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2
第 40 章
金壁辉煌的大厅,已经变成一片狼藉,血腥的味道直冲鼻翼,满地都是断肢残臂和人的尸体,还有受伤的人在哀嚎打滚,我恍惚的扔掉手中的钢刀,迷迷糊糊的踏过人尸,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好像有谁来拽我的胳膊,被我一甩手打开了,好像李贺还关切的拦住我,也被我一把推开。
我满身鲜血,沿着花径,神智不清的走出公主府。
浓重的夜色下,阿风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在大门外等我。
“公子,公子,阿三进去找你了,我们等他一下!”他急忙伸手拉我,我拼命的挣扎,衣袖碎裂,可是都没有什么。
现在的我只想去一个地方,谁也阻拦不了我。
夜风很冷,但是却不及我的心一半的寒冷,我奔跑在长安的街道上,花香绕鼻,好像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和南平,会朝街上美丽的贵族女子吹口哨,会在长安的落花中玩毽球,会跟着京兆府的捕快学武艺。
可是为什么只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呢?自645由8自48f3在
谁来告诉我?为何花不常开?为何人不长久?为何命运如此残酷,轻轻巧巧的就能夺去我们生命中宝贵的一切?
不知跑了多久,我才跑到了光德坊东南隅的京兆府。
“长安京兆”那几个字在红色灯笼的映衬下格外的刺眼,我一看到那朱红色的大门,就浑身虚脱的坐倒在地上。
石板很冷,我抱着膝坐着,愣愣的望着那熟悉的门。
南平,我知道他的,即使死了,灵魂也一定会回到我们昔日的家,再看上一眼。
天人永隔间,他明亮的眼,会不会回望一下,看一看他没用的弟弟呢?
不知不觉天光泛白,晨雾萦绕,京兆府的朱门开启,走出一个当值的捕快。
他看我浑身鲜血,神智不清,挎着腰刀过来盘问我,阿三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拉着我往崇仁坊的方向走去。
我一看到阿三的丑脸,再也压抑不住悲痛,失声痛哭起来。
“阿三,阿三,他明明不用死的?明明我们可以救他,这是为什么啊……”
“公子,你不懂……”阿三无奈的笑了一下,“所有的杀手,都只有这样一条路,当没有完成任务,最好的方法就是自裁,否则会牵累太多的人!你永远也无法救他,因为从他选择当杀手的那天,他的生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面前人来人往,朱雀大街宽阔热闹,有各种各样的装饰明丽的马车穿梭如龙,不同肤色的人熙熙攘攘的走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
好像在一转身间,我就丢失了自己,也丢失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长安大道……梭九天,锦绣成堆……笑繁华。
这是谁说的?为何我眼中的长安,却是天苍苍,野茫茫的样子?
荒芜一片!
刚刚回到崇仁坊的居处,就有李贺的长史和平安公主的阉奴满脸堆笑的等着我。
经过昨晚,我竟突然由一个人人不齿,挑拨离间的小人,变成了那些王卿贵族眼中忠义两全的勇士。
我染了自己兄长鲜血的华衣尚未换下,就马上要换一副面孔来应付他们。
一直到夕光西下,我才得片刻喘息,“阿三,今晚把门关好,既便是任何人来拜访,也不要开门!”
我无力的走到房间里,一头栽倒在床上,抱头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竟有人在轻轻的抚弄我的头发,手势很轻,但也足以使我惊醒。
“谁?”我一下弹了起来,右手已经摸出怀中的匕首。
屋里漆黑一片,那个人坐在床沿,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他背对着花窗,使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西宁,是我!”沉静的声音,好像是赵意为。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掌灯?”
“不要掌灯,有些话,我说完就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犹疑,阿三怎么会放他进来?莫非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知道,其中有一个刺客,是南平……”他的声音似乎暗含悲痛,“当卸下他脸上的油彩时,我都要惊呆了!”
我没有说话,他是在套我的话吗?还是认为此事和我有关?
“你什么也不用说,听我说!”赵意为缓缓说道,“他们的尸体,全都在京兆府的衙门后房,三天后就要埋了……,我的意思……,你懂吗?
我没有注意到赵意为是何时离开的,他走得悄无声息。
可是我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干什么了?我要把南平带走,从那个污秽的地方,最不济,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到母亲身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2
第41章
长安京兆府,我自小在那里长大。
闭着眼都能摸到一门一柱,何况后面的那个停尸房?
小的时候,总是不敢接近那里,总有陌生的人,用草席卷着,被孤零零的放在木板上。
不同的人,相同的是没有了生命。
那间屋子,破败而简陋,偶尔还有医官会在那里彻夜的工作,肢解尸体。
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南平竟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幽森可怕的地方。
当晚,我带着阿三和阿风,准备了一条细麻布,踏着月色出发了。
我们穿着全黑的衣服,用黑布蒙脸,真的像刺客一样,阿三甚至在出门前,用松节油把所用的兵刃全都熏成了漆黑的颜色。
我们小心的避过巡夜人的眼睛,在墙壁的阴影里穿梭,很快就到了京兆府。
府里寂静而漆黑,甚至没有捕快在值夜,大概他们认为没有人胆子那么大,敢打衙门的主意。
阿三撬开了后门,我带着阿风小心的溜进去。
“这边!”我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很快就摸到了那间黑暗的停尸房。
夜晚很安静,月亮被云影遮住,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停尸房前,有个老头正在灯下打盹,只有有尸体的时候,才会派人看守。
我朝阿风做了个手势,他捡起一块小石头,“嗖”的一声掷出去,那个老头闷喝一声,就被打晕了。
诺大的庭院间,再无声息,只余烛光明灭。
我和阿风,却全都站在黑暗的地方,不敢往前踏一步。
太安静,也太顺利!
