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1

(一一一)软禁

绿娇娇看看他们几个,自己已经先笑得几乎翻下马,笑够了她下令:马上到前面最近的镇上买一架大马车,出发!
日落时分,满天落霞的映照下,他们来到一个繁华的小镇,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里已经是距离吉安两百里外的金川镇,看来一条好走的远路的确是更有效率。
绿娇娇和大家说,现在身后追兵不再象过去那么仁慈,这一路上想吃好住好是不可能的,只能买些好东西躲到山间的小村里借宿。
他们四人在净居寺吃了一个月无味大师的斋饭,嘴里淡出小鸟,到了这里一见到市场马上展开血拼式的抢购,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的行装已经变成了四匹马拉着一架中国式的大马车,马车上塞了可以吃几天的酒肉和一批新衣服,然后在夜幕下赶车离开金川镇,躲到十几里外的一个小村借宿。
在纹银开路之下,很快就住进一家宽敞而不显眼的农家,四个人分头做饭洗澡整理好自己,终于可以坐下来吃一顿有肉的饭。
大家一直看着孙存真,想知道他的脸上遮着一块门帘怎么吃饭。没想到他吃饭倒是很斯文,完全以一个道士的礼仪整齐地摆放好碗筷,一点点地把饭菜往黑帘子里面夹,没见多少动作就吃完一碗饭,大家还是没看到他怎么吃。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坐在油灯下吃房东送的盐水花生。绿娇娇叫孙存真去准备一下,孙存真就把刚才在金川镇买的油彩,女人化妆的白粉和胭脂,以及白色的面泥摆了一桌子。
绿娇娇说:“我们四个人里,有大高个的洋人,有脸上带门帘的小个子,黄头发的小孩,还有一个美女……”
大家一阵哄笑,绿娇娇继续说:“这四个人很怪,走在路上显眼得很,更不要说想过关卡了,所以我决定象孙存真过去跟踪我们一样,易容赶路。我们四个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家庭,杰克当爸爸,一会你把头发剃了,戴上我给你买的瓜皮帽,不然你那些金毛一看就知道是洋鬼子……对了,再加上一付茶晶墨镜,这可是贵东西,你戴完要还给我……”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把墨镜往杰克的鼻子上架:“这样可以遮住你那双褐色的眼睛,让鼻子看起来没那么高;龙儿的头发也太显眼,一头黄毛一看就知道是你,你也把头剃了,戴上瓜皮帽当他儿子,两父子一起剃光头。”
安龙儿点头说好,反正绿娇娇安排的事他都没问题。
“孙存真继续扮女人,因为他扮得象,他当杰克的老婆,就是我的妈……”绿娇娇没有说完,笑声就爆发出来。
绿娇娇往每人身上扔了不少花生壳之后大家静下来,杰克说:
“我可以扮爸爸,可是能不能娇娇扮我老婆,孙存真和龙儿扮儿子……”
“我才不扮你老婆呢……”绿娇娇马上回应:“按我的安排只要小孙做一付假脸,杰克的脸上加点油彩,变成中国人脸色就行了;如果我扮他们的妈,一来我身材这么矮,别人会怀疑这两儿子是不是我生的,二来我脸上要整很多粉来化妆,最后还要装成一个老太婆,唔……”
绿娇娇做出一个很不情愿,要哭出来的表情,杰克马上走过去衷心地安慰她:“喔小南瓜,不化妆了,你就当我女儿吧……”说着就张开手去抱绿娇娇,被绿娇娇坐在椅子上一脚踢开。
安龙儿却说道:“其实杰克说得有道理,我是广府人,讲一口广府口音,到现在都只能勉强听懂江西话;杰克过去只在广州口岸做生意,会说的中国话其实也是广府白话,这一点最容易露马脚;如果杰克和孙存真当爸爸妈妈,官差一问起问题,他们的对答不如娇姐来得安全,这时如果娇姐以女儿的身份上前和官差讲道理和讲条件,一看就知道太老辣而不合常理。
如果娇姐当妈妈,虽说是易容时脸上辛苦一些,可是过关时就可以大模大样地和官差对答了……”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是,绿娇娇只好说:“好吧,那你们俩当我儿子,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啊,别到时叫错人名了……小孙给我做个方脸形的恶阿婆面具,要是过卡时谁找我麻烦我就一枪放倒他,叭叭!”绿娇娇蹲马步拔枪作势开火。

安清源带着堀田正睦等四个日本人离开青原山,到青原码头和穆灵穆拓带领的马队会合,当他了解到绿娇娇一行是向北方前进,先安排穆灵带着人马追上紧咬住绿娇娇的邓尧等人,自己和穆拓两个人向北去到距离吉安府五十里的文峰镇停下。
他们进了文峰镇,左绕右转进入街道的深处,走进一座高门大宅。
这座大宅从外面看去,除了墙高门厚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一开门走进去,绕过照壁就可以看到只是在前堂就有七八个带刀的卫兵守着,他们一见安清源马上单膝跪下行礼,一个什长迎上来很快地行过礼后,就向安清源汇报:
“安老爷平日卯时起床,巳时用膳,午后小睡,酉时只吃些茶点干果,身体健康,一直没有疾病,每个月安排戏子来给安老爷唱一次戏;近日天气干燥安老爷有点干咳,已经着厨房做咸橘子水给安老爷化痰……”
安清源一边走进内堂一边拍拍什长的肩说:“辛苦你了胡什长,安老爷心情怎么样?”
“安老爷和在下有说笑,自己在房内会看书,也会打打太极拳……”
“那就好,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安清源打发了胡什长,自己和穆拓直入内堂。
内堂门着有四个卫兵带刀守着,安清源进去后他们马上重新关上门。从内堂再往里走是一个中空的小院子,里面有左中右五个房间,左右靠门的两间房住着卫兵,一见安清源进来马上行礼请安,安清源问了一下安老爷在哪里,卫兵说在书房,安清源走到其中一个房间前敲敲门说:“父亲大人,清源来请安了。”
一把明朗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进来吧。”
安清源让穆拓在门外等,自己走进书房反手关门,在一个高大健硕的老人面前跪下请安:
“清源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望父亲大人。”
面前的老人就是绿娇娇到处寻找的父亲,神秘失踪的安渭秋,他看着安清源说:
“好了,不要搞这些门面功夫了,你出去都干什么了?”
安清源从怀里拿出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布娃娃交给安渭秋:
“父亲,我找到小茹了。”
安渭秋一把拿过布娃娃小心地翻看了一会,眼眶刹那间湿润起来:
“你找到小茹啦?她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已经渗出。
安清源扶安渭秋到椅子坐下,对他说:
“我在广州找到小茹,她过得不是很好,还改了个新名字叫绿娇娇,我花了大力气才带她出来……她的八字你也知道,一身滚浪桃花,加上爷爷的墓地的风水被破坏,她要嫁人也不容易,所以……”
安清源的话说得含糊,让安渭秋直以为绿娇娇在广州做妓女谋生,是安清源把她救出来,一时间老泪纵横。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静了一会开口问道:
“小茹的命苦,我没有带好她……你告诉我,你把她怎么样了?”
安清源也坐到安渭秋身边,和声对他说:
“父亲,你是我爹,她是我妹妹,我能把她怎么样?可是天下局势越来越紧,现在我如何处理小茹,决定权已经不在我手上,而在你手上了……虽说她是我妹妹,毕竟还是庶出,庶出的女儿在一般人家怕也是嫁掉就会被忘记的角色……”
安渭秋举起手在自己面前,手在激烈地抖动着,他的手指在缓慢地掐算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安清源:
“清源你骗我,这是雷水解卦,水木相生得令,小茹活得好好的,正向北方走动当中,她不在你手里。”
“父亲,我没有骗你,你也没有算错,这个解卦正是押解的意思,小茹的八字命寒缺火,虽然现在是冬天卦身得令,可是她的八字却是最寒苦的季节;我没有关起她,我安排了很多兵马把她送上京城,所以她正在北上……”
“你……你……”安渭秋气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愤力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能不能给我见见小茹!”
安清源连忙给安渭秋倒茶,依然和声对安渭秋说:
“父亲息怒,你知道我要什么?我是安家长子,我们安家千年以来就是承传龙诀的家族,你把龙诀传给我天经地义,你何必苦苦守着?我得到龙诀,完全没有必要伤害小茹,我还会安排她到后宫当女官待候皇后娘娘,以她的聪明伶俐,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欢她……”
安渭秋颓然坐下,声音沙哑地说:
“清源,你好好做官,好好做人,龙诀始终会传到你手上,可是你是为了斩断各地的天子龙脉而要龙诀,我怎么可能给你啊,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也不能给别人啊?”
“我不会把龙诀给你,给你就等于给了朝廷,朝廷得了龙诀难到能再当一次皇帝吗?朝廷一定用龙诀来斩断天下的天子龙脉,这样就会涂炭生灵;我更不会把龙诀给其他人,天下局势不稳,龙诀一出必定有人举兵反清,最后一样是一场杀戮。想天下太平的话,清源,你不要再找龙诀了……世上可以没有龙诀,用好杨公风水百姓一样安居乐业。”
安渭秋的态度安清源早就清楚,他的父亲不希望龙诀派上任何用场,他不想龙诀被朝廷或民间任何一方使用。
他对安渭秋说:“父亲,你也是口是心非,我见过无味大师了,他让我给你带这个茶饼。”说完他把一个普洱茶饼交给安渭秋。
安渭秋凝重地接过茶饼问道:“是小茹带你找大师的?只有小茹会去那里啊……”
“对,二弟也在吉安府,我们一齐上过青原山,想必你也算到了。”
安渭秋一听又激动起来,声音哽咽地说:“清远也在吉安?快带他来见我,我……我很想他……”
安清源也是一脸无奈地说:“现在还不行,他在等我安排怎么找你,如果我还找不到龙诀,实在是没有心情忙这些私事,可能也会安排不好他的去向……”
安渭秋一听火冒三丈,一泼桌上的茶杯破口大骂:
“你这个逆子,竟敢用你的弟妹来威胁我!你已经软禁我两年了,我看你是我儿子,已经把《寻龙诀》和《御龙诀》传给你,你现在贼心不死还要变本加厉,你知道《斩龙诀》是什么吗?《斩龙诀》是灭世的禁术,你到底想杀多少人?!”
安清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
“孩儿不敢,自古有云忠孝不能两全,现在天下大乱在即,如果不能制暴乱于未发,以后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清源不敢不孝,可是忠君报国也是父亲从小对清源的教诲,你教清源如何是好?!”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2

(一一二)闯城

安渭秋一手指着安清源的头顶说:
“想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凭的是仁政爱民削刑减赋,天下大乱是天下的错吗?天下大乱是朝廷的失败!你们不在动乱未发之时了解百姓的疾苦,尽快怀柔安抚,却要先发制人,民间怎能不乱……”
安清源人跪在地上,可是抬头回答安渭秋却毫不示弱:
“朝代更替是天命所归,父亲应该很清楚,可是每当改朝换代无不战乱频生死伤遍地,如果龙诀可以制动乱于未发,让朝廷有足够时间变法安民,这不是比天命更仁义吗?你教过我,尽信命不如无命,用少量的损失换得天下安稳,这就是龙诀存在的意义啊!”
安渭秋痛心疾首地说:
“你这是强辞夺理,我对你说过,玄学没有善恶,善恶只在人心。以杀制杀和以暴易暴有什么区别?你去过净居寺,应该知道无味大师那里有《斩龙诀》的消息;如果无味大师愿意把龙诀交到你手上,我多开心啊,这证明我看错人了,我的儿子是一个好人,并不象我认为的那样贪恋功名野心勃勃,得到龙诀的话为害苍生。
可是一个没有凡尘俗念的和尚都不喜欢你,不愿意把龙诀交给你,你现在两手空空来到我面前,我很失望,很痛心,你知道吗?”
安清源听到安渭秋这样说,情绪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他从小勤奋好学,少年得功名,年年加官晋爵,深得父亲喜欢,现在父亲对他施以重未有过的痛批,使安清源无法接受的心里一阵悲愤,他站起来问道:
“你对我如此失望,你为什么悄悄在爷爷的坟上布下将军披甲的风水局,让我们兄妹都负上从军的命运,让我还以为是皇上恩典,让我一介文官也可以用密令调用天下兵马?”
安渭秋说:
“你现在才发现已经迟了,将军披甲局三年间就可以把后人推上军旅的宿命,这个风水局是在我算出天下有变的时候设下,可以保你们兄妹几人在乱世中活下来。
天下一乱,你们几个之中就可能有人用龙诀,可是如果你们自相残杀,那么得龙诀者胜。我是你们的爹,我能舍得谁去死?我只能把这个宿命交给一个不问世事的人去选,交给老天爷去选……清源,你今天还没有得到《斩龙诀》是天意,不要再找了,把清远和小茹带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安渭秋伸出手握着安清源的手,安清源知道谈话不会再有结果,绿娇娇在这当口也会越走越远,他还要赶时间追上绿娇娇,于是他点点头拍拍安渭秋的手说:
“父亲,谢谢你的深谋远虑,可是我不一定可以带他们来见你了。两个月前在广东芙蓉嶂,小茹已经和叛党一同葬下天子龙穴潜龙吞金,五年之后大清将有灭朝劫数……清源此去要力搀狂澜,怕不能活着回来见父亲,你保重……”
“啊?!”安渭秋震惊得全身一晃,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拿起绿娇娇的布娃娃说:“小茹她……居然敢动用龙诀?不可能,你骗我,她那来这么大的胆子?”
安清源扶安渭秋坐下后说道:
“我现在找《斩龙诀》已经不只是防范先机,而是要收拾小茹捅的大蒌子,父亲,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不可能,我不相信这件事,清源你不用骗我……”安渭秋的情绪激动得不能思考,安清源已经没有时间和他磨蹭,他叫门外卫兵进来照顾安渭秋,然后就告辞离开大院。


