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12 19:40
她站起身。
“那就是我所有想说的。再见。”
我陪她走下楼梯。
“我觉得她挺光明正大的。”我回到房间时说,“她有勇气,那姑娘。”
“还有算计。”
“你是什么意思——算计?”
“我的意思是她有预见能力。”
我怀疑地望着他。
“她着实是个可爱的姑娘。”我说。
“她衣着极其秀美,那绉纱的马罗坎平纹绉和银狐衣领——dernier cri(法文,意为:最后的叫喊。——译注)。”
“你可真是个女装设计师,波洛。我可从来不注意人们穿什么衣服。”
“你真该加入裸体主义者聚居地。”
我义愤填膺,正想反唇相讥,他突然改变话题,说:
“黑斯廷斯,你知道吗?我无法摆脱头脑里早已存在的印象,今天下午的谈话当中,曾提到过一些值得注意的事。那倒是挺奇怪的——我无法确知那是什么......我脑中闪烁而过只是一种印象......那提醒了我,使我想起曾经听到、看到、注意到的一些事情......”
“是在彻斯顿的什么事?”
“不,不是在彻斯顿......是在那之前......无论如何,现在它会出现......”
他看着我(可能我并不十分投入),笑着,再次开始哼着小调。
“她是个天使,不是吗?来自伊甸园,途径瑞典......”
“波洛,”我说,“见鬼去吧!”
当我们再次回到库姆比赛德时,库姆比赛德的空中弥漫着浓浓的忧郁。这一部分也许是由于天气的缘故——那是个九月里潮湿的一天,空气显示出已是秋天,一部分则毫无疑问是由于房子的半开半闭状态。楼下的房间的房门和百叶窗是关着的,我们被带往的小房间又潮湿又闷。
一个外表能干的医院护士向我们走来,边走边放下她的那显得古板的袖口。
“波洛先生?我是护士卡普斯蒂克,我接到克拉克先生的来信,说您要来。”她轻快地说道。
波洛问起了克拉克女勋爵的病情。
“其实一点也不严重,所有的一切都已考虑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已考虑到了。”也许意味着克拉克女勋爵已被判了死刑,我猜想。
“当然不能期望有太大的改善,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能使她的情况有小小的好转。劳根医生对她的情况很满意。”
“但是,事实上她永远不会康复了,对不对?”
“噢,我们从来没有真正那样说过。”卡普斯蒂克答道,她对这一直率的说法感到有点儿震惊。
“我想她丈夫的死对她该是个可怕的打击吧?”
“嗯,波洛先生,如果您理解我所说的话,其实这同给任何一个完全健康的女人所带来的打击相比,算不了什么。对于克拉克女勋爵这样的情况,事情已经不太严重了。”
“请原谅我的问话,但是他们是不是深深的相互爱着对方?”
“噢,是的。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对。他为她很是操心和感到难受,可怜的男人。你知道,对于一位医生来说,这就更难了。他们无法通过并不存在的希望来支撑自己。我担心从一开始就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损伤。”
“从一开始?之后就不太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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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1
“人总会习惯,是不是?那时卡迈克尔爵士开始了珍藏。爱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种极大的安慰。他常常光顾拍卖会,之后他便和格雷小姐忙于在一个新的系统下对收藏品进行重新编号和安置。”
“噢,是的,格雷小姐。她离开了,是不是?”
“是的——我为此感到难过,但是当女士们不舒心时,她们便会有这样的假想,而且无法与她们争辩。那最好是让步,格雷小姐对这些是很理智的。”
“克拉克女勋爵总是不喜欢她?”