轻轻流动的空气中,仿佛潜伏着野兽的呼吸。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有人等我们入瓮?
我和阿风刚刚交换一个眼神,突然间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好像是谁临死前的哀嚎。
接着是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激烈而刺耳!
是不是阿三被人发现了?我差点跳起来,身边的阿风一把压低我的肩膀,把我的头深深的往草丛下按去。
露珠沾湿了我的脸,耳边传来很多人错乱的脚步声,似乎在停尸间里埋伏了一队禁卫军。
“果然是陷阱!”阿风舒了口气,跟着抬起头来,“现在应该没事了!”
“在前厅的,是不是阿三?”
“不会!”阿风得意的扬了扬头,“那些草包,怎么能和阿三兵刃相交?他们有机会看到他的人影就不错了!”
可是不是阿三,来盗取尸体的又会是谁?
我没有时间细想,急忙和阿风窜到停尸间里,一个长条的木板上,横七竖八的放了十几具尸体,大多死相可怖,全是那天表演的大汉。
我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南平的尸体,他两颊塌陷,身体僵硬,眼睛尤兀自睁着。
阿风和我,把南平的尸体用灰黑色的麻布卷好,用绳子仔细的绑在他的背上。
“快走!”我拉着阿风刚刚要赶出去,突然,一根燃着火焰的羽箭划破长空,射了进来。
阿风举起兵刃,走在前面开路。
羽箭如飞蝗般不停的射进来,我们费劲全身力气,堪堪避过,背着尸体跑出庭院,躲到了一间屋子的暗角。
那间简陋的停尸房,瞬间火光冲天,里面传出烧焦尸体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接着有很多捕快从后院窜了出来,提水救火,宁静的夜晚,顷刻乱成一团。
我和阿风趁乱跑到外面,阿三正在黑暗的墙角处,等着接应我们。
“是谁放的火?”我余惊未定,回头看烧成一片火海的京兆府。
“还能是谁?”阿三笑了一下,“雇他们杀人的人!”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
阿三摇头苦笑,“这就是杀手的命运,既便是死了,留下尸体也会有迹可查,要毁尸灭迹才行!”
我望着那冲天的大火,又看了看阿风背上背的南平,心中突然酸涩无比,阿三说得没错,我真的无法救他。
连尸体都不放过,何况一个活着的人?
“公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请千万不要为我收尸!”走在前面的阿三突然回头朝我笑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我朝他喊道,“你怎么会死?不要说这样的话!”
阿三摇头笑了笑,负手走在前面,他佝偻的身影,几乎要被夜色淹没。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好像他就要走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远到我无法企及,远到再也听不到到他冷嘲热讽的笑声。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2
第 42 章
南平本来就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尸体自然很重,阿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跟着我们走在暗巷中,脚步声越来越沉重。
“要小心!”阿三突然回头怒喝一声,“那些放火的人一定还没有走远,如果被他们发现,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
阿风是军人出身,并不像阿三那样仔细,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就尽量放轻脚步跟在后面。
眼看崇仁坊就在前面,蓝色的夜雾中,楼牌缥缈而虚幻,分外的不真实。
但是很奇怪的是,那高大寂寥的楼牌下,居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很瘦弱,很单薄,正拿着一个大食产的水烟壶,在“吧哒”、“吧哒”的吸烟。
烟壶上的火光明灭不定,从他口里呼出的烟,如缠绵的柳絮,一点点散入夜空中。
走在前面的阿三突然止住脚步,缓缓抽出了腰后的菜刀,指节“嘎嘎”作响,在寂静的夜晚中奏出可怕的音节。
我也跟着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而阿风的一把陌刀,却被他紧紧的靠在身侧。
“是什么人?”我小声的问阿三,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已经完全不似平时的沉静模样,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好像嗜血的猛兽,见到了可以让他无比冲动的猎物。
“公子!”他不看我,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人,“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一个人,在多年前砍下我的两根手指!”
“是!”我不由紧张起来,“就是他吗?”
“不错!”阿三点了点头,“长安第一杀手,别号‘人屠’!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许多年后,还能再次和他交手!”
“不要紧!”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笑了起来,“这次我们是三个人,定可胜他!”
可是我话音刚落,那个歪靠在楼牌下的人,就弯腰缓缓的放下水烟壶,踏着青石板路,穿透夜雾,向我们走过来,脚步不徐不慢。
阿三更加的紧张,肌肉紧绷,阿风则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那个人却像是在自家的后院散步一样,悠闲的走到我们面前,他的脸渐渐清晰。
是个瘦子!
还是个中年的瘦子!
面带微笑的中年瘦子!
如果不是他的脸上有一个可怕的刀痕,他的笑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可是那巨大的刀疤,纵贯了他的脸,使他笑容,非但不可亲,而且还无比诡异。
“请问,哪位是高子寒?或者叫陈西宁也可以!”他的声音沙哑难听,非常的奇怪。
“我就是!”我很庆幸脸上蒙着黑布,因为没人能够看到我恐怖的表情。
“很抱歉,有人出钱叫我来取你性命,而且价格不菲!”
