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9

第 30 章

此时花厅中已响起丝瑟之声,有美艳的舞女穿着繁复而华丽的衣裙在表演舞蹈,觥筹交错,宾客盈门,是遥远而虚伪的繁华。

我在这些怀着不同心意,带着一样面具的人群中穿过,夺门而出!

好像途中还撞倒了两个端酒的侍从,可是他们叫骂些什么我已经无法听清。

高墙之外的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大做,一场突忽而至的秋雨,就要来了!

我在风声凌冽中策马狂奔,眼前模糊一片,没有了路途的方向,等到有意识时,却是站在平安公主府的巍峨大门外。

夜色阑珊,暴雨如注,落入眼中,熄灭了心底的烟花。

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宁静而悠远的街道上,走来一行华丽的队伍。

两队身着亮色服饰的阉奴,提着忽明忽灭的宫灯,面无表情的慢慢靠近。

一辆金壁辉煌的马车夹着零落的香气在我的身边停下来,绣着织锦的车帘被一只素手缓缓拉开,露出平安公主美丽而妖娆的脸。

她正在漆黑的夜色中,隔着透明精亮的雨幕,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公主!告诉我,莹儿她是不是疯了?”我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悲痛,低声问她。

平安公主却低下头,面现悲哀之色,并没有回答我。

“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声嘶力竭的朝她喊道,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是咸涩的滋味。

公主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朱唇微启,长叹一声:“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当我们降生于世,就注定要承受这多噩的命运,无法逃避!”

她说完放下车帘,面容端庄如玉,环佩叮当中,掩不住浓浓的哀愁。

那行华丽的队伍在雨中渐行渐远,进入挂着喜庆宫灯的府邸之中。

留下我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倾盆大雨之下,承受着自然的洗礼。

莹儿,果然疯了!

因为我的离去,让她那弱小的心灵不堪重负,只好将自己的灵魂隐匿在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沉醉其中。

当巡夜的更夫敲过三更时,我才牵着马,踏着满地的积水,失魂落魄的往崇仁坊的方向走去。

青色石砖的积水中,有凋谢的花瓣,零落成泥,堕去娇颜,今夜一场风雨大做,长安又有多少夏花夭折其中!

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如夏花般朝开夕落,终需在这滚滚红尘中,承受着人生的风雨,

偶尔虚妄,偶尔执着!

回到那个小小院落以后,我比往日更加沉默,有时和阿三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公子,你变了!”阿三看着我的脸,第一次开心的笑。

“什么意思?”

“变得有些像一个杀手了!”

“杀手是什么样子?”

“就像你这样,眼里没有光芒,心中没有希望!”

我笑了一下,承受他嘲讽般的恭维。

是的,我变了,心底最后的一方柔软,已经变得坚硬,不论当初害我的人是谁,我都要将他找出来,不择手段的将他摧毁。

哪怕付出再多!

当秋风送爽的时候,李贺的家奴来到崇仁坊,带来了拜帖。

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高韶举在长安的密探已经把他的底细摸得七七八八,这个嚣张而桀骜的李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而平安公主显然也极其了解她的哥哥,所以才会在半年前的那个夜晚,赐桃于我。

或许公主只想利用我,做为铲除异己的工具的利器,可是我并不在乎,因为仇恨的火焰已将我焚毁。

今日的我,早已变成了锋利的刀,再没有半点人心。

院里种的寒牡丹因为蚜虫而枯死了,我正在阳光下满手泥污的锄着牡丹的根茎时,门口传来一阵人声骚动。

接着一个穿着华美紫色锦袍的人挡住了我头上的阳光。

李贺在朝我笑,英俊而略带风霜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暴劣之气,他就像一只老鹰,偶尔会伏在遥远的山峰上,拢下翅膀,收起利爪,看着属于自己的苍茫天空。

“大人,你来啦!”我拿起袍角擦了擦沾满泥污的手,朝他行了个礼。

“你真是有趣的人!”他在艳阳下哈哈大笑,“不过月余不见,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上次那么急着见我,这次我来了你也不出门迎接!”

“小人养的寒牡丹就要死了,生命来去匆匆,多么可怜!”

他摆手微笑,走入内室。

李贺坐在椅子上,像是一个长辈般慈祥的望着我:“你会什么?听说你非常仰慕大唐的文化!”

“略通琴棋!”

“下盘棋吧!”

那样邀请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我遗落在漫天白雪中的人,昔日的高韶举,何尝不是用他的蓝眼这样注视过我。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我和李贺的这盘鏖战,只有开盘,却没有终局!

当全盘下到尾声之时,我们没有一个是赢家,却都输得体无完肤!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9

第 31 章

当长安飘起如鹅毛般的大雪时,我已经成了李贺府中的常客。

谁都知道四皇子李贺多了一个幕僚,就是一年前震国的来使高子寒。

我经常穿着华丽的衣服,陪着李贺找平康里最美的歌妓弹奏琴曲,在长安的大运河上乘着金壁辉煌的画舫招摇过市,岸上看我的人的目光有鄙夷,有羡慕,有轻贱,可是我都不在乎。

他们懂什么?

可知我的心已千疮百孔,不再有血液的温度,这虚伪的繁华,又岂是我之所图?

“子寒!外面风大,你进屋歇息吧!”李贺从内室走出来,替我伸手拉下了厚重的棉帘。

“世间的风,何其寒冷,又岂是这样一张单薄布帘能够阻挡?”我对着窗外飘飞的落雪长叹一声。

“你又有什么不满!”李贺像宠孩子一般宠我,温柔的看着我笑。

可惜那笑不是对我,却该对着另一个人,我的心里,如明镜般透彻。

“长安的京兆尹!那个葛大人,经常在背后非议我!”

