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30
(一三一)无明宿命
绿娇娇大喝道:“大家快进结界!”
由她发出的火球式结界,几乎在山下叶隐发出爆雷的同时,以极大的能量和极快的速度向整个前厅扩张。忍者的最强爆雷好比暴雨打在一把正在撑大的巨伞上,虽然带着震撼的声势,却无法打到伞下人的位置。
绿娇娇在芙蓉嶂一役中也使用过这一招,可是上次的保护却因为自己的薄弱,使结界被对方击破,自己和杰克也险些毙命。这一次在前面经过大上清宫的阻击战,她和杰克已经是强弩之末,并没有必胜的信心驱使出九字印,只是志在全力一搏;可是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她感到自己对结界的收放程度和速度,结界的质感和力度都和芙蓉嶂时完全不同。
八字中以木为用神的绿娇娇,修炼出来的内丹以绿为色,淡绿色的结界是她从自我保护出发修炼而成的结果,如今她发出火球一般的结界,是修炼层次达到以木生火的进阶。这一次,绿娇娇以极大的信心用结界向山下叶隐反击。没有抽大烟,经过百战苦炼的绿娇娇不再是一触即溃的弱者,她的身体和心志都坚强得足以和任何一流高手对抗。
孙存真和安龙儿迅速闪入结界,聚结到绿娇娇身边,邓尧却在结界扩张的同时向蹲在墙上的山下叶隐跃去。
山下叶隐看着自己用毕生功力发出的爆雷被对方象雨点一样挡开,那个一直在扩大的火球正在把爆雷向天空,向自己压来。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激烈地想着对策。由自己从甲贺带来的忍者们可能已经全部死去,地上还倒着五具他们的尸体,是对手太强?还是自己指挥不力?
他看到全部对手都聚集到那个穿铠甲的跛足少女身边,她是谁?为什么有如此强的凝集力?
他看到一个健壮得象熊一样的男人,从地面的八卦图跃上空中向自己扑来。他身穿紧身劲束的棉衣,棉衣没有双袖,裸露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双臂,这证明他刚才和自己一样战斗过,他一定是从另一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人;他一出现在前厅就以绝对的实力把自己击退,被他击中的右胁仍在钻心的疼,现在他又在自己形势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对自己主动进攻……
忍者的法则充许山下叶隐离开这种没有胜算的战斗,可是忍者的尊严让他不能逃避生命中的生死关头,他嘴里喃喃地念了一句咒语,双脚发力从墙上向邓尧跳去,他的刀带着黑光和妖魔般的咆哮声从空中斩向邓尧。
这一刀在忍流九字印的驱动下快得无法躲也无法挡,邓尧左掌先探出,挟着惊雷向山下叶隐的右肘击去,直插他挥刀的双手之间。山下叶隐双手略略回抽,避开邓尧精确的破刀势,以刀斩开雷击,斩开掌势,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向邓尧的左肩斩去。
两人都在空中接战,没有人可以闪开或回避,邓尧左掌无法插入对方双手之间破刀,以掌接刀是唯一办法。他在刀刃未斩到之时,手腕一转硬生生握住刀身后段,这里是全刀最厚重也是最不锋利的位置,但一触之下,邓尧仍感到可以分开一切的锋利,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一把名刀。
邓尧心念已定:手可以断,但对手一定要付出代价。
他的左手已经被刀割入骨中,但他仍用尽全身力量握住刀刃拉向自己,以十成功力向无法再腾出手防守的山下叶隐当胸击去。
密集的爆雷声中传出轰天巨响,每个人都不到任何声音,那种宁静让一瞬间变得令人恐慌的漫长。
山下叶隐的身体有被撕碎的感觉,他感觉到离世前一刻的觉悟。这一刻,眼前的一切,为之战斗的一切都突然变得如此地不重要;只要可以带着那些为了梦想而愿意和自己一齐来到中国的忍者们,带上收割庄稼的镰刀,一齐回到甲贺的山林和宁静的小村……
甲子殿前的地面震起一层灰土,随即龟裂下陷,从下陷的中间现出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球中一头熊形巨兽展开双臂打开地面的石板跃在空中,化成一股冲天龙卷风。
邓尧手上仍握着山下叶隐的忍刀,一手滴着血一手横抱着安龙儿跃向狐仙殿;杰克背着绿娇娇,一手拉着孙存真的长棍迈出仍在下陷的大坑。
孙存真一回到狐仙殿门前,就摔倒地面,他背上有长长的刀伤,腰胁上也有穿透身体的血洞。他急促地喘着气,仍在大声说着:“快去玉皇殿,张天师在那里……”
邓尧、绿娇娇和杰克并没有见过张天师,也不知道其间在发生什么事,这时给孙存真包扎是当务之急,杰克放下绿娇娇就连忙去帮邓尧为孙存真包扎。
孙存真推开邓尧说:“安清源和日本人,还有张天师都在玉皇殿,你们快去。”大家一听到安清源三个字,马上互相对望了一眼,安龙儿却想也不想就提着雷刺冲向玉皇殿,邓尧马上叫住他,把山下叶隐的刀递到安龙儿手上。
安龙儿接刀在手,才发现刀身很轻,手感很好;仔细看看刀刃,发现这把刀和宫部良藏他们用的刀有点不同,虽然也是细细长长的刀身,可是全刀笔直没有一点弧度,而且比堀田家的武士们用的刀稍短一点,一道黑色的霞光慢慢地在刃面上游动,刀后段深深地刻着两个字“无明”,看来“无明”就是这把刀的名字。他没有时间多欣赏宝刀,立刻把雷刺插在腰间,提着无明忍刀就首先冲向玉皇殿。
对于安龙儿来说,张天师传授给他《斩龙诀》,宫部良藏传授给他精妙的剑术心法,安清源尽管对绿娇娇无穷无尽地追杀,可是对安龙儿来说,却仍觉得安清源有他自己的道理,他们之间的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安龙儿愿意见到的。
他提刀跑到玉皇殿,却只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大殿,中间是玉皇大帝的雕像,四周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可是其中一个天王的手上却少了一件法宝,他本来应该拿着一把巨大的罗伞。殿内一点打斗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安龙儿心里想,孙存真不是看错了吧?难道张天师招呼安清源和几个日本武士喝茶去了?
他前后左右找了一圈,仍是没有发现,然后就看到邓尧跑进来。邓尧一进玉皇殿就双手交叉,左掌心向外,右掌心向内,手指交织之间叉开一个菱形的洞,结成能看透各界的天眼印,他从天眼印中环顾玉皇殿一周,对安龙儿说:“张天师结下了冥狱之界困住安清源和日本人,现在他们正在作战,你搭着我的肩……”
然后邓尧两手掌心朝天,尾指相扣,中指朝天,拇指与无名指在中指后相接,结成双雷诀后,口中念道:“威灵显化,倾刻到临。”两人瞬间从玉皇殿中消失,进入张培原天师结下的异度空间,冥狱之界。
他们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身陷围墙之内,张培原天师正手挥天王伞,以金刚现世的气势,压倒性地向安清源与其他堀田家武士进攻。堀田家等武士前赴后继地力图击杀张培原,可是每一次进攻都受到加倍的反击,安清源一见邓尧和安龙儿入围墙之内,马上大声对安龙儿叫:“龙儿危险,快离开这里!”安龙儿一向觉得安清源关心自己,这一下更是不知所措。
邓尧一进围城就对张培原说:“张天师,邓尧来帮你斩妖除魔!”话音未落,就象箭一般突刺到安清源面前,双掌一错,以白虎双扑的招式,挟着雷劲就向安清源袭去。
那边宫部良藏和丹羽如云竭尽全力地抵住张培原,堀田正睦和堀田正伦却从地上爬起来挥刀斩向邓尧,要对安清源施以援手。
安龙儿和堀田正伦一同练习过剑术,也和堀田正睦一同在青原山上饮酒,听他和安清源漫谈天下大事,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以死相拼。
他大声叫着:“不要打!幺哥不要打了!张天师!安大哥!宫部先生!”他展开双手追着邓尧,想拦在他们中间,可是高手对决之间,那里容得下一个小孩在旁边扰攘,他还未跑到邓尧和安清源的战团之间,就被激烈的气浪撞开。堀田正睦举刀向邓尧斩去,堀田正伦却挥刀斩向安龙儿。
安龙儿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他想不到向他举起刀的,是不久前和他天天在山中练剑的小伙伴。他无意识地举起无明忍刀振开堀田正伦的正眼斩,条件反射般以连环斩的招式向堀田正伦反击。
他突然发现,战斗是一种本能,是一种长期练习产生的惯性,他不愿意向同伴出刀,可是刀却出去了,这就是心吗?不,象宫部老师所说,要战胜对方,只有用在自己想斩之前就会斩出去的刀,这是比心还快的刀。
安龙儿是来劝止战斗的,可是他却卷入战斗之中,他停不下刀,堀田正伦也停不下刀,没有人敢停,没有人知道对手会不会在自己停下时杀死自己,要活下去,只有一直战斗,直到有一方倒下。
安龙儿的眼中迸出眼泪,但他仍要狠狠地睁开,不能让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扯破了喉咙问道:“我们在为什么战斗!我们为什么要杀死对方?!”
堀田正伦的表情同样痛苦而无助,他憋红了脸,可是刀速丝毫没有减下来,他也大喊着:“全都是宿命,我们不能回避,这是宿命之战!象个男人一样觉悟吧!”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33
一三二)劫持
那边邓尧向安清源毫不留情地袭去,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更开心张培原设下了冥狱之界让他可以放手做想做的事。这是一个没有人可以看得见的空间,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人的本能和心念。
安清源见邓尧和安龙儿一齐出现,心里又惊又喜。他想不到邓尧可以这么快从魔井中脱身,张培原已经让自己陷入困境,现在再加上邓尧,作战只会更加艰苦;可是以邓尧可以现身在这里看来,绿娇娇和杰克也有可能已经脱险,无论如何,想到绿娇娇还可能活着,他的心里倒有一丝安慰;而他来天师府就是为了找安龙儿,见到安龙儿,就很有可能见到《斩龙诀》,在没有见到《斩龙诀》之前,安龙儿是一个很重要的利用对象。
他已经被张培原多次重击,原气受到了极大的消耗;他的身体也重伤累累,只能勉强挺剑招架邓尧,就算有堀田正睦的支援,仍是无论闪到哪里都受到邓尧的截击。
他在围墙中且战且退,呼吸急促地对邓尧说:“老肖,你不要走火入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一向待你不薄,回来帮我……”
邓尧已经让过长剑,闪到安清源身侧一掌打入他肋下,安清源剑招已出,回手不及只好运起真气硬接,身体与掌锋碰撞出一片黄光,邓尧一掌击中并不回手,竟然掌力再吐向刚才击中的位置再发一掌,安清源顿时向外摔出去。如此高水平的接战,堀田正睦根本无法对安清源施以援手,邓尧也对他的存在毫不在乎,简直不屑于浪费时间和堀田正睦交手。
邓尧如影随形地飘身跟上安清源,掌上带着凛冽的雷风从天而降,他对安清源喝道:“我早知道你是个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不死,我老婆孩子就会死,安大人,你脑子那么精,你想我会不会放过你?”话说完霹雳声就在安清源头上响起,从邓尧双掌压出五股闪电刺向安清源的身体和他可以躲闪的四个方向。
安清源从地面翻身跪起,口中说道:“肖检,我真是看错你了,在朝廷效命几十年也没见你露出真功夫,现在你居然用这种功夫来杀同僚!”他快剑转花护身,银色的剑花如雪片般笼罩住自己的身体,雷击到剑花之上,他全身一震吐出一口鲜血再次摔到远处。
邓尧眼看安清源已经奄奄一息,他双掌一抱从胸前捧出一团红光,对安清源说:“神霄雷法只为天下造福,你们这些腐败清官当然没有机会看,不过你说得那么捧场,今天我就给你看一回!”说完一声呐喊把红色的斗大炎雷极速打向安清源。
这时安龙儿仗着手上无比锋利的宝刀无明,居然已经把堀田正伦的刀斩断。刚刚逼退堀田正伦,就见到邓尧要对安清源下手,马上飞身撞向邓尧的双手,炎雷在他一撞之下打空,安清源借机再次翻身站起来挺剑扑向邓尧。
邓尧大喝道:“龙儿你疯啦!他下过命令让我杀你!”