他继续笑着,和蔼可亲的朝我弯腰鞠了个躬。
“少废话……”我刚刚叫了一半,突然间觉得眼前蓝光一闪,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腰瞬间弹了起来,一下攻击直击面门。
接着耳边“铛”的一声响,眼前火花一闪,一把生锈的菜刀正挡在我的面门。
是个钢铸的钩子,好像刀一样带着刃的钩子,与阿三的锈刀纠葛在一起。
我急忙趁机往后跃了一下,面上蒙的黑布无声无息的如蝴蝶般飘落在地,随之而下的还有我的几缕长发。
“公子,你没事吧?”阿风急忙过来护在我前面。
“没事!”我嘴上说着,手却颤抖的捂着脸,一道血痕正横在我的脸颊上,如果不是阿三那一刀,现在的我,是不是会被那可怕的兵刃削掉半个脑袋?
“不错吗?”那个瘦子赞许的看了看阿三,又看了看我,“有一个很好的护卫,看到我的兵刃能够活下来的,普天之下,并没有几个!”
“那我又何其幸运,这已是第二次看到你的兵刃!”阿三缓缓的说。
那个瘦子很惊疑的仔细看着面前的阿三,脸上又露出可怕的笑容。
接着毫无预兆的,又是眼前一花,那个人瞬间绕过阿三,又是一击直直攻向我的面门。
这次有了准备,我急忙举剑相隔,与此同时,阿风的陌刀跟着砍向他的腋下,而阿三则直取他的后心。
可是他却在瞬间转了身体的角度,身子一偏,让过了阿风的刀,而攻向我的一击,却完全没有失去准头。
我硬生生的举着剑挡住一击,非常意外的,那一击异常轻巧,如落花飞叶。
我心中一紧,暗叫不妙。
果然,那钢铸的钩子像是有生命一般,突然一偏,沿着长剑的利刃就往我的手臂划下来。
“撤剑!”
“做梦!”我还了他一嘴,手中使力,长剑就像长矛一般飞了出去,刺向他的胸口。
而与此同时,阿三的刀也到了,他不得不回身去挡阿三的一击。
长剑落空,我急忙弯腰一抄,在它落地之前把它挑回手中,堪堪保住一条手臂,冷汗又从我的背上冒出来。
阿风见状,嘴里骂着我不懂的土语,叽哩瓜啦的也冲上去。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2
第 43 章
“快带公子走!”阿三一边与那个人斗在一起,一边吩咐阿风。
“我才不走呢?这个啥屠,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战场上死在我手下的不知多少?”阿风嘴上虽然不让人,可是背着沉重的尸体,他的身形明显缓涩。
我急忙也举剑去帮助他们,可是我一加入战团,那人的钩子居然全都往我的方向招呼过来,动作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一招接着一招,连绵如水,我渐渐只觉额上不停的冒冷汗,长剑越来越沉重,颊边冷气不断,阴森森的死气似乎完全笼罩住我,无从逃脱。
阿三和阿风,不停的帮我挡住一下下的攻击,或者牵引着他的注意力。
饶是如此,我还是不能自保,用尽全力还是抵挡不了,好像只是一会儿功夫,手上,脸上就多了好几道伤痕。
鼻翼间已经闻到了血腥的气味,那是我自己的鲜血,飞溅在眼前。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我不敢分神,生怕一不小心,就能看到自己的断肢掉在地上。
“快走!”突然又是一阵火花四溅,阿三的菜刀第二次别住了那狰狞的铁钩,只是现在那闪亮的钩子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是摄人心神的恐惧。
“公子!”阿风急忙过来一把扶住我。
“不行,要走一起走!”血沿着我的手臂留下,温热滑腻,使我的手几乎拿不住剑。
“阿风,快带他走!”阿三回头朝我笑了一下,“回崇仁坊,等我回去,我一定会回去的!”
阿风扶着我,冷冷的看了阿三一眼,那目光里有淡淡的犹疑。
“快走!”阿三大声的喊,“你们在这里,太碍手碍脚!阿风,他不懂你还不懂吗?”
“不,我不走……”我拼命的朝夜色中的阿三伸出手,好像他就要被夜雾吞没,只要我一闪神,就再也看不到他。
可是耳边阿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把陌刀往腰间一插,提着我的衣领,飞快的跑了起来。
我只觉双脚离地,耳边风声呼啸,青石板的路在我眼前飞快滑过。
不知过了多久,头脑才不再眩晕,阿风已经把我带回了居住的地方,用剪刀一点点剪去因血液干涸,沾在我身上的衣服。
“还好回来得及时!”阿风面带忧虑,在灯下一点点的帮我处理伤口,“大概被划了几十下,要是再拖下去,你非死在街上不可!”
我忍住伤心,小心的问他,“阿风,你说阿三,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阿风肯定的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为我洗沾满了鲜血的布片。
他宽大的背,在烛光下一耸一耸,好像在拼命忍住抽泣。
而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了,无声无息的滑了下来。
被泪水浸润成千万片的烛火中,依稀又见到阿三的丑脸,他正在北国的大雪中,爽朗的朝我笑。
“公子放心,只要阿三的锈刀还在,就无人能够伤你……”
可是,那把锈刀,再也无法保护我了。
那嘲讽的笑容,我再也不能听到。
既便我将来千万次的回头,也不会看到,一直默默的跟在我身后的,阿三佝偻的身影!
