,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时我见他暗暗握紧拳头,面皮紧绷,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
舅舅见识不妙,拉住爸爸的手臂,暗示不要冲动。爸爸心机一流,那时这般容易动怒的人,于是放松拳头,冷冷说道:“我何不歌向来说到做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此次过来,正是为了解决分家这个大难题!”
山羊胡子叫道:“哪有这番容易,空口一说,轻轻地就把二十年前的责任推开?既然你二十年前不行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是再没有资格!”
爸爸说道:“哦,那么你说说看,怎么个解决法?”
山羊胡子踌躇片刻,目光突然望到我们三姐妹这里,徒然说道:“二十年前由你们这代年轻人,二十年后,自然是要新的一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了!上一代无法解决的事情,便由下一代来做。如何?假若小辈们能够完成分家的这个大难题,我们这些族人当然无话可说。若是不可以,哼哼,何缎锦,你这个当家人的位置,恐怕是坐不住了!”
舅舅见山羊胡子的最终目的暴露,不过是找借口篡权夺位,正要动怒,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精明能干,妹妹家的三个女儿,个个聪慧,断然不会吃亏,赢面极大,于是一口答应:“好!”
山羊胡子说道:“好,在场所有族人作证,不得反悔!”
“不得反悔!”
“不过……”山羊胡子瞟了四周一眼说道:“上代人是你和分家的小子两人,本次亦是不得超过两人。”
那么表哥当然是不二人选,剩下一个,须得在我们三姐妹里面挑一个,想来姐姐最为聪明,小妹狡猾,才智极高,又是短打高手,以小妹为佳。
表哥却说道:“我要枫妹妹随我。”
我叹气,什么时候了,还在顾忌儿女私情,我只是个拖累的负担。
众人倒是没有多少意见,在他们看来,主力是表哥一人,本家三女儿,凑凑数罢了,随便哪个都可以。
山羊胡子就此率领族人退下。
我正欲随众人退下,表哥却追上来,说道:“枫妹妹,为了明日的解决的难题,我们商量商量。”
我实在不想牵扯太多,求救的目光瞟向爸爸,他示意赞同,我只得跟了表哥到了庭院,人少避免泄漏机密。表哥方不说话,而是站立起来,高挑的身影背对着我,远望天际的明月,许久才叹气说道:“枫妹妹,以前你是养长发的吧!”
我一呆,反问:“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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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9 01:00
他说道:“我见到你,时不时地在不经意间作出长发之人才会有的动作,显然是长期养长发的习惯,即使剪掉了也改不了。”
我的头发,是为了箴言而剪掉的,想到他心头便升起一股痉挛的疼痛,于是音声越发低了:“即使这样,又是如何呢?”
他转过脸,月光之下,面上显出悲哀的色彩,这无论如何,也不是我那个乐观开朗的表哥的形象。我失声叫道:“表哥,你……”
他慢慢坐在石凳上。垂头丧气,徒然拉住我的手,语调悲切说道:“枫妹妹,我做分家的长子好苦啊!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我一惊,拉不及缩手,即使想摆脱,看到他那无力的眼神,顿时心软,问道:“表哥,你,怎么了?有人要谋害你?”
我见不歌表哥身体强壮,断然不会是疾病了。
他心事重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那种役鬼的能力,固然威力无穷,但是使用者的危害也极大,寿命会大大减少!”
役鬼?我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倏然间想到,这不是我姐姐从小所患的疾病吗?她身带役鬼,一直吞噬了姐姐的青春,直到我和箴言费劲气力才除掉。(详见《走无常》)妈妈也有这方面的病症,在爸爸的照料之下,似乎安然无恙了。原来,这是何家的遗传啊!表哥可以轻易驱动役鬼,威力大上百倍,危害也应是更大!
我转念一想,说道:“但是,我外公,也是你爷爷,不是八十多高寿才去世的吗?由此可见,不会造成太多危害的!”
他苦笑说道:“我爷爷,也是你外公,本无役鬼,因此才逃过本家的追杀,安然以八十高寿善终,我父亲略有。怕是活不过六十。我这么强,不知道能活多久,所以早早结婚,不至于让分家血脉断绝。”
他的意思是,因为早结婚,对象自然是毫无感情可言。他在向我暗示,我只能抓紧他冰凉的手,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表哥说道:“这是报应!分家是受到诅咒!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问道:“那,分家是如何受到诅咒的?”