安龙儿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看着安清源,眼神里充满疑惑和求证,安清源的长剑已经攻到他的眼前,安清源对安龙儿叫道:“龙儿快让开,他是骗你的,他是朝廷的叛党!”
安龙儿却展开双手护在邓尧面前说:“安大哥别打了,幺哥救过我的命……”话未说完,剑气已经刺到他的胸前。安清源的剑气如飞刀乱舞,一瞬间已经在他胸前划出七八道伤口,尽管安龙儿吞身卸力,安清源也极力收招,他胸前的衣服还是被割成无数碎片,从怀里跌出染上安龙儿鲜血的《斩龙诀》。
《斩龙诀》刚刚露出,安清源已经看到。他千辛万苦硬闯天师府就是为了找安龙儿,找安龙儿就是为了找到《斩龙诀》。刚才一直不向安龙儿出手,只是因为还没有肯定《斩龙诀》是否在安龙儿身上,当《斩龙诀》突然出现在他视线中,他马上收剑加速前冲,在安龙儿面前出手从空中接住书。
邓尧早就不在安龙儿身后,在安清源向他出剑时,他闪身到安清源身后;当安清源伸手接到《斩龙诀》,他却伸手抓住安清源的头发向后扯,把安清源硬生生拉回仰面朝天摔到地上,不等他身体落地,邓尧已经举起雷掌向安清源的胸前击去。
一声雷响,安清源同时运气护身,身体被重重打在地上,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可是他仍死死握住《斩龙诀》。《斩龙诀》到手,他的计划已经完成,身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必须放下,战斗、利用和欺骗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只有马上离开才是最后的成功。他圈出一片护身剑气逼开邓尧,滚身爬起来把《斩龙诀》递给安龙儿,同时对安龙儿说:“龙儿,快接住书!”
安龙儿发现《斩龙诀》从衣服里跌出来,还被安清源拿到手之后大惊失色,正要挥刀冲向安清源把书抢回来,却看到安清源伸手把书递给他,这个举动让他大喜过望,无暇多想就伸手接书。
邓尧看到这个情形也大出意料之外,以他对安清源的了解,知道其中必定有诈,可是又无论如何想不到:为什么安清源要把废尽心机得到的《斩龙诀》交还给安龙儿?想要叫“龙儿小心不要中计”,却实在叫不出口。
其他堀田家武士尽管一直和张培原苦战中,可是都很明白此战的目的,安清源手上一出现书,他们马上放弃和张培原的缠斗,这一瞬间全部人都飞身向安清源扑来。
安清源看安龙儿的手伸过来,眼睛看着安龙儿,却回手向邓尧刺出十几道剑气,剑气一改之前的无力颓势,如回光返照一般激射、笼罩和控制。
安龙儿的手已经握住书,安清源也没有放手,他逼得邓尧忙于防守之际,长剑脱手飞出,越过丹羽如云和宫部良藏,径向张培原刺去。张培原正在追击日本武士,也实在想不明白安清源以强弩之末向自己遥击是什么意思,左手一挥剑指,轻描淡写地弹开长剑,迅速向安清源逼近。
安清源右手已空,他左手紧握住《斩龙诀》把安龙儿拉向自己,同时向天空喷出一口鲜血,口嘴流着血却念念有辞,右手剑指在头上的血雾中快速地缠画出一道不断收缩的螺旋线。看到这一招,邓尧和张培原突然明白了安清源的用意,他使出的是天师道术中的护身杀着“陷魂血咒”,只要自己的血泼在对手身上,对手的魂魄就会被赶出体外而成为行尸。在大上清宫的伏魔殿中,绿娇娇被夺命梵音控制的时候,同样是使出这一个毒咒。
张培原大叫道:“龙儿快闪开!”邓尧更是以五行遁形术突进到安清源身后,但是安清源的血雾已经洒遍安龙儿和《斩龙诀》,安龙儿的魂魄马上离开身体,一手握书一手握刀,呆呆地站在原地。当邓尧意欲出掌分开安清源和安龙儿,披头散发的安清源左手已经收书入怀中,改而扣住安龙儿的颈项,右手接过安龙儿手上的刀反手抵住他的胸刺入半寸,口中喷着血花大喝一声:“停手,放我出狱界!”此话一出,狱界中一干人等全都被各怀心事地定住。
堀田正睦、宫部良藏和丹羽如云惊的不是劫持,而是安清源手上的忍刀,他们对追杀自己的忍者军团,及其首领山下叶隐早就做了相当细致的情报收集,他们认得这把曾威胁自己生命的忍者名刀无明。无明忍刀到了安龙儿手上,是否意味着忍者军团已经被消灭?
邓尧惊的是《斩龙诀》的转移,安龙儿的安危;只有张培原最清楚,书只是《斩龙诀》的其中一部份,没有阴阳二气、咒法和雷刺的配合,书绝不容易发挥作用,在这个取舍之间,保证能以个人修成阴阳二气来驱动《斩龙诀》的安龙儿活下来,比一切都重要。
张培原双手一挥也喝道:“不要动,全部人不要动!你想干什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安清源怒喝之下,手上的无明忍刀又向安龙儿刺入半分。
“好!别动!龙儿要留下,你自己走……”张培原忙不迭地说道。
安清源脑里闪过一丝疑惑:安龙儿是什么人?这个黄毛小孩很重要吗?他的命可以换《斩龙诀》?可是他已经内外重伤,再不离开天师府的话,怕是得到《斩龙诀》也没有命去实现大计。
他应一声好,张培原马上挥手解狱,众人一同跌落到地面,回到丝毫无损的玉皇殿中。殿内已经围满赶来助战的其他道士,绿娇娇和包扎好的孙存真靠在墙角,杰克手拿长剑护在两人身前,看到安清源劫持着安龙儿出现都大吃一惊,可是张培原却一直以天师的身份全面控制住场面,不让大家出手夺回安龙儿,在他眼中,安龙儿的生命比一纸《斩龙诀》重要得多。
安清源在张培原的安排下,胁持着安龙儿顺利退出天师府大门,他看了看堀田家四个日本人,堀田正睦等人只是立刀组成自我防卫的阵形跟随,却没有跟他离开的意思。他再回头看看大门外的绑马桩,一脸惊讶的金立德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要关心他,安清源对金立德说:“留下两匹马,其他的马杀掉,快!”
金立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管按安清源的安排照办。其后安清源扔下行尸走肉的安龙儿和忍刀无明,和金立德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34
(一三三)情种
大家看安清源离开后,都向昏迷在天师府大门前的安龙儿围过去,堀田家的武士全部收刀入鞘,宫部良藏首先冲到安龙儿身边蹲下,扶他坐起来。丹羽如云也马上来到安龙儿身边给他把脉诊治。
堀田正睦和张培原及绿娇娇互相沟通过之后得知,他的直觉正确,他不再跟安清源离开的选择也最合理,因为山下叶隐果然已经在狂雷猛击中消失,忍者兵团也被全歼在地下迷宫中,要依靠安清源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至于《龙诀》本非他们来中国的初衷,他为给天师府所添的麻烦作了诚恳的道歉。
邓尧也对绿娇娇说过在冥狱之界里发生的事情,把《斩龙诀》落到安清源手里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过一次,而张培原也向绿娇娇说明了《斩龙诀》的使用和构成,这让绿娇娇知道安清源得到了《斩龙诀》后并不可能马上实施斩杀龙脉,心情也稍为放松。
这时绿娇娇趴在杰克背上,坐得最高看得最远,看到三匹快马在落日下沿泸溪远远奔来。快马来到面前一看,原来是绿娇娇的二哥安清远,带着秦大海和吕顺两个镖师。安清远一到天师府前,也远远看到高高在上的绿娇娇,他飞身下马跑到绿娇娇面前,拉着绿娇娇的手就问:
“小茹!担心死我啦,我求了无味大师三天三夜,还捐了几百两香油钱他才告诉我你到了天师府,我们几天马不停蹄赶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盘起发髻是不是嫁人了?”
绿娇娇一看到安清远就哭得伤心欲绝,她掐着安清远的脖子一边用力地摇一边说:“二哥,你又来迟啦……”
在丹羽如云的救治下,安龙儿很快就醒过来,他醒来后一脸茫然地摸摸胸前扯破的棉衣,猛地站起来对绿娇娇说:“娇姐,书被人抢了,我去追回来!”说完发足向上清镇外跑去。
宫部良藏连忙追上去抱住他,杰克背着绿娇娇赶到安龙儿面前,绿娇娇对他说:
“龙儿,你已经做得很好,其他事从长计议吧,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养伤……”
安龙儿一脸愧疚,低着头对绿娇娇说:“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绿娇娇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龙儿,你不笨,你是娇姐见过最勇敢的人……相信娇姐说的话,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
杰克也微笑着对安龙儿说:“张天师都告诉我们了,你才是最有能力驱动《斩龙诀》的人,那本书就算给坏人得到,他们也不会用。你先养好伤,我们再一起努力把书夺回来。”
安龙儿也笑了笑,没有再多的表情。
睦田正睦手上拿着忍刀无明走到安龙儿身边对他说:“龙儿,这把刀是甲贺忍流三大忍刀之一,名字叫做无明,在日本国是传说中的宝物。你和这么多中国朋友歼灭了追杀我们的忍者军团,解决了我们无处不在的生命危机,这把刀是属于你的荣誉……”
安龙儿正在推托,睦田正伦也说:“你向宫部先生学习了最强的剑法,没有一把好刀不能发挥你的剑术,龙儿君,请不要推辞。”
安龙儿接过刀,脸上露出诚挚喜悦的笑容,他向几个日本武士鞠躬道谢后,张培原就招呼大家进入天师府。
当大家回到玉皇殿找孙存真时,他已经不知去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顿和治疗,各人都开始为自己的下一步作安排。
经大家研究,都认为安清源得到《斩龙诀》后,必然会马上试用,也必然会没有效果,那么他再来找绿娇娇或是安龙儿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要夺回《斩龙诀》,目前来说一动不如一静,从明处转入暗处对其进行反击是最明智的做法。
要转入暗处的话,最好莫过于远走他乡一段时间,于是安清远提议绿娇娇夫妻等人和他一起到云南腾冲玩上一阵,反正绿娇娇很喜欢玉石首饰,她可以学习赌石,一不小心还会发个大财。这话听得绿娇娇喜上眉梢,天天单脚跳着说要上云南。
一众日本武士不但对绿娇娇等人非常感激,还和张培原天师成了好朋友。他们在天师府住了十多天,参加了对受伤道士的治疗和对天师府的整修工作后,整理好自己的行装便与大家告辞,重新上路寻找强国之道《海国图志》。
一个月后,绿娇娇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期间她和安龙儿都正式受录成为天师道的道士,得到张培原天师亲授的天师道秘法,功力和符术都更进一步。
一天,绿娇娇和大家商量,应该是时候上路去云南了。杰克当然举双手赞成,邓尧也很乐意先避开官府对他追捕的风头而一起去云南,只有安龙儿搭着大花背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绿娇娇早就发现,从天师府一役以来,安龙儿就一直过度地沉默寡言。
绿娇娇试探性地问道:“龙儿,想不想去云南玩?”