我和阿风,一夜未眠,府中的家奴都被我们叫起来轮值守夜。
生怕漏掉了一点,拍门的声息!
可是渐渐晨光破晓,阳光明媚,那棕色的木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又一天过去,等待还在继续,可是我们等来的却是赵意为的身影,他看到我脸上累累伤痕,先是一惊,接着告诉我他已经为我找好了南平的墓地。
对了,还有南平,我怎么忘了?
饶是用冰水镇着,这样的炎炎夏日,他的尸体也越来越塌陷,走形得厉害,时间确实不能让我们继续等待。
我和阿风匆匆的采购了一个好棺材,把南平埋在长安的近郊,那座山头,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
我想,终有一天,会揪出那个在暗中一直陷害我们的人。
南平一定也很想看到!
十天过去,一切依旧风平浪静,广安公主出嫁的日子就要到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沸沸扬扬的和亲吸引住,没有人再关注我这样一个异国的客人。
直到有一天,我和阿风在街上看到一个京兆府的告示,说是在长乐坊的运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是一个中年的男人,左手,少了两根手指!
死因,是一击致命,被人用利器割断了脖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3
第 44 章
那个明媚的下午,我不知是怎么走回来的。
耳边回响着阿三对我的叮嘱,公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不要为我收尸!
他真是太看低我了,我怎么会是苟且残延之辈,因一己之私,把他的尸体扔在陌生的地方?
入土为安,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于是第二天,我就去了京兆府,和阿风一起,光明正大的领走了阿三的尸体。
因为阿风带着异国的文书,长安的京兆府也无权管震国的事。
他的尸体已经被运河的水泡肿,面门全非,还发出一种难闻的酸臭气息。
阿风仔细的把阿三用洁白的麻布包好,抱在怀里,跟着我驾着马车去往郊外的一块墓地。
“阿三好轻!”阿风笑着说,就好像阿三没有死一样。
“他一直很瘦的!”我赶着马车,温暖的夏风拂面,可是阿三,却再也不能领略到这样的清风。
“是啊,他总是说,像我这样粗壮的人不适合做杀手,因为爬墙的时候,一定会把瓦片踩碎!”
我跟着笑了一下,“可是他这样瘦弱的身体,却保住了你我的性命!”
我们都不再说话,直到把阿三好好的埋葬。
那天的阳光很好,那块墓地的位置也很好。
向着山坡的南面,每天有充足的日光照耀。
“阿三曾经说过,没有一个杀手能够活在阳光下!”我看了看照在墓碑上的灿烂阳光,艰涩的说,“我想,他一定很希望,和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的活着吧!”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我们都不再说话,一个想法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慢慢形成。
我要独自完成这件事,也许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阿风,帮我给你家大人带一封信,我有事要拜托他!”
阿风愣了一下,紧接着笑道,“你想为阿三报仇是不是?让大人想法帮你?”
“不错!”我笑着朝这个粗壮憨厚的军人点了点头,“你好聪明!”
可惜他虽然猜中了,却只猜中了一半!
我写给高韶举的信只有八个字:后会无期,望君勿念!
接着把那个信封交给阿风,让他连夜带走了。
一切因我而起,就让一切,都因为我而结束!我掏出怀中的匕首,它乌黑的身躯,在烛光下闪出锋利的光芒。
我知道,我能杀死那个杀手,只要在他取我性命之时,给他最后一击。
而那一击,我已练习了千万次,又怎么能够失手?
阿风离开的十几天,我一直独来独往,像所有的贵族公子一样,每日出入平康里那样的烟花之地和灞桥边胡姬的酒肆。
夜夜笙歌,日日晚归,可是奇怪的是,那个杀手却再不露面。
沉沉的夜雾中,我一个人穿梭在长安无人的街道上,等不来死神的召唤,却等来了李贺的家奴。
“子寒,你怎么许久没有来了?”自从那晚公主府的宴会以后,我就经历了一连串的可怕事件,却把他给忘了。
可惜的是李贺与我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已经身染恶疾,病势沉重。
“小人忙于私事,无暇探病,真是怠慢了!”
“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吗?”他靠在床上,朝我招招手,要拉我过去,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
“大人!不,该说四皇子!”我一把拨开他的手,“戏也该演够了,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他愣愣的看着我,无神的眼里开始冒出精亮的光,半晌说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从我知道广安公主要远嫁异邦起就明白了!你只是借我的手,给长安的人演了一出好戏!”
他摇头笑了一下,“怪只怪你的企图心太明显,那样招摇的想引起我的注意,又怎么不会令人怀疑?”
我没有说话,高韶举昔日的话果然应验,出卖我的,竟真是我自己。
“我想知道,如果没有我出现,你的戏要如何演?”这是我唯一关心的事。
李贺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那样的话,四皇子李贺就会在一夜之间身染恶疾而死,然后和亲的道路上,广安公主受恶匪拦截,以身殉国!”
“可是这个计划有些太突兀!”
“你也发现了?”李贺继续笑,“如果一夜暴死,皇上一定会怀疑,搞不好假死会变为真死,这样太不值了!而以我的性格,突然变得昏庸无德,更加令人疑心!”
他像一只狐狸一样看着我,眼睛里闪出欢快的光,“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却出现了!我想,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能够让自己不背负骂名,又能全身而退!”