数天后南昌城的南门外,一辆四匹马拉的大马车飞快地冲到入关检查的队伍中。
车前两个带着瓜皮帽的年轻人在赶车,十三四岁的是安龙儿,二十多岁的是孙存真,在他们身边蹲着一只黑狗,它是被涂黑的大花背。
车里坐着一个高大的大伯和一个矮胖的大婶;杰克扮的大伯剃了个大光头,头上戴瓜皮帽,鼻子上架着墨镜,还有一嘴花白胡子;绿娇娇扮的胖大婶面肉横生,方脸粗腰,扁着嘴瞪着眼睛,唇上还有一颗大黑痣,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色。
入城每人要交巡检银二十文,队伍里的人慢慢地走过城门,排着队把铜钱往钱箩子里扔。绿娇娇远远就看到牌子上写着入城的票价,从荷包中掏出一百文铜钱拿在手里。
当马车来到城门下,面前是十几个守城的士兵。其中两个负责检查的士兵,在翻弄行人的行李,再有两个是向行人收钱,其余的人在门里门外站岗把守。
轮到绿娇娇的马车,两个士兵伸脑袋到车里打量,用棍子捅他们的行李,车外一个收钱的兵拿着一个大本子和毛笔问道:
“进城干什么?”
绿娇娇马上负起对答的义务;“回娘家。”
“住哪里?”
“湖坊镇。”
“叫什么名字?”
绿娇娇瞪着眼睛看着他说:“王有财。”
“他呢?”
“他是王有财。”
“你呢?”
“我叫二英子。”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人。”
“哎,你让他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抿着嘴不敢说话,眼珠在墨镜后滴溜乱转。
绿娇娇把钱往钱箩子里一扔,马上扯着嗓门大叫:
“……哎呀!你们这是多少钱一个人?”
“二十文。”
绿娇娇的声音更响了,象泼妇一般喊道:“我们四个人只要给八十文钱,我扔一百文进去啦!快给我找回二十文!”
那两个检查的士兵把头缩出车外,用棍子把绿娇娇架回座位上,对安龙儿喝道:
“快走!下一个。”
安龙儿听话地赶马进城,绿娇娇从车里伸出头,回头骂道:“辍!那二十文钱给你们买药!”
杰克坐在车里乐得手舞足蹈,嘴里不停地说着;“他是我男人,他是我男人,哈哈哈……”赶车的孙存真和安龙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从西门离开南昌城,就可以离开赣江沿岸,沿抚河向东南去龙虎山,路程也走了一半,所以他们没有心情在市集内游逛,很快赶车穿过市集来到南昌城的西门。
出城一样要排长队,可是出城不用收钱,排队还是比较快。
他们很快又排到城门,快到城门前,突然听到大花背吠了几声。
四个人马上精神高度紧张,八个眼珠子互相看完又四处看,安龙儿一手握住大花背嘴,一手保持自然地握着马缰。
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杰克和绿娇娇在马车后窗掀开窗帘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正在赶来是的邓尧,金立德和陆友。他们一身骑射紧衣,腰挎佩刀快马跑到西城门。
绿娇娇知道自己和孙存真易过容,最不容易被发现。而安龙儿那张脸太帅气了,除非他把脸包起来,否则看到一点点都会认出是他;杰克更麻烦,如此高大的身材,只要见过他一面,看屁股都可以把他认出来。
绿娇娇趁他们还在马车后,轻声叫道:“龙儿,快滚进车里。”
安龙儿抱着大花背一个后滚翻麻利到滚入车厢,绿娇娇和他换身而过,几乎同时坐到车前去,和孙存真并排赶车。
四个人冒着冷汗排队,正好排到他们进城门洞按受检查,邓尧带着金立德和陆友直冲到西门前停在马车旁边,亮出朝廷令牌准备过关。
哪知大花背闻到邓尧的味道挺熟悉,扭出头吠了一声,吓得安龙儿使双手用力握着它的大鼻子。
陆友觉得这狗吠声挺熟耳,他在韶州府官驿的屋顶上吃过大花背的亏,被大花背一阵突发性的狂吠和绿娇娇的冷枪赶得狼狈不堪,现在再听到自然有反应。
他皱着眉四周看了看,没有狗,于是问邓尧:“老肖,你听到狗吠声吗?”
邓尧四周看看:“没有,过吧,要赶路呢。”
陆友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老太婆和小青年,悻悻地跟着邓尧和金立德出了城门。
又有士兵把头伸到马车厢里检查,看到一个高大的老头和一个抱着一只大黑狗的小孩,他问安龙儿:“你手上怎么啦,这么黑?”
安龙儿的手还是握着大花背的长鼻子,狗鼻子上的冷湿传到他手上,他看着那士兵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应样回答。绿娇娇心里打个震:糟糕,那染狗毛的墨水脱色。她转过头凶神恶煞地低声骂安龙儿:
“你个呷去死各,老是搞你爹的……墨水,读书不见你长进光玩墨水有个屁用啊。”
那士兵回过头说:“不对啊大婶,好象是那条狗脱色……”
绿娇娇一伸手就拍到安龙儿头上:“辍!自己玩不算还往狗身上涂,等回家看我不打死你。”
邓尧他们也听到后面有事,回头看了看,见到一个胖大婶在往车里骂,说什么狗的问题。
邓尧说:“没事,走吧。”
陆友却说道:“老肖,拿吊魂针出来看看。”
金立德也说:“今天跑了一整天,天色不早了,找个地方下榻吧,别搞了。”
陆友却象没听见一样,拨马回头向绿娇娇的马车走过去。
孙存真看到陆友回头走来,知道这次避无可避,他用脚顶了顶绿娇娇的脚。绿娇娇回头一看是陆友,完全明白了形势有多恶劣,她狠狠心对孙存真低声说:“冲”,随即站起来把查看车厢的士兵迎头一脚踢开,士兵的头猛撞到城墙上昏了过去。她从身上抽出左轮枪指着陆友的头大喝道:
“挡路者死!”
西城门也有十多个士兵,还有来往的人群,一看有人袭击士兵,马上象炸了锅一样一片混乱。人群四散躲避,士兵则向马车涌过来。陆友的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动也不敢动。
绿娇娇手一沉下,一发子弹向陆友座下的马打去。只见马头中枪,马匹轰然倒地,其他士兵一看是洋枪全部闪开趴到地上,孙存真挥鞭抽马硬闯出城门。
绿娇娇的枪口一离开他的脑袋,陆友不等马倒在地上,已经跃起踏上城门洞内的墙壁,在空中借势翻身落在马车顶。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3

(一一三)圣诞礼物

马车前是骑在马上的邓尧和金立德,他们看到四匹马拉的大车冲过来,一个胖大婶拉着缰绳,扬着洋枪向自己喊杀冲锋,拉转马头就闪到两旁。邓尧对陆友大喊:
“陆友!快下来,小心他们的洋枪!”
话才喊出去,杰克就从车厢里向车顶开枪。陆友并没有在车顶停下,他脚一碰到车顶,就已经展开双手向前座赶车的绿娇娇扑去,要把她扑下马车。陆友刚刚被绿娇娇“射人先射马”,他马上要让绿娇娇看看什么是“擒贼先擒王”……
可是陆友的行动虽然勇猛可是太冲动,车里是四个一身功夫经历过血战洗礼的江湖儿女,他这样做无疑是找死。他的双手还没有碰到绿娇娇,孙存真看着前方的邓尧和金立德,右手从车蓬里抽出齐眉棍向他们扫去;左手在绿娇娇的头顶一把擒住陆友的手腕,把他从自己的头顶上反手扔出车外,过程中居然没有看陆友一眼。
原来孙存真的第六识已经超越了眼睛的视角范围,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看着人家,只不过是一种礼貌。
陆友一个月前和孙存真打个平手,一个月不见,孙存真居然提升到另一个武学层次,这使陆友大为惊诧。他无法破解孙存真如此快速的擒拿,只能在空中翻身离开马车顺势化解。
他的轻功不弱,这样一摔一扑对陆友来说完全没有伤害,他一落地就抽刀在手,发足追上马车。杰克从马车后伸出左轮手枪,对着陆友就打。
陆友本来已经接近马车,可是杰克的西部快枪可不是表演项目,而是弹无虚发的神枪,陆友在打乱自己的追击路线,闪开杰克的瞄准时,已经不能保持追车的速度。
邓尧和金立德两匹马追在陆友身旁,邓尧大声叫:
“陆友快上我的马,你疯了!他们有洋枪,不要过去!”
陆友一听马上跳上邓尧的马背,对邓尧说:
“老肖快追,快!”
邓尧却拉开马头跑到大路旁边,看到绿娇娇的马车远离自己,才保持速度追上去。陆友坐在马背后座急燥地叫:
“你们干什么?!追了几天才追到,人都在面前了你们就这样放她走?”
邓尧也火了,他干脆拉停马跳到地上,扬着马鞭说:
“你想死你自己追!你上个月才中了绿娇娇一枪,我也中过枪,现在还想去送死?我是文官不管杀人放火的事,我们做了要八旗营和绿营干什么?我们是兄弟,我不想你死,你以为次次子弹都会打到身上,次次都可以挖个弹头出来就没事,那洋枪会死人!会打爆头的!”
陆友跳下马,气得一臂扫到路边的小树上,震得树叶哗啦作响地落了一地。
金立德也从马上拿下羊皮水囊走过去,拍拍陆友的肩说:
“老肖是为我们好……我们是钦天监又不是兵部,犯不着卖命。再说次次都是我们出生入死打头阵为什么呀?因为穆灵穆拓是旗人,他们可以跟着国师在后边玩,我们是汉人就被人家当枪使往前面捅……你想想,想想……来喝点水。”
邓尧也走上来对陆友说:
“兄弟,你还认我这个大哥,你要相信我不是想害你……后面就是绿营马队来支援,我们急不在一时,我们只要不跟丢就行了,对不对?我还想和你回京喝酒听戏啊……”
陆友看到两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同僚都这样劝自己,也慢慢缓下来说:
“明白,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不用多说了……我回城门口收拾马上的行李,一会再追吧。”