“哦,那个村夫,真的那样做过?你放心吧,我自会找人惩治他!”自65由8hj自4s3在

与我父亲当年的境遇是何其相似!

可是我不在乎,命运就是如此,不是你控制它,就是它控制你!

渐渐的,朝中的官僚都开始对我们的关系充满非议,李贺背后的那些坚定的幕僚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最初的选择。

世上的事情多么可笑?坚固的大堤往往能承受得住滔滔的洪水,却会因为一个蚁穴而土崩瓦解。

而此时的我早已在崇仁坊买了一处大宅,装饰华丽,完全不似一个清贫的游学青年。

这些确实让那些人的茶余饭后多了很多谈资,只有我自己知道,李贺只是迷恋我的眼睛,会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皆是因为,那一弯秋鸿,长得像一个他终其一生而不可得的女人!

我只看过那个女人一眼,就明白李贺的弱点在哪里,也明白平安公主为何费尽心机把我送到李贺身边。

因为她认为自己必赢无疑!

又过了半年,当长安的朱雀大街上落花缤纷时,那些原属于李贺的麾下的朝臣已经有很多效仿先闲,冒死进言的了。

“大人,小人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说一句,大人过于放纵自己,导致现在朝中很多人众叛亲离,望大人能够自重!”

“子寒,你听他说什么?”窗外春雨靡靡,李贺正与我在榻上对弈。

“是在劝大人自重!”

“乔羽,你下去吧,有些事,你没有办法懂!”李贺拈起手中的棋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幕僚。

“大人不答应,小人就不走!”

“唉!”李贺长叹一声,扬眉对我道,“子寒,你认为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割席断交?像所有史上的智者做的那样?”

“我讨厌血,不要让我再看到血!”我冷冷的说了一句,抬手又落下一子,不再看那个死士一眼。

两旁的阉奴听懂了话,身手敏捷的扑上来把那个进言的年轻人拖了下去,他怨毒的诅咒声不断从嘴里吐出来,都是谩骂我的!

人们往往那么傻,天真的认为理想可以对抗权势,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孰不知理想是生命的火花,当生命之火熄灭,又怎能谈笑未来!

那凄厉的诅咒声一直回荡在空旷而雄伟的宫殿中,过了许久方平息下来。

“子寒!”李贺抬头看了我一眼,“你看,我像什么?”

他鬓角已经生了白发,额上隐隐有淡淡的皱纹,只有一双眼,充满了睿智。

“像个沧桑的中年人!”

“只有你能明白我!”他又落下一子,“那些人表面都说我智慧超群,是个贤德的皇子,才归附于我,可是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为了我手中的权势,想从我这里有所图谋!”

“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皇宁可立那个半疯半傻的李博为太子,也不愿意立我,他们一定很失望吧!所以才不愿看我堕落,朝中之事,就是如此,当你站到一方,就赌上了一切,没有机会让你反复选择立场!”

“所以他们不能让你继续下去,因为你一朝失势,他们也就跟着要受牵连!”

“可是却无人懂我,当经营半生的事业无所收获时,当岁月已经渐渐侵蚀,日益老迈时,我也想心无旁骛的活一次!”

他说完盯盯的看着我,“子寒,你可知道,昔日的你,是哪句话最打动我?”

我摇了摇头,恍然不知。

“那天你站在阳光下,拿着一株半枯的寒牡丹,对我说:生命来去匆匆,多么可怜!因为那句话,让我想为自己多做一些事!”

他说罢喝了口茶,继续与我对弈,脸上显出从容的疲态。

晚上我打着竹伞,披着锦衣,在绵绵细雨中辞别了李贺。

深深庭院中,高大的柳树下,有两个肥胖的阉奴顶着雨在用锄头掩埋地上的血迹,看到我过来,吓得一下趴在地上,连连告罪!

那鲜红的血液渗到泥土里,闪着无辜的光泽。

多么可惜,鲜活的生命,轻易就这样消失!

可是今日我凭吊别人,昔日又何尝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

大唐律,即使是皇子也不能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的!

我在细雨飘零中轻笑了一声,过几日的朝中,又该有异党弹劾李贺了吧?

我们在红尘中来了又去,我们追逐心中所想,跟上欲望的脚步,又有几人能够逃脱这红尘俗世的大梦!

一朝轮回,梦醉梦醒,我辈俗人,只须在这一个个别致的梦里跟着沉浮就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7:59

第 32 章

外面正下着星星点点凄凄冷冷的细雨,可是长安,大唐的长安,天下的长安却并没有被这雨干扰了它热烈的情怀。

东市里还是一片灯火繁芜,锦绣成堆的热闹景象,那些半掩的窗中时而飘出几声轻浮的曲子和笑声与这绵密的雨丝交织在一起。

我一个人撑着竹伞走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那一个个已经深眠的坊间,在雨中更加阴暗的角落里,不知演绎着何种传奇的故事。

长安多的是刀客和剑客,这样阴冷而行人稀落的雨天,正是他们决斗或者比拼技艺的绝佳时机。

过去的阿三,是不是与也热衷于这种充满鲜血的游戏呢?

不知走了多久,崇仁坊就在眼前,耳边却听到一阵刀锋滑过空气的声音,一股阴冷的杀气从身后袭来。

我急忙用手中的竹伞挡住那锋利的刀刃,脆弱的伞骨一下被劈成两半,委顿在雨中。

“是高子寒吗?”两边的暗巷中走出了十几个黑衣的大汉,蒙着脸,似乎是刺客。

“正是在下!”我缓缓的拔出腰中的佩剑。

早知如此,今日真该带一把锋利的陌刀出来。

“因你妖言惑主,我们受人之托,特来取你性命!”