“不,并不是不喜欢。事实上,刚开始的时候,我想克拉克女勋爵很喜欢她。但是,我不可以和您在这闲聊了。我的病人会怀疑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带着我们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曾作为卧室,现在已改成一间舒适的客厅。
克拉克女勋爵坐在一张靠窗的大扶手椅上。她非常瘦削,脸色灰暗和憔悴,显示出她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注意到她有点精神恍惚,眼睛瞳孔极小。
“这位是您要见的波洛先生。”卡普斯蒂克高声欢快地说道。
“噢,是的,波洛先生。”克拉克女勋爵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伸出了手。
“这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克拉克女勋爵。”
“你好,你们来了真好。”
在她似是而非的指引下,我们坐了下来。没人说话,一切相当平静。克拉克女勋爵似乎正沉浸在梦中。
过了一会儿,她费力地振作起精神。
“是关于卡,是吗?关于他的死,噢,是的。”
她摇着头叹息,但依然显得精神恍惚。
“我们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我是非常确信我应先他而去......”她深思了一两分钟,“卡非常结实,在他的年龄他的身体是非常好的,他从来不生病。他将近六十了,可看起来更像五十......是的,非常结实......”
她又一次沉入梦中。波洛很清楚某些药物的作用,以及它们如何使得服药者会产生时间无限的感觉,他一言不发。
克拉克女勋爵突然说道:
“是的——你们来得好。我告诉过富兰克林,他说他不会忘记告诉你们,我希望富兰克林不会变得愚蠢......,他如此容易上当,尽管他曾经到世界很多地方漫游。男人像他那样......他们总是孩子......富兰克林尤其这样。”
“他天生感情用事。”波洛说。
“是的,是的......而且非常侠情仗义。男人在那方面总是挺愚蠢的。甚至卡——”她的声音变细。
她发热似的不耐烦地摇着头。
“每件事都模糊不清......人的身体是个麻烦事,尤其是当它占了上风的时候。一个人不会意识到其他东西——疼痛是否会延缓——其他事情都显得不重要。”
“克拉克女勋爵,我知道,这是人一生中的一个悲剧。”
“它使我如此之笨。我甚至都记不请我曾想对你说的话。”
“是不是关于您丈夫的死?”
“卡的死?是的,也许......疯狂的可怜家伙,我指的是凶手。如今全是噪音和速度——人们已经无法忍受这些。我一直为这些疯狂的人感到难过,他们的头脑感觉一定是奇怪的。而之后,又封闭起来?这实在太可怜了,但除此之外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如果他们杀人......”她摇着头显然有点轻微疼痛。“你们还没有抓住他吗?”她问道。
“还没有。”
“那天他一定在这附近转悠。”
“克拉克女勋爵,那时有许多陌生人。那是假期。”
“是的,我忘了......但是他们都在海滩上,他们并不到房子附近来。”
“那一天没有陌生人到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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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2
“谁说的?”克拉克女勋爵突然有力地询问道。
波洛看起来有点失言。
“那些仆人,”他说道,“格雷小姐。”
克拉克女勋爵一字一板地说道:“那个姑娘是个骗子。”
我在椅子上吓了一跳。波洛看了我一眼。
克拉克女勋爵接着说,这一次显得非常激动。
“我不喜欢她。我从没有喜欢过她。卡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她,过去常说她是个孤儿,在世上孤苦伶仃。孤儿怎么了?有时这是祸中得福。你可能有一个饭桶父亲和一个酗酒的母亲,于是你便有可以抱怨的东西了。说她这样勇敢,是个好帮手。我敢说她的工作一定做得很好!我不知道这种勇敢究竟体现在哪里。”
“亲爱的,别太激动。”卡普斯蒂克护士插话道,“我们可不能让您累着。”
“不久我就把她赶走了!富兰克林却顽固地坚持认为她对我可能是个安慰。对我可真是个安慰!越早看到她离开越好——这是我说的!富兰克林真是个傻瓜!我可不希望他和她搅和在一起。他只是个孩子,还不懂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她三个月薪水。’我说,‘但她必须离开,我一天都不能再见到她了。’生病的一点好处就是——男人不会和你争吵。他按照我的话行事,她走了,像个殉道者,我希望——她能把更多的快乐和胆量一同带走。”
“亲爱的,别这样激动,这对你不好。”
克拉克女勋爵示意卡普斯蒂克护士离开。
“你和其他人一样像傻瓜一样对她。”
“噢,克拉克女勋爵您不能这么说。我认为格雷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看上去挺浪漫的,就象小说中的某个人。”
“我没有耐性跟你说这个。”克拉克女勋爵无力地说。
“噢,亲爱的,她已经走了。”
克拉克女勋爵摇着头,显出有些不耐烦,什么也没说。
波洛说:
“为什么你说格雷小姐是个骗子?”