安龙儿这些天一直在想安清源对他说过的话。安清源问过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可以一辈子跟着绿娇娇,一个男子汉应该怎样活着?
绿娇娇没有和杰克成亲之前,安龙儿喜欢跟着绿娇娇,愿意为绿娇娇做任何事,可是现在他从中得到的只有痛苦;就算绿娇娇接受自己跟在身后,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天甘心做一辈子下人的安龙儿。
在青原山上和安清源、堀田正睦把酒赏月,临风观水畅谈天下大势的晚上,安龙儿问过安清源,男子汉应该怎样实现自己的人生,怎样建功立业。安清源告诉他,首先要有一个远大的目标,然后要了解要达到这个目标的路,最后就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去走。
路也许会错,走得也许会不那么快,可是只要不停下来,目标没有变,每走出一步,都会更接近目标。
从安清源的话中,安龙儿学会了不甘心,这让他不想再按过去的方式生活。绿娇娇无疑是他的人生目标,可是现实中这个目标不可能达到,一个不实际的目标怎么可能通过努力去实现呢?
绿娇娇给了安龙儿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也给了他生存的能力,但是再跟着绿娇娇,就会陷入另一种一成不变。
他仍然带着期待中的答案反问绿娇娇:
“娇姐,你想我跟你一齐去云南吗?”
绿娇娇听出话中有话,她走到安龙儿面前,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路是自己选的,三个月前的路我由你选,今天的路也一样……”
看似顺从却没有挽留和要求,这不是一个有需要的回答。安龙儿黯然神伤地说:“张天师说我可以留在天师府继续修练。”说完,他低下头自顾自地摸着大花背的头。
绿娇娇轻声对安龙儿说:“那好,江湖再见。”
绿娇娇离去的第一个晚上是十五月圆之夜,安龙儿带着大花背走到泸溪旁,久久看着绿娇娇等人离开的路。
银色的月光下,结着薄冰的河岸边,大花背卷着身子一寸一寸地舔着身上的毛,然后舔干净自己的四肢和爪子,最后有如虔诚的宗教仪式般用爪子洗干净自己的脸;前脚高高撑起身体,后脚用力后蹬挺直腰身,仰头向着圆月发出长长的狼嚎声……
安龙儿发现,这只杂种狗的身体里,流着纯种的狼血。
无力再承受下去的孙存真,从天师府不辞而别。
他离开净居寺时,无味大师对他说过,觉得苦的时候就回来,他回到净居寺之后,一直跪坐在大雄宝殿的佛祖面前。
三天后,晚课已完众僧散去,大雄宝殿中只有孙存真一人跪守在青灯前,矮小精瘦的无味大师拄着比他高一头的禅杖,再次走到他身边,站了一会突然问道:“明白了吗?”
孙存真没有回答,无味大师看到他遮脸的黑布微微颤动,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字,“苦”。
无味大师小声问道:“什么苦?”
“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烈……”
无味大师微笑着回头看一看高大的佛祖,慢慢转过身用手掌贴着孙存真的额头,轻轻地吟诵道: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即无种,无性亦无生。”
良久的静默之后,孙存真全身剧烈地抖动抽搐,无声地痛哭,双手掩面深深跪倒在蒲团上。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38
一三四)小神仙
广州陈塘馨兰巷四周的烟花柳巷仍是熙熙攘攘,巷口的妓院万花馆天天晚上灯火通明,天不发亮就静不下来。
自从跟绿娇娇学习女丹功开始,安龙儿就没有睡觉的习惯,漫漫长夜只是他行功修炼的其中一课。现在已经是四更天,安龙儿坐在东房的书桌前,轻轻地闭着眼睛。他任由内气在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中游荡,也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过去搜寻。
三年前,这个房间里住着绿娇娇,而他被绿娇娇安排住在院子的中房。从风水上说,只有主人家才可以住中房,可是当安龙儿以一个仆人的身份来到这个家,马上就得到这种优待。
三年前的安龙儿只是一个卖艺的小孩,如此细节的安排,连一个大人都不一定有心思猜透,他又怎么可能注意?可是今天他坐在这里,完全明白了绿娇娇当时的心思。
一个玄学家为自己起一个名字,绝不会只是图个顺口好听。她为自己起名为绿娇娇,一则以妓为名表达自己的悲愤,二来想必是因为她命中缺木;东方五行属木,东厢房带有强烈的木性,命中缺木的绿娇娇主动住到东厢房,本身就给自己的命局缺陷做了极大的补充。再说她一个女孩子隐居在陈塘风月之地,自住中房无疑是告诉贼人这个家没有男人,如果主动避开中房偏安一隅,就算是独自在家遇上麻烦了,也有个中房可以让贼人扑个空缓冲一下,安全性会大为提高。
安龙儿只是觉得有一点可惜,当年的绿娇娇为什么不养一条狗呢?花再多的心机布局防贼,不如养只狗来得实际。现在大花背就趴在自己的脚边,只要有人不小心碰到大门,大花背都会给他一阵乱吠;要是有人爬进来偷东西的话,大花背必然会咬他一口。想到这里,安龙儿忍不住泛起微笑,如此聪明伶俐的绿娇娇,也有想不到的地方。
安龙儿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大屋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完全按照绿娇娇离开前的布置来摆设。一椅一几,一床一桌,以至前厅的茶杯茶壶摆放的位置,天井那张重新买回来很适合躺在上面抽大烟的竹床,都丝毫不差地重演着三年前安龙儿刚到这个家的回忆。莫管这个家居布置是否最好的风水局,那怕这是一个天煞死局,安龙儿也愿意住在这里,让自己感觉时间从来没有流动过的幸福。
安龙儿自从天师府大战之后,独自留在天师府修练了三年,也等待了三年。他和张培原天师都很清楚,只得到《斩龙诀》孤本的大清国师安清源,没有斩龙诀心法罡步配合,也没有雷刺在手,绝不可能成功地斩杀龙脉,所以他一定会回来寻找心法罡步和雷刺。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让张培原天师和安龙儿不解的是,三年以来却从来没有任何动静。他们每年一卦计算安清源的去向和运程,都只是算出他官运不堪,估计有丢官罢职之事,而且几年的卦象都呈现六冲不定之卦,主人四处游走,居无定所。难道安清源从此放弃对《斩龙诀》的追寻吗?
这次来广州是安龙儿的个人决定。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可是以流年卦算出,今年会有不寻常的大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时候仍留在天师府,等于把麻烦转嫁给张天师。雷刺在自己手上,那么《斩龙诀》最后的争夺焦点一定也在自己身上,与其左右躲闪,不如公开身份和地点,自己首先亮到明处,住到安清源最容易找到的地方主动求战,速战速决反而落得个干净利索。
绿娇娇在天师府和安龙儿分别前说过,要找她就去云南腾冲。可是不愿意连累天师府的安龙儿,更不会连累绿娇娇。他明白了安清源所说的人生目标,当雷刺传到他手里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以《斩龙诀》为宿命,那么就让自己和《斩龙诀》纠缠到底吧。
他目前最需要做的是回到广东见到安清源,因为安清源用《斩龙诀》的目的就是要斩杀广东的天子龙脉,安清源不会离开广东,安龙儿在广东就有最大的机会见到安清源;阻止安清源出手,夺回《斩龙诀》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安龙儿的生活在绿娇娇的安排下完全不成问题,因为绿娇娇和他分别前,留给他上百两银票,再加上安龙儿自己平时储蓄的钱银,他已经可以在乡间买一座大宅子。安龙儿没有烟酒恶习,每天只是到市场买些肉菜,大花背吃的肉比他还要多,又免费住在绿娇娇的旧居,日常开销极低,这让他觉得这辈子都花不完手上的钱。
他晚上会在家打拳练剑,早上会到城里四处走走。生活不用愁并不代表人可以懒着,他想找一件适合自己的事去做。他目前认为当算命先生是很好的选择,一来在街头亮相的机会多,安清源容易找到自己。如果国师府仍在暗杀民间玄学家的话,他的出现无疑可以最快接触到国师府;二来苦学几年道法玄学一直没有机会印证,到街头坐点可以实践一下自己的玄学功夫;三来没有生意的话,也可以好好看书。
主意一定,他开始有步骤地到城里游走,寻找最多人的集市,最多算命先生的地方。他要用风水师的眼光重新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广州城到底是怎样的风水;他也要探探算命的行情,街上高手的多寡可以猜测到国师府在这几年有没有积极活动,了解算个命要收多少钱,也可以让自己试试能不能象绿娇娇那样一出手就发大财。
安龙儿对绿娇娇的赚钱能力一向无比敬佩,绿娇娇孤身一人来到广州那一年也是十六岁,两年后就赚足钱买下馨兰巷的大屋。如果天下太平的话,自己干两年又能不能这样呢?
怀着这种好奇,他在东山和西关游走了几天。东山是广州城里的军政要地,三教九流比较少;西关上下九路一带最为龙蛇混杂,占卜算命的摊子相当多,于是他着重在西关流连。
这天天色有些阴沉,不久前还下了一阵小雨,安龙儿背着用布包好的雷刺,手上打着油纸伞,在街边买一块蒸糕,一边吃一边站在几个占卦的摊子前看热闹,发现胡说八道的先生还真是不少,可见国师府这几年没有少干活,有真功夫的人怕且都被处理了。
不远处看到有一大堆人在围观,人头顶上十七八把油伞连成一片,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们在围观什么,只见一支长枪杆支着一面垂幅,上书“小神仙”三个大字,表面看来不是占卦就是算命了。
天气不好,除了卖伞没几个行业可以有好生意,可是这小神仙旗下却比卖武还要旺人气,安龙儿实在无法想象占卦算命如何可以这等热闹,安龙儿快步走过去,只想不要错过了高人。
二十多人挤得水泄不通,安龙儿用力挤了几下,挤进去一层之后再也无法再进去,不过已经可以从人头缝里看到大家围着什么。
人圈被五张条凳围出的半圆形阻挡着,半圆里放着一张小桌子,这张桌子中间开了一个洞,小神仙的大旗就插在这桌子里面。桌子旁边站着一个比安龙儿高半个头的男人,他穿着丝绸长衫,头戴镶着碧玉的瓜皮帽,辫子又长又粗,黑亮而柔软;脸上戴着一副茶晶墨镜,面色白里透红,鼻梁高挺脸形瘦削,骤眼看去让安龙儿想起杰克的脸;他的脸上还留着三络乌黑长须,使人无法看出是什么年纪。
他的声音很好听,柔润明亮的男中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却不刺耳。他手上打着油伞,眼睛环视着人群不停地说话:
“别看这里人不多,可是事情可不少,我用眼睛一看,就可以看出谁有什么事……这里有两个人在找事做,不过还没有找着……”
小神仙的眼睛从墨镜后环顾了一下,又开口说:
“有一个人很运滞,他正在打官司,现在都不知道是输是赢……有一个心里很烦,他家里有个病人……”
他顿了一下,用更神秘的声音说道:
“有个人气色很差,正在犯小人天天和人口舌之争……还有一个人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直找不到……”
说到这里,小神仙的墨镜向安龙儿晃了一下,安龙儿顿时把眼睛瞪得老大。他左右看一下,在阴天的伞下基本上看什么都模糊,这小神仙还戴着茶晶墨镜,这么黑都可以看相真是不简单。再说绿娇娇如此高的相学水平,才一次给一个人看相,小神仙居然站在路中间一看就是五六个,而且连自己正在找《斩龙诀》也可以看出来,这功力真是不简单。
小神仙引起了安龙儿极大的兴趣,他一边听小神仙说话,一边使暗劲往前挤。
“今天看相不要钱,送的!”小神仙说出大家最想听的话,人群很激动地大声叫好。
“不过……”
大家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不能全都送,只能送五位!”