“哈哈哈,不过是想杀一个人而已,不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话音未落,笑容未敛,我起手一剑刺向离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先下手为强!这是阿三最先教我的制敌之道。

剑刃无情的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飞溅中,那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好像眼前瞬间闪烁出无数的光芒,刀刀要取我性命。

我拼命的抵挡,躲避着要害,可是身上还是挨了几刀。

生命是如此的宝贵,我怎么会轻易的死在这些人手里?趁着一个空挡,我的身体如柳间穿梭的燕子,箭一般逃出人群的包围,撒腿往崇仁坊的深处跑去。

细雨迷蒙着我的双眼,积水阻挡着我的脚步,在一片漆黑中,我慌张的在坊里间寻找出路。

其中有两个人追上了我,可是都被我突如其来的回身一剑刺倒在地。

就在我的体力渐渐不支时,那狭窄的暗巷前,不甚明亮的光芒中,缓缓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人。

那是一个面貌丑陋的中年人,像是普通的家奴般平和安详。

我一见这人,立刻像见到救星一般扑上去,“阿三,阿三,你终于来了!”

“公子!”阿三伸手一把扶住我,“找一个角落等着我!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

“不,我要帮你,你自己不行的!”

阿三阴冷的脸牵出一个可怕的笑,“你等着我就好!”

阿三瘦小的影子缓缓的迎上了那些粗壮的人,我呆呆的站在雨中,浑身鲜血,腿脚虚软,只觉得眼前像是上演了一场噩梦。

我只来得及看到阿三从背后抽出那把生了锈的菜刀,接着就是一片血花翻飞,人头落地,肢残体断。

阿三的身体快得像一道乌光,手中舞出一朵朵刀花,那闪亮的花朵开到哪里,死亡就绽放在哪里。

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活生生的人瞬间倒下,那些人似乎都没有来得及抵抗,就被死神带走了性命。

耳边凄厉的哀号声不绝于耳,与细雨交织成一片,血水腥气扑鼻,混着雨水,如小溪般汩汩的流到我的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泛着细碎光芒的夜路上,只有阿三一个人佝偻的身影站立,身边是一具具残破的人的尸体。

阿三浑身是血,回头朝我诡异的一笑,“公子,我们回家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三杀人!宛如恶魔的化身。

天生的杀手,就是如此吗?

“走吧!”我费力的笑了一下,跟着他步伐趔趄的往回走去。

“是谁派来的杀手?公子心中可有眉目?”

“不知道!”我苦笑摇头,“想杀我的人太多,谁都有可能!”

多么可笑,为了报仇的我,也变成了他人复仇的对象。

“确实!要复仇的话,自己就要先变成利刃伤人!”阿三低沉的对我说,“公子,你放心,只要我锈刀还在,就不会有人能够取走你的性命!”

夜雨中的长安冷清而安静,一阵马蹄的声音踏破宁静,缓慢的靠近,出现在我们面前,挡住了我和阿三的去路。

那是一匹白马,如精灵般划破黑暗,马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浑身湿透,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她的周身美得像是发出淡淡的光芒,脸上是不带表情的冷漠。

“莹儿!”我颤抖着往她的方向走去,忘了周身的刀伤和方才的恐惧。

“公子!”阿三急忙伸手阻止我。

“放开我!”我一把甩开阿三的手,往莹儿的方向走过去,那是我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的美梦,就在眼前,我怎能无视而过?

莹儿这次并没有驱马离去,静静的望着我靠过来。

“莹儿!”我满怀惊喜的走过去,小心的拉起她的手,贴在我的脸颊上,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出,“莹儿,这么多年,你还好吧?平安公主说你疯了,不要紧,西宁哥哥报了仇,一定会带你走,离开这里,我们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相守到老……”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肩胛一阵剧痛,一股不带感情的凉意穿透我的肩膀。

马上的莹儿,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那闪亮的光芒,正隐没在我的身体深处。

她的脸,满是凌乱的水滴,水银般的眼睛,变得通红,“你为什么要回来?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我口舌不能言语,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去,那把古剑,从我的身体中抽离,飞溅的血花,染红了白马的鬃毛。

地上很冷,身上很痛,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莹儿掉转马头,马蹄如飞,踏起细碎的水花,消失在蒙蒙的雨雾中。

头也不回的摒弃了我,像是摒弃一个被她不齿的垃圾。

我的手拼命的往她的方向伸出去,却摸到一双粗糙的大手,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不知何时走出来,握住我冰冷的手指!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0

第 33 章

斗笠下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正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我。

“韶举!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在长安被人人唾骂的小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你看到了不是……”我挣扎着站起来,一股咸腥之气涌上胸口,“史上所有的奸人,都是一样没有好的下场……”

好像我是被阿风背回了住处,迷迷茫茫中昏迷了十几天。

那十几天中,我看到了李贺的脸,他不带感情的看着躺在榻上的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好像赵意为也来了,他拉着我的手,面容憔悴的指责着我近日来的荒唐作为,最后却泣不成声。

当然看到得最多的,还是高韶举蓝灰色的眼睛,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宛如指引我生存下去的力量,一直不离不弃!

还好莹儿的那一剑,并没有刺到关键的部位,所以半个月以后,我已经能够靠在床沿上喝水了。

高韶举一直没有走,依旧穿着他最喜欢的鲜艳衣裳,用一种看好戏的神情看着我。

“你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来长安?”

“我听说你当了李贺的幕僚,就想过来看看春风得意的你!”