“因为她是的。她对你说没有陌生人来到这屋子,是吗?”
“是的。”
“很好,那么我亲眼看见——通过这扇窗子——她站在前面的台阶上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讲话。”
“那是什么时候?”
“克拉克死的那天早上,大约十一点。”
“那个男的长得什么样?”
“一个很平平常常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个绅士或是商人?”
“不是商人。一个穿着破旧的人,我记不清了。”
突然她的脸上显出一阵痛颤。
“请——你得走了——我有点累——护士。”
我们只好离开。
在回伦敦的路上我对波洛说:“这可是个不寻常的故事,关于格雷小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看,黑斯廷斯,正如我跟你说的,总会发现一些情况。”
“为什么那个姑娘要说谎,说她没看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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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2
“我可以想出七个不同的理由——其中一个相当简单。”
“那是一个疏忽?”我问道。
“是的,也许这就要让你发挥聪明才智了。可是我们不必自找麻烦,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去问她自己。”
“可是设想一下,她也许会告诉我们另一个谎言。”
“那真的会有趣——很有启发性。”
“去设想一个像她这样的姑娘和一个疯子串通一气,这实在是荒谬。”
“非常正确,所以我不去这样设想。”
我想了几分钟。
“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日子可不太好过。”我最后叹息道。
“Du tout(法文,意为:一点也不。——译注)。去掉你那个想法。”
“这是事实,”我坚持道,“每个人都陪着她,仅仅因为她长相不错。”
“你在说 betises(法文,意为:蠢话。——译注),我的朋友。在库姆比赛德谁在对付她?卡迈克尔爵士?富兰克林?或是卡普斯蒂克护士?”
“好吧,克拉克女勋爵在欺负她。”
“Mou ami(法文,意为:我的朋友。——译注),你对年轻的漂亮姑娘真是充满了仁爱。而我,我感觉对重病在身的老妇人充满仁爱。也许克拉克女勋爵的眼光很清晰的——而她的丈夫、富兰克林·克拉克先生、卡普斯蒂克护士都是瞎子——还有黑斯廷斯上尉。”
“波洛,你对那个姑娘依然怀恨在心。”
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眼睛突然眨了眨。
“也许是我使得你浪漫自大,黑斯廷斯。你总是个真正的骑士,总是乐于营救难中的姑娘——漂亮姑娘,bienentendu(法文,意为:当然。——译注)。”
我忍不住笑了,“波洛,你可真能挖苦人。”
“嗳,人总不能一直悲惨下去。我越来越对产生自这个悲剧的人类发展发生兴趣。我们共有三出家庭生活戏。首先,是安多弗——阿谢尔夫人的整个悲剧生活,她的斗争,对她的德国丈夫的支持和对侄女的爱。这可以单独写成一部小说。接着是贝克斯希尔——那幸福悠闲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儿——糊涂的傻子同有着强烈意志力的梅根,她富有才智,并执著追求真理。还有另一个人物——那个有自制力的年轻苏格兰男人,他多情,有嫉妒心并深深爱着死去的姑娘。最后是彻斯顿全家——垂死的妻子,以及沉溺于收藏的丈夫,他却又对因同情而帮助过自己的漂亮的姑娘满怀温柔和同情,还有那个弟弟,他充满活力,魅力四射,诙谐有趣,从他的长途跋涉中能发现他那迷人的神韵。”
“请记住,黑斯廷斯,在正常的情形之下,这三出独立的戏不会彼此关联,它们不会相互影响。生活中的排列组合——我永远不会为它们所迷倒。”
“这是帕丁顿。”这是我所能说。
我感觉是揭穿真相的时候到了。
当我们回到白港大厦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有位先生正在等波洛。
我猜是富兰克林,或者可能是贾普,但居然是唐纳德·弗雷泽,这令我吃惊。
他显得非常局促不安,他的发音不清,比以往更显得明显。
波洛并没有急着让他说出他的来访的目的,倒是坚持建议来点三明治和一杯酒。
三明治和酒拿上来后,他便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解释我们去过哪里,以及诚恳地说起对那个病妇的感觉。
直到我们吃下三明治,又喝完酒后,他才开启谈话。
“弗雷泽先生,你是从贝克斯希尔来吗?”