确实!如果这样,世人的目光全都被转移到我的身上,都会认为是我这个小人作怪,才导致李贺的倾倒,而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暗中的行动。
现在他病容满面的脸,在我的眼里变得狡黠无比。
其实我自始至终都被他控于股掌之间,何尝有过逃脱的一天?
重重心机中,我始终逊色太多!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3
第 45 章
“为什么?为什么轻易就退出?你不是一直觊觎皇位吗?”我激动的朝他喊,他明明已经绸缪了大半生,怎么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子寒!”李贺叹了口气,“或许应该叫你西宁,你还太年轻,不能理解!人的欲望无穷,但是实际上,能够享用的,永远只是那么一点点!皇位那个东西,它离我那么近,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却又遥不可及,我花了半生时间争取,却一无所获!”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愣愣的看着他感慨人生。
“你看,我已白发如霜,我已日益衰老,又有多少时间继续花在无止境的争夺上?”李贺说着意味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继位的原因,你都知道吧?”
“听说,您爱慕自己的妹妹……,因此,被皇上不齿……”我尽量仔细的措辞,竟突然间不敢再看这个人。
“不错!就是乱伦!”他牵强的笑了一下,“一个月以后,我所爱慕的女人就要永远离开长安了,我终其一生谋取权力,不过希望有一天会和她在一起,可是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我又怎能错过?”
“皇子……”
“西宁!”他握住我的手,“我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吧!”
“一个月以后,我出殡的时候,希望你能送我,这样会有更多的人相信我的死亡!”
“好!”我点了点头,在这灯光昏暗的大厅中,在这层层的帷帐下,竟第一次觉得,和李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
我的心中,对他,突然有了隐隐的同情。
“皇子,我有事一直想问你!”我起身告辞,走到房门前时,压低声音说道。
身后那重叠的帷帐挡住了李贺的脸,一片漆黑中,他沉静的声音缓缓传来,“是那天的刺客吧?你想问我是谁派出来的?”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呵呵,其实你可以猜到!”他的声音又充满兴奋,“设宴的是平安公主,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在自己的宴会上刺杀宿敌?”
“而你是刺客刺杀的对象……”
“不错!以我这把年纪,演苦肉计是不是有点危险?”他自嘲了一下,“长安虽大,但是敢在公主府动手杀我的?还会有什么人呢?”
我的眼前开始浮现出一张脸来,那是一个少年,痴痴傻傻,毫无智慧可言的脸。
身上开始有冷汗渗出,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痴傻的太子会设下这样的毒计。
可是,派人杀我的?又会是谁?
对于李贺来说,我是必不可少的棋子,第一次或许是广安公主,但是现在,她一定不会傻到自绝后路。
当一枚落下的棋子,为对方所用时,
拿走它的,只能是当初落子的那只手!
一个女人娇媚的脸在我眼前浮现,她是那样的风情万种,也是那样的攻于心机,信誓旦旦的帮我复仇,又在一年前的那个夜晚,赐桃于我!
我跑出李贺的宫殿,急忙纵马狂奔,往平安公主的府邸奔去。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要去问她!
那个高高再上的女人,那个在青烟缭绕中宛如仙女的女人,那个总是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女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可是我的马还没有走到太极宫,就看到不远处的灯下,一个很瘦的人,正坐在地上抽水烟。
圆圆的水烟壶上,一米火光引人注目,他嘴中吐出的烟雾,都化做死亡的颜色。
我翻身下马,拿出了马鞍上的佩剑。
有冷汗,自我的手心渗出,几乎让我拿不住沉重的剑鞘。
那个人站起来,黄色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投映出深浅不一的影子,一张被刀疤扭曲的脸,正在朝我温和的笑。
“公主说了!上次算你命大,先放你一马!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往公主府赶来,那就是你真正的死期!”
不对,是我们的死期!
有我,还有你!
我笑着抽出了手中佩剑,缓缓扔掉了剑鞘,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长安空旷的街道上,夜风萦绕,再也没有别的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3
第 46 章
我举起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指着他,“是你,杀了阿三?”
“哦?”他依旧谦和的笑,“上次的那个人吗?好像是的,他和我缠斗了很久,最后还是被我刺中了脖颈,真的好可惜……”
“可惜什么?”
“他的左手已经没有了两根手指,如果千钧一发之际 ,能够回手护住要害,牺牲几根指头的话,大概还能保住性命!”
我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他一张扭曲的笑脸,在我的眼中竟变得无比的可恨。
“受死吧!”我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他只是嘴角微微一牵,好像身体动了一动,一道阴冷的寒光就向我袭来。
比我出招晚,却后发而先至!