“哈哈哈!”我听了笑了起来,“春风得意?你不是看到了有多少人想杀我?”

高韶举听了,扬眉道:“你要小心啊,如果李贺失势,你将会是第一个陪葬的人!他那么聪明,不会真的中你的圈套!”

“当钟子期仙去之时,我这个俞伯牙,自然要有所表示!”这些我早就知道,当我接近李贺时,就已经有了牺牲性命的觉悟!

高韶举听了,脸色沉了下来,“这可不是个好办法!”

“倒是你这个大将军,怎么有时间不远万里跑到长安来看我这个令人不齿的人?”远来之客,必有所图。

“唉!”高韶举叹了口气,“我自然也有我的烦恼,你知道吗?我一直仰仗的皇后居然年纪轻轻的猝死!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能多活两年?”

“原来你还真是到处征战啊,连皇后都能被你征服!”

“战场,本就不局限于疆土,而战争,更是布满了人生处处!”他一扬眉,得意的笑起来,“可惜现在我面前的仗,却不知如何去打!”

“我猜……”我看着他苦恼的脸好笑,“你现在是在烦恼不知该投靠何人吧?”

“是啊!”高韶举长叹道,“现在有五位嫔妃有资格被立为皇后,各有各的势力,不相伯仲,可是皇上的心意就很难猜测了!”

“嗯,这事确实难办!如果你拥护的嫔妃没有被立为皇后,那新的皇后一定会记恨于你,这不是跟博弈没有什么两样?”

“要是有什么方法,能够看到谜底就好了……”高韶举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韶举,你让我想想!看看能不能近期给你答复!”

谜底,是在皇上那里,只要能够看到皇上的心,一切都可顺利解决。

可是圣心难窥,要怎么样,才能猜测一二呢?

几天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阿三带来外面的消息,乐不可支。

“公子,你知道吗?好多府邸的大人,都因为你生命垂危而开心不已呢!”

我不爱理他,披着衣服看书,“可惜我却偏偏命大,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不过上午有人送来请帖,说是广安公主有请!”

“广安公主?”她果然来了吗?

“呵呵呵!”阿三阴笑起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刺客多半是这个公主派出来的!”

我的肩胛还隐隐作痛,莹儿的一剑,伤我至深,却又给了我生存的希望。

在那个雨夜,她的做为实在不像是一个将我完全遗忘的疯子,而她装做失去心智,自然有她的原因。

我们都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疯狂,甘心变成魔鬼,并义无反顾。

情欲的漩涡,一旦踏入就不能自拔,只能沉溺其中,直到生命燃尽。

广安公主虽然淡薄名利,置身事外,但做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又怎么能够逃脱爱情的支配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0

第 34 章

“阿三,带着你家大人去集市买几副耳环!”我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夏日的长安,空气中都笼罩着一股浓浓的花香,使人沉醉。

“为什么要买耳环?公子你要送给广安公主吗?”

“不!”我朝他笑了一下,“送你家大人,这是医他心头之症的良药!记住,一定要有优劣之分!其中一副,必然是绝世珍宝才行!”

阿三懵懵懂懂的走出去,我望着他无奈的丑脸,心中暗喜。

当一件事情没有头绪时,我们就必然要自己创造出突破的缺口。

现在,我的第一个突破口已经出现了。

当那批刺客被派出的同时,就意味着层层宫闱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杀意,暴露了先机。

当晚,广安公主在她的宫殿中等我。

做为大唐第一美人,她只是斜斜的歪在贵妃榻上,穿着一件非常朴素的白衣,就已经让人目眩神迷。

那晚的月亮都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光辉,她的眼睛朦胧而美丽,像是秋日里拢尽星空璀璨的深深潭水,迷蒙而带着诱惑。

我在她的面前,竟然手足无措,神色发窘,不知该如何是好。

“高子寒!”广安公主看了我一眼,长长的眼睫动了一下,像是娇艳的蝴蝶拢住了翅膀。

“正是小人!”我急忙低头对她行礼,谁说我的眼睛长得像她?分明有着云泥之差!

“听说你和我四哥哥走得很近?”

“小人是蒙皇子垂青!”

“不要和我说那些客套话!”她笑了一下,如春日的桃花迎风颤动,“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之所图!只是想告诉你一声……”

“小人谨遵公主教诲!”

她又妩媚的笑,眼波流转,“要得最多的人,往往失去得也最多!你不要忘记了!”接着她挥手示意我下去。

这算是威胁我吗?让我对自己的近日来的嚣张行为有所收敛!

我缓缓退出公主府的偏殿,却看到身边的桌面上散落着几张笔迹凌乱的绢纸。

灯光辉映,那上面扭曲的墨字却让我心头一紧,冷汗渐渐从额头泛出。

那是一个女人娟秀的笔迹,写着一首汉诗。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古,谁为辅佐臣?

一字一句,刺痛了我的心扉。

太极宫外,街上人来人往,宽阔的运河上,有平康里歌女花团锦簇的画舫在招摇过市,丝瑟飘摇。

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是人间难得一见的胜景,然而我的心,却在这刺目的繁华中变得冰冷冰冷。

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关于李贺,关于广安,关于自己!

诺大的长安,层层叠叠的里坊在我眼中缠绵不尽,仿佛一个巨大的蛛网,让我这彷徨的飞蛾,在沾沾自喜中,陷入了亲手布置的局中。

等我回到了崇仁坊,高韶举正端坐在榻上等我,蓝灰色的眼睛满蕴喜悦,正扬眉带笑的望着我。

“西宁,真有你的!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

“能帮你解了心结就好!”

他摆弄着手里的耳环道:“你是想让我回去把这些饰品送给皇上?”