“是的。”
“和米莉·希格利在一起有什么进展吗?”
“米莉·希格利?米莉·希格利?”弗雷泽不解地重复着那个名字,“噢,那个姑娘!不,在那里,我什么都没有做。那是——”
他停了下来。紧张地叉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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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3
“我不知道为什么到您这里来。”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知道。”波洛说。
“您不会。您怎么会知道?”
“你来我这里,是因为你有一件事必须对某个人讲。你非常正确,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说吧。”
波洛的断言还真起了作用。弗雷泽看着他,显出一种奇怪的乐意遵从的神情。
“您这么认为?”
“parblue(法文,意为:哎呀。——译注),当然,我很确信。”
“波洛先生,您对梦有研究吗?”
这是我最没能想到的。
波洛却显得丝毫没感到惊讶。
“是的。”他答道,“你一直在做梦——?”
“是的,我想您会说我做梦是很自然的,可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是吗?”
“是吗?”
“我已经三个晚上连续做这个梦了,——先生......我想我快要疯了......”
“告诉我——”
那个男人的脸苍白,他的眼睛瞪着,事实上,他看起来疯了。
“梦总是相同。我在海滩上,寻找着贝蒂,她不见了——只是消失不见了,你知道。我得找到她。我得把她的腰带给她,我手中拿着那根腰带,然后——”
“嗯?”
“梦变了......我不再找了。她就在我的面前——坐在沙滩上。她没有看见我的到来——噢,我不能——”
“接着说吧。”
波洛的声音含着命令式的坚决。
“我走到她的身后......她听不到我......我偷偷地把皮带绕到她的脖子上,往上一拉——噢——拉......”
他的声音中的那份痛苦挣扎相当可怕......我紧握住椅子的把手......这件事太真实了。
“她窒息了......她死了......我勒死了她——随后她的头向后面倒来,我看清了她的脸......那是梅根——不是贝蒂!”
他倚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波洛又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为什么我会做这个梦?而且每天晚上......”
“喝掉你的酒吧。”波洛命令道。
那个年轻人喝完酒,然后用较平静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我并没有杀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波洛是怎么回答的,因为这时候我听到邮差敲门,顺便离开房间。
从邮箱中取出的东西使我对弗雷泽那不同寻常的故事完全没了兴趣。
我跑回客厅。
“波洛,”我叫道,“来了,第四封信。”
他跳将起来,从我的手中抓过信,拿出他的裁纸刀打开信。他把那封信摊开在桌上。
我们三个人一起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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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4
还是没有成功?呸!呸!你和警察在做什么?是的,这难道不可笑吗?亲爱的,我们下一站是哪里?可怜的波洛,我真是为您难过。
如果起先没有成功,那么就再尝试、尝试、尝试。
我们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蒂帕雷里(Tipperary)?不——那还早着呢。那是字母 T。
下一次小事故将于9月11日发生在唐克斯特(Doncaster)。再见。
ABC
就在此时此刻,我想,波洛所谓的人性因素开始再度淡漠起来。这仿佛是由于人的心绪无法经受住十足的恐怖,我们因而获得了一段拥有正常的人类情趣的时间。
我们每个人都感觉到,要有所动作,这几乎是毫无可能的事。直到第四封信来临,揭示了D 谋杀案的预谋地点,那种等待的气氛才使紧张状态得以缓释下来。
可现在,那些用打字机打印在纸张上的字迹在白色的硬纸中嘲笑,追捕行动再一次开展起来。
克罗姆警督已从苏格兰场返回。他还留在此地时,富兰克林·克拉克和梅根·巴纳德走了进来。
那姑娘解释道,她也是刚从贝克斯希尔来。
“我希望能向克拉克先生询问一些问题。”
她看来在极其迫切地为她的行事步骤寻找借口和辩解。我刚刚注意到这一事实,却不以为然。
我脑中自然而然地灌满了那封信,脑子里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
我想,对于见到这个戏剧当中的众多不同参与者,克罗姆丝毫没感到高兴。他变得极端的冠冕堂皇和漠不关心。
“我想把这封信带走,波洛先生。如果你乐意于留一份复印件......”
