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12 19:49
“他当时外出。是的,我记得他外出了......因为他忘了带浴衣。妈妈好像在为他缝补那件浴衣,她说:‘卡斯特先生昨天出门,没带浴衣。’我说‘哦,别管那件破浴衣吧——有件最可怕的凶杀案。’我还说,‘贝克斯希尔有位姑娘被人勒喉致死。’”
“哦,如果他没带浴衣,他一定是去了海边。我说,莉莉——”他的脸因嘻笑而皱起,“如果你那位老家伙就是凶手,你敢赌多少钱?”
“可怜的卡斯特先生?他连只苍蝇都不会伤害。”莉莉说。
他们快活地继续跳舞——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两情相悦的快乐。
他们没有意识到有些事正在引起轰动......
唐克斯特!
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九月十一日那天。
实际上,当我一遇到圣莱杰赛马被人提到时,我的心思便会自然而然地飞向谋杀案,而不是赛马。
当我回忆起自我的感觉,最突出的是要数那令人作呕、无所作为的感觉。我们就在此地——就在现场,波洛、我自己、克拉克、弗雷泽、梅根·巴纳德、托拉·格雷和玛丽·德劳尔。而作为最后的一种办法,我们当中的任何人又能够做什么呢?
我们怀着孤注一掷的期望——希望有机会能从数以千计的人群中认出一张脸或是某个人来,这个人仅仅是在一两个月以前被模糊地看到过。
现实中的可能性则要大得多。在我们所有人当中,唯一有可能做出确认的人是托拉·格雷。
在这种状况之下,她的一部分的安详宁静便崩溃了,她平日那种平静、麻利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坐在那里,双手搓绞在一起,几乎是在呜咽着哭泣,语无伦次地向波洛求助。
“我从没有正眼看过他......我为什么不看呢?我真是傻。你们都在依靠我,你们所有人......而我会使你们失望的。因为即便我再次见到他。我也可能已认不出他来。我对人的长相总是记不清。”
不管波洛会对我讲些什么,也无论他看上去像是要对那姑娘苛求责备,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只有和蔼。他的态度极端的友善温和。当身处烦恼之中的时候,波洛对漂亮姑娘的态度并不比我冷漠,这使我印象深刻。
他友好地拍拍她的肩膀。
“现在,Petite(法文,意为:小家伙。——译注),别太歇斯底里,我们可不能那样子。如果你见到这个人,你一定会认出他来的。”
“你怎么知道?”
“哦,有许多原因——其中之一,是因为红能胜过黑。”
“你是什么意思,波洛?”我叫道。
“我是在讲赌桌上的行话。在轮盘赌中黑色可能会一直运势不错,可最终红色定能倒转过来。这是数学概率。”
“你是说,时运会转变?”
“千真万确,黑斯廷斯,这就是赌徒(或凶手,由于他赌的不是金钱而是性命,他最终只是个超级赌徒)经常会缺乏预料的地方。因为他一旦得逞,便会相信他能够继续赢下去。他手气很好、口袋鼓鼓时是不会离开赌桌的。在犯罪案件当中,得逞的凶手是不会去设想那种失败的可能性的!他居功自傲。可我告诉你,我的朋友,无论经过多么周到的策划,若没有运气,是不会有罪行能够得逞的。”
“那是否离题太远了点?”富兰克林·克拉克反对地说。
波洛激动地摆摆手。
“不,不。如果你喜欢的话,它是一次均等的机会,可它必须对你有利。请注意!当凶手准备离开阿谢尔太太的小店时,有人也许正好进去,这是可能的事。那人可能会想起看看柜台后面,这就可能会看到那个死去的妇人——这样,他既可能马上会对凶手动手,也可能向警察准确无误地描述那人的模样,以至于他可能会立刻被逮捕。”
“是的,当然那很可能。”克拉克承认道,“可现在的情形是,那凶手已获得了机会。”
“确实如此。凶手往往就是个赌徒,而且,就像许多赌徒一样,凶手常常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每经历过一次罪案,他对自己能力的判断就会得到加强,从而使之偏颇。他不会说‘我挺聪明和运气的’,不,他只会说‘我挺聪明!’他对自己聪明的认识渐渐增长。然后,mes amis(法文,意为:我的朋友们。——译注),小球便旋转,颜色会运转过去,球停在一个新的数字上,赌场的庄家便会叫出‘Rouge(法文,意为:红色。——译注)’。”
“你认为这种情况将在本案中出现吗?”梅根问道,她皱起眉头。
“它迟早肯定会发生!到目前为止,那罪犯一直运气不错——但迟早运气会转朝我们这边。我相信运气已经倒转!长统袜线索就是开端。现在,每件事都会与他做对,不会让他得心应手!而他,则开始犯错误......”