“来了一趟长安,带点礼品回去也实属平常!”

“然后看皇上把最贵重的耳饰赐给谁,那就是最得宠的嫔妃!也就是,最有可能当上皇后的一个!”

我但笑不语,弯腰取出棋桌来,“心结既解,明天你就要启程了吧?今夜陪我下一盘棋吧!”

“好!”高韶举兴致勃发,伸手选了黑子。

“韶举,你说弈棋之道,为何有时机关算尽,却还是会步步出错呢?”我一边缓缓落子,一边问他。

“因为执棋者,以身为子,心系全盘,运筹帷幄,难免不陷入局中,所谓当局者迷,既是如此!”

“那当一盘将终,却发现已深陷困局,是当再开一盘,还是该继续下到最后呢?”

高韶举看了我一眼,“以我的经验,生机往往求于死地!不到最后,谁也下不了定论!”

我望着灯下的棋局,今日我心不在焉,白子已败相暗生!

要想在一片狼藉中转败为胜,又谈何容易?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0

第 35 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高韶举就动身启程了。

整整一晚,我们都在秉烛夜谈,在这个诺大的长安,这个我长大的地方,能够使我真正敞开胸怀的却是一个异族的权贵。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宛如刁蛮的女子,带着讽刺的笑容看着碌碌的生灵。

“这里有问题!”高韶举仔细的替我分析,“你一回来,就现身于众人之前,目的是引起敌人的注意!”

“不错!可是最关注我的却是赵意为,他是我的好友,这一节倒被我忘了!”

“你的母亲与妹妹,在一年前被人接走了!可有头绪?”

“毫无头绪!而且没有任何迹象可查!”

“第一个问题:这个人到底是谁?属于哪个势力!”高韶举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平安公主对你格外热心,又暗示你仇人是李贺!这就是第二个问题!”

我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她不过想利用我铲除异己!可我并不介意被利用,时间并不容许我继续等待!”

“一个公主!你认为她的力量会有多大?”高韶举皱眉想了一会儿,“这就是第三个问题,能与太子和李贺抗衡的平安公主,她背后真正的势力会是谁?”

我听了开始觉得隐隐不妙,当局者迷,果然如此,为什么当我周旋在这些人中间时,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多?

“西宁,还有第四个问题呢!”高韶举在灯火下,得意的望着我,“你能猜得出来吗?”

其实我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在我从广安公主府回来以后,可是却不敢去想这一节。

“是李贺!”他继续道:“你认为他这样老谋深算,半生在叵测人心中周旋,会真的把你引为知己?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没有被立为太子的真正原因?”

“没有……,只是说皇上对他心存芥蒂……”

“哈哈哈!”高韶举仰头大笑,坚毅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你我皆知这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长安的权贵大都知道真相!”

“不错!”我的心思在飞快的运转,“看来他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但是却为何纵容我做的一切?”

“有的时候,依照一条小小的蚁痕,可以找到整个蚁穴!他或许是想看看背后操纵你的人是谁?”

会是这样吗?他真的只是想知道一个蚁穴这样简单?

好像在冥冥之中,李贺很高兴我的到来,那种看着我很兴奋的眼神,倒像是看到了他的希望,看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坦荡之途。

渐渐红烛燃尽,高韶举带着两个侍卫在清晨的长安,纵马而去。

“西宁!”他拉起缰绳,胯下坐骑人立起来,黑发散乱不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我将阿风留下,可助你一臂之力!”

“喂!”我听了急道:“那你怎么办?”

他朝我挤挤眼睛,爽朗的大笑,“你知道,我这次回去要征服的是女人,阿风派不上用场!”

我身上一冷,急忙扬手对他道:“祝你能搏红颜一笑,马到功成!”

一阵大笑之后,马蹄声起,转眼间,长长的街道上就不见了三骑的踪影,只余晨雾弥漫,扰人心神。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此后天地虽大,却只剩我一人而已!

“公子,刺客一定会再来的!”阿三在我身边压低声音,“所以大人才让阿风帮助我们!”

我点点头,走进院落。

只要我康复的消息一放出来,诺大的长安,将会有数不清的刀光,从暗巷里迸发,要饮我的热血,要吸我的骨髓,来祭祀他们的恨意。

可是那一天还是来了。

而将我推到众人之前的居然是平安公主,说要在公主府举行宴会,特派人邀请我去参加。

这是什么意思?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好像看到了公主诱人的笑,难道她知道李贺与我关系疏远,要再次让他提起兴趣?这样拙劣的手段好像不似她的风格?

这让我想起博弈的游戏,仿佛自己变成了博盘中的棋子,被驱来使去,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知道最后的输赢,

也永远不知道,那些驱使棋子的手中,握的是怎样的底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0

第 36 章


可是时间的力量无穷,无论如何逃避,终须面临一切的谜底,好像只是经历了几个辗转无眠的夜晚,那宴会的日子就到了。


我拿出最好的衣服,仔细穿上,又带上坠满珠玉的发冠,这一切,都使我更像一个人人唾骂的奸人。


是不是历史中的小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心事,所以才会使尽手腕,把那些所谓的忠良之士,玩弄于股掌?


“公子,你真是……”阿三看我得意的笑脸,欲言又止。


“你想说,看我的这个样子,连你也想杀了我?”


阿三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去门外雇马车了。


镜子里的我很陌生,又很熟悉,这流逝的岁月,这接连发生的一切,已经使我慢慢的变化,也终令我明白,所有的罪恶,都有其根源,从来没有无来由的邪恶。


就像美丽的花朵,都扎根于污泥之上,人们总是指责繁花乱人心神,却不去关注那哺育了鲜花的淤泥,多么讽刺?