人群中传来低声的交头接耳,小神仙的音量一直压着人群,他雄浑激昴又字正腔圆地说:
“我这相法聋子不送,我说什么他听不见;哑巴不送,我说完他不会给我传名声;小孩不送,我说什么他听不懂……我有个主意,我这里有五张纸条,谁要想我白送个相法,把手伸过来领一张,领得到的不要高兴,领不到的不要生气,都是老天安排的缘份……来啦,这位大哥伸手最快,给你一张。”
那位大哥手一接纸条就咧开嘴笑了,可是小神仙却没有放手,他和那大哥一起拉着纸条问道:
“这位大哥是哪里人?”
“我是南海石湾人。”
“我看你鼻上官星发青,是来省城打官司吧?”
“是啊!小神仙真是神啊,我这官司能赢吗?”
“不急不急,先在板凳上坐着……下一位!”小神仙铁嘴直断之后又继续发纸条。
安龙儿一看这招露出来,真是有点水平,马上远远地从汹涌的人头上伸手过去,小神仙发完四张纸条,居然把第五张纸条从人头上递过,放到无论如何也挤不进来,身处圈外的安龙儿手中。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39
(一三五)怪相法
在小神仙的安排下,安龙儿和四个陌生人都坐到了圈子里的条凳上,小神仙手上打着伞,对着一个年青男人毫不含糊开口就断:
“你今天出来是要找事做,对不对?”
“对!”
“从北向南来,两手空空不得财。”
“对呀,先生,我一早上没找到事做,你看我能找着吗?”
“你今年流年不利,门犯吊客丧门星,不单找事难,家里还要有其他事……”
“啊!? ”
那位失业青年还在惊愕中,小神仙转头就对另一个中年人说:
“你老婆病了是不是?”
“哇!大佬,这个你都知道?”
“我小神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今天来这里就是要传名声,你的事我都知道。”
“我老婆的病能好吗?”
“向西走有救。”
“太对了,我找的大夫就是在西面。”
小神仙不和他扯下去,对着一个阿婆说:
“阿婶,你是要问个前程是吗?”
“对对对,我那是……”
“你不用说,小神仙一看就知道,你家小孩对你不好,对不对?”
“对对对,我那……”
“你不用说。你现在有意中人了,不过心里没底……”
安龙儿听得目瞪口呆,这叫什么相法啊,真是跟神仙似的。从绿娇娇到天师府学的相法好象都没有这么猛的吧?他转头看了看那位阿婆,年纪是大了一点,脸形尖削下巴单薄,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不过这种面相子女运的确不好;人老珠不黄眼角含光带桃花,果然是梅开二度的情形。让安龙儿纳闷的是,就算面相上可以看出来这些,现在人人打着伞,小神仙戴着墨镜远远地站着,他怎么看的呢?
终于亲眼看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安龙儿以非常谦虚的态度端坐着等小神仙给自己相面。
阿婆连忙追问和意中人以后的生活情况,小神仙一如继往地让阿婆好好坐着,就是不告诉她答案。他一转头用墨镜对着安龙儿说:
“小兄弟,你早年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就流落江湖,对不对?”
安龙儿虔诚地点点头。因为父母双亡从命局中可以算出,可是从面相上却只能知道个父母缘份的深浅,小神仙的精确直断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丢了很贵重的东西,找了很久没找着?”
安龙儿这下真是从心里肯定,小神仙从他站在人群之外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找被夺走的《斩龙诀》,他和大家一样几乎冲口就问:
“先生,你看我能找回来吗?”
小神仙听到他这一问,开心得爽朗地仰天长笑,从笑声里可以听出象做成一件大事后充满成就感的快乐。
他笑够之后对安龙儿说:
“小兄弟,难啊,你先坐一儿吧。”
然后他一抬头对着人群说:
“大家都看到了,真金不怕红炉火,我送几句相法,就是叫大家听听我的相法水平,送的就是几句,如果真要谈相可就多了,一辈子吃喝穿戴财运官禄,父母寿元兄弟得力,夫妻合婚子女刑伤,有无子嗣几个送终,富贵贫贱穷通寿夭,脾气秉性终身大运,啥时走运哪时倒霉,仔仔细细一辈子都谈尽那才叫看相,对不对?那么小神仙看相,要给多少相礼呢?黄金有价艺无价,我看相收纹银二两!”
“哗……”震惊于相金昂贵的人群传来一阵哗然。
安龙儿倒觉得这价码不算高,他见惯了绿娇娇给人算个命动不动收人家几两银子,却几乎忘了那年头二两纹银可以够一家十口一个月的生活费。
“不过!”小神仙用更大的音量把人群的哗然声压下去。
“今天我不为挣钱,只为了传名声,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今天为了传名声,看相不用二两银子,每一位只收两吊钱!”
此话一出,人群里传出安慰的“哦”。小神仙的大减价宣言让大家又重新有了希望,两吊钱就是二百文铜钱,一般来说心里有事的人,为了问个前程,咬咬牙还会愿意给。
安龙儿的心也跟着大减价激动起来,他抬头看着小神仙涛涛不绝地演讲道:
“要是人人都看相我可要吃大亏了,今天是为了传名声特别优待,改天没有这个价,今天也不能多看,就看三位,坐前排的几位优先。我这里有三张纸条,哪位乐意看相就伸个手,谁接到纸条谁就有一次机会,接到了不要高兴,接不到也不要生气……”
小神仙一边发小纸条一边说话,坐前排的人全都举起手,安龙儿也接到了一张。
“三位之后还有人想看相的,我还是要二两纹银的相礼,你可以不看,我也可以不接。哪一位要明白终身大事富贵贫贱,眼前吉凶进退大计就来找小神仙。”
一番筛选之后人群里留下三个铁杆相客,安龙儿也在其中。四个人搬动条凳围坐在小桌子前,身后的人群散去一半,另有十数穷极无聊之徒自己不看相也不走开,就是围着看小神仙给人看相。
小神仙对大家说:
“看相可是要先交相礼,大家都把钱银准备好了放在桌面,看对了,这是我的,看不对分文不取,原银退回。”
大家一听这个公平,纷纷从钱包里掏出铜钱放在桌上,小神仙把钱一拨堆到桌子的另一边,然后对那阿婆说:
“大婶你命里带了驿马星。劳劳碌碌不得享福;做婆婆又要做媳妇,口里说不做手里又要去拿,口里说不管手里又去烧火洗碗。从早做到夜,没听一句多谢。天明做到晚,还有人说你懒。
命中带了指背杀,虽得神意未得人意。做饭未熟留客吃,酿酒未熟留人尝,搞得人家当面叫你是大娘。背地人说你不贤良。六亲冷淡姐妹也疏,年头到年尾未见亲戚面……最惨的是子女虽有却如无,不怪儿女不孝也得怪世道艰难,看着人家生儿育女得个天伦之乐,自己却象孤家寡人一辈子摸爬,幸好老天开了眼现在还可以老树逢春再开花,只怕遇人不淑前途未卜。”
小神仙一轮流水般的评说,只说得阿婆连声称是,安龙儿更对小神仙惊为天人。当年绿娇娇为人算八字还得排个命局,逐点评说,眼前这小神仙开口就来还句句不离左右,如果他不愿意停下来的话,怕且可以说三天三夜。
阿婆频频点头之际,小神仙已经把两吊钱拿在手中,他对阿婆说:
“我说得对不对?收你这两吊钱值不值?”
“对,呵呵呵……”阿婆哭笑不得地说:“值啊,真是神仙,可是我以后的日子怎么看啊?”
“大婶今年贵庚啊?”
“我五十四了。”
“你这几年运限低,幸亏你心肠好,口慈心直保了寿元。五十三上同床异梦平平过,五十九岁生离死别有灾磨。如今命犯计罗星、离根再种不保稳,扎不定犹如墙上无名草,人家墙上底子不好你只好风吹两边倒。所谓罗与计,受他的气;计与罗,受折磨。看你六十三上容易过,七十一上要斟酌。你这两吊钱就是看个相,看相后也得看老天爷给不给你福气,让不让我给你作个福,你先坐着不要急,回头我给你求求老天爷。”
小神仙说完长篇大论把钱收起,对着另一个中年人问道:
“这位大哥贵庚?你老婆多大了?”
“我三十二,我老婆三十五。”
“你命中犯小人很重,天生招人嫌,倒不是你为人不好,而是你祖上的福让从小衣食丰隆,知书得理聪明伶俐,世间这样的命何等少见,别说认识你的嫌你,我这一说出来围着看的人都嫌你……”
小神仙一番话说得这男人连连点头,也引得围观者一阵哄笑。
这男人接着问道:“先生你能看出我这官司是为什么打吗?”
“你属龙,今年的流年犯白虎星,龙虎相争,合伙人争产那有不打官司的道理。”
“太对了,神仙哪。”那男人激动地说:“这两吊钱先生拿去,你看我这官司能赢吗?”
安龙儿又转头看着这男人的脸,见他头带瓜皮帽,尽管下半截额面宽广光洁,可是帽子遮去上半却是事实,在不能看到全额和发际线的情况下,他不明白小神仙怎么可以直断这人的少年之事。
大概是看耳朵吧?安龙儿这样想着又看向他的耳朵,只见耳轮圆满,耳肉红润肥厚,两个耳珠不只是下垂还微微前兜,这种耳形称为“明珠朝海”,是一生有福气的相格,也算自己能看出来。
可是打官司不只是看鼻上官星的气色,在没有八字命局细分的时候,更不好直断官司是由争产引起;再说,就算用八字算出是争产官司,也是因为命中比肩劫财过旺反克官星;对于属龙的人来说,今年是鸡年不但不是白虎煞,反而得六合之喜,小神仙却说属龙的冲白虎星就会争产打官司,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嘛,摆明了胡扯蒙人……安龙儿心里想,小神仙一定有些自己不懂的奇怪技艺。
小神仙对那男人说:“你这官司不好打,轻者破财,重者身家都难保。”
安龙儿和那男人都同时惊讶得叫出声:“啊?!”
“那有救吗?”那男人脸色很难看,语气很紧张。
小神仙也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不要问我,你问老天爷吧。”
一手把两吊钱放到自己钱袋里,一手向这男人推过去一套圣杯。
(红尘说:圣杯是古代用于占卜的一种工具,用骨或木头做成,形状是两片掌心大小的牛角,阳面圆拱,阴面平底,两片可以从平面相合,并用短绳子栓在一起。当占卜时往地面抛出,两块都平面朝上是凶,两块都平面覆地也是凶;只有一个背朝天,一个背朝地才是吉相,这可以代表老天爷同意要占卜的事情。)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42
一三六)神仙逃跑
中年男人正想伸手拿圣杯,小神仙的手却一直在桌子上按着圣杯对他说:
“你今年犯的白虎冲命是大煞气,没人管你的话,你保得了性命也保不住身家;不过要解你的煞等于逆天而行,你想找我解灾,等于把灾嫁到我头上,到时死的是我伤的也是我,这种事给多少钱我还不愿意做;
不过今天你来到这里见到我小神仙,其中一定有玄机,我们就看看天意我能不能帮你。要是老天不让,你自己回去行善积德散财求福我不敢管你,要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我小神仙出手的话,我认命你也要认命,就着今天的因缘,你把今天身上所带现钱银票都放到桌面上,给老天看看你的诚意。要是老天爷许了我帮你,我才给你祭白虎破邪气,你把这身上俗物留下压白虎,然后放心去打官司;要是老天爷不许,对不起,这一身俗物你带走,存着等落魄时买药吃饭,你看好不好?”