“我觉得你给人鼓舞,”富兰克林说,“我们大家都需要一点安慰。自醒来后,我已有了一种无助而气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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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0
“我看我们很难做成任何具有实际价值的事情。”唐纳德·弗雷泽说。
梅根粗声地说:
“别当一个失败主义者,唐。”
玛丽·德劳尔脸有点涨红,说道:
“我所说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懂。那个邪恶的魔鬼就在此地,我们也同样在这里。而有的时候,你毕竟会以最离奇的方式遭遇到别人。”
我激动地说道:
“要是我们能再多做些事该多好。”
“你必须牢记,黑斯廷斯。警方正在极尽可能地做好每一件事,也已招募到一些拥有特殊技能的警监。那位好心的克罗姆警督可能容易发怒,可他仍是个能干的警官,而警察局长安德森上校则是个实干家。他们已经采取了最多的措施,在小镇和赛马场进行值勤和巡逻,到处都会有便衣。还有新闻宣传攻势,公众也得到了全面的警告。”
唐纳德·弗雷泽摇头。
“我在想,他是不会下手的,”他一相情愿地说,“那家伙一定会疯的。”
“不幸的事,”克拉克干巴巴地说,“他是个疯子!你怎么看,波洛先生?他会放弃不干,还是会铤而走险?”
“以我所见,他那种执迷不悟的力量会使他必须要竭力信守诺言!如果他不动手,就是在承认失败,而他那种疯狂的自我主义是永远不会放弃的。我可以说,这也是汤普森医生的观点。我们则寄希望于在他尝试时能逮住他。”
唐纳德再次摇摇头。
“他会十分狡诈的。”
波洛瞥了一眼手表。我们注意到了这个暗示。我们要全天都谨慎以待,上午在尽可能多的街道中巡逻。然后驻守在赛马场的众多可能的地点。
我说的是“我们”。当然,就我自己而言,这样的巡逻没什么大作用,因为我从未能够把眼睛盯住 ABC。然而,既然这个主意是要尽可能的覆盖广阔的地盘,我便提议我还是做一位女士的护卫。
波洛表示同意——而我则担心他的眨眼之中藏着什么意思。
姑娘们带上帽子散开去。唐纳德·弗雷泽站在窗边,向外张望,显然是思绪茫然不知所措。
富兰克林·克拉克瞥眼看着他,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心不在焉,听不进话。他于是降低话音,同波洛攀谈起来。
“瞧,波洛先生。我知道,你去了彻斯顿,见过我嫂子。她有没有说过——或是暗示——我的意思是,她有没有提起过什么事?”
他停住口,挺懊丧。
波洛显出一副单纯无知的神情,开口回答起来,这使我大生怀疑。
“Comment(法文,意为:什么。——译注)?你嫂子说过、暗示过或是提议过什么?”
富兰克林·克拉克脸色渐红。“可能你认为这并不是涉及个人事务的时机——”
“Du tout(法文,意为:一点也不。——译注)!”
“可我倒是想直接面对问题。”
“真是令人钦佩的理由。”
这一次,我想,克拉克对波洛那张温和的脸孔产生了怀疑,因为它掩饰着某种内在的欢娱。他重重地咳嗽起来。
“我嫂子是个很好的女人——我一直挺喜欢她的,可她时常生病。久病之人经常使用麻醉品之类的东西,往往难免会对别人胡思乱想!”
“噢?”