公主府今晚灯火通明,把那壮观雄伟的大门,映衬得更加的辉煌。


“高公子,请这边走!”门口衣饰华丽的女侍,带着我穿过花园走入大厅。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平安公主府的大厅,一时竟呆住了,头上高高的穹顶,墙上繁复的镶金壁画,借钱铜筑的仙鹤,柱旁讲究的编钟和乐器,实在不像是一个公主的排场。


不过总算平安公主还没有被虚荣烧坏了脑子,坐在正位上的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太子。


而平安公主,则像所有温柔的姐姐那样,正带着满面的笑,亲切的坐在她弟弟的身边。

“高公子,请往这边走!”侍女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还是被两旁的宾客听到了,立刻激起一片诧异的目光。


那些眼神像是一把把刀,或鄙视,或轻贱,或憎恨,都恨不得从我的身上割下肉来。


可是眼前的路像是没有尽头,青烟缭绕中,那个侍女还在不停的引着我在柔软的波斯毯上缓慢前行。


“到底我的座位在哪?让我示众吗?”我在嘴边嘟嘟囔囔的暗骂,前面的侍女终于停下来,“公子请坐!”


我一低头,却发现赵意为正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像心情不错。


我只好一矮身坐在席子上,与他并肩而坐,笑道:“这真是个好座位!”


“是啊!”赵意为依旧挂着礼部的人特有的招牌笑容,“非常适合看戏!”


“什么意思?”我小声问他。


“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意为说着看了看左上方。


果然,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在灯火的映衬下,主座上高高再上的皇族,竟一目了然。


太子坐在正位,平安公主在左,李贺坐在右边,而阶下还有两把椅子,居然是空的。


我看了看那三个人,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赵意为奇怪的问我。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三个人,却非要装成亲密无间的样子演戏,你说不好笑吗?”


“呵呵!是很好笑!”赵意为摇头喝了口酒,“可是趋炎附势的我们,岂不是更好笑?这三人的命运,无论如何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你我的生死,又当由谁决定?”


酒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苦涩,梗住喉咙,令我发不出声音。


“这又是什么宴会?人道长安歌舞升平,祥和美好,却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宴会是鸿门宴呢?”


“如果这是鸿门宴,那今晚谁会是刘邦?”


“不知道!”赵意为无奈的摇头,“或许你我这般渺小的人物,还是自求多福为妙!”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笑着对他说:“起码你不用担心,既便这是鸿门宴,也是你家主子布的,大可高枕无忧!”


赵意为还是摇头苦笑,完全不似两年前的意气风发,他的背似乎过早的弯曲了。


我本以为,岁月只改变了我一个人,今日才发现它是何其公平!


在座的每个人,又何尝是生来就如此心机重重,尔虞我诈呢?


正说到一半,一阵香气杳杳的从鼻翼间飘过,一个穿着红衣,带着牡丹发饰的少女缓缓走到阶下的其中一个座位,在阉奴的服侍下,仪态万方的落了座。


那少女的姿态是那样的高贵,一举一动都带着雍容的味道,嘴角眼梢暗隐着流动的美态。就连云髻上那朵瑰丽的牡丹,都不及她一半的姿色。


我看到这少女,一下就呆住了,手上的酒杯一倾,弄湿了大半幅袍角。


而周围的客人,也无一不被她惊呆了,烟雾缭绕中,一个个瞠目结舌,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幻影。


“这?这是靖安公主吗?”赵意为颤抖的问我。


“是……”我低下头,小心的放下酒杯。


心中又开始隐隐的痛,多年前,那落花中,秋千下,莹儿也曾梳过这样高高的发髻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也曾穿过那样鲜艳的红衣满怀依恋的等过我。


可是三年过去,今日的我,却无法,也不能再娶她。


而她的一弯秋鸿,何尝又能再对我含笑?


岁月悠悠,宛若长河,冲刷了青春,留下了恨意,让我们再也不复当年,只能各站在河的两岸,装做彼此不识的路人。


好像耳边有人在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吗?靖安公主的疯病好像一夜之间好了!”


“据说是得到了以前心上人的死讯!”


“是那个被流放的寒门之子吗?”


“是的,听说前一段时间死在了冰天雪地的安东监狱了!”


我的手,抖得拿不住酒杯。


是因为我死了的缘故?所以莹儿好了?


更或许,是她已经完全对我绝望,甚至是对我从心底看不起,所以才恢复了女装,放弃了一切等待的希望!


身边一只温暖的手拉住我,赵意为的眼,在烛火中闪着兴奋的光,“西宁,你看,这个宴会多么有趣?疯了多年的靖安公主竟一夕之间好了?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事发生!”


我懵懵懂懂的望着主座上高高再上的太子,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抓着一个桃子,弄的满手汁水淋漓。


心中竟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傻了十几年的太子,会不会也在一夕之间,变得精明无比呢?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1

第 37 章


“还有一个位置,不知是替谁留的?”赵意为边喝酒边醉眼朦胧的望着那个空着的座位,“你猜,等会儿坐在那里的,会是谁?”


我没有说话,耳边丝瑟声起,有美艳的歌女鱼贯而入,弹奏着乐府名曲。


阶上高高再上的平安公主,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一边照顾神智不清的弟弟,一边与李贺调侃,谈笑风生,容光焕发,仿佛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而李贺似乎带着满面的倦容,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只是歪在椅子上,目光游离的看着热闹的歌舞。


好似在一夜间衰老下去,完全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


“四皇子,真的不行了……”赵意为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他是我最大的靠山,他的老迈与无争,是我可怕的危机,然而这里面却很不对劲,我认识的李贺,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那样坚强而心机深沉,又怎会在一夕之间倾倒下去?