表哥沉默半晌说道:“那还要从胡清‘扬州十日’说起。想当年,胡清铁骑南下,践踏中原,变换衣冠,以夏为戎。江南一带,本是汉家正朔之地,所以抵抗甚为激烈。史阁部时督师扬州,忠肝义胆,固守孤城,率扬州军民誓死抗击,历七昼夜。城破,军民亦逐巷奋战,血战乃至一兵一卒!胡清损失惨重,清酋多铎大怒,亦为毁灭汉人之抵抗意志,竟命胡清兽军屠城十日!八十万汉人惨遭屠戮,顿时如游地狱,忘掉人间。想当年倭人屠南京三十万,南京也没有很大的衰落。而扬州,自屠城之后,千年大都市,竟不及一县,由此可见,扬州屠杀之惨烈,远甚于南京!”
我听得心惊肉跳,似乎看到那八十万叠叠尸垒,血色漫天,红月嘶叫,那是怎么样一副阿鼻地狱的惨象!却不知,与分家的诅咒有何关系?莫不是何家参与了屠城?转念想到,何家正是为了抗清才招致分裂百年!这种缘由绝对不会。
表哥继续说道:“时光转眼飞逝了一百五十多年,忘却屠杀惨痛的人们统治于异族之下,在先人的尸骨上再建城市。然而死去人们的灵魂依旧没有散去,保存被杀那一刻可怖的记忆,变成了怨灵。虽然单个的怨灵弱小无力,但是八十万的庞大数目使得他们结成可怕的怨灵集合,诅咒着城市里的每一个异族!异族统治者们整日价惴惴不安,想尽一切办法消除怨灵。不论做法事超度,还是施展咒语湮灭,都敌不过怨灵们的仇恨!直到有一天,我们分家的先祖出现在扬州城里面,怨灵才突然消失!”
我听得入神,急忙问道:“是如何除灵的?”
表哥摇摇头说道:“这才是关键!然而个中的细节,却随着八十多前分家遭受本家的追杀,因族中大部分知晓者死去而散逸,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目前唯一可以揣度的是,分家就因除灵之后,掌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也得到了巨大的财富和无与伦比的荣耀。”
我呆呆地瞧着表哥,叹了口气说道:“这实在太可惜了!若是这个秘密传下来,表哥你也不必背负这么悲惨沉重的命运。”
表哥苦苦一笑:“世间终究是讲一报一换,祖先所做的错事便有后裔来承担,于是分家的子孙便没得一个可以善终!如今又是轮到了我。”
我默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慰藉此人。对方的手慢慢地越发握紧,可以感受到那冰凉逐渐被我的热度温暖。我心却沉下去了,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说道:“表哥,我们……是没有希望的!你是有妇之夫,而我却是一个弃妇。即使我们的心在一起,社会和我们的家族,也是不能容忍我们的存在。”
他黑漆漆的眼睛盯住我,月光反射到他的瞳仁上,鳞鳞犹如幽静的太湖之波澜,他说道:“我听说,当年阿姨和你爸爸是一见钟情,最初的相会便是在此花圃中。如今命运的巧合,抑或刻意的安排,竟然又在他们的下一代上重复了上一辈的故事!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相信是月老丝线的牵引!枫妹妹,你不喜欢我吗?”
我心乱如麻,我和表哥真正地相识才不过一天,真的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红线的指引,让我们相聚在一起?假如我没有和箴言分开,我的意属不会停留于他片刻;假如他不是背负这样沉重的包袱,亦是真正表里开朗的青年,只会当我妹妹罢了!
我顿时摇摇头,慌乱地说道:“这不是我们真实的心,只是压力把我们凑合在一起。请不要误会。我,我要回去睡觉!”
我斩钉截铁地喝道,他慢慢放开我的手,黯然回望一眼,悄然离去。我独自留下空对寂寞之月,欲叹不能,丧魂落魄地回到房间,一头栽在床上,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我起来,心中还存着妈妈那个没有结局故事悬念的好奇心,细细拷问,妈妈脸颊一红,不肯说出来。看他暧昧神色,九成九发生了不得不嫁人的事情。至于舅舅与爸爸则向我和表哥说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当年舅舅偶尔在交大校园里遇到本家子弟,极力邀请之下,来到分家化解恩仇。当年当家人是外公,因少年时代遭受本家追杀东躲西藏,甚至避难南洋,对本家素来没有好感。但是又不能当面逆了儿子的建议,于是出了一个十分苛刻的难题来回避。当年已经有不少分家的族人受到死灵的诅咒而早早去世,死像惨不忍睹。以解决分家怨咒为契机,化解两家恩怨。爸爸和舅舅终于难以达成,不得不拖延了二十多年。
私下里我埋怨:“表哥你这是何必呢?明知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