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天成把孩子们从学校接回来，然后简单吃了午饭，送翔瑞去了学校，他们就
出发了。快到老家的时候，秀敏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让他们直接去医院，他和
妈妈去医院停车场等他们。
在停车场，秀敏很顺利的见到了妈妈和哥哥
老哥：“辛苦了，天成。”
天成：“没事。”
老哥：“秀敏，妈陪你和涛涛进去。我和天成在这儿等你。”
秀敏“好的。”
去病房的路上，妈告诉秀敏，阿君这一会儿让他舅舅拉着去给他妈妈选墓地去了。
墓地离这儿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是哥哥的一个朋友帮忙开车去的。哥哥已经给那个
朋友交待了，不接到哥哥的电话不准回来。所以。秀敏不用担心发生意外。
虽然，秀敏有充足的思想准备，但是见到原来的婆婆时还是心惊肉跳，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会衰老，瘦弱成这样，若她不是还有一层皮包着，就是
一具骷髅啊。
“她是不是死了？”秀敏想到，本能的把涛涛拉到身后，不愿他看见生命垂危的丑
陋，全然忘了带他来的目的。
“是秀敏啊？”坐在床边陪同病人的阿君舅妈先打招呼了。
“是啊，秀敏带涛涛来看看他奶奶。”妈妈回答到。
“涛涛来了，涛涛这么大了。”舅妈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躺在床上的阿君娘：
“你孙子来看你来了。涛涛来了。”
“涛，涛，”那具“尸体”忽然就有了活力，那双枯枝般的手，在空中乱抓。
秀敏牵着涛涛慢慢地向病床移过去。阿君娘的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渐渐就有了亮光。秀
敏的手被她死死地抓住了。就在抓住得那一瞬间，秀敏感觉到她手心的柔软和温热，
让她想起这个曾经当过她婆婆的女人的好来。秀敏的心静下来了：“妈，您还好吧。”
“涛，涛，”阿君娘的嘴里念叨这个名字了。
“涛涛在这儿。”秀敏把涛涛拉到前面。“涛涛喊奶奶。”
“奶奶。”涛涛低声的喊道。声音里透着恐惧。
“没事，涛涛，别害怕。她是个特别善良的奶奶。你小的时候，她最最喜欢你了。
你再大点声叫她一声好吗？”
“奶奶。”涛涛的声音大了一声。
秀敏分明看到一行浑浊的眼泪从阿君娘的眼里流了下来。
“亲家，心里踏实了？涛涛来看你了。”秀敏的妈妈说。
“啊，啊。”阿君娘只能发出这个声音回答。
秀敏站了片刻，和舅妈说了几句话，问了问病人的病情，就把涛涛带出了病房。
秀敏：“害怕了吗？涛涛？”
涛涛：“那个奶奶怎么了？”
秀敏：“她病了，所以就成那样了。”
涛涛：“她怎么那么难看？”
秀敏：“她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可能治不好了。”
涛涛：“那她快死了吗？”
秀敏：“可能吧，不过她要是死了，她也会为涛涛祝福的。因为她喜欢涛涛。”这
是涛涛的一次面对死亡，也是秀敏的第一次。所以秀敏和涛涛一样感到惊恐。
病房里，秀敏的妈妈拿出五百元钱，给舅妈：
“这钱你收好，她要还能吃，就买点她想吃的，余下的就给她交住院费吧。别让她
老头子拿去了。他拿去又要买酒。”
“亲家，你是好人，你家里都是好人。”舅妈说。
“你也是好人。她也亏得有个弟弟和你这个弟媳妇了。”秀敏妈说着，从随身的提
包里拿出件涛涛小时候的衣服：“这是涛涛小时候穿过的。她走的时候放在她边上，
陪她上路。也让她有个念想。”
然后，秀敏妈对病人说：“亲家，你就放心，涛涛好的很。长大了他会记得你的。
你去那边了别忘了保佑他。”
“啊，啊。”阿君娘象是答应了。
秀敏妈出了病房，和秀敏，涛涛一起到了停车场，找到哥哥和天成。
“这么快？”哥哥问。
“不快咋的，那个地方不能呆长了。把涛涛吓着。”妈说，然后妈亲了亲涛涛，问：
“涛，我的乖乖，吓着了吧？”
涛涛：“姥姥，我没事了。”
老妈：“一会儿回家，咱回家去，去去晦气。”
秀敏本来打算不回家了直接回市里。妈妈说：“回去搞艾蒿熏熏。我让你嫂子准备
了。再说天成开了那么久的车，连口水都没有喝。”
按照妈的话，秀敏他们还是回到哥哥家。嫂子果真点了一把艾蒿，妈妈接过来在秀
敏和涛涛的上下晃了几晃，又在自己前后左右绕了绕。然后还给嫂子，说：“好了。
涛涛别怕了。晦气让姥姥给赶跑了，咱们进屋吧。”
秀敏他们歇了一会儿，嫂子给秀敏，天成和涛涛每人做了碗炒年糕。吃完后，秀敏他
们上路回市里。
秀敏一路无语，虽然妈妈帮她去了晦气，但是前婆婆那张憔悴，虚弱的脸在她眼前
挥之不去，她又开始回忆起那个女人的一生：
想到小时候在小巷里看见她被酗酒的丈夫追赶时惊慌逃窜的身影；
想到第一次一准媳妇与她见面时，她因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而手足无措
的样子；
想到涛涛出生时她难得灿烂的笑容；
想到自己和前夫离婚时，带着涛涛离开她时她的泪眼。
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好象是为了受苦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支