我一边喝酒一边思考,转眼酒过三巡,那个阶下的椅子依然空着,莹儿孤单的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一杯杯的喝酒。


阶下是各怀目的的长安显贵,阶上是争权夺势的手足,但是却无一人对她敬酒,金壁辉煌的大厅中,她明明坐在中间,却仿佛身置无人的角落。


最小的公主,果然是个绝望的位置吗?


我拿起酒杯,缓缓的离席,在众人的目光中往莹儿的方向走去。


她的一身红衣,带着寂寥的颜色,脸远远的别过一边,刻意不去看我。


只要一杯酒,就好!


只要与她说一句话,我就已心满意足!


她的身影在我的目光中越来越清晰,她的面庞柔美的线条越来越动人,我想我此时一定像个少不经事的少年。


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变得手足无措,笨拙无比。


可是还没等我走到莹儿面前,高高在上的平安公主突然坐了起来,举杯朗声笑道:“今日的酒宴本是为广安公主饯行,可是公主身有微恙,不便饮酒,不能前来,让我们祝愿我的妹妹广安公主远嫁大食的路途平坦无忧……”


远嫁大食?广安公主?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端着酒杯望向阶上的李贺,他也在激动的看着我,似要在我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的脸是那样的苍白,红色的烛光无法为他的面容镀上颜色,接着他的身体微微的晃了一下,好像就要从椅子上栽下来。


我急忙要过去扶他,可是他却很快的坐稳了,像是没有看到我一样,缓缓别过头,喝干了杯中酒。


我的心中,突然酸涩无比,今日的刘邦,就是李贺吗?


平安公主果然厉害,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中,给了宿敌最重的一击,在众人之前,让李贺悲痛欲绝。


我回头望着身后的醉醺醺的宾客,他们的目光也全绕有意味的齐刷刷的看向李贺的方向。


有幸灾乐祸的,有静观其变的,更有恨意深沉的。


我胸口突然冰冷无比,在座的这些人,是不是全都知道李贺没有被立为太子的真正原因?


他们都带着冰冷的面具,眼中却透出莫名的喜悦,那渴血的目光,仿佛幽冥阴间的恶鬼。


所谓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突然一阵急促的锣鼓拽回了我的神智,一队大汉,半裸着上身,手持刀剑,一边跳舞,一边走入大厅中。


是剑舞的表演开始了!


锣鼓刺耳,扰人心神,莹儿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可是被刚刚的事情打扰,我突然心灰意懒,已经无心过去。


然而就在我转身要返回座位的时候,一个飘忽的声音却掩盖住那震天响的鼓声,细细的传入我的耳中。


“西宁哥哥,不想和莹儿喝一杯吗?”


我愣了一下,回身望去,莹儿一身红衣,正端庄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充满企盼的望着我。


这是一个梦,对吗?


如果是梦,希望不要有醒来的时分!


我的意识好像被她热切的目光牵引,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她的方向走去。


据说山上会有美丽的女妖,能够迷惑旅人,食骨吸髓,让他们在甜美的幻想中死去。


我想,我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女妖,我心甘情愿的将锋利的宝剑交到了她纤白的手中,既便她杀了我,吃了我,我也无有怨言,


只因,我是那样的爱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1

第 38 章


“公主,请……”我颤抖的弯下腰,低着头,把手中的酒盏举过头顶。


“请……”莹儿的声音好似在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酒过愁肠,带着火热的刺痛,一直刺到我的心中。


“陈西宁,不,现在该叫高子寒了!”莹儿又举起一杯酒,美丽的双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我,“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这杯酒,本公主敬你,祝你继续步步高升!”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仰头又喝干了一杯酒。


“小人多谢公主敬酒!”我弯腰鞠躬,缓缓的退下,耳边叫好的声音不绝,不知阶下正上演着何等好戏。


“我刺你的那一剑,我并不后悔……,那是你这样没良心的小人应得的,为何我那天没有把你刺死……,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莹儿夹着哭声的叫喊在我的身后传来,我麻木的一步步走下台阶,下面一个壮汉正在表演喷火,那妖异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或许是因为我已无暇顾及他人。


座下宾客的脸,在我的眼中都摇曳成一个个幻影,缥缈而模糊。


我,今夜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这条路好长,好像有数不清的台阶要走,赵意为正关切的望着我,可是他又那么远,远到无法过来扶我一把。


我浑身虚脱的堪堪走回自己的位置时,突然从场中窜出一条火龙,直取我的面门。


这下攻击来得太快,我急忙往后一躺,硬生生的摔到了地上,总算躲过了火舌,可是头发上还是传出了烧焦的气味。


“哇,这是怎么了?”被我压在身下的一个肥胖的宾客惊慌失措的挥舞着双手,而旁边的人也被吓得抱头鼠窜。


诺大的大厅里,百余人顿时乱成一团,火光不断的从那个喷火的大汉口中窜出来,煤油的味道夹着烧焦东西的气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西、西宁,发生了什么事?”赵意为慌慌张张的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有刺客,有人要杀人!”这根本就是乱人阵脚的把戏。


果然,只见那群表演的大汉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姿甚为轻灵的人,一把长剑,挥舞成闪着银光的蛟龙,直往主座上的三个人去了。


“有刺客啊!快点保护太子和公主!”不知哪个阉奴尖利的喊了一声,布满了宾客和侍女的大厅一下失去了秩序,大家都疯了一般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争相逃命,生怕晚走一步就变成了刀下鬼。