经过南昌城门的又一次恶性冲突,绿娇娇一行知道追兵已经咬到屁股,再也不敢在路上吃吃喝喝或住进舒适的大客栈,天天以最快的速度跑至马匹的体力极限。
四个人分四班轮流休息,晚上在荒村野店低调藏身,还要留下不睡觉的安龙儿带着大花背负责守夜。
这天夜里,大家下榻在一个小村野店,大家围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正准备吃完饭,杰克从自己的皮箱里拿出一个腰形皮面铁酒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
绿娇娇很久没有喝过杰克的洋酒,难得杰克今天这么大方,她一拿起来就要喝,杰克连忙叫住她,然后对大家:
“在吃饭前请跟我一齐祷告,我说到最后一句阿门,你们跟我一起说。”
绿娇娇问道:“为什么要祷告?菜都凉了……”
杰克说:“很快就行了,先祷告再吃饭……来,象我这样把双手合起,低下头。”
绿娇娇象他那样十指相扣握成拳头,眼神惊喜地说:“这是九字印里的外缚印,你也会呀!”
“别说话!”杰克很有认真地喝停绿娇娇的胡闹:
“感谢主降生世上赎我们的罪,感谢主给我生命让我来到遥远的中国,感谢主让我找到我最爱的人,我们是你谦卑的仆人,我们信靠你的仁慈和无所不能,求主耶稣赐给我们智慧和勇气,让我们在试探面前不会疑惑;在危险面前不会恐惧,让我们在你的指引下战胜一切,让我们可以健康快乐,让我可以永远和娇娇在一齐,阿门。”
大家一起跟着说:“阿门。”
大家说完后,杰克就带大家举起酒杯说:“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尽管大家不知道什么是圣诞节,有酒喝总不是坏事,而且是从来没有喝过的伏特加,碰过杯后狠狠地一口闷掉伏特加,再咳嗽一轮之后,大家都脸红红地坐下吃菜。
绿娇娇问:“刚才您说的是什么门啊?”
“阿门……就是希望可以这样,但愿如此的意思。”杰克一边说着,却没有去夹菜吃,而是走到行李箱里拿出三个用花布包着的盒子,给绿娇娇、安龙儿和孙存真每人发了一个。
绿娇娇很聪明,她说:“哦,我知道了,祷告就是西洋咒语,阿门就是我们说的急急如律令,这是什么?”
杰克回到桌子旁坐下说:“祷告不是咒语,是我们和神的交谈,这是我送给大家的圣诞礼物,圣诞节里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礼物。”
绿娇娇一听到有礼物就高兴:“前几天才冬至,今天就是洋鬼子的圣诞节呀,有礼物收可真好,我以为只有过大年才有礼物收呢?”她一边拆盒子一边说:“绑这么大包是什么东西?啊……好软的羊毛围巾呀!好舒服好舒服……”
绿娇娇开心得把脸埋在围巾里滚来滚来,杰克看着她的样子开心得很,他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这条德国羊毛围巾总算可以用得上,上次烧马车我都没舍得扔……可惜马车里烧了很多东西,不然我会有更好的礼物给龙儿和孙存真,啊,你们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安龙儿打开盒子看到一把有皮套的匕首,他一手拔出来仔细打量,刀锋寒光闪闪,刀背上刻着一串洋文。他惊叹道:“这小刀真漂亮,很锋利吧?”
杰克说:“这是瑞士生产的军刀,是世界上最好的刀。”
安龙儿听到更是爱不释手地把玩,口里连声说谢谢。
孙存真打开盒子,却看到一个刻着精致飞鹰花纹的银盒子,盒子外还有个小铰轮,他疑惑地拿出来看看,然后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有很多机关,却看不出有什么用途。
杰克看出他不明白,于是伸手接过来“叮”一声推开盖子,手指一拨,一个火苗马上跳出来,原来是个银质打火机。
绿娇娇一看到打火机,马上凑过来看:“这个好玩哦……”
孙存真再接过来,也“叮”一声打着火,开心得从黑布脸帘后笑出哈哈的声音,还对杰克说了声谢谢。
绿娇娇不高兴了,她就想和孙存真换,杰克拦住她说:“你会用手指点火,他不会,再说火机是男人用的东西,女孩子不用……”
绿娇娇哭着脸对杰克说:“嗯……我也要打火机嘛……”
孙存真一手把打火机递过去给绿娇娇,杰克连忙说:“还有一个,不用争,还有一个打火机……”说着就在行李箱里翻了一阵,翻出一个旧一点的,不过款式同样精致可爱。
绿娇娇眯着眼睛看着杰克的箱子说:“那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呀?”
“有什么也不能全部给你,给了你我还不是要自己背着,哈哈哈……”杰克说得也是,人就那么几个,不是背这个箱就是背那个箱,给谁都一样。
绿娇娇叹了一口气,把白围巾绕在脖子上说:“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圣诞节真好,谢谢你。”说完把手握了握杰克的手。
安龙儿突然说:“不是说圣诞节人人都要有礼物吗?杰克没有礼物啊?”
杰克笑着说:“我已经有最好的礼物了,上帝带领我认识了你们,认识了娇娇,我非常感谢你们给我带来的一切,在中国几年来,不,在我一生当中,这三个月是最快乐的……”
他顺手拍拍安龙儿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握住了绿娇娇的手,对孙存真点头笑了笑。
绿娇娇嚅嚅地说:“我身上除了银票就没什么好东西,我的布娃娃又丢掉了,本来还可以送你一个布娃娃……”
杰克握着绿娇娇的手一直没有放开,他对绿娇娇说:“有你就够了,你是上帝给我最好的礼物,我的中国娃娃。”
绿娇娇脸上一红低下头,这一次的脸红不是故作羞态,她发自内心地有一种冲动。不过她马上抬起头说:
“对了,给我们说说什么是圣诞节吧。”
于是大家一边吃饭,杰克一边给大家讲耶稣在耶路萨冷出生,然后在民间传道,最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故事。
绿娇娇听了故事之后,很感叹地说:“原来椰子酥这么伟大,为了拯救我们来到世上,又为了给我们赎罪甘愿被钉上十字架,可是我们分礼物是什么意思呢?”
杰克说:“要表达出神的仁慈,让世界上每个人都在这一天分享到快乐,也让我们记得给比得到更好。”
绿娇娇接过来说:“是施比受好,老和尚也是这么说的。”
杰克问绿娇娇:“你有话对上帝说吗?你也可以祷告。”
“好哇。”绿娇娇马上合起双手低头闭目说:“上帝啊,我要有吃有住有银子有房子,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一本万利百无禁忌急急如律令,阿门。”
杰克和安龙儿马上笑得趴在桌子流眼泪,只有孙存真端坐着夹咸豆下伏特加。
当天晚上,绿娇娇把杰克叫到自己的房间,紧紧地关上门,在火炉红光的掩影下,慢慢滑下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羊毛围巾搭在身上。
杰克从床上拉起绵被,把绿娇娇轻轻卷起抱上床……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4

(一一四)婚礼

绿娇娇的身体象白瓷一样晶莹光洁,杰克抱起她只感到手上很轻很轻,象抱着随时会飘走的一片羽毛。
他把绿娇娇轻轻放在床上,绿娇娇两手勾着他的颈,水汪汪的眼睛一直不离开杰克的脸。杰克也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端详过绿娇娇。三个月前他在广州见到的绿娇娇脸色总是苍白如纸,这苍白敷在她尖削的脸上有一种贵族的颓废;今天的绿娇娇经过三个月的亡命奔波,人没有瘦下去,脸上反而现出健康的血气,让人有让这个女人做自己孩子的妈妈的冲动。
她微开的嘴唇,呼吸出来的气息均匀地扫到杰克的嘴唇和下巴,杰克还是一直看着绿娇娇被炉火映红的脸,眼里满是温柔。
绿娇娇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双手把杰克的头拉到自己怀里,闭上眼睛良久,杰克也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声。
杰克很用心地声,他在聚精会神地感受着这个躯体,这个小小的躯体里藏着他从未有过的,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灵魂。
他感到绿娇娇的身体开始发热,脸上湿湿的不知是那一滴泪水还是汗。他在绿娇娇耳边问道:
“这是圣诞礼物吗……”
“不是……这是害你的东西……”
绿娇娇把脸贴着杰克的脸磨到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双手扶着他的脸问:
“不想要吗?”
“想,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想……”
绿娇娇用嘴唇吐出的气,丝丝地说:“跟了这么久才得到……你亏大本了……”
杰克笑了笑,一只手架着身体不让自己压到她身上,另一只手抹一抹绿娇娇额前的留海,额头上湿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三个月前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不会得到你,我得到的只是我付出的权利……”
绿娇娇慢慢地解开杰克的衣服,然后慢慢把手滑入他的衣服里面,含糊地说着:“那么……你付出吧……”
杰克很轻很慢的动作让绿娇娇昏迷在温暖安全的感觉中,一浪接一浪的愉悦感又让她禁不住睁开眼,看着这个可以没有理由却愿意陪着自己、脑子里带着另一种思想、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的男人,绿娇娇涌起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冲动,她突然抱紧杰克的身体,停下来张着嘴喘着气问杰克:
“你们国家的男人会不会娶不是处女的女人?”
杰克被她突然停下憋得满脸通红,张开嘴巴条件反射地回答她:“当然会……”
“呼……呼……结过婚的呢?”
“会……只要两个人相爱……当然会……呼……”
杰克还在用力地挺起身子,绿娇娇失控地发出呻吟:“嗯……生过孩子的女人……有孩子的要不要……”
杰克一口咬着绿娇娇的耳朵,含糊地说着:“爱一个人……就爱她的全部……女人和孩子都要……呃……”
绿娇娇甩开头,也转头咬着杰克的耳朵小声地说:
“我在家乡结过婚……我有个孩子……”
杰克缠得更紧,忍着耳朵上传来的快感,倒吸着冷气说:“我要你……孩子多大了……嘶……快带给我……我当他爸爸带他到美国玩……”
说完用手缠过绿娇娇的背,托着她细软的颈项,深深地吻入她的嘴里……

绿娇娇身上盖着绵被,伏在杰克的身上。她发现原来用男人做床垫很舒服,不过只有这种胸膛宽大的男人才会有床的感觉。
她的脑子里迷迷糊糊,合着眼睛却不忍心睡着,她在用最后一点精神和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这种无法形容的不舍不弃和无所畏惧,她喃喃地问杰克:
“你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结过婚,有小孩……”杰克的手缓慢而又不停顿地柔柔抚着她的背。
“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我说我们结婚,孩子让我们一起带……娇娇,我喜欢孩子……”
“你也喜欢狗……我看你很喜欢大花背……”
杰克低声应了一句,想起了救过他又闯了祸的大花背,轻轻地笑了出来。
绿娇娇的脸贴在杰克的胸膛,手搭在他的肩上说:
“我骗你的……我没有孩子……”
“都行……是娇娇你就行……”
“听到你愿意娶我……我很高兴,谢谢你……”
杰克听到她这样说倒是有些奇怪了,他问道:“你是风水师,你不是会算吗?你可以算出我会娶你吧?”
绿娇娇从他的胸撑起身子,软软地爬到他面前,疲倦地看了杰克一眼,笑一笑倒在他肩上,在他耳边缓缓地说:
“人心难测……我可以算出自己什么时候成亲,也可以算出我的丈夫是什么样子、什么人……可是我算不出他是谁……”
“他一定是我。”
“嗯……”绿娇娇靠在他肩上笑着点点头,她从见杰克的第一眼开始,就看出这个男人不会骗人,更直觉他不会骗自己。
“如果……”绿娇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紧紧地抱着杰克的颈。
“如果什么?”
“如果我们明天会死……我们今天就成亲吧……”
“我们会死吗?”
“你怕不怕?”
“和你在一起,不怕……”
绿娇娇用手指慢慢地划过他的脸,轻轻地说:
“国师府要的是龙诀,不是你,你走了……你不会死,可是你不走的话……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打破人的八字,逆天杀人,你的椰子酥也保不住你。”
杰克伸手握着绿娇娇的手贴在胸前,侧过脸摩擦着她湿漉漉的刘海说:
“你真是挺烦的……我要走早就走了,如果可以和你死在一起,一定是上帝给我最好的安排,那我们就去吧……”
杰克说完翻身下床,为绿娇娇盖好被子后,自己却去洗过脸然后穿好衣服,认认真真地整理好后走到床边,双手挽起绿娇娇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这个举动吓得绿娇娇马上醒了大半,挣扎着要坐起来。
杰克温柔地笑着把她扶到绵被里面,然后再跪下对她说:
“杰克·怀特请求绿娇娇做我的妻子,成为我生命中的伴侣和爱人。
我向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起誓:我会珍惜我们的爱情,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
我会信任你,尊敬你,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
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是艰难还是安乐,是健康还是疫病,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
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把我的生命交付给你。
娇娇,请你嫁给我……”
绿娇娇双眼定定地看着杰克的眼睛,颤抖着双唇吐出一口气再也吸不回去,眼泪象泉水一样涌出眼眶,她向杰克伸出另一只手,杰克仍然跪在地上,慢慢地向她靠去。
绿娇娇双手勾着杰克的颈抱过去,哽咽得换不过气地咳嗽了一声,贴着杰克的脸无言地点头。