“这……”中年男人一脸犹豫,也许是身上钱银太多舍不得,也许是对小神仙的话将信将疑。
小神仙看他没有马上掏钱出来,他手上的圣杯一转推到阿婆的面前,对阿婆说:
“阿婶,你先掷个圣杯,掷好了我收你一吊钱给你作个福。”
阿婆一听到只收她一吊钱,开心得眉开眼笑,连声说好,一边还问道:
“先生对阿婆真是关照啊,知道阿婆身上没有银两就只收一吊钱,如果要阿婆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阿婆今晚要被骂死罗,呵呵呵……”
“阿婶,不是我收得你少,而是那个大哥的事大,他要是不祭白虎,破了财输了官司不止,回头被对头人背后出杠,要坐大牢都说不定,那时莫说这一身的钱银,就是一家的钱银都被充公了,你说我敢只收他一吊钱吗?”
阿婆在桌上扔出了一阴一阳的圣杯,马上从衣服里再摸出两个五十文大钱放在桌上。小神仙从桌面上拉过一张白纸,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一阵,大家朝纸上看去,写完之后还是一张白纸。然后小神仙用左手两只手指捻住白纸,右手剑指在纸上画符,口中同时念念有辞地念着没有人能听懂的咒语,不久纸上就现出几行文字,小神仙麻利地折起纸张塞到阿婆手中说:
“上天降下作福大法写在纸上,你快把纸放在怀里回家,路上不要看,回家后烧香拜神,把纸供在香炉前,三天后才可以看,按着纸上说的照办就行了,记得一点都不能错,快去!”
阿婆一听连忙抱着纸跑步回家,小神仙和安龙儿回头再看桌上,已经放着几张银票,银票上压着一把铜钱,那个中年男人对小神仙说:
“先生,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小神仙严肃地说:“我不管你是多是少,你有没有诚意有老天管着,要是有瞒天瞒地的事,祭白虎不灵验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你掷三次圣杯,要是三次都掷不出阴阳面,这钱银你可以带回家了。”
中年男人神情紧张地拿起圣杯,小神仙又对他说:“先向南拜三次,然后再掷杯,心诚一点……”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安龙儿,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安龙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黑洞洞的茶晶墨镜吞了一口口水,他觉得小神仙大概也准备当众掏空他身上的银子了。
他记得绿娇娇对他说过,江湖上一地都是骗子,要看穿一切骗术是不可能的,可是任何骗子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求财,只要自己死不掏钱,就算天真到相信全天下的人,都不会真正被骗。
小神仙果然开腔说话了:
“小兄弟是哪里人?”
“广府人士。”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娶妻室了没有?”
“没有。”
“你刚回广州对不对?”
“对。”
“你离开广州三年了?”
“对?!”安龙儿有点意外了,这种事情不是看相可以看出来的呀。
“你从北方来?”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在算卦吗?”安龙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太想知道天下还有什么神技可以一眼看出这么细节的个人隐私。
“切……”小神仙轻蔑地笑了笑:“小神仙哪里要算卦,不是说了嘛,看看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在山上修道三年,现在应该也是大法师了吧?”
安龙儿张大了嘴巴,他几年来建立的玄学理解力几乎跟不上小神仙的境界,这人太可怕了。
中年男人已经掷完圣杯,一直在看他们对话,同样是惊呆在桌子旁边,一看安龙儿呆若木鸡地停下话头,马上捉紧时间插嘴,指着桌面上说:
“神仙神仙,我掷出阴阳杯了,你看行不行?”
小神仙露出欣慰的表情说:“上天待你不薄待我不公啊,这就是要我替你受罪了,天意天意。”
说完之后又是抽白纸书无字符,望空划符念咒,大家看到宣纸慢慢地暗下来现出几行白字。小神仙麻利地折好纸,让那男人闭上眼睛,在他面前划过几道符后在他额上一点,同时放纸符入他的衣襟里,对他说道:
“现在白虎煞已经离开你的身体,你马上跑回客栈不要出门,不然白虎煞又要追上你……慢着,我没说完呢,入房门前先跳个火盆,入门后用柚子叶泡水洗澡,七七四十九天内戒烟酒戒女色,不然白虎再上身你还是要输官司坐大牢,快去!”
那男人一听那么多规矩呆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小神仙赶他“快去”,他只好不再多想,象阿婆那样马上跑步回家。
围观的人群看到小神仙打发了两个人,最后就等着看他怎么打发安龙儿了。
小神仙收起桌上的银票翻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十两银子,他一把揣到怀里,对安龙儿说:
“小兄弟,我都看出来了,你的问题最严重,你有时间的话不妨跟我回家,我给你看个全相。”
安龙儿已经对小神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听他这么说当然求之不得,马上答应下来。于是小神仙驱散围观的无聊人等,拔起大旗让安龙儿扶着,他手脚并用连勾带踢,几下功夫把五张条凳踢到桌上累起,最后一脚把桌子平平踢到墙边,俨然一副千锤百炼的好身手,看得安龙儿在心里鼓掌叫好。
小神仙收拾好桌凳并不接回长枪和大旗,只是由得安龙儿帮他抬着,自己首先走在前头。他对安龙儿说:
“我家在河南,要从白鹅潭坐渡船过一趟珠江,你没问题吧?”
“不太晚的话还可以,晚上我要回家的。”
“家住哪里?”
“西堤陈塘。”
“怎么住到大寨里去了?你家开妓院了?”
“没有,只是住在那里。”
“家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不过有只大狗,我不回去它没饭吃。”
小神仙听了安龙儿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走过两个街口,还没有走到白鹅潭边,突然听到身后一把女孩子的声音大喝:
“小神仙,你给我站住!”
小神仙和安龙儿回头一看,一个漂亮女孩正横眉怒目地向他们走来。这女孩年约十七八岁,用蓝缎子包着头发显得英气勃发,身穿一身蓝碎花边素白色旗袍,式样简洁却可以看出华丽和昂贵;手上提着一支官差用的衙杖,衙杖和她一般高,可是和她苗条的身材相比,那衙杖大得象一支船桨。
她身边有四个仆人打扮的男人,手上都提着长短棍棒,和她一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小神仙一看到她,马上拉着安龙儿大叫:“快跑!要打架啦!”
他一说完,自己首先向着珠江边狂奔。安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着小神仙的大旗也跟着他逃窜。
安龙儿知道是手上的大旗坏事,小神仙的恩怨就因为自己扛着这旗子,惹到自己身上了,他一边跑一边叫着:“小神仙!你快自己拿上旗子!”
小神仙回头一瞄,女孩子好象又追近了一些,他回过身来一把拉起安龙儿就窜进小巷里。
安龙儿被他拉着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他对小神仙说:
“先生,这事和我无关,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快逃吧!”
说完把大旗递给小神仙,甩手就想爬墙逃跑,小神仙死死揪住安龙儿的衣袖说:
“你这黄毛没义气,我刚才还想晚上请你吃饭,现在我被人家打你就想自己跑!别甩!跟我来……”
小神仙脚底抹油似的在小巷里四处穿插,安龙儿倒不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也不是甩不开小神仙,只是小神仙叫他一句“黄毛”让他大感意外。因为安龙儿八岁时父母死于英军入城的战争中,跑江湖卖艺的蔡标师父收留了他,只有蔡标师父和戏班里的孩子们才会叫他“黄毛仔”。
当蔡标把他转卖给绿娇娇,绿娇娇在第一天就给他起名字叫安龙儿,所以能叫出“黄毛”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和戏班有关系。他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想起小神仙到底是谁。
“你是顾思文!胡子长那么长啦?”安龙儿一边逃跑一边问小神仙。
“丢,那胡子是假的……快逃跑,到我家再说……”原来这个小神仙,正是四年前和安龙儿一同在蔡标旗下卖艺的小伙伴顾思文,当年他爹为了还赌债,就把他卖到戏班。他比安龙儿年长两岁,在戏班里他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不过也是最调皮最多诡计的一个。他和安龙儿合作演出了不少大受街坊欢迎的武术对练节目,自然和安龙儿有相当的默契,也最喜欢和安龙儿玩闹。
安龙儿刚刚搞清楚小神仙是自己人,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已经追到背后,呐喊着举起衙杖就向跑在顾思文身后的安龙儿劈头砍去。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44
(一三七)阿图格格
棍风如雷,安龙儿早有防备,他把顾思文向前一推,自己斜跳一步踏上窄巷的墙面闪开衙杖,第二步再向墙上走去,正回身准备截停小姑娘和几个仆人,已经看到小姑娘的衙杖在身体右侧抡圆,封住自己反击的方向,同时向前加速向顾思文的后脑勺打去。
安龙儿人在墙头看得真切,这姑娘的棍法不象是武林中什么门派的招式,她使出来的棍法简单直接,充满了实战意味,让他想起过去和自己交过手的清兵。安龙儿直觉这姑娘使的是军队里的兵器战法,加上手上使的不是一般的棍棒,而是官家用的衙杖,此人应该有点来头,也不知顾思文何来这么大的面子,可以得罪这种小姐。
这时不是分析案情的时候,安龙儿眼看衙杖打到顾思文脑后,他从手腕护套里翻出一个金钱,手腕一甩就把金钱激射向衙杖。金钱牵着一条红线射入衙杖中段,衙杖“喀喇”一响,应声从中间断成两截,金钱马上沿红线收回安龙儿手中。
那姑娘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手上一震就发现正在挥舞中的衙杖断了,更是气得冒烟,在追赶中一举手就把手上剩下的半截杖柄向顾思文扔过去,安龙儿再次射出红线金钱,居然把扔在空中的木杖手柄卷起甩到小巷两旁的房顶。
那小姑娘这回看清楚是红线搞的鬼,她更是气得马上开口骂人:
“你们这些汉人都是骗子流氓!骗了我的钱还想打我?你们是不想活了!”
安龙儿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给一个小姑娘这样骂还是头一回,一听到马上觉得不对劲并有点不好意思,他从屋顶几步追上顾思文问道:
“你骗人家钱啦?”
顾思文手上提着小神仙的大旗在小巷里熟练地穿插着,他纵身一跳闪开地下一群母鸡说:“骗什么骗呀,她给钱我办事都是你情我愿……快点跑啦,还说!”
后面追来的姑娘和仆人打翻了一街的箩筐杂物,引起街坊一阵喧闹叫骂,小巷里热闹非凡。那姑娘两手空空照样紧紧咬住顾思文,可是她听出很有战斗力的安龙儿不太了解情况,为了分散对手,她抬头指着安龙儿叫道:
“小子你不要帮他,那骗子骗了我二十两银子,还害死我丈夫,我今天非找他算帐不可。”
安龙儿一直在屋顶上护着顾思文逃跑,一听死人这么大事也吓了一跳,他马上喊顾思文:“你杀人啦?”
“丢……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别问了……阿伯小心!”
顾思文双手举直大旗快速转身,闪过差点撞到身上的大伯,安龙儿在屋顶上刚好接住大旗。就在这一慢之下,小姑娘已经追到顾思文身后,飞身跃起一爪捉向他的后领。
快速递出的纤手迎向正在转身中的顾思文,没有捉住后衣领却一把捉住顾思文的三络长须;顾思文没有留神胡子已经被擒,仍在尽力旋转自己,一大圈转完之后,两手空空停下来看看方向,脸上的胡子已经到了那姑娘的手中,露出白白净净一张年青帅气的脸。
顾思文的面前是一个惊诧的俏丽姑娘,他发现那姑娘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杀气,他正要露牙向姑娘一笑,鼻子上却迎来一记老拳,茶晶墨镜马上飞得不知所踪。原来姑娘身后的仆人也追了上来,一看骗子站在自家格格面前,那有不打之理,一为护主二为邀功,这一拳都会打出十成功力。
顾思文发出一声“哎呀”倒在地上,眼前发黑只看见满天金星,他感到那姑娘骑到自己身上,他马上举起双手护住脸部,果然立刻感受到拳头左右开弓揍向自己的脸。
他听到安龙儿大喝一声,知道安龙儿要出手了。在顾思文的记忆中,安龙儿从小就武功过人,而且这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今天的他一定是可以出手就打死人的功夫,他及时大叫道:“黄毛不要出手!不要打人!啊~小姐不要打脸哪~~”
安龙儿在屋顶上的确是准备出手相救,可是刚刚接到大旗的时候腾不出手帮忙,看清楚形势了却看到对方是一个女孩子,实在下不了手,最后顾思文被打翻在地,苦主倒主动要求他不要出手,他只好从房顶跳回地面,用力拦开围殴顾思文的四个仆人,可是骑在顾思文身上的姑娘他却不敢乱碰,只好在顾思文的惨叫声中大声劝止:“有话慢慢说,小姐别打了。打够了,打够了……”
那姑娘噘着嘴又打多一拳才站起说:“赔钱,四十两!”