现在,波洛的眼神当中已没有异议。
但富兰克林·克拉克完全被自己的对话任务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是关于托拉·格雷小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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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1
“哦,你是说格雷小姐?”波洛的口气中带着纯真的惊讶。
“是的,克拉克女勋爵脑中有别的想法。你瞧,托拉——格雷小姐是个挺漂亮的姑娘——”
“可能——是吧。”波洛承认道。
“而女人,即便是最优秀的女人,对其他女人总是有点恶意的。当然,托拉对我哥哥来说极其宝贵——他总说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的秘书——他非常喜欢她。可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我的意思是,托拉不是那种姑娘——”
“不是吗?”波洛附和地说。
“可我嫂子择满脑子都是——嫉妒,我想。她到并没有显露过什么。可自从卡死后,只要格雷小姐有什么问题——夏洛特总会发脾气。当然,这也有部分原因是由于病情和吗啡的缘故——卡普斯蒂克护士是这样讲的。她说我们不该责怪夏洛特满脑子里都塞满了这些念头。”
他停顿下来。
“是吗?”
“我想让你理解的是,波洛先生,那当中压根没什么事。那仅仅是一个病妇的胡思乱想。请看这里——”他在口袋中摸索,“这是我在马来群岛的时候,我哥哥给我写来的信。我希望你能读一下,以便能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波洛接过信,富兰克林来到他身边,用手指指着信件,大声地朗读出信中的部分内容:
“——这里的情形一如既往。夏洛特的疼痛状况已有所减缓,我希望可以说是减轻了很多。你也许记得托拉·格雷?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对我来说是极大的安慰。这远非我的言语可以表达。她的同情心和情趣不容怀疑的。她对美好的事物有着一种高雅的品位和鉴赏力,能与我分享对中国艺术的强烈爱好,能找到她确实是我的至幸。再没有别的姑娘能像她这样,成为我更亲近和更钟情合意的伙伴。她的生活挺辛苦的。也并不一直快乐,可我很高兴能感觉到她有一种对家庭的真正钟爱之情。”
“你瞧,”富兰克林说,“那就是我哥哥对她的切身感受。他把她看作女儿。而我哥哥一去世,他妻子实际上即把她逐出那所房子,这令我感觉极不公平!女人真是些恶魔,波洛先生。”
“请记住,你嫂子正沉浸在疾病和痛苦之中。”
“我知道。我也是那样告诉自己的,我们不该对她进行评论。同样,我想给你看这封信,是并不想因为克拉克女勋爵所说的任何话语,而使你对托拉产生错误的印象。”
波洛把信交还给他。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笑着说,“我从不允许自己从别人告诉我的任何事物之中产生错误的印象。我有自己的判断。”
“好,”克拉克说,一边藏好那封信,“我很高兴还是给你看了信。姑娘们来了,我们最好离开吧。”
正当我们离开房间时,波洛把我叫了回来。
“你真的决定要一同去巡查,黑斯廷斯?”
“哦,是的。在这里呆着无所事事,我是不会高兴的。”
“思维同样可以向身体一样行动,黑斯廷斯。”
“哦,你在那方面做的比我要好。”我说。
“无可争辩,你很正确,黑斯廷斯。我提议你有意地向一位女士献殷勤,我说得对吗?”
“那倒是个好主意。”
“那你希望去陪伴那位女士呢?”
“哦,哦——呃——还没有考虑过。”
“巴纳德小姐怎么样?”
“她是独立的那种人。”我反对道。
“格雷小姐?”