这一夜,孙存真在房间里蒙头睡觉,安龙儿没有整夜打坐炼丹,他和大花背一起靠在墙边,看着火炉里的碳火坐到天亮,手里一直摩挲着瑞士匕首冷硬的刀刃。
天微微发亮,绿娇娇和杰克就走出房门。绿娇娇不象平时那样在脑后梳一条大辫子,或是盘起象小绵羊一样的双抓髻;她今天把头发全部盘在脑后,侧侧地挽了个麻花髻,还有几络长发飘散垂下,这是已婚女子的打扮。出现在她身上比平日多了几分庄重,神情里无端多了从没有过的平静和女人味。
她还换下近来为了方便逃跑和打斗常穿的紧身男装,穿上一套紫红色缎子缝制的绵旗袍,颈上绕着一条洁白的羊毛围巾,显得宁静而喜气。
安龙儿打开门看到绿娇娇和杰克,被绿娇娇的打扮吓了一跳。
绿娇娇微笑着拉住杰克的手走入房间,对安龙儿和孙存真说: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杰克·怀特,我们已经成亲结为夫妻。”
绿娇娇说完,杰克用手揽一揽绿娇娇,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绿娇娇很开心地笑着把头靠到他的胸前。
安龙儿和孙存真都呆住了,眼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绿娇娇看到他们的窘态,觉得要开口教他们一点人情世故了,于是又说:
“你们应该恭喜我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百子千孙,快说,你先说……”然后她指着安龙儿。
安龙儿面无表情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绿娇娇的手指指到孙存真面前,孙存真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急得挠挠头,挺不容易地挤出一句:“早生贵子……唉呀,不会说了……”
杰克拍拍孙存真的肩,又抱抱安龙儿说:“谢谢你们的祝福,今天我们要办婚礼,我们快点上路,到前面的镇上请大家喝喜酒。”
于是四人急急收拾行李整理马车,踏着晨曦扬鞭上路。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一个叫住邓家埠的大镇子。他们向当地人打听过,从邓家埠沿白塔河向东南走一个时辰,就可以到龙虎山,而天师府并不在龙虎山上,而在山下的上清镇。
绿娇娇知道这是最后的一天,也是最后的时辰,只有马不停蹄直接到天师府取得龙诀,才可以把全部主动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杰克很想留在镇里摆个酒席开心一下,可是绿娇娇劝止了他的想法,他们在镇上的食肆炒几个菜,匆匆吃过就马上起程。
沿白塔河走了几十里平坦大道,很快就发现白塔河两岸的地形奇峰异起,壮观而秀丽。可是大家的心里都知道面临着重要关头,实在是无心欣赏龙虎山的好山好水,对他们来说,路越窄,形势越危险。
绿娇娇开始给大家说她的作战布置,这是她想了很多天,反复权衡利弊后的安排。
因为绿娇娇的八字永远被国师府吊着,所以她去取龙诀是非常不智的做法,如果在中途被人截击就会前功尽弃。所以他安排安龙儿和孙存真去取龙诀,自己和杰克分开马匹继续向前引开国师府的人马。
安龙儿和孙存真取得龙诀之后,马上带书回广州,找到天德号花艇的老板娘兰姐,然后藏在花艇中等她和杰克回来。如果遇上危险,实在是无法保护龙诀的话,宁可消灭龙诀也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当他们下车分好马匹行李,孙存真突然几步跳到一棵大树的顶上看着后面,远远看到一彪人马正向他们扑来。
绿娇娇马上把安龙儿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说出取得龙诀的口诀,然后对他和孙存真说:
“我和杰克引开他们,你们马上出发去天师府,快!”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4

(一一五)伏击

杰克把大花背叫到身边,蹲下来用双手捉着它的头用力揉了几下,大花背开心地伸出舌头舔他的手和脸,尾巴不停地摇着。杰克又抱着它的头,在它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对安龙儿:
“龙儿,尽量带上大花背,不要把它扔下不管。”
安龙儿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在,大花背就会在。”说完他把大花背抱上马背上的篮子,和大家一齐向东南方奔去。
不知是他们的马长途奔波体力不支,还是身后追兵的马特别精壮,他们只感到身后的追兵无论如何也不能甩开距离,反而好象越逼越近。他们在唯一的山路中奔跑了半个时辰,身后的追兵已经近到回头可以就隐约看见的地步,前面出现一个小镇,镇前一个破落小牌坊写着“上清”两个字,看来这里就是上清镇,天师府就在其中。
安龙儿正要拨马进去,绿娇娇叫道:
“等一下,先跟我们跑一阵,过了前面的山头,在后面追兵看不到的地方你再绕回头,从背后进入上清镇!”
安龙儿一听有道理,自己可以看到追兵,追兵一样可以看到自己,现在这个位置进镇,马上就会被对方分兵追击,于是他跟着绿娇娇转过前面的小山头,绿娇娇回身一瞥看不到追兵,用马鞭向山背一指,安龙儿和孙存真马上拉转马头上山。
他不知道这一分开要多久才可以再见到绿娇娇,在飞奔的马背上回头再看一眼,看不到那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只看到一片如桃花般鲜艳的紫红,衬托出一张俏丽的脸。
绿娇娇和杰克飞也似的离他们而去,他看到绿娇娇正在回头向他招手,安龙儿心里一阵酸楚,转过头狠抽一鞭座下的马,越过山头落到上清镇的背后。身后的追兵没有发现悄悄转上山的安龙儿和孙存真,在山下一掠而过。
安龙儿看得分明,这队兵马身穿绿营军服,中间也夹了便装的人。他们列了很长的队,一眼看去足有五六十人,大队马匹经过的时候,马蹄声仿佛有踏碎人心,震破肝胆的气势,面对如潮水般的兵马,安龙儿的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绿娇娇回头看着安龙儿和孙存真上了山,然后快马加鞭一路向前奔去,她大声喊着问杰克:
“你对大花背说什么啦?”
杰克大声地回答道:“我叫大花背好好活下去,象我这样找一只好母狗……哈哈哈……”
绿娇娇隔着马挥鞭向杰克抽去:“打死你啦,以后我就找条母狗来陪你睡觉。”
杰克一边躲开马鞭一边笑,绿娇娇偷空往嘴里扔了一颗话梅,她再回头看看身后的追兵问杰克:
“你准备了多少子弹?”
“马车被烧了之后,没多少火药了,我这里只有三十多发,你呢?”
“我这里有二十多发,后边可能有几十人,怎么办?!”
杰克也回头看了看,追兵已经近到可以看出身形,他说:“如果经过好地形,我们先占住主动打,这样可以打准一些!”
“好!”
很快在面出现一个山坡,坡下有个破旧的牌坊,上面写着大上清宫四个大字,他们驱马进入入牌坊,又见到一道长长的上山石阶,杰克说:“就在这里打,我们上去。”
上完石阶到上小山上,是一个颓垣败瓦般的道观,路旁宽阔的走廊可以看出当年的兴旺,走廊前面的地上竖着一块大石碑,石碑已经从中间断开,下面看到四个大字 “武官下马”。再走过一条两边是破败高墙的走道,远处有一个没有牌匾的大殿,两扇大门歪倒象被打脱的门牙,里面漆黑一片。
杰克和绿娇娇迅速把马拉到树丛隐蔽的地方绑好,各自背起一个藤箱就回头冲下山。
回到“武官下马”的石碑,再下去就是长长的石阶,当他们下到一半的位置,就看到大队人马集结在石阶下,带头几匹马已经排成一行纵队冲上石阶。
杰克用手指了指石阶的另一边,两人分开滚到石阶两旁的大树后,等马队上山。
马蹄声越来越接近,已经可以听到马的呼吸声,杰克看到为首一个头上有顶戴花翎的军官从他身边走过,这名军官居然是全副盔甲,马上还戴着盾牌和弓箭。
这名军官走过杰克和绿娇娇之间,并没有发现他们,当军官身后的士兵也上来了,杰克的眼睛看着绿娇娇,用自己的枪指了前面的军官,然后突然从已经走过去的军官背后开枪,把他打下马;绿娇娇也同时向面前的清兵迎头开枪。
一瞬间倒下两个人,枪声的突然巨响把已经走上石阶上的马吓得不停嘶叫试图逃跑,最前面的两匹马受惊之后更发现骑手已经落地,马上向山上和山下乱逃,其他马背上的士兵也慌乱起来,纷纷想拉马下山。
杰克和绿娇娇从树后敏捷地闪出来,冷静而有节奏、不慌不忙地点射,在石阶上的士兵退回山下之前,已经打下几具尸体。
山下有人大喊:“撤退!下马列阵!”
杰克不管山下的兵马干什么,只要他们还没有上来,就要用上一点一滴的时间装备自己,他从尸体上扒下两套盔甲,和绿娇娇一起穿上,然后拣起一个盾牌挽在左手上。杰克从来没有用过盾牌,可是这个盾牌比他想象中要重,这时他没时间考虑太多,冲到石阶的其他尸体旁边收集马刀和弓箭。
刚刚才抱着两个箭筒,身后就听到弓弦声响,杰克马上背着盾牌逃窜回大树后,和绿娇娇保持在视线范围内,一边一个守在石阶两侧。
很快山下的人马就排列好队形,从狭窄陡峭的石阶向山上进攻。士兵们分成四人一组排成方形,前面两个人举着盾牌蹲在地上,挡住后面两个蹲着的士兵,他们在一步一蹲地向山上挪动。
盾牌很大,可以完全遮住一个蹲在地上的人,从杰克和绿娇娇的角度看去,攻上山的头一个四人队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两个园园的大皮盾,象瞪着两只大眼睛的怪物向他们逼近。
绿娇娇知道自己手上左轮枪的威力,一般的军队盾牌只是藤或皮革包木板,不可能挡得住左轮枪的子弹。她悄悄把头伸出树干外,瞄准盾牌开枪,想击穿盾牌射杀后面的士兵……开枪后听到“嘭”地一声响,盾牌打中了,可发出的是奇怪而沉闷、没有穿透感的声音。盾牌的进攻顿了一下,可是却没有人倒下。
杰克和绿娇娇刚刚感意外,盾牌后的士兵就突然站起来向他们放箭,杰克对绿娇娇大叫一声“小心”,两人同时猛缩回树后,两支长箭随即呼啸射到,深深地钉在他们藏身的树上,吓得两人隔着石阶大眼瞪小眼。
这个四人盾牌队一见杰克和绿娇娇闪回树后,知道这一下他们不可能再开枪,队中有人发出号令:“上十步”。于是四人盾牌队快速地向山上推十个阶级,又重新蹲在地上,一步步地逼上山。第二个盾牌队马上跟进,其他盾牌队列开伏在山下待机推进。
杰克皱着眉毛,举起手上重重的盾牌,用枪柄撞了两下,盾牌发出沉闷的“当当”声,原来追兵早就知道洋枪厉害,下大本钱用上了铁壳盾来围剿他们。
杰克知道了对方的战术后,也象他们一样用盾牌遮住自己,半蹲着跑到石阶对面和绿娇娇会合。
对方一点也不含糊,就在杰克离开掩体大树后一阵箭雨扑向杰克,射得盾牌上叮当乱响,他一来到绿娇娇身边,就对她说:
“你再开一枪打他的盾牌,我打站起来的人,我数三声就打……一二三。”
杰克用盾牌挡住自己的身体闪出大树外,绿娇娇同时出现在盾牌下面向对方的盾牌开枪。
绿娇娇的枪响过后,果然站起四个弓箭手向他们放箭,杰克向其中一个弓箭手迎头开枪,对方应声倒地,可是四支箭又向杰克的盾牌射过来。
杰克和绿娇娇再躲回树后,杰克说:
“呼,这盾太重了,拿着它打不了快枪,你放下枪拿着盾蹲出去,我来打……”
绿娇娇接过盾竖在地上,然后双手举着推出大树下,杰克也和那些弓箭手一样蹲在绿娇娇身后。绿娇娇发现盾牌果然非常沉重,真是难为杰克刚才一只手举了这么久。
杰克身前有一个活动掩体,双手又解放出来,马上恢复勇猛,他半蹲起身体第一枪打向最前方的盾牌,当对方三个箭手再站起来要放箭的时候,杰克的西部快枪发挥出强大的杀伤力,“呯呯呯”三声连成一片的枪声,弹无虚发地打下三个弓箭手,刚刚攻到石阶中间的两个盾牌队连忙拖着尸体向后退了七八级石阶。
杰克一看对方后退,他对绿娇娇说:“我们也退,这里地形危险,他们如果有人绕到我们身后,从上边攻下来我们死定了,快上山。”
绿娇娇插好枪,手上提着弓箭,杰克提着重盾和马刀从后掩护,两人快速地往山上退却。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5