“不,不,这没必要。”
“你有什么计划,警督?”克拉克问。
“有相当全面的计划,克拉克先生。”
“这次我们要抓住他,”克拉克说,“我可以告诉你,警督。我们已组成了自己的团体来对付此事,这是个有关各方参加的团体。”
克罗姆警督以他最为礼貌的方式说:
“哦,是吗?”
“我猜想,你可能会不太赞成,警督?”
“你并没有可以指挥的资源,是吗,克拉克先生?”
“我们自有打算——那应该会有些效果的。”
“我想你的任务不会太轻松的,警督。实际上,我还是认为那个老练的 ABC 会再次算计你。”
我注意到,在其它的方法统统都失效的时候,克罗姆常常会受唆使而开口发言。
“我想,这一次公众对我们的安排不会有太多的批评之辞,”他说。“那傻瓜已经给了我们充分的警告。直到下周三才是十一日,那就使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新闻界开展公众活动。唐克斯特会进行全面的警戒,每个以 D为姓氏开头的都要加强防备——那样子就太好了。另外,我们将大规模地派遣警士进驻镇内,全国的警察局长们均以同意对此进行安排。唐克斯特的全体人员,警察和平民百姓,都将出动去抓捕一个人。只要有相当的运气,我们就应该能抓住他。”
克拉克平静地说:
“显而易见,看来你不是个爱好运动的人,警督。”
克罗姆盯着他。
“你是什么意思,克拉克先生?”
“我的天啊,你怎么能没意识到下周三圣莱杰赛马会将在唐克斯特举行?”
警督下颌沉落。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吐露出“哦,是吗”,取而代之的是,他说道:“对。是的,那使事情变得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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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5
“ABC可不是个笨蛋,尽管他是个疯子。”
我们都静默了一两分钟,来体会这种形势。赛马场上的那些人群,那些热情洋溢的、爱好体育的英国大众,会使事情无穷无尽地变得复杂起来。
波洛小声道:
“C'est ingenieux.Tout de meme c'est bien imagine,ca。(法文,意为:太巧妙了,可这还是想象出来的。——译注)”
“我深信,”克拉克说,“谋杀案将会在赛马场发生——可能恰好是在马匹赛跑的时候。”
此时,他那爱好体育的本性在思考之中有片刻的欢愉......
克罗姆警督站起身来,拿着信件。
“圣莱杰赛马使事情变得纷烦杂乱,”他承认道,“这可真是时运不济。”
他出门离去。我们听到过道上有喧闹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托拉·格雷走进屋来。
她渴切地说:
“警督告诉我有另外一封信。这次凶案地点将在哪里?”
外面天气正下着雨。托拉·格雷身穿黑色上衣和裙子,还带有毛皮服饰,金色秀发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小黑帽。
他冲着富兰克林·克拉克说话,径直向他走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臂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唐克斯特——是在圣莱杰赛马那一天。”
我们坐下来进行讨论。我们都有意赶赴犯罪现场,这自不待言,可是赛马的聚会无疑使我们事先尝试性地作出的计划变得复杂起来。
一阵沮丧的感觉扫掠过我的心头。无论这小组中六个人对这件事情多么地感兴趣,他们最终又能够做些什么呢?那里将会有无数的警察,他们将目不转睛,保持警戒,观望所有可能的地点。再多六双眼睛又能够干些什么呢?