“快走!”我手一翻,拉起赵意为的手腕,急忙闪到大厅的暗角,潮水般的士兵,从大门中不断的涌进来。


那群大汉,挥舞着尖刀与进来支援的士兵打成一团,一时刀光闪烁,血肉横飞,更有不知名的舞女,轻盈的身体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罗纱染血,狰狞恐怖。


刚刚还是歌舞升平的场面,转眼间就成了修罗场。


而那个使剑的大汉,已经在台阶上与李贺和几个家奴斗成一团。


平安公主不知趁乱躲到了哪里,痴傻的太子钻在雕花桌子下面,正抱头哭叫。


我眼光一瞥,却见莹儿一身红衣,站在大厅中央,木然的望着脚下互斗的两派人马,似乎被吓呆了。


我急忙捡起地上一柄钢刀,护住面门,跨过几具尸体,几步窜到了台阶上。


“快走!”我一把揽起她的腰肢,抱着她跳下高高的金阶,一起滚到了粗大的柱子后面。


“太,太可怕了……”莹儿抱住我的脖子,大声尖叫。


“不要怕!”我急忙安抚她,“你当初刺我那一剑时?怎么没有觉得可怕?”


“那不一样,不一样……”莹儿吓得浑身颤抖,“我知道你不会死,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


“莹儿你在这里好好的,我马上就回来!”上面李贺已经不支,那大汉一招一式都甚为严谨,一看就经过专门的训练。


“等等……”莹儿抱膝靠在柱子上,头发散乱,瞪着眼睛问我,“刚刚,你想说而没说的,是什么?”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我不敢回头看她,翻手挽了一个剑花,几步窜上那金壁辉煌的台阶,往那大汉的后心刺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1

第 39 章


人们都说,权势就像台阶,你爬得越高,就越会觉得寒冷,也逐渐的,会迷失自己。


我不知欲望的台阶是不是也是黄金铺就,只知道高处不胜寒的李贺正狼狈不堪的在对方的刀下打滚。


宛如丧家之犬!


“当”的一声,我的剑尖刚刚触及那大汉的后心,他就反手一刀,荡开了利刃。


一双血红的眼,正充满诧异的望着我,而他画满油彩的脸,肌肉扭曲,似是见到了一件让他极为吃惊的事情。


“太子,快走!”我急忙拉出在长桌下避难的太子,一把把他推到了阶下,下面的御林军拥着他躲到了大厅的角落。


“子寒,子寒,还好你来了!”李贺头发散乱的站在我的对面,“快点,助我杀了这个贼子!”


然而那个大汉面对着我的利刃,竟然动也没动。


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映出或明或暗的阴影,那双热切的眼,竟如此熟悉。


好像在一瞬间,我看到了长安的落花,看到了辽东的大雪,看到了北国的青山,看到了奔腾的黑水。


我竟在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三年之前,又看到了那白雪中对我朗声谈笑的人,看到了此生再不能得见的脸。


“南、南平……”我颤抖的问,“是你吗?”


可是他突然怒喝一声,刀风夹着恨意就狠狠的朝我劈了过来。


我急忙抬剑一格,只觉半边胳膊都酸麻难过。


我们就这样一刀一剑的斗了起来,阶下的御林军弯弓拉弩,却没有一个人敢射剑,生怕失手伤了别人。


那是南平,没有错!我手脚慌乱,剑招也跟着迟钝缓涩。


“西宁,坚持住,要与我斗下去!”南平的声音缓缓的传过来。


我心中突然被喜悦充满,剑光陡长,一照一式都轻灵无比,却都没有使上力气。


“西宁,听我说……”南平一边挥舞着长刀一边小声告诉我,“母亲和妹妹,已经被我接到洛阳……”


“你先听我的!”我一伸长剑,搭上他的刀刃,“我手下有两个一流杀手,他们应该就在附近,等会你假装被我生擒,我自会带人解救你!”


“哈哈哈!”南平突然大笑起来,把我吓了一跳,一伸手弹开我的长剑,转身纵向阶下的御林军。


我一时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只见南平一把长刀舞出一团血光,宛如神魔般穿梭在那些穿着金色铠甲的士兵中。


一把把的尖刀划破了他的皮肤,一根根长矛穿透他的肌肉。


他面孔狰狞,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却依旧挥舞着利刃,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的眼中渐渐被泪水模糊,我的兄长,怎么能让他第二次死在我的面前。


我想到这里,嘴角牵出一抹凄惨的笑容,举着长剑就冲下阶梯。


南平的眼,一直盯盯的望着我,在漫天的血花中,他突然朝我笑了一下,对着我无声的说了一句话,就一下被身边的一根长矛穿透了脖颈。


那温热的血,从他的伤口中喷薄出来,还有几滴溅在了我的脸上。


突然没有力气,突然天旋地转,我一下跪在地上,与此同时,南平的身体也瞬间倾倒在华丽的波斯毯上,失去生命的眼睛,依旧望着我的方向。


“永别了,我的弟弟!”


我愣愣的跪在地上,任由那些士兵在我面前把他的尸体像破旧的麻袋一样拖走。


血痕蜿蜒在膝下,我伸出手,死死的抓着那浸润了鲜血的地毯,指节青白。


好像回到了小的时候,南平和我拿着古籍问先生:“为何古人会舍生取义呢?为何荆柯舍命刺秦呢?为何晏子的舍人要通过自己的死来证明他的清白呢?难道生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因为有的时候,在一些事情面前,生命会变得微不足道,比如为了自己的国家,比如为了心中的信仰,


还有,你所要保护的人!”
页: 1 2 3 [4] 5 6
查看完整版本: 锦瑟 (非鬼故事) 作者:可爱多的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