(一一六)雾里看刀

从石阶下补充上来的几个盾牌队正要追上去,一把沉稳的声音叫道:
“停!把总,不要硬攻,伤亡太大了,先把死伤的兄弟们抬下来。”
说话的人正是安清源,钦天监五官正全部围在他四周,堀田正睦等四个日本武士站在安清源身后,在他们的左右是两队已经下马蹲据成方阵的马兵。这两个方阵中有一队是从吉安府绿营借出来的骑兵,足有三十人;另一队二十人是从南昌城防营借出来的守兵,安清源向他们借兵时提到对方有洋枪,这些城防营的军官马上想到带上重盾来破洋枪。
清末的火枪都是枪口装药的单发枪,所以他们在有对抗洋枪的经验下,训练有素地用弓箭配合重盾对杰克和绿娇娇进攻,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洋枪已经先进到有连发攻能,直让带队来参战的梁把总以为山上有五六个人。
因为南昌城防的把总是有品位的官职,比吉安府马队的几个队长高级,所以安清源把全部马兵归由梁把总带领。梁把总本来想在朝廷高官前邀功,冲上山的头几批士兵全是南昌城防营的人马,可是梁把总出师不利,一开始就受到猛烈的伏击,自己带出来的南昌兵没了一半,安清源马上喝停无效的进攻。
一种战术失败之后,再用下去只会再失败,安清源不会做这种蠢事。他把刚才冲在最前头的几个士兵叫过来,问过刚才看到对方有多少人,士兵说是一男一女,只有两支洋枪。安清源听了之后一皱眉头,手在背后就使出小六壬掐算起来。
“有古怪……”安清源沉吟了一句,然后作出布置:
“全部马匹留在山下,刚才的伤员在这里休息包扎和看守马匹;肖检陆友老金,你们和梁把总带二十人从正面上山;穆灵穆拓,你们带二十人从侧翼上山截住他们的后路,发现男犯人就地处决,女犯人活捉。去!”
各人领命后马上向山上组织渗透,安清源和堀田正睦等四个日本人也从石阶路飞也似的扑上山。
原来堀田正睦在中国一直受到忍者的追杀,之前躲到净居寺藏身也正是为此。这一次安清源告诉他们,自己将要带兵离开净居寺,如果堀田等四人可以和自己的军队一起离开净居寺,那么他们就可以在军队的保护下安全上路,不会轻易受到忍者的刺杀。
安清源向他们开出条件,如果堀田家可以协助他完成任务,他可以保证为堀田正睦找到全套《海国图志》,还可以派兵护送他们上船回日本。在这样圆满的条件下,堀田正睦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可是堀田正睦不明白为什么安清源会追杀自己的亲妹妹,安清源也没有多说,他只是告诉堀田正睦,一切以国事为重,他不能因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而殉私,他只要求堀田正睦等四个日本人在作战中作出配合。
堀田正睦觉得这样好象也不算过份,再说别人的国家,别人的家事,自己也管不了什么是非对错,先看看要配合些什么再说,所以他带队一路跟着安清源来到这里。
安清源在路上对他们也客气周到,直到刚才攻山,枪声响起的时候,安清源还是把堀田家的人放在自己身后,这样堀田正睦也没有好说的了。现在安清源一声令下要上山,他们也压着刀紧随其后。


杰克和绿娇娇向山上退去,回到写着“武官下马”的断碑处。这个断碑来头可不小,原来大上清宫是历代天师坐镇的道观,这碑是前朝皇帝亲笔御赐,全碑原文写着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任何官员都没有资格骑马乘轿进大上清宫,晋见天师只能徒步走进。碑旁边有一个方形大亭子,这种亭子叫下马亭,由十二支大柱子撑起,尽管破落凋零,也可见当年的盛气。
从下马亭走进道观,是一条窄长的甬道,两边是高高的破墙,杰克一看这地形,就对绿娇娇说:“我们在这里再截击一次,上墙头埋伏。”说完自己先跳上墙头,垂下手把绿娇娇也拉上去。
杰克回头看一看,墙内是一片大小神庙,同样的破旧残缺,他想这样也好,一但守不住这一关,马上可以向庙后退去。
绿娇娇也看到背后的景象,可是在她眼里,这可不只是一群破庙,这里隐隐约约看出是一个风水阵法,可是她没有时间细想,只是一瞬间的疑虑,马上把心神回到对追兵的截击上。
她才上墙头拔枪瞄准下马亭来人的方向,后面的士兵就追上来。当两个士兵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内,枪声马上响起,这两人被子弹击中应声倒地。可是更多的士兵却一拥进入下马亭,全部闪在大柱子后面。
这次绿娇娇和杰克聪明了,他们抢占先机,两支枪死死地瞄住下马亭,绝不让对方有机会放箭,只要大柱子后有人露出一点身体,他们就会开枪压制,邓尧和陆友带队的二十名士兵被压在大柱子后面无法动弹。
这时邓尧向上来的小山路看看,安清源和几个日本人正飞奔上山。安清源看到他们被压在这里,他也不进下马亭,只是站在看不到甬道的石阶上,对邓尧他们几个用手指在面前一划,做了个强攻的手势。
邓尧用不明白的表情看看安清源,陆友却已经在手上结成一个坤字印,他双手的拇指和无名指尖捻在一起,掌根相贴一转手腕停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辞,下马亭的四周涌起腾腾白雾。
绿娇娇看到白雾象凭空出现无声地炸开,一瞬间笼罩了下马亭,还向他们守住的甬道涌过来。
绿娇娇马上从墙头站起来说:“攻过来了,杰克快退……”两人在墙头上弯下腰向甬道深处跑去。
他们跑得快,白雾却来得更快。从下马亭涌入甬道的白雾,象潮水一样向深处冲去,绿娇娇知道,藏在白雾里绝不虚空,而是会杀人的刀和箭。
雾已经围到两人的四周,绿娇娇举目看去,四周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她贴近杰克,挽着他的手不放开,轻轻说道:“收枪用刀!”
杰克左手拉住绿娇娇,收起枪抽出刚刚捡到的马刀,然后用手拉拉绿娇娇,两人一同轻轻跳下甬道。绿娇娇知道杰克的心意,其实在墙头上杰克可以选跳入围墙之内逃跑,而不是围墙外满是浓雾和士兵的甬道。可是自己短时间的安全只会让对方保存更多的实力,在以少对多的战斗中,浓雾不一定是对方的优势,对于可以手牵手感受对方的夫妻来说,那些分散的士兵就如同瞎子一般。
两人一落地就蹲在地上,由杰克拖着绿娇娇往回摸。杰克把马刀架在身体前探路,身边尽是脚步声和呼吸声,不时还有刀风从头上掠过。绿娇娇感到杰克的手突然握紧,耳中听到“咣”一声两刀撞击的声音,杰克的手同时把绿娇娇向前带去。
绿娇娇知道了,这是杰克的刀碰到前方的人,架开对方的刀后就把自己向着感觉到的方向拉去,那个方向就是人,那个人的刀已经被杰克架开,只要顺着杰克拉的方向捅过去,就可以消灭对手。
两个人心意合一,袖里刀毫不犹豫地配合着马刀架开的招式,向前方刺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绿娇娇脸上一热,知道是血喷出来。然后是人摔倒的声音,和纷纷退开的脚步声。杰克听着最近的脚步声,又无声无息地潜伏过去,长长的马刀伸在前面,碰到东西了,那东西一退,退的就是人!杰克向前推一个箭步,马刀追着手感突刺出去……“呃!”又是一声惨叫,然后是连摔带爬的后退声。
杰克拉着绿娇娇踏着这片后退的脚步声急速前进,直到马刀碰到一堵墙,杰克自己马上蹲在墙角,把绿娇娇拉在自己身后,再挺着马刀往回探。
他的头上刀风一响,杰克迅速在头上舞刀护身,顿时传来一阵剧烈快速的兵器碰撞声。绿娇娇被杰克拉在自己身后,可是从杰克的身体传来的感受,杰克的快速砍杀只换来对方更快速的攻击,而且对方的刀力道很重,这种玩刀的水平不是一般人,绿娇娇直觉到,这是快刀陆友。
不等杰克拼上几刀,绿娇娇把袖里刀咬在嘴上,右手一摸枪套就拔出左轮枪,向着杰克拼刀的方向开枪。
“呯!”一声枪响后,对方马上退后,可是这一声枪响,无疑告诉对方自己在这里,四周的脚步声同时向他们踏过来。
杰克一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冲向自己,马上沿着墙边,拖着绿娇娇向下马亭方向退去。急跑了十几步后,杰克突然跳向对面的墙壁往回冲,原来他是想通过跑动拉散对方的人群,这一招非常凑效,当他拦刀越过对面墙下,手上的刀又挡到一个人;
自己的太太绿娇娇在自己手里,对他来说,碰到任何人都可以挥刀砍去;他再次把绿娇娇拖到身后,一言不发地砍向感觉到人的方向,一刀,两刀,在头上撞击。这个士兵不再象刚才那些人那样闷闷地被杀伤,他大叫到:“他们在这里,快来人啊!”手上同时乱舞着佩刀。
绿娇娇听得真切,刀的撞击声在上面,嗓音在上面,这个人正在高高直立。绿娇娇不等杰克拉她进攻,她主动抽刀蹲身就向对方的下三路扫去。三刀很快扫过,发出两声砍入骨头的敲击声,绿娇娇感到很实在的手感,对方的惨叫倒地声让绿娇娇知道成功了。
绿娇娇兴奋地对杰克说:“又倒下一个,快退快退!”这时他们的脸上感到一阵凉风吹过,杰克的手又紧了一下,他们明白雾要散了,可是他们正站在无处可逃的甬道中,四周全是对方的士兵,还有三个钦天监的高手。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6

(一一七)变节

绿娇娇顺着风向拉一拉杰克的手,杰克向那个方向探出马刀,两人心意合一地跑向甬道尽头。他们都明白只有顺风而去,和这一阵风同等速度前进,才可以让自己隐身在烟雾中久一些,从而有机会离开这条象笼子一样的甬道。
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很快摸索出一套手牵手作战的方法,浓雾中作战马上成了他们的优势,两人顺风追去,只要杰克手上的长马刀一探到有人,格开对方的兵器后,绿娇娇就可以配合杰克的手感向对方刺杀。今天是他们的婚礼,新郎和新娘在白雾中手牵着手,在血路上跳起一段用战刀鸣奏的死亡华尔兹。
风越来越大,他们在白雾中连续刺杀了几个士兵,四周的景物逐渐开始清淅。他们的四周是残墙断壁和团团包围的士兵,绿娇娇拉着杰克就往断墙里闪,四周的士兵刚才见识过洋枪的厉害,一见雾散去,人人都各自找掩体地形躲藏,看着他们进入一群高大宏伟的破庙中。
安清源和堀田家的武士站在甬道的尽头,远远地看着绿娇娇和杰克闪入断墙。他发现陆友放出白雾的作法同样不能成功,从士兵的惨叫声中,很明显白雾成了绿娇娇和杰克的作战优势,他谂起清风咒驱散了浓雾,他要看看绿娇娇怎样作战。
他已经算出安龙儿分兵向西而去,可是这并不代表安龙儿的目标是龙诀,以绿娇娇的狡黠心思,安排安龙儿离开作疑兵之计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自己马上转头追安龙儿,那么知道龙诀所在的绿娇娇就会从中得手。一个想夺得龙诀的人会极力保存自己的性命;可是亡命作战的话,只证明他们要拖延时间,那么自己根本不值得花时间在这里。
他也看到在这次亲自督战中,邓尧和金立德傻乎乎的表现。他检查档案时看到,邓尧是最老到的一个官员,可是他却屡屡装疯卖傻,一次次地放过杰克和孙存真。过去一直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作战,只是听他们的战后汇报,就算有怀疑也不能给一个官员定罪;刚才在山下分兵两路后,他自己亲自跟着邓尧一路人马,看看他们是怎么作战,按今天亲眼所见,邓尧和金立德的确有消极抗命的嫌疑,只有陆友在全力执行命令,可是目前管不了太多,只能在心里有个数。
甬道的墙那一边就是绿娇娇闪入的庙群,安清源快步走到甬道的另一头,站到可以看到破庙群的地方。士兵们都伏在那里不敢前进,安清源对邓尧说:
“肖大人,带十个人,带上弓箭围到后山,把他们赶过来我们这里。”
邓尧马上领命而去,带着人没入草从中,向那五六座破庙渗透过去。
安清源又对陆友说:“陆大人,跟上肖大人……”
陆友看了安清源一眼,安清源闭上眼点点头,陆友明白了这是要他对邓尧进行督战,他拱拱手后就飞身向邓尧追去。
安清源又叫来金立德,对他说:“金大人,你是宫里的地官,风水你最熟了,你看这里是什么布局?”
金立德精瘦矮小,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他麻利地跳上墙头看了一会,下来对安清源说:
“国师,这里的九间庙呈凤凰形布局,可是却没有凤凰展翅高飞之象,应该是朱雀伏魔局。”
安清源说:“嗯,你的眼力还不错,这里的确是伏魔之地。你看这几个人该怎么捉?”
金立德说:“凤凰伏魔的着力点,不是在凤嘴就在凤爪,以眼前的布局来看,山边有一座断塔,原本应该是凤头和凤嘴之形,不过塔断有如凤断头,想从这个局走出去,这个位置最容易,首先要分兵守住那里。如果他们还没有跑掉的话,就可以把他们赶入局中凤凰爪的位置,那里是至阴至邪的魔妖之地,所以建了上如凤背下如凤爪的中殿来镇压,在那个殿里人的三昧真火就会被淹灭。”
安清源一听他说完,马上对他说:“好,你和梁把总带上其他人守在断塔下。”
然后他一转身对堀田正睦拱拱手说:“堀田先生,这里的甬道口就拜托各位把守了,对方的几个人你们都见过,除了绿娇娇,其余人等就地处决。”
堀田正睦向他欠一欠身,安清源独自走入庙群之中。