顾思文的双手还是护着脸,他吱唔着说:“贵了那么多……”
小姑娘一瞪眼睛又举起拳头,顾思文吓得大叫道:“赔!四十两!”
安龙儿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说道:“小姐,你说他骗你二十两,现在人你也打了,汤药费不算他赔二十两也就天经地义,什么事要赔个四十两呢?”
小姑娘一说起这件事就气,她一脚跪在顾思文的胸前,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嘴里恨恨地说:“上半年我爹给我在京城找了个丈夫,我找他算一卦……”
一边说,小姑娘又甩出另一只手扇顾思文的脸:“他说我是克夫命,杀猪凳,嫁一个死一个,收我二十两银子说要给我作福……”
“啪啪”又是两巴掌,顾思文可能已经被打习惯了,随口发出两声不太痛苦的应酬似的惨叫,小姑娘说:“现在倒好,我还没有上京,月初北京就来信说那丈夫死了……看什么看,打死你啦……”
小姑娘手上不时抽着顾思文的嘴巴:“你作的什么福?现在我什么大礼都定了,人也算是有了名分,可是却不用上京……打死你……我还得留在广州做寡妇……”
她站起来用脚掌蹬了几下顾思文:“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顾思文从地上坐起来,抹了抹脸说:“小姐,所谓生死有命福贵在天,我们也算是尽了人事问心无愧嘛,你丈夫现在死了,总比你上京后才死的要好,对不对?其实这也是作福的功力了……”
那姑娘一手叉腰,展开另一只手,一个仆人马上把自己手上的大棒子交到她手上。顾思文马上大声说:
“我叫方世玉,住在芳村花地。”
姑娘双目圆睁,双手举棒拉开架势准备打下去,她大喊道:“我爹是八旗军千总!”
她的话音刚落,顾思文马上重新报资料:“我叫顾思文,住在河南大基头!”
“银子!”
顾思文马上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银票,小姑娘接过来数一数问道:“还有五两呢?”
顾思文从裤腰又掏出一把碎银,小姑娘一把捉过来,放在身边仆人的手里说:“大家分了。”
这时一个仆人对她说:“阿图格格,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手上拿着银票的阿图格格“哼”了一声,眼睛瞟了一下顾思文,耸耸鼻子招手带着几个仆人转身离去。
顾思文坐在地上看着阿图格格离开的背影,居然笑起来:“阿图格格,哼哼,这小兔兔真可爱……”
安龙儿现在才看清顾思文的样子,他的脸比四年前多了几分男人味,眼神深邃,脸形轮廓分明,如果不是流鼻血和颧骨有些青肿的话,绝对算得上是美男子。
他把顾思文扶到泊满大小船只的白鹅潭边,顾思文带着他走向一只小舢舨,他看到舢舨上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布衣少女。少女远远看着他们,待走近一些大家可以看到样子的时候,那少女从舢舨跳到岸上,对安龙儿大声叫道:“黄毛仔!”一边快步跑过来。
安龙儿看见那少女精致的五官,突然想起她是蔡标的独女,当年和自己一起卖艺的师姐蔡月。蔡月年纪和安龙儿差不多,可是在戏班里排的是辈份,她是班主的女儿,所以不管谁都要叫她师姐。蔡月从小就有一种大姐姐的性子,对谁都关怀备至,有争执就出来主持公道,对沉默寡言不时吃哑巴亏的安龙儿更是加倍照顾,安龙儿最记得她的大眼睛和细长眉毛,尖鼻子加上薄薄翘翘的嘴唇放在圆圆的脸上,象个洋娃娃一样好看。
现在再看蔡月的脸形,已经不象安龙儿小时候记得的大苹果,而是长成了尖尖的下巴,配出更精细更有女人味的五官。
蔡月尖叫着一到安龙儿面前就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上,开心了一阵抬起头对安龙儿说:“黄毛仔真是你呀!好激动啊……长那么高啦!”
顾思文也笑着说:“我刚才做生意的时候,他在圈外看热闹,我很远就认出他那一头黄毛……先别说了,上船过芳村吃饭,今天晚上我请客……”
蔡月转头一看顾思文就问:“你又给人家打了?”
“什么又给打了……也没打几次,上次还是半年前呢……”顾思文悻悻地解释着。
安龙儿奇怪地问:“文少,你功夫也不差,怎么就任人家打,还不让我帮忙?”
顾思文一手搭着安龙儿的肩,一边走向舢舨说:“我们这行有很多行规,不能打客仔,更不能做死一哥,听得懂吗?就是不能为了赚钱迫死客人……我要是功夫好就和客仔打的话,我还做什么生意呀,不如开武馆算了。”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44
(一三八)诸葛乱点兵
三人边走边谈上了舢舨,顾思文把小神仙的大旗卷起来交给蔡月,自己站到船尾解橹摇桨划出江面。
安龙儿一边帮蔡月折整大旗,顺口就说起:“刚才要不是这大旗,文少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蔡月问道:“和这旗子有什么关系?”
“文少被人家追打的时候,他一直抱着这支大旗在小巷里钻,要不然早就跑掉了。”
蔡月呵呵一笑说:“活该,这么小气的人定期打一顿也是教育。”
顾思文撑船离开码头,看看左右没有其他船只才大声说:“所以我老是说你头大没脑脑大长草。我经历了多少艰苦奋斗才树起小神仙这支大旗,要是给人家捡去了冒我的牌子,又或者到处传小神仙被打得旗仔都丢了,我以后还用到江湖上混吗?”
蔡月马上回敬他说:“你真是以为那支旗是你在江湖上闯回来的呀?那还不是我给你写的,叫你写那么大个字你还不会写呢。下次你再被人打,在死之前就先把旗子扔了,回来求求我,我再给你写一面更大的。什么顾思文,其实字都不会写,只是一个不斯文……”
顾思文抬头看看天说:“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要不然黄毛你可以看看是她的头圆还是月亮圆,你知道什么叫面如满月吗?就是把她的头倒映在珠江里,和十五的月亮可以叠成一个豆沙馅光酥饼,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龙儿看着手里的大旗,那旗上小神仙三个字,原来并不只是用墨水写上,在大字的边缘和旗面的各个滚边折口,都有密密的线细细缝着。他顺口问道:“光酥饼有豆沙馅的吗?”
“不是饼里有,是面如满月的脑袋里全是豆沙,哈哈哈!”
蔡月坐在舢舨船头用力地左右摇着,嘴里骂着:“摇你下水淹死你这条粉肠为民除害……”
顾思文看到蔡月生气了,更加嬉皮笑脸地顺着蔡月晃船的方向,左一下右一下地加剧舢舨的摇动,三个人在白鹅潭中间打打闹闹地把舢舨划到对岸芳村。
位于广州城西南方的白鹅潭并不是一个潭,而是珠江上宽阔的三叉水口,珠江在这里把陆地分成西堤,河南和芳村三块,其中西堤是十三行商业重地,对江的河南是民居和新发户,芳村则是对岸的小码头,码头后面还有大片的田地。芳村码头日间会为停泊在白鹅潭的越洋商船上下货物,夜间就成了花艇、宵夜大船和卖艇仔粥的小艇的停泊点。他们到了芳村码头,把舢舨和一条可以摆大桌吃饭的大船绑上,在大船上选好桌子坐下。蔡月在船沿叫过来一只卖粥的小艇,从小艇上买了三碗艇仔粥,顾思文点了几个小菜,三人终于可以安安定定坐下来聊天。
安龙儿向他们说了自己已经有新名字,大家都很喜欢,蔡月马上对他说:“我以后叫你龙哥啦!”
“呵呵,师姐,你叫我龙儿就行了,人人都这样叫我。”
“我也不比你年纪大,你叫我小月,我叫你龙哥,啊,就这样定了。”
那边顾思文听到蔡月的话,笑得人仰马翻:“小月?哈哈哈……脑袋长那么大还要人家叫她小月!龙少,我们以后都要叫满月,满月大姐,哈哈哈……”
蔡月象饿虎擒羊一般用手使劲在顾思文脸上拧了一把,然后对安龙儿说:
“龙哥,我听阿爸说你被一个仙女带到龙虎山上修练了是不是?”
“对啊,我也记得,那仙女真是好漂亮,身材还很正点……”顾思文一脸严肃地把脸凑过来:“你们成亲了吗?”
听到顾思文的话,安龙儿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很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不过他随即从脸上泛起一些笑意说:
“是呀,我刚刚从龙虎山回来。”
“你们成亲了吗?”
安龙儿转头盯着顾思文认真的眼神,失声笑出来说:“怎么可能,她是仙女。”
“这根是什么?”顾思文伸手去摸安龙儿背上用布囊包得整整齐齐的雷刺。
安龙儿从背上解下雷刺双手拿在手里说:“这是龙虎山张天师借给我的风水宝物,我可以给你们看看,但是你们不能拿在手上玩。”
安龙儿等两个人都认真点过头之后,才打开包裹亮出雷刺。
漆黑的雷刺在夜幕下并不显眼,顾思文和蔡月当然看得出刻满符书的雷刺无比精致,可是不觉得这根木杖有什么特别,也没有很大的兴趣要把玩一番,细看了一阵只当是开开眼界,就让安龙儿重新包好。
顾思文问道:“这根木杖可以用来看风水吗?”
安龙儿说:“对,在风水里有十二倒杖法,会用木杖来测量,也会用木杖来堪地。”
“是用什么木杖都可以吧?”
“一般的木杖都可以……”安龙儿不想太深入谈自己的过去,更不能谈及自己眼前的危机和龙诀使命,他转开话题问起戏班里各个小伙伴的事情。
从他们两人口中得知,去年蔡标师父所住的村子闹大瘟疫,村里的人死了一半,蔡标也因病去世,戏班马上解散,其他小孩都各自回了家。顾思文年纪比较大,会处理一些事情,他留下来帮蔡月办好了蔡标的丧事。因为村里有过瘟疫不能再住人,村民们纷纷逃离,顾思文和蔡月搬到房租便宜的河南珠江边租了个小房子一起住下来。
蔡月买下一条小船每天做做渡船生意攒点饭钱,顾思文就去商号码头打散工维持房租和生计。后来顾思文认识了一个看相先生,看到做这行轻松赚钱还很有前途,于是死缠烂打之下做了人家的徒弟,为那看相先生白干一年活之后,顾思文就算满师了。
现在顾思文已经单干了大半年,收入颇丰。蔡月再也不用给人家摆渡,只是在顾思文开摊做生意时接他往返一下珠江两岸就行了。
安龙儿笑着问顾思文:“文少,你们也快成亲了吧?”
蔡月抢过来说:“我才不嫁给他呢,这家伙不读书不识字,又嫖又赌不务正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官府捉去坐花厅,跟着他别说没前途了,怕是以后粥水都没得喝……”
“满月师姐你放心吧,只要天下还有鸡可叫我都不会娶你。”顾思文说:“你趁现在年轻还有几分俏尽快找媒人联系个老头子把自己嫁出去,要不一过二十长胖了就不是面如满月而是腰如满月,那时一辈子都没希望了……”
“你现在还住我的房子呢。”
“房租是我交的。”
“才交了几个月。”
安龙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对两人说:“可是我看两位都正在走桃花运啊?”