以前的我,并不什么是死亡,今日的我,终于见到了死神的模样。
此时撤剑回防已经来不及,我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直直往前刺去。
同归于尽,正是我的打算!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拼命的打法,一招未老,身体便像燕子一般翩翩往后退了几步。
而我的长剑落空,由于使力太大,差点一跤扑到在地上。
“想和我同归于尽?”他开心的看着我笑。
“如果我死了,也定不会让你独活!”我的眼睛现在一定变得血红血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脑际,举起长剑又刺向他的脖颈。
眼看就要刺到,他却一闪身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到我的身后,这下太出乎我的意料。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身形竟然这样快,快得如同鬼魅。
转身已经来不及,我匆忙中回手一剑,想要挡住后心,可是还是慢了一步。
一股火辣辣的痛,从身后传来,似乎要把我的身体分成两段。
那痛逼得我急忙往前地上一扑,翻了个跟头,总算是暂时摆脱。
我单膝跪在地上,背后的疼痛扔在蔓延,简直连抬一下手臂都很费力,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汩汩的血液,不停的从我的背后流下,蔓延了一地。
那个瘦子,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呵呵的笑,月光下,他手中锋利的钩子上正有一条被鲜血浸润的布片,似乎还连着我的皮肉。
“你不是要杀我?再来一次啊?”他说着一甩手,甩掉了兵器上的布条,一道沾染了鲜血,不带感情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帘。
真没有想到他这样厉害,我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背布的肌肉受损,使我拿不动长剑。
最后的机会,只有一次。
“怎么就这样就结束了吗?真是无聊!”他笑意盈盈的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我。
我扔掉长剑,护着胸口,不停的用力呼吸,就在眼前了!只要他再走一步,只要他举起兵刃!
那一瞬间的破绽,就可使我把匕首刺到他的身体里。
“再见了!”他低头看我,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那锐利的锋芒上,正闪着死亡的气息,我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只等他手臂挥下,我的刀锋也会跟着刺出。
一道银弧划破黑暗,那沾满鲜血的钩子瞬间侵到我的脖颈。
而就在我要出手之时,一道更为闪烁的银光,夹着呼呼的风声,突然从侧面窜出来,“铛”的一声,击偏了那锋利的银钩。
那个杀手的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击带得往后偏了几步。
我们同时吃了一惊,一起往那边看去。
迷蒙的夜雾中,不远处的街道上,正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他的身材高大,全身精铠,每走一步,都发出铁片互撞的清脆声音,右手一个流星锤,被他舞得呼啸生风。
“你是什么人?”那个杀手显然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脸上第一次露出紧张的神情。
“我好像曾经对你说过,战场上死在我手下的不知有多少人!”那个人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汉语中带着浓浓的口音,“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并不擅长使刀,我真正的兵刃,实在太难于携带,只有在出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你是不是该感到些荣幸呢?”
我听了这声音,一时惊讶不已,阿风?他怎么会回来?他现在不是该在前往震国的道路上吗?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4
第 47 章
“来吧!看看我们到底谁会胜出?”阿风说完,手臂一扬,那巨大的锤子便似有生命一般,带着叮叮当当的铁链互击的声音,夹着猩风,往那个杀手的面门上砸去。
好像耳边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音乐,叮当不绝,此起彼伏,那个杀手转眼间就被包围在一道道银色的圆弧中,灵巧的闪避着。
他毕竟是个刺客,武器走的是轻灵的路线,银钩虽然锋利,但又怎么能够和沉重的锤子抗衡?
阿风在瞬间就占了先机,那个杀手似乎只有逃避的余地,丝毫不敢招架他的锤子,轻巧的身体化做一道乌光,不停的穿梭在铁链中间。
我忍住背后的伤痛,用长剑支撑着身体,一点点站起来。
或许这次?阿风真的能胜?
我望着眼前互斗的两人,一时忧虑起来,看样子,那杀手虽然不敢攻击阿风,可是阿风的武器如此沉重,终会有用尽力气的时刻,那时该怎么办?
果然,不到一刻功夫,阿风的招数有些迟涩,那银色的光圈,已经不似开始时虎虎生风。
那个杀手找到破绽,欺身一窜,尖利的银钩,直刺向阿风的心窝。
而此时阿风的锤子刚刚击出去,根本来不及回防。
“阿风……”我见状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只听“铛”的一声,那钩子刺到阿风的精甲上,竟然顺着铠甲的纹路一滑,刺向心口的利刃竟然偏到了肩膀。
那个杀手一愣,满脸愕然。
阿风哈哈大笑,“怎么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铠甲吧?”他手臂一扬,击出的锤子似有生命的灵蛇,回头一击,重重的击在那个杀手的后背上。
他瘦弱的身体,像纸片一样飞了出去,直飞了十几步远,才“咚”的一声跌在地上,再无声息。
连手上那致命的银钩,也脱手而飞,夹着悠远的落地声,不知摔到了哪里。
阿风一步步,拿着锤子,挥舞着小心走过去。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就这样结束了吗?阿三的仇,终于报了吗?
阿风走到那个杀手前面,踢了他两脚,他依旧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透了。
“公子!”阿风回身朝我笑,“现在好了,这个家伙终于死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只见地上一个黑影突然弹起来,抬手一击就击到阿风的身后。
阿风的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魁梧的身躯,缓缓的倒下去,委顿在地上。
我瞪大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风,阿风也死了吗?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失血过多,背上带伤,努力几下也没有成功。
那个杀手,看了看地上的阿风,满面怒容的向我走来。
清冷的月光下,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表情,嘴角和胸口上全是浓重的鲜血,看起来分外的吓人。
“我从出道以来,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难缠的人!”他似乎也受了重伤,脚步虚浮的走到我的面前,我这才看清,他的右手拿了一把锋利的短剑。
“不过,这次,该结束了!”他低头看着我,一把提起我的衣领,“你去死吧!”
他的眼睛与我对视,他的手,拉近了我们彼此的距离,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带着血腥味道的呼吸。
足够近了!
于是我努力的牵出一丝笑容,狠狠道:“该死的是你!”