波洛提高音量,仿佛在回答我的思虑。他讲话的情形活像是个小学校长或是牧师。
“Mes enfants(法文,意为:我的孩子们。——译注),”他说,“我们不能分散力量。我们在处理这件事时,头脑中要有章法。我们必须发掘出真相。我们必须对自己说——
我们当中的每个人说——我们知道些关于凶手的什么情况呢?因而我们必须建立起即将寻找的这个人的合成影像。”
“我可是对他一无所知,”托拉·格雷无助地叹息。
“不,不,小姐,并非如此。我们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只要我们能了解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我相信,只要我们能了解这些情况,真相就会显露。”
克拉克摇摇头。
“我们一无所知——他是年长还是年轻,白皙还是黝黑呢!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曾见过他或同他讲过话!我们已经把知道的所有情况回忆一遍又一遍。”
“并不是所有情况!比方说,格雷小姐告诉过我们,在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被谋害那天,她并没有看见或是同陌生人讲过话。”
托拉·格雷点点头。
“的确如此。”
“是吗?克拉克女勋爵告诉我们,小姐,她曾从窗户望出去,看见你站在台阶上同一个男人讲话。”
“她看见我在与一个男人讲话?”那姑娘看来真是感到震惊。很显然,她脸上那种纯真、清晰的脸色只能够是真实无邪的。
她摇摇头。
“克拉克女勋爵一定是搞错了。”
她突然间吐露出那声惊呼,一阵绯红掠过她的脸颊。
“我现在想起来了!多愚蠢啊!我全都忘记了,可这并不重要啊。那只是个推销袜子的人——你知道,你是个退伍军人。他非常固执,我必须要把他打发走。他来到门口时,我正好经过大厅,他同我说话而不是按响门铃,但他是那种毫无恶意的人。我想那就是我会把他忘记的原因。”
波洛前后摇晃着,双手抱紧头。他如此激烈地喃喃自语,以至于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眼睛望着他看。
“长统袜,”他低语,“长统袜......长统袜......长统袜......Ca vient(法文,意为:对的。——译注)......长统袜......长统袜......这才是主题——是的......三个月前......那一天......现在,Bon Dieu(法文,意为:我的天哪。——译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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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7
他笔直坐着,用一种专横的眼光注视着我。
“你还记得吗,黑斯廷斯?在安多弗那间小店,我们上楼去。在那间卧室里,椅子上有一双小的丝质长统袜。而现在我已知道两天前是什么引发了我的注意力。是你,小姐——”
他转向梅根,“你谈到你母亲曾哭泣,因为她正好在凶杀案发生那天为你妹妹买了些新的长统袜子......”
他环顾地望着我们所有人。
“你明白吗?这是在三次谋杀案中都重复的主题,那不可能是巧合。在小姐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有过一种感觉。她所说的话会同某件事情相联系。我现在知道是同什么事情有关联了。福勒太太,那位阿谢尔太太的隔墙邻居,曾说过一些话,提到有人总是试图向你推销产品——她也曾提到过长统袜。请告诉我,小姐,你母亲并不是从商店里购买了那些袜子,而是从上门推销的某个人那里买的。这是不是真的?”
“是的,是的,她是这样做的......我现在想起来了。她曾说过一些话,说她为这些到处奔波、试图获得订单的倒霉男人们感到难过。”
“可这有什么联系呢?”富兰克林叫道,“一个上门推销长统袜的男人证明不了什么!”
“我告诉你们,我的朋友们,这不可能是巧合。三件罪案——每一次都有个男人在那儿推销长统袜,并窥视那个地方。”
他围绕着托拉旋步走着。
“A vous la parole(法文,意为:请你说吧。——译注)!请描述一下这个人吧。”
她茫然地朝着他看。
“我不......我记不得是怎样......他带着眼镜,我想——他穿着件寒酸的外套......”