“是吗?”顾思文和蔡月都喜上眉梢地向安龙儿凑过脸。顾思文问道:“桃花运是怎么看的?”
安龙儿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说:“不是吧文少,你还是小神仙呢,我都想你教教我怎样可以看相那么绝……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教教我吧?”
顾思文听到安龙儿的问题也皱起了眉头,倒是蔡月在一边嘿嘿哂笑。她对顾思文说:
“龙哥想学你的绝学哦,你教不教人家啊?”
顾思文长叹一声说:“不是我不想教,可这是保饭碗的法门,就怕传出去了害一门师兄弟砸了饭碗……”
他这样一说只会引起安龙儿更大的好奇,他拉凳子坐到顾思文身边小声说:
“我这人很保密,你教我一招就行了,只教怎么看人家丢了东西,就当我们几年没见,给我一份见面礼吧……啊?”
安龙儿期待而诚恳地看着顾思文,顾思文托着头想了一会,对安龙儿说:“不能传出去啊……老板,拿瓶双蒸米酒!”
顾思文给三人都倒了一杯米酒,象要壮胆一般自己抿了一口才小声说:
“我们这一派不是真算命看相……”
“啊?!”安龙儿瞪眼张嘴看着顾思文。
顾思文用手指指着安龙儿的嘴巴:“拿……”
安龙儿合上嘴,顾思文才说:“我派传下很多秘诀,都是可以不算卦不算命而知道人家的事情,只要是发生过的都知道,没有发生的可以猜出几成,当然也会有错了,象那小兔兔格格死老公就猜不到了……”
安龙儿奇怪地问:“可是占卜算命就是要算未来的事呀?”
“未来的事谁都证实不了,可是能把人家发生过的事说出来,那就是神仙……”顾思文又端起杯子抿一口酒,象个老江湖似的说下去:“你刚来我场子看到的那一招,叫诸葛乱点兵。”
安龙儿仔细地听着,蔡月在自顾自地用牙签挑着炒螺吃,顾思文说道:
“一般人生活里头,无非就是那点事,钱财,前途,老婆孩子,老人家问个生死,再烦一点的问问家里的病人,只要你身边围了一大帮人,这些事就基本都在这群人里面了,问题是怎么把他们分出来……”
“怎么分?”
“你不是听到我念了吗?我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人堆里有人这样有人那样。你知道啦,人都对自己心里的事很着紧,一听有人说中了就会有反应。比如我说这里头有人家里有个病人,那家里有病人的人就会抬抬下巴,或者点点头;这时候就要相士的眼睛快了,一说完这件事,眼睛要往人堆里扫,看看是谁有反应,然后心里记下来……”
安龙儿听到这里笑起来:“我明白了,所以你要戴个茶晶墨镜,要不然人家就会看到你眼珠子乱扫……”
“嘘!”顾思文自己也笑了,推了推安龙儿再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的话,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长得高,早就看到你走过来了,一眼就认出你,可是我正在做生意,不能让你砸我场子,所以我在点兵的时候看着你眼睛,看能套中你点什么事,套了一堆事没套中,我就试试问丢东西,那时你一听到就点头了。”
“我没点头。”
“你点了,你自己不觉得,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丢东西呢?”
“那倒是,后来呢?”
顾思文笑着说:“没有后来了,你说过只要我教你怎么看丢东西……”
“哎呀又中计了……”安龙儿一拍大腿说:“你这门派很好玩,我还想学呢,你收我做徒弟吧?”
“去,我还是徒弟……再说你一身龙虎山真传还没有教我呢,你学这些干什么。”
安龙儿倒不自恃名门正派,仍是一脸诚恳地说:“说是假的东西,可也是一套一套的,很有历史了吧?”
顾思文点点头,神情也沉着下来:“是呀,几百年了……”
“这派叫什么?”
“江相。”
“哦,我知道了,是江湖看相术。”
顾思文正色低声说:“不,是江湖中的宰相。”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52
(一三九)江湖恩怨
“宰相?什么意思?宰相可以自己封的吗?”安龙儿提出合情合理的疑问,顾思文的神情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似是欲言又止。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不是自己封的。”然后就对安龙儿说:
“到我家玩玩吧?顺便给我看看风水……”
“是我家!”蔡月大声地纠正:“那里面的东西全是我置办的,这条粉肠从来没有买过东西回来。”
“不要跟傻婆子说话,龙少只去我那个房间看就行了……”顾思文嘻笑着对安龙儿说,蔡月用筷子飞向顾思文的脸。
安龙儿静静地坐着,和顾思文一起闪开飞过来的筷子,对他们说:“文少,小月,我今天不能去你们家了……”
“嗯?”两个人都停下来,奇怪地看着安龙儿。
“有机会我会去看你们,我现在要回家喂狗。”安龙儿刚说完,顾思文就笑嘻嘻地说:“那我去你家玩吧,我帮你喂狗,我请它吃生肉包……老板,加半打生肉包埋单!”蔡月也用力闭着嘴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安龙儿。
安龙儿皱着眉头,苦着脸说:“你们不是现在要去吧,明天你们不开档吗?”
顾思文仰天长笑,然后马上认真地对安龙儿说:“你看我这张脸,肿成这样明天还能开档吗?”
“龙哥你别以为他因为脸肿才不开档,他其实一个月才开两次档,他天天都有空到处游荡。”
听了蔡月的解说,安龙儿更加不解,他问道:“这样做生意也可以吗?”
在安龙儿的印象中,在市场里讨生活天天要开档,比如他们小时候在戏班就是除了下雨天以外,从来没有休息的时候。
顾思文回身接过伙计递来的生肉包,又顺手埋了单后说:“所谓医要守,相要走;当医生开个医馆要守个三五年,街坊才相信你,那才会有生意;看相的停在一个地方做就会出事的呀,所以我得这里做一天,那里做一天,不能天天在同一个地方给人看相。”
“你怕算不准人家找你算帐?”
“这也算是一个原因,不过主要是本地姜不辣,如果你说自己是本地人,天天在那里开摊看相,那人家就会觉得你是水货,不单只叫不起价,时间长了根本就没生意。你想一个是住在街口的二叔,天天买菜都见到他;另一个是江西龙虎山来的二叔,几个月才来一次,你信哪一个?”
安龙儿听了顾思文的话点点头说:“一般人都会相信从龙虎山来的二叔。”他随即又问道:“那你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做生意,为什么每个月只开两天呢?”
“嗯……呵呵……”顾思文想了一下:“我懒。还要留着其他时间玩呢……”
“流氓。”蔡月用鄙视的眼神骂了一句,顾思文马上说:“走,去你家,我教你怎么看出人家在打官司,然后再去西堤吃宵夜。”
安龙儿一听,眼神开心地闪了一下,马上又暗淡下来说:“今天还是不要了,我明天过河南请你们吃饭吧。”
顾思文和蔡月发现安龙儿死活不再继续今天的聚会,尽管觉得奇怪,可是安龙儿说了明天再来,也只好作罢不再纠缠。
顾思文摇船越过白鹅潭上来来往往的喧闹花艇,先送了安龙儿回西堤陈塘,就和蔡月一起回到河南。
蔡月站在离开码头的舢舨上,远远看着已经长大的安龙儿。安龙儿已经比她高半个头,在她的眼里,安龙儿已经长成了充满吸引力的男子汉,他和顾思文完全不同,他浑身上下散发诚恳和信任,还有一点让女孩子最着迷的,说不出的神秘感。
顾思文百思不得其解,三年不见的安龙儿,身上似乎带着非常大的秘密,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呢?是故作神秘吗?他认为不是,江湖骗子只有求财骗人的时候才会故作神秘,安龙儿和自己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却不知道安龙儿心里有着极大的顾虑。
安龙儿知道自己身上随时会发生危险的事情,他还很记得当时国师府是如何跟踪绿娇娇,派出邓尧潜伏在她邻居,还派出孙存真远远地吊住她的尾巴,谁知道今天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这样跟踪?
如果自己和顾思文、蔡月太过亲近,对他们来说其实是增加了危险。无论自己多想和朋友彻夜长谈欢聚一番,都要等到龙诀的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才可以放心交往。
安龙儿目前只能和他们在街上见面,第二天起床整理好家什之后,安龙儿带上大花背出门,到码头坐渡船过河南。
下了船走上码头,来到约定的茶楼门口,就见到蔡月一脸焦急地跑过来对他说:“龙哥你快来帮忙,不斯文出事了!”她一说完拉起安龙儿就跑。
两人沿着江边从码头跑到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他们看到顾思文拄着长枪,面对着昨天才打了他一顿的阿图格格。阿图格格身上穿着白丝绸贴身窄旗袍,这是旗人才会穿的装束,头上包着白丝头巾,手上照例提着一支军棍。她身后还是四个仆人,分别提着弓箭和棍棒。
五个人在江风吹乱的长草丛中对峙着,安龙儿看到顾思文一身短打,虎目圆瞪显出一身英雄气概,对面的阿图格格脸上却泛着奇怪的笑容。
他转头问蔡月:“小月,他们在干什么呀?”
蔡月说:“我们本来要到码头等你,这女人一来就要打阿文,阿文和她吵起来,就约她来这里单挑,她还给阿文回家换衣服拿兵器,我才有时间去茶楼找你……”
安龙儿扁着嘴看了看两边的形势,手背在身后掐算完后对蔡月说:“这一回文少有福气了,我们坐着看戏吧。”
那边顾思文已经大声对安龙儿说:“龙哥你先不要出手,这几条粉肠我一个人就可以搞掂了……小兔兔,你那么想打,来啊!”
一说完,舞起长枪在身边抡圆,只听见虎虎风声银光闪闪,枪头象游龙一般绕着身体四周乱窜,不过脚步却没有向前冲去,那边的阿图格格已经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
她等顾思文舞过一通之后,把手上的军棍往地上一插,从身后的仆人手上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就向顾思文射去,顾思文大喝一声“我闪”,一个鱼跃向旁边的草丝滚去,不过人还没有跳起,胸前已经中了一箭。随着一声“哎呀”,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图格格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蔡月却惊呼起来想跑过去看看情况,安龙儿一把拉住她说:“没事的,先看看。”
顾思文表情悲壮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上握着一支没有箭头的木箭,眼神怨毒咬牙切齿地说:“昨天我看你是客仔,本少爷不和你计较,今天你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现在你还用无头箭来戏弄本少爷,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我们的恩恩怨怨,今天就来个江湖了断!”他一说完就舞动长枪向阿图格格杀过去。
阿图格格身后的仆人正要挡在她面前护主,阿图格格双手一分,示意众人后退,她从地上拔起军棍,以四平八稳的箭步平平把棍指向顾思文,迎着顾思文的长枪反手压去。
随后一阵棍响,顾思文手上长枪虽然有如银蛇乱舞,却无法再向前进半步。原来阿图格格的每一棍,都准确地敲在顾思文的枪杆上,枪从上而来她就挑棍,枪从旁而来她就拦棍,枪从下而来她就轻轻压棍,还会在顾思文的攻势稍有一点空隙就给以还击。
蔡月看得手心出汗,安龙儿看得津津有味。
安龙儿看得懂阿图格格的招式,她的招式平平无奇,可以用一个桩式,对付顾思文千奇百怪的花样进攻;她棍法的变化看起来不多,可是在方向和力度上却随心所欲,完全随着顾思文的长枪运动。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防守上,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旦顾思文的招式出现破绽,她就象潜伏已久的猎人,向着对方的要害杀去。
这一套打法,是在军队中训练士兵进行阵地作战的实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变成可以应付万人大战的好手,这种作战思路,不是一般只研究一对一精挑细打的武林行家所能理解,可是和清兵有过多次肉搏经验的安龙儿却一点也不陌生。
几十招过后,顾思文累得气喘吁吁,阿图格格也脸泛红晕,胸头微微起伏轻轻喘气,可是脸上却明显扬溢着快乐的光采。
顾思文登登登退后三步,双手拄着长枪弯腰喘了几口气。阿图格格一扬下巴,用棍指着顾思文说:“你的恩怨了断了没有?”