“是的。她要好一些。”
“我发现你,黑斯廷斯,真是标新立异,尽管显而易见,你极不诚实!你早已打定主意要与你的金发天使在一起。”
“哦,是的,波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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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1
“我很抱歉搅乱你的计划,可我必须要求你另寻他人给予保护。”
“噢,没关系。我想你已发现那荷兰姑娘的弱点。”
“你要保护的姑娘是玛丽·德劳尔——而且我要你寸步不离她左右。”
“可是,波洛,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亲爱的朋友,她的姓名是以 D开头的。我们不能错失任何机会。”
我领悟了他话语中间的含义。起初,这看来遥不可及,可随即我认识到,如果ABC 嫉妒憎恨波洛,他很可能会对波洛的行动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除掉玛丽·德劳尔会是对他最恰当不过的第四次打击。
我承诺要忠实于自己的责任。
我离屋出门,波洛则留下来,坐在窗边的椅子里。
在他面前是一个小型的轮盘赌的转轮。在我出门时,他拉动转轮,在我身后喊道:
“ Rouge(法文,意为:红色。——译注)——这可是个好兆头,黑斯廷斯。运势在转变。”
利德贝特先生从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咕哝声。此刻,他的邻座正站起身来,笨拙而又步履蹒跚地经过他面前,倾斜着身子去取回他掉在前排的座位上的帽子。
这时,《不识燕雀》正是高潮时刻,这部悲伧美丽的影片中明星荟萃、震撼人心,利德贝特先生整个星期都在期望一睹为快。
那个满头金发的女英雄是由凯瑟琳·罗亚尔扮演(在利德贝特先生的心目当中,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演员),她此时正好在倾吐出一声愤怒的呐喊:
“决不。我将要挨饿,可是我不能挨饿。请记住这句话:燕雀不会跌落——”
利德贝特先生左顾右盼地摇头,极其烦恼。这些家伙!人们为什么不等到影片结尾......而要在这个扣人心弦的时刻离去。
噢,现在要好一些。那个恼人的男子已过去,利德贝特先生能看到画面的全景,能看到凯瑟琳·罗亚尔站在纽约范·西埃奈大厦的窗边。
而此时此刻,她正要登上火车——手中抱着孩子......在美国,他们那里的火车真奇怪——一点也不像英格兰的火车。
啊,又是史蒂夫在山中的小棚屋内......
电影正临近那个充满感情和半宗教色彩的结局。
灯光亮起,利德贝特先生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他慢慢地站起身,微微地挤挤眼睛。
他从不会迅即离开影院,总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回到平乏的现实生活中来。
他环顾四周。今天下午自然是人头寥落,人们都在赛马场上。利德贝特先生并不赞赏赛马,也不喜欢玩牌,不嗜烟酒。这使得他有更多的经历欣赏电影。
每个人都在匆忙地涌向出口,利德贝特先生也准备尾随着人流。他座位前面的那个人睡着了——身体陷在座位当中。在像《不识燕雀》这样的电影上演时,居然还会有人睡着,利德贝特先生感到愤愤不平。
一位激怒的男子向这个睡着的人发话,他伸出的腿挡住了路:
“请让一下,先生。”
利德贝特先生已来到出口处,他回头张望。
那儿似乎有点骚乱。一个剧场保安......一小群人......可能他前面那个人是喝得醉死,而不是睡着了......
他犹豫着出门,正是这样,他错过了这一天的激情时刻——这比那匹诺特·哈夫小马在八十五匹马当中取胜还要令人激动。
那保安正说着:
“你该没事吧,先生......他病了......怎么,有什么事吗,先生?”
另外一个人则惊呼着抬开那人的手,检查一些红色、粘稠的污物。
“是血......”
保安员发出一声沉闷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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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2
他看到座位底下黄色物体的一角。
“哎呀!”他说。“那可是本ABC。”
卡斯特先生从王室影院中走出来,抬头望着天空。
这是个美丽的夜晚......一个真正美丽的夜晚......
他的头脑中闪过布朗宁的一句话。
“上帝在天国之中,世界秩序井然。”
他一直挺喜欢那句话的。
只是在有时候,他常常会感到现实并非如此......
他沿着街道小跑,一面冲着自己微笑,径直来到他下榻的黑天鹅旅店。
他登上楼梯来到房间,这是二楼的一间闷热的房间。有一间铺设地板的内院和车库已被弃之不用。
在他进入房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突然间褪去。他衣服袖子的腕口有一处污迹。他尝试地摸了一下污迹——是湿湿的红色血迹......
他的手伸进口袋当中,拿出一样物品,是把细长的刀。那刀刃上同样也是粘粘的红色......