绿娇娇和杰克逃入庙群之后,一直向庙的深处跑去。在这里的截击消耗了对方大约二十人,这次截击的战果是让他们满意的。他们一边跑一边数身上的弹药,每人只剩下七八发子弹,对付余下的四十人不可能用这十几发子弹解决。
绿娇娇对杰克说:“我们要突击出去,到后山的围墙那里就翻出去,然后上山,在山里和他们拖……”
杰克应了一声就跟着绿娇娇向着眼睛所见的高处奔去。前面就是墙灰剥离的后山围墙,可是他们还没有跑近,就看到围墙下的草丛中突然有士兵站起来对他们放箭,七八支箭同时射向杰克和绿娇娇。两人一见有箭,连忙快速滚到庙下的石基背后。
杰克拔枪在手恨恨地说:“shit,这伙人还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硬冲!”
等一支箭钉到自己面前,他马上冒头寻找目标射击。可是他冒出头看到的不是正在上箭的人,而是两个正在放箭的士兵,和飞向自己的箭,他的枪还没来得及举枪瞄准,就已经要先缩回来。
长箭“剁”一声重重地钉在杰克的头顶,他再试图冒出头开枪,等着他的是另一支射过来的箭,他的射击节奏已经被对方控制住。他暗暗叫道:“糟糕,不能打过去。”
绿娇娇在杰克身后,他对杰克说:“这时候不能省子弹了,我的枪响后你就伸出去打人……”一说完看也不看外面,端枪伸手出去就开枪。她想只要可以吓得对方的人闪一闪,在这空档杰克就可以夺回主动权。
“呯”一声震响,后山围墙下放箭的七八个士兵果然向草丛里伏下,只是这一瞬间,杰克已经抢得先机,亮出上身用枪指住围墙之下。
杰克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枪管后看去,居然看到有一个士兵正在摔倒,其他的士兵正在往地面伏下。他觉得好笑,绿娇娇不是这么走运吧?很快就有几个士兵同时跪起来放箭,杰克一拉枪扳机,西部快枪大显威风,三声枪响倒下四个人。
杰克这辈子没遇过这么赚的事情,心里直纳闷,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的枪仍压着围墙方向,其余士兵再也不敢站起来,可是却听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突然发出打斗和喝叫的声音,他和绿娇娇细细听去,居然是邓尧和陆友的声音。
在连环刀响下,隐约听到陆友大声说:
“国师早就料到你会帮他们……马上跟我回去饶你不死!”
邓尧也在对陆友说话:“别打……我不回去了,这活我干不了……兄弟你不要逼我……”
杰克和绿娇娇终于明白,原来刚才不是三枪打四个的大赠送,而是邓尧在他开枪的时候放冷箭,和杰克同时射杀士兵。绿娇娇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她换上最后几颗子弹就跳出石基掩体,弯着腰压低高度向围墙跑过去。杰克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直用枪瞄着几个趴在草丛后的士兵,他们一见杰克和绿娇娇举着洋枪压向自己,慌得纷纷扔下弓箭,在地上快速地爬走。
他们可以看到邓尧和陆友了,陆友的快刀象下雨一样向邓尧劈去,邓尧却一直叫着“别打”,一边用刀左招右架护着自己沿围墙退去。绿娇娇大叫一声:“幺哥闪开!”
邓尧回头一看,绿娇娇正举枪瞄着陆友,只要他一跳出圈子绿娇娇就可以开枪,邓尧也大叫道:“别开枪!”自己马上用身体挡在陆友和绿娇娇之间。陆友见邓尧回头,正是出招的大好时机,圈刀过头向着邓尧的右脸就劈下去,陆友的刀很快,当邓尧刚和绿娇娇说完话,挡住绿娇娇的枪后再回过头,陆友的刀已经劈到面前,刀锋的一线寒气已经可以从脸上感觉到。
闪无可闪也挡无可挡的危机之下,邓尧发自本能地猛然发出一声野兽咆哮的巨响,声音震人心魄,四周的空气仿佛被雷炸开。从邓尧的身上暴长出一头巨兽的幻影,如果非要说这头巨兽象什么,只能勉强说象一头熊;巨熊胸壮腰细,双臂有如合抱的大树一般粗大,全身的毛发象炸开一样直刺出身体外。
随着这声巨响,邓尧放开手上的佩刀,右掌朝头顶突架,以眼睛无法看到的极速,向陆友的身体踏入一步四平大马,左掌从胸前发出直撞向陆友的胸部,掌心吐劲打出,正是八极拳中无解的重招“猛虎硬爬山”!邓尧这一招打得四平八稳,以大山前推的气势,把八极拳独有的“十字劲”发得挥淋漓尽致,打出一派大宗师的风范。就在这雷响中,陆友的刀震得脱手飞出无影无踪,他被掌劲震得胸骨断裂,人象子弹一般直撞出四五丈远昏倒在地。
邓尧看也不看绿娇娇,他没有收起大熊形的元神,一转身马步向围墙下滑去,邓尧一拳护头一拳护身,亮出一招八极拳“铁山靠”,以侧背撞向围墙。
又是轰然一声巨响,碎石激射出墙外,墙上现出一个可以通过两个人的大洞。墙洞一开,邓尧的元神马上收回,他一步退到围墙侧看着绿娇娇。绿娇娇看到硝烟滚滚中的邓尧,已经没有了她印象中的慈眉善目和闪缩怕事,他的眼神坚强而有力,脸上被陆友砍出一伤长长的伤口,血还在不停地流着,厚厚的双唇不再象平时所见的松驰微张,不笑也是笑的样子,而是紧紧地闭着,显得气势逼人。
绿娇娇知道邓尧反了,他不会再回到安清源身边,她跑到邓尧身旁边,拉起他的衣袖一齐从围墙洞出去。
邓尧绕开她的手,先扶着绿娇娇的背把她推出去。正在这时,他们的头顶上响到急促的“厉辣”声,邓尧一听到马上把推绿娇娇出去的手变成捉回来,硬生生把绿娇娇揪起向围墙内连退三步,跳出几丈之外……
杰克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这是穆氏兄弟的地祗雷法,杰克在芙蓉嶂一战就几乎死在他们手上。这回再听到这声音,他马上配合邓尧退却的方向向后闪躲。大家的脚才退开,就从围墙洞的地下窜出一个霹雳,炸得烟尘弥漫碎石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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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宣言

邓尧一看那个霹雳出现,当然也知道是穆氏兄弟从后山绕到庙群后截击,他对绿娇娇和杰克说:“快退,他们很厉害。”正说着话,从墙洞里就射出乱箭,从他们身边带着响地飞过,三个人飞快地闪到一个大殿下躲起来。
杰克用枪压住穆氏兄弟带领的士兵,绿娇娇喘着对邓尧说:“幺哥,你这回完蛋了,你老婆孩子还在广州呢……你要不要出去投个降,我们自己逃跑就是了……”
邓尧蹲在地上,拍拍身上的灰说:
“唉,怎么说呢?这广州也不是太平的地方,早些时候我和老德商量过,都把老婆孩子安排回乡下了,短期内不会有事。别说这个了,国师啊……就是你哥,他很擅长用太乙阵法,你想出去不能就这样硬冲,基本上往哪里跑都在他计算之中,你精通风水的话选个方向再冲,不要乱来……”
绿娇娇听了他的话,马上掏出罗经量了一下方位。箭不时从头上飞过,大家也不时要趴下躲一躲,绿娇娇看看四周,偷个空冒出头看看其他大殿,嘴里发出“哎呀”一声,邓尧问她哎呀什么,绿娇娇啮着牙说:
“这里不只是道观啊,这是一个伏魔阵,是天师道法中用来镇压邪气的阵法……如果天师平常作法驱邪,只要用法器和香炉布出这个局就行了,可是这里用了很多大殿来布局,可能镇压着很奇怪的东西……”
杰克很不耐烦地说:“你说往哪边出去就行了,快没子弹了,快点吧!”
“别吵!我要算呢……丙午年辛丑月……大殿子山午向,处处六合连环成了一个死局,刑不破冲不散,没有冲破这个阵的出口,要到下个月才能出去啊!”绿娇娇惨叫起来,杰克和邓尧大叫“不是吧,怎么算的”。
邓尧说:“别算了,跟我来吧。”完说他拉起绿娇娇就随便往一个方向逃去,杰克开着枪押后,可是子弹很快就全部用完,他们还没有跑到另一边的围墙下,背后的箭如影随形地追上来,又把他们压在一个大殿的墙角。邓尧说:“你们找地方冲出去,我去挡挡他们。”说完双手结印一蹲身,随着顿脚的声音,居然从绿娇娇身边冒起一股烟雾,邓尧就从烟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绿娇娇和杰克尽管早就知道他和孙存真都会五行遁法,可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活人消失,都惊讶不已。
穆灵和穆拓带着两支十人小队,上了大上清宫后山的高处后,就一直看着下面的形势,一见围墙被邓尧撞穿,他们马上发出电击封住洞口,和士兵一起从洞口涌入大上清宫。可是再强的道法也不能和洋枪对抗,杰克的左轮枪不时响起,一直让他们有所忌惮,对峙了一会,突然见邓尧带着他们逃入殿群深处,洋枪也渐渐不响了,于是指挥士兵逼近捉人。
士兵们正在成群追向大殿背后,邓尧却象鬼影一样出现在他们中间,吓得不少人惊叫起来。邓尧身形和手法都快如闪电,在兵群中一出现,两手就擒住两个士兵的手,分别向两个方向一扭,只听到痛苦的惨声和关节断裂的声音,那两个士兵的手已经被拧得脱臼,痛得摔在地上满地打滚。
其他士兵马上过来救援,纷纷举刀向邓尧砍刺过去。邓尧不躲不闪,拉开架势接战,来一刀就接一刀,一出手就接在对方的手腕上,下一招就是准确地分筋错骨;举刀砍去的每一个人,结果都只有一个,就是右手脱臼严重骨伤倒地。邓尧象冲入玉米地的大狗熊,专业熟练地掰下很多玉米棒子。
穆灵穆拓没料到邓尧有这一招,回过神看清楚邓尧在掰什么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手肘和手腕脱臼伤兵在地上打滚,惨叫声震天响,这种不杀人的肉搏使得大上清宫比刚才更象人间地狱。
穆灵大叫道:“散开!全部散开,不要接近他!”
剩下的士兵一散开,穆灵和穆拓就同时挥刀从两个方向向邓尧夹击,两刀在空中相撞,他们只砍到一片烟雾,身材壮硕的邓尧又象影子一样从他们面前消失。
绿娇娇从角落看到邓尧出去掰人家的手腕快捷有效,心里一阵欢喜,拉着杰克的手说:“得手啦,我们快走。”跑出十几步,邓尧已经回到他们身边,也对他们说:“快跑快跑!”绿娇娇看到邓尧一脸认真的样子,居然忍不住笑起来。
穆灵穆拓是从小修炼的八旗贵族,功夫远在绿娇娇和杰克之上,而邓尧带着绿娇娇和杰克不能快速逃离,很快被穆氏兄弟追到身后。邓尧叫一声“你们先走”,自己一回身正面对着穆灵穆拓扎起马步,双掌一分,从掌上现出五色光芒,隐约风雷之声从他身边低沉地传出。
穆拓大喝道:“肖检你反啦!你想干什么?!”
邓尧沉声说:“旗人要当汉人的皇帝,能不反吗。给我看看你们的密宗功法吧……喝!”
喝声一出,马步快速地向前冲进两步,双掌分别向穆灵穆拓打去,两团斗大的实心红光顿时从邓尧的掌心飞出。
穆灵身形一晃,人已经闪到穆拓身后,穆拓却不闪不避,也正面向着邓尧拉开一步,双手在身前手腕拇指和小指相接,掌心及其余三指虚张,结成道教所没有的莲花印;穆灵去到穆拓身后两人身体前后相贴宛如一人,他左手握拳拳心向下压在左腰,右手从后向前掌心向上护住两人的前胸,形成四手萨陲菩萨的法身形态,口中念出的却是万应万灵的密宗大明咒,随着“唵玛尼呗咩吽”的咒语,在邓尧面前突然展开一片洁白的莲花……
邓尧发出的双雷脱手,却仍在他操纵之中,当他看到对方两人闪成一个位置,双掌在胸前一错,两个分开打出的雷球马上合成一体,更猛烈地向穆氏兄弟打去。
一声轰然巨响,烈雷炸在莲花之上,气浪震得地下的石板都龟裂成碎片。这时邓尧感到身边有一个人影快速地闪过,虽然看不清是谁,可是按正常估计也只有安清源可以有这样的身法速度。邓尧无暇检查自己的攻击是否凑效,立刻回身追向绿娇娇和杰克。
当他回到绿娇娇和杰克身边,安清源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和绿娇娇对峙着。这里是两座大殿之间的通道,一头被安清源拦着,另一头马上被穆灵穆拓截住退路。安清源隔着绿娇娇等人,竖起手掌对穆氏兄弟做了个停止攻击的手势,然后向前走了两步。
杰克的枪已经没有子弹,手上只拿着一把马刀,绿娇娇却飞快地拔出左轮枪,双手托枪指着安清源厉声说:“站住,别过来!”
安清源马上停下,双手掌心亮出举在身体两侧说:
“小茹不要怕,我是你大哥,不会伤害你……你成亲了吗?”
安清源看到绿娇娇侧侧盘起的发髻,这是清朝已婚少妇的打扮。还看到她一反常态地穿一身紫红大旗袍,颈上一条羊毛围巾已经被血迹斑斑,象雪里的梅花一样煞是好看。
绿娇娇用枪指着安清源说:“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想送我们什么贺礼?”
安清源笑了笑说:“你放下枪,大哥什么都可以送给你……”他移开目光对邓尧说:“老肖,你也做得很好。我当年就是看你为人厚道,才派你照顾我妹妹,想不到你们现在有这么深的感情,我心里很安慰……你回来吧,我们不是敌人。”
绿娇娇的眼睛骨碌一转,马上问邓尧:“你不叫邓尧哇?”
邓尧看着安清源说:“我是邓尧,肖检已经死了。国师,对不起,我只是一介修道寒士,家有妻小你很清楚,无心国事更加不愿多加杀孽,实在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你念我为朝廷奔波多年,不过不失,给我一条生路吧。”
安清源和蔼地说:“不用这么见外,你只要写个辞呈上交吏部,我还可以给你申请多加回乡的俸银。”
邓尧却毫不动容:“国师,我也不是在朝廷一天半天了,国师府杀戮多我很清楚;进国师府做过事的同僚,一但伤患请辞,或是违规被辞退,个个都去向不明,我也很明白。只要我一离开国师府,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我不会跟你回吏部递辞呈。这些年你是待我不薄,官职高俸禄也不少,可是只有最后两年,在娇娇那里我才觉得自己象个人,不用再阴险地杀人……”
绿娇娇瞪大眼睛看着邓尧:“你以前是刺客?”
“对,可是国师安排我住到你旁边时,他一直没有下令让我下手。”说到这里,邓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安清源说:“国师,我当娇娇是我女儿,她没有坏心眼,只是调皮一些,对一个小女孩我下不了手,我相信你也下不了手,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
安清源侧身让开路,笑着说:“好,你们先走吧,我只想和小茹聊几句。”
杰克一手接过绿娇娇的枪,枪口指着安清源说:“她是我妻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娇娇在一起。”
安清源说:“呵呵,我这洋妹夫对我妹真是有情有义,那好,杰克你是生意人,这一路上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我们做个交易……”
绿娇娇不等安清源说完就打断他的话:“不和你做交易,我们生意人最讲诚信,也要讲价钱,你要的东西你没资格买!”
安清源正色对绿娇娇说:“我做的事是安匪乱平天下,我为的是天下黎民安居乐业,为大清能稳保江山……”
绿娇娇说道:“你就是想升官发财,讨皇帝老儿的欢心,做旗人的狗!”她说完就开步向前推了一步,安清源的长剑飞快地出鞘,一扬手挥剑拦住通道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皇朝更替是天命所归,一天坐天下的是大清,做臣子的就要保一天大清的江山……”
杰克却大声说:“Bullshit!说什么君和臣?人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美国的总统不是由神安排,是我们的人民选上去的;人人都有权自由地活着,也有权让自己幸福,政府就是为了保障人民的这些权利而存在,一旦政府破坏了人民的权利,人民就有权废除他,再建立一个新政府。你们大清把中国搞得贪官遍地,民不聊生,你还想用龙诀来伤害人民,帮助这个腐败无能的政府,我们不可能让你得到龙诀!”
绿娇娇和邓尧都没有想到自己造反还有这么大的道理,都敬佩地看了看杰克。绿娇娇更是无限景仰地对杰克说:“夫君,你好伟大哦。”
杰克还是举枪指着安清源,他侧过头小声对她说:“这是美国独立宣言,不知道有没有背错……”
安清源从来没想到中国承传了几千年的忠君思想,会被杰克这样反驳,在理念之争的面前,再有耐性的人也会激发出怒火,他用剑指着杰克说:“闭嘴!地无高低不成江湖,人无尊卑不成朝纲,天下没有阴和阳、君和臣、父和子、夫和妻,何以成天下,中国有几千年的政治文化,轮不到你一个外国人在这里妖言煽惑,不交出龙诀,我只有大义灭亲!”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7