“ Mais que ca,mademoiselle(法文,意为:仅此而已,小姐。——译注)。”
“他弯腰曲背......我不知道。我几乎没有看他,他才不是那种会令你关注的人......”
波洛语调低沉地说:“你说得挺对,小姐。毫无疑问,凶杀案的整个秘密都要依靠你对凶手的描述。他就是那个凶手!他不是那种会引起你注意的人!是的——这毫无疑问......你已描述了凶手地样子!”
亚历山大·波拿帕特·卡斯特先生静静地坐着,他的早餐已搁久变凉了,在他的盘中没有被碰过。有一张报纸托靠着茶壶,卡斯特先生正以浓厚的兴趣阅读着报纸。
突然间他站起身,前后踱了一会儿步,然后又坐入临窗的一把椅子中。他把头埋在双手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他没有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的房东太太,马伯里太太,站在门口。
“我在想,卡斯特先生,你是否会想吃点好的,怎么啦,是什么事?你觉得不舒服吗?”
卡斯特先生从手中抬起头来。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马伯里太太。我今天早上有点不太舒服。”
马伯里太太检查了早餐托盘。
“我明白了。你还没碰过早餐,是你的头痛又在困扰你吗?”
“不是。不过,也是......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哦,我想我很抱歉。那么,你今天不出门吧?”
卡斯特先生突然发话。
“不,不,我必须去。那是些公务,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看到他如此焦虑不安,马伯里太太试图安慰他。
“噢,如果你必须去——必须去的话,这一次是否要远行?”
“不,我要去——”他犹豫了一两分钟,“切尔滕纳姆。”
他吐露出这个词语时,那犹豫不定的样子是如此奇特,马伯里太太惊讶地看着他。
“切尔滕纳姆是个好地方,”她健谈地说,“有一年我从布里斯托尔出发去过那里,那儿的商店真是太好了。”
“我也这么认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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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8
马伯里太太极为僵硬地弯下身去,这是由于弯腰并不适合她的身材,她捡起地上皱巴巴的报纸。
“这些天尽是关于那件谋杀案的报道,”她说着话,瞥眼看看标题,随后把报纸放回桌上,“这案子真象是肢解者杰克的再版。”
卡斯特先生的嘴唇挪动,可是并没有出声。
“唐克斯特——他要在那儿进行下一场谋杀,”马伯里太太说。“就在明天!这太使你毛骨悚然,不是吗?如果我住在唐克斯特,我的姓名又是以 D字母为开头的,我一定会搭乘头班车离开,我可不想冒险。卡斯特先生,你以为如何?”
“没什么,马伯里太太,我什么也不去想。”
“那儿会有赛马活动。他肯定想他在那里会得到机会下手的。他们说,将会有几百个警察被派往那里——怎么啦,卡斯特先生,你看上去挺不对劲的。你最好还是吃点什么东西,不好吗?真的,现在,你今天可不该外出旅行。”
卡斯特先生停止住颤抖。
“这很必要,马伯里太太。我对约会——一直非常守时,人们有必要——必须要对你有信心。当我着手去干一件事情时,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这是开展业务的唯一途径。”
“可你在生病呀?”
“我可没病,马伯里太太。我只是对许多个人事务有点担忧罢了。我睡眠很差,我真的没什么事。”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马伯里太太收拾起早餐用具,勉强离开房间。
卡斯特先生从床下拉出一只箱子,开始装箱。睡衣、海绵袋、备用衬衫、皮拖鞋。他随后打开一个柜子,从架上取下一打左右的扁平纸盒。这些纸盒约莫有十英寸长七英寸宽,放入箱子内。
他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铁路指南,然后离开房间,手中提着箱子。
他在客厅中放下箱子,戴上帽子,穿好外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气声是如此之深,以至于那姑娘从一个房间中跑出来,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卡斯特先生?”
“没事,莉莉小姐。”
“可你在叹气。”
卡斯特先生粗鲁地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预兆,莉莉小姐?还是预感?”