卡斯特先生长时间地坐着。
他双眼一度环视房间,像一头被擒获的野兽。
他的舌头不断地伸出嘴唇......
他再一次尝试着抚摸衣服上的袖口。
一分钟后,他把水从老式水壶中倒进盆里。他脱下衣服,漂洗袖口,小心地挤出水来......
啊!水现在变成了红色......
这时有人敲门。
他站在那里,僵直不动——眼睛盯着看。
门打开了。是位丰满的年轻女士,她手中拿着水壶。
“哦,对不起,先生。您的热水,先生。”
他试图开口说话。
“谢谢......我已用冷水洗......”
他怎么会那样说话?她的眼睛立刻盯向水盆。
他激动地说:“我——割伤了手......”
那里有一阵停顿——是的,的确是很漫长的一阵停顿。随后她说:“是的,先生。”
她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卡斯特先生站在那里,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倾听着。
它终于来临......
有没有声音——惊叫——登上楼梯的脚步声?
除了自己的心跳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
然后,突然间,他从僵化的静止中变得活跃起来。
他迅速地穿上衣服,踮着脚走到门边,打开房门。那儿除了从酒吧传来的熟悉的叽喳声之外,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探步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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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3
依然不见人影,那可真是运气。他在楼梯脚下停住,现在要去哪里呢?
他下定决心,迅速地沿着通道走去,穿过通向院子的门,走了出去。有几名司机在那里修整汽车,谈论着赛马地胜负。
卡斯特先生匆匆忙忙地穿过院子,来到大街上。
他在第一个街角向右拐——然后向左——再向右拐......
他敢于冒险去车站吗?
是的——那儿将会有人群——有特别的火车——如果运气在他这边的话,他会毫不出错地做到......
要是运气站在他这边的话就好了......
克罗姆警督正在倾听利德贝特先生激动地讲述情况。
“警督,当我一想到这件事,我的心跳就会停止一下。在整个节目过程中,他肯定一直就坐在我身旁。”
克罗姆警督对利德贝特先生的心跳状态完全无动于衷,他说道:
“请让我了解得清楚一点。在影片快结束的时候,那个人离开座位出门——”
“那影片是《不识燕雀》,是由凯瑟琳·罗亚尔主演。”利德贝特先生自动地小声嘟囔。
“他经过你面前,步态蹒跚——”
“他是在假装步履跌跌绊绊的,我现在明白了。然后他把身体倾斜向前面的座位,去捡起帽子。他肯定是在那时候用刀刺向那个可怜的家伙的。”
“你听到什么没有?叫喊声?或是呻吟?”
除了凯瑟琳·罗亚尔那高声、嘶哑的口音之外,利德贝特先生什么也没听见。可他还是生动形象地依据想象杜撰了一声呻吟。
克罗姆警督浅显地注意了一下这呻吟声,要他继续讲下去。
“然后他便出去——”
“你能描述他的样子吗?”
“他是个大个子。至少有六英尺,是个高个。”
“肤色白晰还是黝黑?”
“我——嘿——我不太能确定。我想他秃头,是个面目狰狞的家伙。”
“他走路不瘸吧,是吗?”克罗姆警督问。
“是的,是的,你说对了,我想他是瘸腿。他长得很黑,可能是混血儿。”
“剧场内灯光还亮着的时候,他是否已在座位上了?”
“不。影片开始后,他才进来。”
克罗姆警督点点头,递给利德贝特先生一张声明让他签字,然后打发他走。
“那可是个你所能碰到的糟糕透顶的证人。”他悲观地评论道,“他讲的内容仅仅能有一点启发。我们的凶手长得什么样,他连最起码的印象都没有,这已经清楚无疑。我们把剧场保安叫来吧。”
那个保安是个身材挺拔、极具军人风范的人,走进门来,立正站着,他的眼睛盯着安德森上校。
“现在,詹姆森,让我们听听你的描述吧。”
“是的,先生。在电影结束时,先生,有人告诉我有位先生病倒了,那个人坐在低价票座位区,瘫倒在座位中。其他的人在周围站着。那个人看上去挺糟糕的,先生。周围的其中一个人把手放在那人的衣服上,这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血,先生。很明显,这个人死了——是被人刺杀的,先生。我希望准确行事,便没有去碰他,只是立即向警方报告悲剧已经发生。”
“很好,詹姆森,你做的非常对。”
“谢谢,先生。”
“在那之前,大约五分钟,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一名男子离开低价票座位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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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4
“有好几位,先生。”
“你能描述一下吗?”