一一九)伏魔之殿

绿娇娇反应奇快,她趁安清源情绪激动之时,刚说完大义灭亲四个字她就猛然喝问:“衣冠禽兽!你把自己的亲爹杀了?”
“我没有杀父亲,他还在文峰镇!”安清源可担不起杀亲生父亲的罪名,冲口而出为自己辩解,却让绿娇娇知道了实情,她马上追问道:
“爹不给你龙诀,你两年前就把他关在牢里了?”
安清源马上知道中了计,剑指着杰克,眼睛看着绿娇娇说:“小茹,我是安家长子,我有责任保护龙诀,幺哥和杰克,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可以一起保护龙诀。”
“放屁,爹要给你早就给了,爹就是看到你心术不正,无味大师也看出你不是好人,所以谁都不愿意告诉你,你有胆就在这里杀了我,再去杀无味大师,再去杀爹,直到全部人都被你杀了,你就可以升官发财了!你不只是卖身卖命卖心,你还卖了家里的亲人,卖了我们汉人的气节,你连妓女都不如!”绿娇娇知道了自己父亲就在安清源手里,也气得火冒三丈,对安清源尖声大骂。
安清源的脸瞬间胀红,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手上的剑尖开始微微发抖,可是截住他们后路的穆灵和穆拓却开口说道:
“汉犬,你们的江山二百年前就被我们大清坐了,如果你们顺应朝廷还可以苟延残喘……”
“八旗猪!”绿娇娇转过身压住他们的话,吵架可是女人的强项,她指着穆灵穆拓毫不示弱地回骂:“我见过很多旗人,就你们两个最丑了,两个人共用一张脸,不要脸!口头便宜让给你,我看你们还可以占什么便宜!”她一说完就捻起剑指在左掌上画出一道天火符,大喝一声“火”!挥掌凌空劈向穆灵穆拓,一圈半圆形的火光飞快地扑向他们。穆氏兄弟的身形快捷无比,左右一分同时闪开绿娇娇的天火符,扬刀从两个方向扑向绿娇娇。
杰克一听到绿娇娇挑起战火,就知道绿娇娇的意思。安清源不死,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她不向安清源出手,只是念那一点亲缘,可是杰克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枪。杰克不管枪里有多少子弹了,只管打了再说,绿娇娇的声音刚发出,杰克就对着安清源扣动扳机。
杰克拿枪的手早就在安清源的极度注意中,杰克的食指才有微动,安清源已经闪身让开。第一发子弹刚从他脸上擦过,杰克又打出第二枪,但是安清源早就对自己的对手研究得非常透彻,他知道这种枪连发的方法和子弹的数量,只要有足够快的速度,和开枪的人又足够近的话,并非不可以闪开子弹。他闪开子弹的同时,还一个箭步远远踏进到杰克面前,在杰克的第二枪打响时,长剑从下向上挑起,杰克的右手突然刺痛,条件反射般高高举起,右手背已经被长剑穿透,但他仍然紧紧握着枪。安清源的剑连环攻入,剑尖一压就向杰克的心脏刺去,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最快速度地杀杰克。
邓尧发现绿娇娇突然挑起火头,引起三面同时受敌,他担心绿娇娇躲不开穆氏兄弟的刀,又深知道杰克没有深厚的功夫根基,不可能闪开安清源这种老辣的攻击,他右手揪住绿娇娇的背就往自己身后拉,左掌同时印向安清源的头顶。
安清源的剑锋已经刺入杰克的胸前,杰克虽然闪不开剑锋,可是他也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武,胸前一痛顺势后退两步卸去几分力道,同时左手死死握住刺入胸前剑刃,加上身上又穿了从士兵身上剥下来的铠甲,长剑刺入胸膛一寸,无法推进居然也无法抽出,安清源大吃一惊。
杰克左手握剑刃,右手用左轮枪指着安清源的头,圆瞪双目大喝一声,用同归于尽的气势迎头开枪。
安清源想不到杰克的打法如此亡命,剑抽不出来也无法变招,头上却招来一支又冷又硬的枪管,耳边风声鼓噪,知道邓尧的雷掌又要劈到,子弹和雷掌都不是用脑袋可以挡得住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清源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弃剑而逃。
他一放手就飘身向后退出两丈远,避开了子弹和雷掌。安清源根本不让对手有喘气的机会,脚一落地就双手捻起剑诀,右指套在左掌心,指尖朝天扣成剑印,然后右手剑指出鞘凌空刺向杰克,一道如剑的白光同时激射向杰克的喉咙。
邓尧这边才拉开绿娇娇,那边出掌打开安清源,正在回身应对穆氏兄弟,就看到安清源的架势,他大叫道:“小心剑气!”绿娇娇已经顺势转身挡到杰克面前,她深知道天师道的剑气有多厉害,她迎着凌厉剑气根本无暇结印念咒,双手一捻玉清诀交叉护在胸前,催出元神硬挡这道剑气。
安清源只见面前突然闪出一个熟悉的浅绿色少女幻影,这个少女比绿娇娇高一个头,束腰长袖,长发飘飘,他在青原山下的奇门幻阵中见过,这是绿娇娇元神。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收手,却是连运剑诀现出五道剑气,更快地刺向绿娇娇。
绿娇娇口中喝念出“唵勅”的急咒,玉清诀一翻,幻影少女气势突变,从左手现出一个长长的盾牌护在身前,右手高高举着一把长剑指向天空,安清源认得这是天师道中有着无上地位的万神之神九天玄女。六道剑气击穿元神的盾牌射到绿娇娇身上,打得铠甲噗噗作响,绿娇娇闷叫一声向后倒在杰克的怀里……
邓尧看到绿娇娇有挡住剑气的意图,自己马上回身从穆氏兄弟的刀招空档之中伸手捉向他们的胸口,邓尧出手一捉即中,他双脚蹬地向前虎扑,人跳在空中把穆氏兄弟向地面按下;意料中的一声震天雷响,穆氏兄弟的胸前分别受到邓尧的猛烈雷击,虽然他们有密宗上师秘法护身,也被贴身的雷击打得全身剧烈抽搐,从内至外的痛感一浪接一浪地袭来,翻身站起来后马上又摔倒在地。
邓尧马不停蹄地回身接战安清源,他一边向安清源出掌一边叫道:“你们快走!”
安清源的拳脚功夫大出邓尧的意料之外,他轻松地连闪带挡卸开邓尧的攻击,只是无法寻机追赶绿娇娇,他对邓尧说:“老肖你别忘了,你老婆孩子还在广州……”
邓尧为了给绿娇娇腾出逃跑的时间,他双掌翻飞紧紧逼着安清源,他骂道:“安清源我真是看不起你,身为三品大员居然要用我老婆孩子威胁我,呸!你只是流氓地痞!”
安清源尽管可以招架住邓尧的攻击,不让他的雷掌贴入自己的身体,可也是险象环生。他已经开始步步后退,但仍然回敬道:“武官外官的家眷都要留京居住,这是朝廷的律例……人人为官都是这样,我看你资格最老已经放宽你妻子……跟着你,国师府哪个官有这个特例?你这身功夫居然藏得这么深,看来也是早就有反心……”
邓尧快步如飞掌招灵动逼退安清源,口中骂道:“满清朝廷上下都是土匪,百官的责任是管理朝纲为民造福,凭什么绑架官员的家眷,这样的朝廷天下人都要反!老子反了!”他抽个空回头看看绿娇娇,绿娇娇和杰克已经不在通道上,可是连穆灵穆拓都不在那里,他心里打个鼓,心想莫非又有麻烦,扔下安清源就回头追去……