怀中的匕首,在黑暗中不带一点光泽,瞬间刺了出去,快到我自己都反映不过来。
接着一股鲜血“扑”的一声,夹着温热的人的体温,窜到我的脸上。
他带着刀疤的狰狞的脸,正不可思议的愣愣的盯着我,脖子已经被那黑色匕首穿透,鲜血不停的涌出来。
我的脖颈一松,一下又跌坐在地上,而他也如破旧的布袋一样,歪歪斜斜,缓缓慢慢的躺倒了青石板路上。
一双眼睛,带着犹疑,望着面前的我。
我挣扎着爬过去,朝他笑道:“我也忘了告诉你一句,我也是个杀手……”
他的瞳孔放大,似乎非常惊讶。
“而一个杀手,又怎么可能,只有一把剑?”
他缓缓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说不出来,血液不停的涌出他的身体,他的脸变得蜡黄蜡黄,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我突然仰天长笑,眼角却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阿三啊,阿三!你可看到,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你的丑脸,在九泉之下?会不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我低头一把拔出那把乌黑的匕首,一股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我的衣襟,那个杀手的身体随之抽搐了两下,终于死透了。
我兴奋无比,第一次这样渴望鲜血的味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往阿风的方向走去。
阿风正躺在地上呻吟,似乎受了重重的一击,面孔扭曲的望着浑身鲜血的我,“妈妈的,他居然偷袭我……”
“你要不要紧?”我颤抖着去扶他。
“不要紧,只是这该死的铠甲太重,一旦倒下,没有别人的搀扶根本站不起来……”
我听到这里,突然想笑,坐在阿风面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断回荡着我无法自持的笑声。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4
第 48 章
最后还是我脱掉了阿风身上的铠甲,重伤的我们,才相互搀扶着走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个当口赶回来?怎么没有去送信?”我满腹怀疑的问他。
“因为我走到一半,看了信的内容!”
“你怎么敢如此逾越?那个信封上明明有封印!”
“公子!”阿风笑着朝我眨眨眼睛,“看到信,并不一定要拆开信封,你不知强光可透过那厚厚的信纸吗?”
我看着他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你利用铜镜的反光,看到了里面的字?”
阿风又接着笑,“所以,许多军机都是要用密文写成,你没有打过仗,并不了解!”
我只有瞪他一眼,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而且没有他的帮助,我一个人,又何尝能够对付得了那么凶恶的杀人魔?
我和阿风养了十几天的伤,才能够勉强出门。
在炎炎烈日下,我们把浸透那个杀手鲜血的衣服烧毁在阿三坟前,了却心事的我们,却没有预期的轻松。
纵使报了仇又如何?阿三始终还是长眠于阴冷的泥土之下,仇人的鲜血,并不能令他死而复生。
而只有活着的人,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更加珍惜身边的人,才能使我们远离这种无奈的别离。
还没等我完全复员,李贺的长史就慌慌张张的跑来找我,说皇子生命垂危,指明叫我陪同左右。
我只好收拾了一下东西,前往李贺的府邸,配合他演最后的一出好戏。
对外,我依旧像个狐假虎威的奸人,借着李贺的名目发号施令,而当夜幕降临之时,那平时已不能自理的李贺,会突然变得生龙活虎,与我彻夜长谈,分析长安的权贵,展望大唐的前景。
他的老态一扫而光,发亮的眸子里会闪着激动的光芒。
完全不似一个将死的人。
而与此同时,一些追随他的死士,经常来往城郊与他的府邸,想必正在暗中做什么手脚。
一个月转瞬即逝,秋风乍起的一天凌晨,我缓缓的伸手放下李贺的帷帐,与一旁被买通的御医,走到卧房外面,宣布了李贺的死讯。
卧房外等着很多人,他们都熬红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因为李贺的权力倾倒之时,便是他们的失势之日。
“不可能,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个肥胖的官员挣扎着要闯进卧室,被周围的人紧紧拦住。
等打发走这些人,凭吊李贺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
“你要怎么在七天之中,扮演一个死人?”我一边帮李贺穿着简练的胡服,一边问他。
“西宁,你莫不知道替身这种人?”李贺得意的朝我笑了笑,“我也早就找到了几个与我面目相似的,在我死的那天晚上,就已经吩咐手下毒杀了一个!今晚,我就要走出长安了,而躺在棺木里的,则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他的笑容在我的眼前被无限的放大,而我等的,也不过是这一刻!
这密谋成熟,这布置周详的骗局完成的一刻!
我朝他微笑着掏出怀中的轻薄的匕首,用那锋利的刀刃,抵住了他的脖子,“皇子,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李贺的脸抽动一下,但是瞬间恢复了平静,“你?这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我谦和的朝他笑了一下,“将计就计,这把戏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会!未到棋局终了之时,谁也无法说自己是赢家,不是吗?”
“你想要什么?说吧……”他颓然的低下头,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招,只要我刀锋一偏,就可成全他真正的死亡。
我盯着他的脸,缓缓的问:“昔日我的父亲,是不是死于你手?”
他突然愣了一下,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你、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我知道你叫陈西宁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一切,才会对你如此没有防备的!难道你认为,我会把被我陷害的人的儿子,堂而皇之的留在身边吗?”
“你是说,我的父亲并不是被你陷害的?所以你才如此心安理得的利用我?”
李贺微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不过是被平安公主利用,来扰乱我的心神的……”
“快说!我父亲的事,到底是谁陷害他?”