“恐怕不能,先生。有一位杰弗里·帕内尔先生。有一位年轻人,萨姆·贝克,同他的年轻女士一起,我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什么特别的人。”
“真遗憾。这些会有帮助的,詹姆森。”
“是的,先生。”
剧场警卫敬了个礼,然后离开。
“我们有验尸的细节。”安德森上校说,“我们最好能同那个发现他的人谈一谈。”
一个警察进来,敬礼。
“赫尔克里·波洛来了,先生,还有另外一位先生。”
克罗姆警督皱眉头。
“哦,好吧,”他说,“我想,最好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我由于是跟随着波洛进来,只听到克罗姆警督的只字片语。
他和警察局长看起来有点着急,两人闷闷不乐。
安德森上校向我们点头致意。
“很高兴你们来了,波洛先生。”他很有礼貌地说——我想,他猜想我们听到了克罗姆的话,“你瞧,我们又遭殃了。”
“又一起ABC谋杀案?”
“是的,该死的,胆子很大。那家伙是倾斜着身子从死者的背后刺进去的。”
“这一次是刺死的?”
“是的。与他的方式稍有不同,不是吗?打击头部,勒喉咙,现在是用刀。多才多艺的恶魔——什么?如果你想看的话,这里有法医的细节报告。”
他把一张纸递给波洛。“那个死者的两腿中间的地面上有那本ABC。”他补充道。
“死者的身份查明了吗?”波洛问。
“是的。ABC 这回可出了个差错,如果那对我们来说有任何满足感的话。死者名叫厄斯菲尔德( Earsfield)——乔治·厄斯菲尔德,职业是理发师。”
“真奇怪。”波洛评说道。
“可能是跳过了一个字母。”上校提醒道。
我的朋友怀疑地摇摇头。
“我们可以叫下一位证人进来吗?”克罗姆问道,“他可是急着回家。”
“可以,可以,让我们继续吧。”
一位中年男子被带了进来,他长得出奇地像是《爱丽斯漫游仙境》中的青蛙步兵。他极度兴奋,声音显得激动而刺耳。
“这是我所知道的最令人震惊的经历,”他尖声叫道,“先生,我的心脏很虚弱——相当虚弱,这件事可能要了我的命。”
“请问你的姓名?”警督说。
“唐斯(Downes)。罗杰·伊曼纽尔·唐斯。”
“你的职业?”
“我是海菲尔德男校的校长。”
“现在,唐斯先生,请你用自己的话语告诉我们所发生的一切。”
“先生们,我可以简单地告诉你们。影片结束时,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左边的位置是空的,可那位置边上的座位上坐着一个男子,显然是睡着了。因为他的双腿伸向面前,我无法通过。我请他让我过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于是就碰了碰他的肩膀,想把他弄醒。他的身子又往下滑落了一点,我开始意识到他要么神志不清,要么得了重病。我便大声叫道:‘这位先生病了。请叫保安来。’保安来了。当我把手从那人肩上拿回来时,我发现手上又湿又红......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先生们,这种惊吓太可怕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些年来,我一直饱受心脏衰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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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4
安德森上校用一种相当奇怪的表情看着唐斯先生。
“你可以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唐斯先生。”
“是的,先生。我毫不犹豫地这样认为。”
“你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唐斯先生。你是说,你们中间隔着两个座位?”
“事实上,起先我是坐在那个被谋杀的人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我挪了个位子,以便坐在一个空座位后面。”
“你与死者的身高和体形差不多,不是吗?而且你同他一样,脖子上围着羊毛围巾?”