顾思文久攻不下,看到对方又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按常理应该投降了,可是蔡月和安龙儿就坐在旁边看热闹,由其在蔡月面前,这面子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他一抖长枪挑出四五个枪花转子向阿图格格冲去,又惹来阿图格格一阵狂笑。
当两个人接战,俨然把刚才的攻防战重演一次。阿图格格似乎已经完全捉住了顾思文的枪法路数和速度节奏,她这一次玩得更轻松。十多招之后,她拿一个空档举军棍向顾思文的头顶敲去,大家听到很响的一声“咣”……顾思文觉得酸痛感失控地从脑门传到眼睛鼻子,眼泪鼻涕不争气地流出来。他扔下长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双手不停地搓着剃得光光的前脑门,“哎呀”之声久久不停。
阿图格格开心得跳在空中转身连劈几棍,很舒心地说道:“啊!不和你打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哈哈哈哈!”
她说完后看看安龙儿和蔡月,一脸傲慢地走过来问蔡月:“你是他老婆吗?”
蔡月不和她说话,连忙跑过去照看顾思文的伤势,阿图格格看着跑走的蔡月,冷笑一声,然后扬扬手带四个仆人离开。
顾思文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双眼含着泪花大喝道:“八婆,有种的三天之后来这里再战,我不打赢你我不姓顾!”
阿图格格一听他这样说,马上滴溜溜跑回来,吓得顾思文又后退几步。阿图格格站定了对他说:“好呀,三天后我再回来,你输了就跟我姓。我叫赫舍里·阿图,你可以叫赫舍里·思文,喜不喜欢?”
然后在大笑声扬长而去,顾思文气得眼珠乱转,安龙儿坐在地上暗暗偷笑。
顾思文看着阿图格格走远的背景,喷着口水沫子对她大吼道:“克死你·兔兔!”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8-7-8 15:54
(一四O)六壬时课
蔡月在顾思文的身体上上下下拍整了一遍问道:“除了头上打肿的包,还有哪里受伤了?”
“不就只中了那一棍嘛,要不是我要分心担心你们的安危,我会失手吗?”
安龙儿从地上捡起长枪,嘴角一直在偷偷笑,顾思文发现安龙儿居然还可以笑出来,勃然大怒道:
“黄毛龙!现在民族危难当头,我大汉气节受外族女人欺凌,你不帮手就算了还笑?还有没有一点民族自尊。”
安龙儿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严格来说,是你受外族女人欺凌,主要是你的自尊受打击,和我们大汉无关。实际情况是刚才你说那几条粉肠你自己搞掂,我们才站在一旁助阵,是吧小月……再说你这江湖恩怨算不算是欺凌也很难说,我刚才起了一卦蝶恋花,看起来不象是江湖仇杀,倒象是你有桃花运上身了……”
顾思文恶狠狠地打断安龙儿的话:“什么桃花运,怎么算出来的?你教我,我自己算……”
“走吧,我请喝茶,你教我你昨天在场子里的相法,我就教你一种即学即用的掐指算法……”
蔡月好奇地看着安龙儿说:“掐手指真的可以算出东西?”
顾思文一边走一边说:“谁不会呀,我开档看相一样掐手指……”
“你那是玩手指……”
到了江边茶楼坐下,大家喝过两杯茶,叫了些点心烧卖放在桌上,安龙儿就问道:
“文少,昨天你开档做生意的时候,怎么可以看出那男人是老婆病了,而不是爹妈呢?”
顾思文左手用勺子吃粥,右手用筷子夹排骨,回头左右看了看,等身边人少一点,伙计都走开了,才咽下嘴里的包子说:
“我一点中他家里有人病了,就知道那病人是他老婆或是孩子;你想昨天早上下了半天雨,要是爹妈有病谁愿意大风大雨满街跑,只有老婆孩子病了才这么紧张,打着伞都得往外跑。”
“这倒说不定,也有不少人会孝顺父母,严格来说这一招是撞运气了,可是你能算出他向西走就可以找到治好病的大夫,为什么呢?”
“这更简单啦,昨天吹南风,雨水从南向北飘,那条粉肠整个左边身子都湿了,一看就知道从东向西走……”
安龙儿刚喝了半口茶,“噗”一声喷到顾思文的衣服上,顾思文说道:“厉害吧?”
安龙儿抹嘴点头,慌忙给顾思文拍去身上的茶说:“那阿婆你怎么知道她老树开花呢?”
“要是做了几十年夫妻,什么女人都不会再打扮,可是那位五六十岁的阿婆,还涂脂抹粉头上插花,这不是梅开二度是什么?”
“也有道理……可是你说他孩子对她不好又是为什么呢?”
“龙少啊,你还年青,看世道看得不透……我派玄门诀有云:老妇再嫁,必定家贫子不孝。如果家里有钱孩子又孝顺,哪个阿婆愿意干这种没脸的事,就算老公死了,在家看儿抱孙享享清福,死后还可以立个贞洁牌坊多好啊……”
安龙儿和蔡月都不禁微微点头,安龙儿看顾思文说得兴起干脆一路追问下去:
“那个打官司的外乡人戴着帽子遮住额头,我都看不出他的幼年家势,你怎样可以直断他从小家里就有钱呢?是看他的衣服华贵吗?”
“哈哈,这一招更绝,我看你是靠得住的兄弟才教你啊,不过这一顿你埋单啦。”顾思文得意洋洋地说道:“穷光蛋总有穿好衣服的时候,有钱人也有穿布衣的吝啬鬼,更不要说走江湖混饭吃往身上贴金的人样畜牲,你要是光看衣服就断人贫富,保证裤子都被骗掉了……”
安龙儿和蔡月虔诚地看着顾思文,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漱口,蔡月讨好地问道:“然后呢?”
一头一脸都是打架瘀伤的顾思文总算在这时讨回点面子,他脸带嚣张笑意,把头凑到两人面前说:
“我不是问他几岁、老婆几岁吗?他说自己三十二,老婆三十五,为什么老婆比老公年纪大?因为这是爹妈在他小时候给他娶的童养媳!这种人一定从小家里就有钱。你有没有老婆?我有没有老婆?没有嘛。为什么没有?家里穷嘛。我们爹妈有钱的话我们十四岁就有老婆了,童养媳都要比老公大,因为娶回来的女孩子都当佣人使唤,要干家务活,还要生孩子,年纪太小的生不出来;十七八岁的女孩一回来就可以生孩子,多好用啊,所以他才会有个比自己年长的老婆。”
蔡月说:“童养媳倒是会比老公大,可是你不让人家白手兴家,然后喜欢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
“所以我说你头大没脑、脑大长草,要是一个男人奋斗了十几年闯出点名堂,三十多岁才有能力娶老婆,一为生育二为享受,谁会娶一个老女人?当然是娶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象你现在这样不做童养媳,又没有新发户提亲要娶你,以后怎么可能嫁出去?不如下次我开档的时候给你物色一个刚刚发达还没见过太多美女的男人把你嫁掉……”
顾思文话还没说完,蔡月就叉起两支手指向他的眼睛捅去,嘴里骂着:“男人没一个有良心的……”
安龙儿看到他们在拌嘴,开心地笑起来,玩闹了一会他又问道:
“打官司的人把身上的银子都放下了,看起来也有几十两银子,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他打输回来找你算帐岂不是又要打一顿?”
顾思文说道:“所谓医要守,相要走。我几个月才轮一次在那里摆摊,他一个外地人也不好找我;就算他来了也不能全怪我呀,因为我最后跟他说了,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抽烟喝酒玩女人,可是一个大老板肯定天天花天酒地过日子,要他一个多月不碰这些玩意,我想他宁可输掉官司算了,他一定会破戒的,哈哈哈哈……”
“对了,你在白纸上写无字天书,然后又显出来的是什么法术呀?我看你还会念咒呢。”
顾思文摇摇头说:“这顿早茶算是亏大本了,这些事你都要问。所谓江湖一点诀,点破不值钱,我要是都告诉你了,以后很多人都要没饭吃。这样吧,你先教我怎么掐指算卦,我再考虑教不教你写无字天书。”
安龙儿终于解开了一些迷团,可是这只会让他对江相派更为好奇。他心情舒畅地坐直身子说:
“学习玄学要有很深的基本功,原理很多,要背的内容也很多,所以我只能选最简单的教给你。”
顾思文说:“什么上乘武功都不如速成的武功,有什么现学现卖又有台型的方法你就教我吧,来。”他说完给安龙儿倒上一杯茶。
安龙儿说:“我教你一种六壬时课,传说是唐朝李淳风所创。”
“嗯,唐朝李淳风。”顾思文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努力记下来以便以后可以抛书包。
安龙儿说:“你伸出左手……”蔡月和顾思文一起伸出左手。
“一根手指有三节,食指的下节叫大安,代表最大的吉利;食指上节叫留连,代表运气平平,凡事拖延;中指上节叫速喜,代表喜事就在眼前,算各种事情都是上吉的好卦;无名指的上节叫赤口,代表多争执有官讼,事态不和;无名指下节叫小吉,代表将要有好结果,所算的事情值得等待和坚持,对了,刚才我见到你和阿图格格打架,就是算出小吉卦……”
顾思文眼珠一转,安龙儿马上说:“你心里知道的,哈哈……”
顾思文却说:“现在不说这个,还有什么手指?”
“嗯,中指的下节叫空亡,这是最凶的卦,算什么死什么。这六个手指节刚好在手指上绕成一个圆,我们算的时候就是绕这个圆圈数过去.我们来再排一次,就是大安,留连,速喜,赤口,小吉,空亡。”
蔡月用拇指在其他手指节上点来点去问道:“那怎么算呢?”
安龙儿说:
“这算法叫六壬时课,当然是用时间去算了。顺便说一下,天下的掐指算法很多,不过基本上都是用时间来计算。六壬时课的算法是月份加日子,日子加时辰。
比如今天是六月初二,按大安一月、留连二月、速喜三月、赤口四月、小吉五月、数到空亡六月停下来,然后从空亡起初一又顺着数;初一空亡,初二大安;现在日子数到大安,就要从大安开始数时辰,大安是子时,留连是丑时……数到辰时刚好是你们开打的时间,得了个小吉……”
蔡月和顾思文都在认真的听着,拇指不约而同点到无名指下节小吉的位置。顾思文问道:
“可是一个时辰只能掐出一卦呀,要是我很多事情要算的话怎么办?”
安龙儿解释道:“可以算很多事的方法很多,你可以用文王卦梅花易六壬太乙和奇门遁甲,不过都要学几年,你想速成的话,也就是这招最实用了,我也挺常用的……”
“行了,速成就速成,学几年太久不划算,说不定我死那天都还没学会……”
安龙儿打断顾思文的话:“任何占术要算得准都有几个条件,一是遇到事情马上起卦;二是没有事情不要起卦,三是只起一卦,多了不灵验。”
顾思文皱着眉头说:“这样的话很难用这东西赚钱啊。”
蔡月插嘴说道:“你现在赚钱少吗?龙哥也没说要教你赚钱,掐指算卦是要办正经事的……三天后你还要和人家格格决斗呢,要不要算一卦看看是死是活?要是死定的话我一会就去订副棺材送你上路……”
“哼哼,卦就不用算了……”顾思文阴险地冷笑了两声:“你先去订棺材吧,留着三天后我给小兔兔收尸,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