李贺目光怜悯的看了我一眼,“你永远也找不到仇人,因为陷害你父亲的人,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甚至都没有露面!”
额角开始有汗渗出,我颤抖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说得明白一点!”
他微笑了一下,“你还不懂吗?是密报!有人送了一封密函给皇上,没有人知道内容,没有人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只在一夜之间,长安的京兆尹就换了人做!”
如果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有这个可能?
长安京兆尹,从三品的官位,仇视他的人自不在少数,这雄伟的长安城中,这碌碌的众生中,要我到何处去找那个写密函的人?
我突然觉得浑身虚脱无力,李贺伸手慢慢的把我的刀从脖颈上移走,安慰的摸了摸我的头。
“或许,我能够给你一点启发!”
我像是迷路的人看到了黑暗中的灯火,满怀企盼的看着他睿智的脸。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18:06
第 49 章
“你说,什么样的人,会凭一封密函变让皇上信服呢?”
“是他最信任的人!”
“那什么样的内容,会让皇上如此慌张,一夜之间就采取行动呢?”
我听到此处,额上平添了一丝汗意,“难、难道是,诬以谋反?”
李贺冷笑看了看我,“皇上也是人,那无边的皇权,谁又想拱手让人呢?况且,长安的京兆尹,确实有动用禁卫军的权力!”
更深露重,我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只觉头脑一片空白。
李贺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在黑暗中笑着看我,“西宁,西宁,我要走了,或许此生再不能相见,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说吧!”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要说的,不会只有这些吧,不留下什么,你怎么会走得潇洒!”
“哈哈哈!”李贺仰天长笑,高高的穹顶间都回想着他爽朗的笑声,“不错,不错,士别三日,刮目想看,今日的你,竟能够看清我的意图!”
我依旧看他癫狂的笑,像是看一个恶作剧的小丑。
“听着,你有没有想过,平安公主仅是长公主而已,离皇权太远,她又怎么会有能力和我与太子抗衡?”
我点了点头,这点我始终想不明白,公主的背后一定有很强大的势力,才能让她这样肆无忌惮。
李贺伸出两只手,在我的面前十指相扣,“当整个长安,有两股强大的势力,在为了皇权互相争斗,难分胜负之时,你认为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会很安心吗?”
“当然不能安心,因为你们其中的一方胜出之时,他的地位就要受到威胁!”
“不错,而且我朝自开国以来,皇位就需要经营取得,而并非什么合法世袭!”李贺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是那个坐在宝座上的人,会用什么方法,削弱这两股强大的力量呢?”
我沉吟了一会儿,“如果,使用手段铲除一方,无异是助长了另一方的势力;而要想同时消灭这两股势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李贺皎洁在一起的双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第三股势力,来牵制这两个强大的力量!起到平衡和制约的作用,而时间不断流逝,终有一天,这所有的力量都会消失在无止境的互斗中!”
李贺赞许的笑了一下,缓缓松开双手,“这次,你该明白平安公主背后的人是谁了吧?也能够了解,谁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冷风吹过我的颊边,让我的心跟着轻颤。
这诺大的长安城中,这层层宫闱间,暗藏的刀光剑影,竟是让人难以想象的险恶。
“而且,这招最高明的一点,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望着李贺的脸,这一环连着一环的玄机,太过紧密,让我的思维无法跟上他的提示。
“既便公主胜出,她也无权继承皇位!这大好的山河,始终牢牢的把握在他自己手中!”李贺得意的看着我,“是不是很高明的手段?”
“是!”我缓缓的回答他,“简直太过高明!让所有的人都为他驱使,按照他的想法,一步步走向灭亡!”
“只要心中有欲望,只要对皇位心存妄想,就必然逃不过这人心的牢笼,驱使这些人的,其实不过是自己而已!”李贺长叹一声,“与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还好穷途末路之时,我终于能够看破一切,摆脱这无止境的斗争了!”
他说罢转身轻笑,只留给我一个坚强的背影,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使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完全不似昔日那个老谋深算,残忍无情的四皇子了。
我的眼中,只能看到一个中年的男人,他正为了自己简单而快乐的幸福,为了他平和安宁的余生,进行着最后的战斗。
不知何时,空旷的宫殿中再也没有别的人,夜色阑珊,秋露重重,我突然觉得寒冷和孤单。
李贺走了!离开了长安,离开了这充满仇恨和欲望的地方。
但是被恨意驱使的我,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解脱?
而我,又会以何种方法离开长安?是生还是死?是潇洒还是颓败?
无从得知!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李贺!七天之后的清晨,装着那个替身尸体的灵柩,缓缓走出了朱雀门,被运到了远郊的陵墓。
宏伟的长安城,正沉寂在朦胧的睡意中,却不知这番平和的宁静中,又在上演着多少家破人亡的悲剧?
李贺一夕倾倒,他的追随者难免不面临闪烁的屠刀,既便能够留住性命,也不能逃脱流放的厄运。
走出明德门时,大门敞开,灵柩在护卫的守护下,缓缓被华丽的马车运出的一瞬,两旁的土路上,有几个官宦打扮的人就激动得要扑上来。
他们衣衫破落,哭嚎着求援,还有的被禁卫军一把推在地上,完全不似曾经风头无两的大臣。
今夕何夕?今夕何夕!
不过一夕之间,就换了,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