“我没有注意到——”唐斯先生开始拘谨生硬起来。
“让我告诉你,”安德森上校说,“你幸运在什么地方?当凶手跟着你进去时,他弄错了。他认错了后背。如果那把刀子不是冲你来的,唐斯先生,我敢吃了这顶帽子!”
虽然唐斯先生的心脏经历了先前的考验,可这次他是无法承受了。他跌落在椅子上,透不过气来,脸色发紫。
“水,”他说道,“水......”
一杯水递给了他,他喝完之后,脸色恢复了常态。
“我?”他说,“为什么是我?”
“看来是这样。”克罗姆说,“事实上,这是唯一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男人——这个——这个魔鬼的化身,这个嗜血的疯子一直在跟踪我,并伺机下手?”
“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以上帝的名义,为什么会是我呢?”学校校长义愤填膺地说。
克罗姆则故意反驳道:“为什么不是呢?”接着又说,“我看盼望一个疯子的所作所为是有理由的,并没什么好处。”
“上帝保佑我,”唐斯先生说道,因抽泣而低不成声。
他站起身来,看上去突然间变得苍老和虚弱。
“先生们,如果没什么更多的问题的话,我想我该回家了。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好的,唐斯先生。我派一名警察陪你——只为确保你一切平安。”
“哦,不,不,谢谢。不用了。”
“可能这样也好。”安德森上校态度暴躁地说。
他的眼睛朝一旁斜视,向警督询问一个微妙的问题。后者则同样微妙地点了下头。
唐斯先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他同样没有察觉到,”安德森上校说,“他们有好几个人吧?”
“是的,先生。赖斯警督已进行了安排,那所房子将受到监视。”
“你认为,”波洛说,“如果 ABC发现他搞错了,他可能会再次下手?”
安德森点点头。
“这只是种可能,”他说,“ABC 看来是个有计划的家伙。如果实情并未按照他的程序发展的话,他会感到不舒服的。”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真希望我们能知道那家伙长得什么模样。”安德森上校急躁地说,“我们还是茫然无知。”
“也许会有的。”波洛说。
“你是这样认为吗?是的,是有可能。该死的,难道每个人头上都没长眼睛吗?”
“得有点耐心。”波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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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2 19:55
“你看上去非常有信心,波洛先生。有什么原因使你如此乐观?”
“是的,安德森上校。到目前为止,那个凶手还没有犯错误。他肯定马上就会犯错误。”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就要继续努力。”警察局长哼着鼻子,可他的话被打断了。
“先生,黑天鹅旅店的鲍尔先生与一位年轻女士来了。他认为他有些线索可以帮助我们。”
“带他进来吧。带他们进来吧。我们挺需要有帮助的东西的。”
黑天鹅旅店的鲍尔先生是个庞大的人,思维缓慢,行动很重。他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啤酒味。同他一起的是一位丰满的年轻女士,眼睛圆圆的,很显然正处在高度兴奋之中。
“希望我没有打搅你们或是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鲍尔先生嘶哑有迟缓地说,“可这位女工,玛丽断定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应该知道。”
玛丽心不在焉地咯笑。
“嘿,我的姑娘,是什么事?”安德森说,“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玛丽·斯特劳德,先生。”
“好吧,玛丽,请说出来吧。”
玛丽的一双圆圆的眼睛朝向她的雇主。
“他的任务就是给男士的房间供应热水。”鲍尔先生替她解围道,“我们那里大概住着六个男士,有些人是为赛马而来,有些则是做生意的。”
“噢,噢,”安德森有点不耐烦了。
“接着说吧,小姑娘。”鲍尔说,“告诉我们你的故事。别害怕。”
玛丽屏住呼吸,在紧张而又困难的呻吟中开始了她的叙述。
“我敲了门,可没有人答应,否则的话,只有当屋内的先生说‘进来’,我才会进去。由于他说了点什么,我便进屋去,他正好在洗手。”
她停顿下来,深深地呼吸。
“请继续吧,我的姑娘。”安德森说。
玛丽的眼睛斜向她的雇主,看到他缓慢的点头后,仿佛受到了鼓励,又接着说了起来。
“‘先生,您的热水。’我说,‘我敲了门。’可他说‘哦,我已用冷水洗了。’他这样说,我自然会看一下水盆。哦,天哪,水全都红了!”