“哦,我不知道我是,真的......当然,有时候你会觉得一切都乱了头绪,有时候则觉得一切井井有条。”
“确是这样。”卡斯特先生说。
他又一次叹气。
“好吧,再见,莉莉小姐。再见。我相信在这里你对我一直很友好。”
“哦,快别说再见,好像您一走就不回来了似的。”莉莉笑道。
“不,不,当然不会。”
“那就星期五见,”姑娘笑道,“您这次要去哪里?又去海边吗?”
“不,不,——是切尔滕纳姆。”
“哦,那倒是挺好的,可没有托基那么好。那儿一定挺令人愉快的,我想明年去那儿度假。还有,你一定与那个谋杀案——ABC 谋杀案离得挺近的。那凶案发生时,你正好在那里,是吗?”
“是的,可彻斯顿在六七英里之外。”
“不管怎样,那必定令人激动!怎么样,您可能在街中与那个凶手擦肩而过!您可能已非常接近他。”
“是的,当然可能。”卡斯特先生说着,露出恐怖和扭曲的笑意,这被莉莉·马伯里所注意到。
“噢,卡斯特先生,您脸色不好。”
“我挺好,挺好的。再见,马伯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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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49
他笨手笨脚地戴上帽子,拿起箱子,相当匆忙地走出了前门。
“真是个有意思的老头。”莉莉·马伯里宽容地说,“只是有点反常。”
克罗姆警督对他的下属说:
“给我一份长统袜生产厂家的名单,并通知他们。我要一份他们所有代理人的名单——你们知道,还要包括所有收取佣金和拉订单的推销人。”
“这是ABC案件吗,先生?”
“是的,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的意见。”警督的语气轻蔑倨傲,“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们不能忽视任何机会,不管它多细微。”
“对的,先生。波洛先生在他那时候确是干过不少漂亮活,可我认为现在已经老朽了,先生。”
“他是个江湖骗子,”克罗姆警督说,“他总是装腔作势,骗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现在,关于唐克斯特的安排......”
汤姆·哈廷格对莉莉·马伯里说:
“我今天早上见过你那个老家伙。”
“谁?卡斯特先生?”
“是卡斯特。在尤斯顿碰到的。他像往常一样,看上去像只迷途的羔羊。我想这家伙是半疯半痴,他需要有人照顾。他先是跌落了报纸,随后又丢了车票。我捡起车票——他还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丢了票。他用一种焦虑不安的神态向我致谢。可我觉得他没认出我来。”
“哦,是的,”莉莉说,“他只是在客厅中见你走过去,也不太常能碰面。”
他们在地板上跳了一圈舞。
“你跳舞的姿势很美。”汤姆说。
“那就继续吧。”莉莉说,扭动着更贴近了一点。
他们再次跳舞转圈。
“你说的是尤斯顿还是帕丁顿?”莉莉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你在哪里碰到老卡斯特?”
“在尤斯顿。”
“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你有何想法?”
“真有趣。我还以为你是从帕丁顿到切尔滕纳姆去的呢。”
“你这么认为,可老卡斯特并不是去切尔滕纳姆,他是去唐克斯特。”
“是去切尔滕纳姆。”
“是。我知道,姑娘!而且,我还捡起过他的车票,不是吗?”
“哦,他告诉我要去切尔滕纳姆的。我相信他会去的。”
“不,你弄错了。他正在赶往唐克斯特,这一点儿也没错。有些人总是运气很好。我也为马赛买了一点,赌那匹‘火蝇’。我真想去看赛马。”
“我可不认为卡斯特先生会去赛马大会,他看来可不像。哦,汤姆,我希望他不会被谋杀。ABC 谋杀案的下一个地点是唐克斯特......”
“卡斯特肯定没事,他的姓名又不是以 D开首的。”
“他上一次就可能被谋杀。上一场谋杀案发生时,他正好在彻斯顿附近的托基。”
“是吗?那可真有点巧合,不是吗?”
他笑。
“他前一次没在贝克斯希尔,是吧?”
莉莉皱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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