绿娇娇中了六道剑气后,胸口象被人用六根棍子同时捅中,痛得喘不过气,泪水都从眼里渗出来。杰克拔出胸前的长剑,双手都被剑深深割开满是鲜血,胸前的血也不停地流着,他忍痛扶着绿娇娇问道:
“娇娇,你还好吗?”
绿娇娇双手捂胸,剧烈地喘着气说:“好疼……呼呼……好疼……呼呼……咦?好象也不是很疼……”
其实绿娇娇的心里大感意外,她没有打算会在安清源的剑气下活着离开,她想不到自己的元神强悍到可以消减剑气的劲力,使剑气刺到身体却没有贯穿至死,她一边深呼吸一边感觉到痛感在慢慢减轻。其实这就是这两个月来连续服用戒烟药、天天强化运动锻炼、又在净居寺静修一个月的功效,这才是绿娇娇的真正修为层次。
她一回过气就看杰克的伤势,也问道:“你没事吧?”
杰克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说:“外伤,止血就行了,快跑……”
他们看到穆灵穆拓已经被击倒,邓尧还抵住安清源,于是绿娇娇扶着杰克马上向反方向跑去。穆灵穆拓却同时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向绿娇娇。
穆氏兄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邓尧炸成碎片,胸前一片焦黑的血肉模糊,他们扯下还没有炸碎的袖子,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看着绿娇娇和杰克逃入一个破落的大殿,大殿门外全是断梁碎瓦,殿门地上倒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伏魔之殿”。
他们不及想太多,匆匆追进殿里。殿里的地面上同样是横七竖八的残碎瓦砾,四周铺满了厚厚的灰尘和巨大的蜘蛛网,每一扇窗上都挂着黄帘子,每一幅黄帘子上都画着有一人高的篆体天师古符,这种符书在清代早已无人会用,这是一个用巨大天师古符包围住的大殿。光线忽明忽暗,一走进去就感到一股阴寒之气,这种不是深冬的冷感,而是从意识里让人恐惧的战栗。
殿里不象其他庙堂一样有神龛,神位或神像,伏魔之殿里一无所有,中间只有一个破井,井上压着一块长方形的铁板,板上同样刻着一道篆体天师古符。
杰克一个人站在井旁,看着穆氏兄弟在喘粗气。他受了剑伤的双手一直在滴着血,五指疼痛得无法合拢,只是象僵硬而无力的爪子垂在身边发抖。他胸口的铠甲上有个洞,鲜血随着他的呼吸一阵阵地从洞里涌出。
穆灵看看四周,又看看杰克和穆拓,发现少了绿娇娇,穆拓也和他一样左右找人。
“呯”。
冷枪响起,当穆灵向右看去,他看到柱子后站着绿娇娇,左手反手握着一把短刀,右手持枪架在左手上,黑洞洞的枪管向着自己的眉心开出一朵美丽的火花……子弹从火花中飞进他的脑里,穿过他的生命和思想,带着他的脑髓继续向穆拓的头飞去。他不能再说话和动作,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失控地倒下,看着弟弟侧头闪开这一颗子弹。
他看到子弹把穆拓的右耳打掉,穆拓没有捂耳朵,而是不顾一切地抱着自己,大声叫哥哥。他还看到满身是血的绿娇娇在这时呐喊着跳在空中,挥刀向穆拓扑去……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4:49

(一二O)天狱魔气

穆灵看不到绿娇娇的一刀是否刺中穆拓,他眼前浮现出无边无际的草原和白云一般羊群,耳边传来悠扬高亢的牧歌。
穆拓还没有理解在自己身边突然发生的死亡,他叫了一声哥哥正要扶起穆灵,就看到绿娇娇腾在空中,反手握着窄细的短刀向自己扑来。穿着一身紫红色宽旗袍的绿娇娇全身上下都是血迹,他从绿娇娇的眼里看到的是狂暴的杀机。
一手抱着哥哥的穆拓无暇使出什么花招,他也大喝一声横拳扫向绿娇娇。刀刺中了,拳也打中了,穆拓用被刀割开的手臂把绿娇娇扫向殿中的巨柱,她重重地激撞到柱上再摔到地面。杰克这时立刻从背后抽出马刀疾冲向穆拓……
看着眼着的情景,穆拓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孪生哥哥已经被洋枪打死,不会再醒过来,眼前这两个人也一心要杀他,他眼下要做的事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求生,更要报仇。
他想不到在他眼里象哈巴狗一样的汉人会如此凶猛,他从小在王府里所学到的是汉人等于奴才,天下只有旗人才是主子,所以军队里是旗人掌印,衙门里是旗人掌权,这一切从他出生以来就是这样,在他的生命中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他更想不到这么多大师和玄学家给他两兄弟算过命,都说两人将来可以继王候之位,可是和自己同时出生有着相同八字的哥哥却会死去,是不是大师们都算错了?是不是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同一个八字的人也会在同一时间死去才对啊!
危机激起无数困惑和求生本能,他在杰克的马刀砍下自己的头颅之前,一定要做些什么。
死是苦,爱别离是苦,五蕴炽烈也是苦,这些苦都在一瞬间压到穆拓的身上,只有无上智慧的文殊菩萨才可以让他有力量面对眼前的一切。在杰克的冲刺前他没有迎击,反而盘脚坐在穆灵的尸体旁边,双手用拇指扣着无名指,中指尖与小指相接,两手食指轻轻张开,结成文殊印与上师做最直接的沟通。
他从口中喃喃念出真言:“南无阿利耶……”
杰克听到这种软绵绵而又低沉的声音传入脑海中,双脚禁不住发软跪下,他双眼发黑,自己的伤口也不痛了,好象是停止了流血,可这并不是伤口愈合,而是心跳在放慢,全身的血液都在逐渐停下来。
“钵啰入缚啰、阿优哩阿纳、离婆离婆帝、求诃求可帝……”
真言一直在喃喃地念着,殿内的黑暗开始聚向穆拓的身体,
绿娇娇和杰克一样感觉到心跳的放慢,身体发冷眼前发黑,她大声对杰克叫道:“不要听!捂上耳朵,这是夺命梵音!”杰克听到后马上扔下马刀捂着耳朵,试图站起来冲到穆灵面前踢翻他。可是他立刻双脚发软,双眼发黑重新跪到地上,只能一步步努力向前跪去。他知道只要这个旗人还在鬼念,他和绿娇娇就会死在这里,这时就算是咬他的喉咙,也要把他咬死。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悉帝护噜噜、观自在菩萨……”
绿娇娇全身骨头生痛,挣扎着插好打光子弹的左轮枪,把袖里刀扔下,她没有力量坐起来双手结印,只能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在不间断的低沉真言中,咬破的手指头不痛也不出血,绿娇娇知道这是夺命梵音给自己的无色佛境,她如果吸不出自己的血,她将会就此涅磐。
她大口地从指头吸血,一只手撑起身体把血雾喷在空中,用剑指把空中的血划成螺旋形血符,口中急速念出陷魂血咒:“邪灵陷落诸煞灭亡何神敢见何鬼敢当!九天玄女神兵火急如律令!陷!”
对付杀人的梵音,只有用杀人的方法,尽管绿娇娇学过的凶猛符术并不多,但是为了自卫傍身,还是有几招父亲从小教会的最后禁术,这个陷魂血符就是救命的禁术之一,当血符扑在对方身体上,可以把对手的魂魄赶出体外,如果中术后不经过招魂入舍,对手将会从此变成行尸。
随着绿娇娇一声疾喝,螺旋形的暗红色血线罩向穆拓的身体,可是却换来穆拓厉鬼嚎哭一般的刺耳梵音,象剑一样刺入他们脑中:“那摩婆萨哆、槃萨槃陀尼、么么印兔那、虎歆都卢雍……”
血符在空中被梵音击散,杰克和绿娇娇都同时尖叫起来,双手抱头团身跪在地上,他们的脑海瞬间现出一生中经历过的全部苦楚,无限辛酸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人生就是苦,只有死才能解脱,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在面前,快死吧,即身成佛。

金立德和梁把总带着七八个士兵蹲在断塔下,他们两正传着一支旱烟枪,你一口我一口地抽得起劲。金立德说:“把总,你这手黄烟丝还真是甘香,什么时候也给我搞两包。”
梁把总抽了抽鼻子,露出一口黑烟牙说:“一包就好了金大人,两包太多,你抽不完就要发霉,这东西要用菜叶一起包着保湿才有香味,你看……”说完他就从烟丝袋里吊出一条皱巴巴的半干菜心叶。
道观庙群里不时传出雷声和枪声,战斗声和惨叫声此起彼落,听得人皱眉头。梁把总侧出脑袋看看外面说:“要不要去看看……”
金立德一手把他拉回塔后说:“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官儿小连命也不值钱啊?安大人下了军令要我们守在这里,好好守着就行了,那洋枪你也不是没见识过。”
金立德的官职和南昌城的知府同级,足足比九品的把总高了八级,梁把总绝对乐意服从他的合理安排,还非常庆幸自己跟了个好长官,他咧开嘴笑着说:“嘿嘿,是很厉害,现在的洋枪能打得这么快,比八旗神机营那些鸟枪猛多了……”
金立德又问梁把总:“后边这些弟兄是你南昌的人?”
“是啊,我总得带回自己的兄弟吧。”
金立德拍拍他的肩说:“对,带好罗,你还得带他们回家。现在就守着这里,没有新命令不要乱动,别让安大人掂记我们……来,兄弟们也来抽个烟。”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比刚才更巨大的声音,这不是枪声和雷声,而是爆炸后大殿倒塌的声音,金立德马上掏出罗盘向着响声的方向量去,他看到罗盘上的指针不停地转动,这是罗经八奇针之一,十年都没机会遇上一回的转针,代表着四周有恶灵涌动,前所未有的大事正在发生着,金立德说:“糟糕,出大事了,你们别过去,没有命令不要动,蹲到天黑没别的事你们就带上伤兵马上回南昌复命。”

邓尧飞快地回到绿娇娇消失前的位置,再顺路往回跑去,远远就看到庙群正中间那座最大的宫殿里,传出鬼哭狼嚎的梵音,还有绿娇娇和杰克的惨叫,更令人意外的是,从大殿的四周不断升起滚滚黑气。
知道了要去的地方,就可以用五行遁形术,他借个土遁突然出现在伏魔之殿中央,瞥了一眼四周的位置,耳中马上涌入令人生厌的梵音,他不等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适反应,毫不犹豫地闪向穆拓的身后,掌心带着一道铁符向他后脑击去。
穆拓全身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身体却妖异地向前突然推进,避开邓尧的攻击,在空中一转身站在伏魔之殿的中间,双目怒睁猛喝:
“伽都瑟尼钐、南无苏卢多、河罗跛捨那!”
穆拓的身上猛然发出黑光,现出文殊菩萨的法身,伏魔之殿发出巨大的响声向下塌陷,瓦片和横梁密集地砸向殿里的每一个人。邓尧跳到绿娇娇身边,一手提起她跳到杰克身边,可是横梁早就砸到头顶,要离开大殿已经来不及。他急速结印催动体内元神,熊形巨兽幻影再次出现在邓尧身上,在邓尧的呐喊声中,发出一记惊雷冲上天空,打断正砸向头顶的横梁,也把头顶上的一切打得灰飞烟灭。
大殿中央盖着古井的铁符板,象一张湿了水的牛皮纸一般软化,但是铁符板的四角还没有耷拉下来,一股巨大的黑气就把铁符板从井里冲出。黑气直冲上半空,散作无数头黑气随着北风向南飘去。
安清源拿回长剑正赶向伏魔之殿,可是他远远就听到穆拓的梵音,接着就看到大殿的倒塌和黑气冲天南飘,安清源即时狂叫着踏风扑向伏魔之殿。他根本不管大殿的废墟中有什么人,正发生什么事,人在空中只管乱剑激出剑气,连环不断地斩向黑气,他用恐惧得发抖的声音不停大叫:“你们闯出大祸啦!快压住魔气!穆灵穆拓马上放火,肖检快炸井!”
邓尧发出一身罡气,兽化了的元神正在雄风勃发;穆拓的文殊法身却被身后的古井气浪冲得无影无踪。夺命梵音停下,奄奄一息的绿娇娇和杰克也从死亡边缘清醒过来。绿娇娇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只感到全身象被万支小针刺肉地麻痛,看看四周的情形,又听到安清源叫的话,她猛然醒悟安清源的意思。
原来秀丽的龙虎山为红砂砾岩地质,这种地理最容易被风蚀水透而形成千奇百怪的山形,如龙如虎,如仙如道不在话下,只是好看归好看,这种地形也容易产生地下溶洞之类永不见阳光的无底深洞,这种地形风水上称为天狱之地。龙虎山下压着一条天狱龙脉,脉中龙气为世上至阴至邪的魔气,一但泄出人世,就会激发天下人的魔性,以至人人嗜血嗜杀,争权夺利无不用其极,世间必成人间地狱。
绿娇娇没有来过龙虎山,不知道这里的风水情况,可是她在安清源的话中,想起小时候看过章回小说《水浒传》中提到宋朝发生的事情。七百年前宋朝的洪太尉,就在伏魔之殿打开了这口古井,放出天罡地煞一百零八个煞星,使梁山泊的英雄横扫中原,几乎灭去宋朝。之后历朝天师都长守伏魔之殿,用最强的道法封印这股天狱魔气。现在这里有伏魔的风水殿阵,也有布满天师古符的伏魔之殿,井口之上还有天师铁符板镇压,只是不见了守井的天师的道士。
绿娇娇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道士,可是她已经明白,眼前这一道黑气,正是当年洪太尉看到天狱魔气,安清源说的话完全正确,要消灭阴邪魔气只有用火,要截断魔气的继续外泄只有炸井。她顾不得身上的剧痛,用尽浑身丹气结印念咒,从掌中拉出一个巨大的火球一刻不停地向井中打去,邓尧也听明白了安清源的意思,并不收回自己的元神,和绿娇娇同时结印施咒,在绿娇娇发出火球之后向井中连打出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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