“红了?”安德森尖声叫道。
鲍尔插话道:
“她告诉我说,那个男的脱掉上衣,拎着袖口,袖子全湿了。嘿。对吧,小姑娘?”
“是的,先生,确实如此。”
她接着说:“他的脸看起来很奇怪,非常奇怪,这令我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安德森尖声问。
“大概是五点一刻,我想同我能想起的时间挺接近。”
“那是在三个多小时以前。”安德森厉声说,“你为何不立即来?”
“我们并没有马上听到那消息。”鲍尔说,“直到有消息传来,说是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玛丽便尖叫起来,因为面盆里可能是血。当我问她是怎么回事时,她便告诉了我。我不太相信,就上楼去看。房间里已空无一人,我便向人询问,院子里的一个司机说他见过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溜走。根据他的描述,就是那个人。所以我便对太太说,最好让玛丽去警察局,她不赞同这个意见,玛丽也不愿意,于是我说我陪她一起来。”
克罗姆警督递给他一张纸。
“请描述一下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模样,”他说,“尽可能地快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中等身材,”玛丽说,“有点驼背,戴眼镜。”
“他穿什么衣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12 19:56
“一件黑色上装,头戴翘边帽,看上去很破旧。”
她只能讲这么多了。
克罗姆警督并没有过分坚持。过了一会儿,电话线路忙了起来,可是警督和警察局长谁也没有过分乐观。
克罗姆推断,那个被人看到从院子里跑出去的男子并没有带包或是箱子。
“还有机会。”他说。
两个人被派去黑天鹅旅店。
鲍尔先生满怀着自豪和骄傲,玛丽则有点泪流满面,陪同他们回去。
大约十分钟后,警官回来。
“先生,我把登记本带来,”他说,“这里有他的签名。”
我们挤过去看,字迹很小,很难辨认。
“签名是AB Case——或是Cash?”局长说道。
“行李怎么样?”安德森问。
“有一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小纸盒。”
“纸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长统袜,先生。丝质长统袜。”
克罗姆转向波洛。
“祝贺你,”他说道,“你的预感很正确。”
克罗姆警督此刻正在他的办公室里。
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发出长长的嗡嗡声,他拿起话筒。
“先生,我是雅各布斯。有个年轻人带来个故事,我想你应该听听。”
克罗姆警督叹了口气。每天平均有二十个人来,带着所谓与ABC 案相关的重要线索。其中有些人是些并无恶意的疯子,有些则是好心人,他们相信自己的信息是有价值的。雅各布斯警官的任务就是做一个过滤器——挡住那些没用的东西,将剩下的移交给他的上司。
“很好,雅各布斯,把他带来吧。”克罗姆说。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雅各布斯警官出现在门口,他带来一个高大的、样子倒蛮好看的年轻男子。
“先生,这位是汤姆·哈廷格先生。他要告诉我们一些情况,或许会与ABC案有关。”
警督很高兴地站起身来,同他握手。
“早上好,哈廷格先生,请坐。你吸烟吗?抽支烟吧?”
汤姆·哈廷格很笨拙地坐了下来,敬畏地看着他心目中的“名人之一”。眼前的警督形象似乎使他有点失望。他看上去只像是个很普通的人。
“那么,”克罗姆说,“你有情况要告诉我们,你认为这些情况与本案有关。那就说吧。”
汤姆紧张地开始讲述起来。
“当然那也可能一点用都没有。那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可能会浪费您的时间。”
克罗姆警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又得浪费时间来劝说人了!
“噢,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年轻的女人,她母亲出租房屋。那房子位于卡姆登镇的路上。他们房子的三楼租给了一个名叫卡斯特的男人,已有一年多时间了。”
“卡斯特——喔?”
“是的,先生。他是那种呆头呆脑的人,倒是挺温和的。他挺有点落魄,我想我应该说。他是那种连一只苍蝇都不会去伤害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太奇怪,我是不会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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