撑着她走过了她苦难的一生？
后来秀敏的妈妈告诉秀敏：阿君从墓地回来后，知道秀敏带儿子来过后，马上跑到秀
敏的哥哥家里来闹，说是要儿子。幸亏那是秀敏他们已经走了。
好在哥哥已经有了防范，早给他的当警察的朋友通了气。不一会儿，来了几个警察，
把阿君给赶走了。还警告他，要是再来闹，就把他抓起来。
秀敏的前婆婆在秀敏和涛涛去看她后的第三天就死了。葬礼冷清。阿君在他妈妈的
葬礼完之后，就回到了南方。听阿君的舅妈说，阿君在南边和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女
人同居。只留下阿君的父亲醉醺醺地守着老房子，也许某一天就醉死了。一家人就
这么散了。
(19) 夫妻对话 之二
看前婆婆回来的那天晚上，一个久违的恶梦又回来了。秀敏梦见自己在熙熙攘攘的
人群里，在寻找什么，好象有人冲她跑过来。然后自己也跑起来了，害怕后面的人
追上，总有什么在拦着她的路，急得左冲有突，她拼命地跑，脚想灌了铅一样沉重。
忽然自己被追悼了悬崖边上了，环顾四周无人，心里空落落的：“有人吗？有人吗？”
秀敏想喊，但又喊不出来......
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浑身是汗。秀敏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每次被这个梦吓醒后，看着漆漆的嘿夜，秀敏的心里总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孤独。
那时候，秀敏会胡思乱想，想到最多的就是她的前次婚姻，她的前夫，她的前婆婆，
想到如果自己不走出那个婚姻，自己的命运也许就会象那个懦弱无助的女人一样，
没有人的关爱，没有人分担忧愁，一个人苦苦挣扎在这世上，凄凉无望地过一辈子......
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光顾秀敏的梦，今天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和去见了前婆婆有关？
秀敏在黑暗里睁大眼睛，让自己辨别身在何处？身边的天成依旧沉睡，不知为什么，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秀敏的心里渐渐踏实了。想着现在有这个男人相伴，不会那
样孤独，苦难就让它过去吧.
也许是秀敏的动静惊醒了天成，朦胧中天成问：“你怎么不睡啊？”
“做了个恶梦，吓醒了。”
“还在想涛涛奶奶？”
“嗯。”
天成伸出胳膊，揽过秀敏：“别想了，不是每个女人都象她那样不幸的。我们会好
好过日子的。好好睡觉吧。”
这时秀敏脱口问出了一个许多傻女人爱问的傻问题：“你爱我吗？”
这的确是个傻问题，在秀敏看来，只有那些不自信的，完全依附男人的女人才问这
种弱智的问题。问这个问题无疑是在乞求男人的爱。
可是怎么秀敏也问这个问题了？难道秀敏的脑袋被今天的经历给刺激坏了？
被秀敏这个傻问题惊吓着的还有天成，天成一下子就清醒了，睁着大眼睛看着秀敏：
“你没事吧？”然后摸摸秀敏的头：“没发烧啊？不是胡话啊？难道你偷偷喝酒了，
在说醉话？”
本来秀敏问出那个问题以后，就后悔得无地自容了，一看天成大惊小怪，索性破罐
子破摔起来：
“是个女人都想知道自己的老公爱不爱自己，难道我就不能问？”
天成：“的确出乎意料，我原以为象你这样聪明能干，事事不输于人的大女子是不
会问这种小女人才问的问题的。”
因为清醒了，索性就聊上了：“是 我姐说的，说我们两的结合不是因为爱情，而是
因为需要。我想知道，其实你的条件不错，要找个女人结婚不成问题，为什么那时
候要盯着我？搞得我跟孙悟空似的再怎么跳，也没跳出你这个如来佛的魔爪。”
“让我想想，我好象都忘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天成仰望天花板，苦思
冥想，好象在回忆已经久远的事情：“好象第一次见你，是和你一起喝茶。你接了
涛涛给你打的电话，当时觉得你跟涛涛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脸上的笑容特别好看。
我就心想，是不是当母亲的女人都这么美啊，所以就想再见你。再说那次你好象没
吃饭就走了，我觉得欠你一顿似的。这样就有了第二次。第二次见你好象是一起吃
饭，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要我找家庭老师和保姆，还有可以解决两个人的就
业问题......”
秀敏笑了，那是天成唐突地提出家里还有小儿和老母需要照顾时，秀敏冲口说到：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想要个老婆，而是急需一个保姆一个
家庭教师啊。你该去职业介绍所，找个保姆和家教。即解决了两个人的就业问题和
你家的问题，还不用出卖你妻子的头衔。”
天成还在继续讲：“......你当时的确让我吃惊不小，说真的，要想找个女人结婚。
对我来说不是很难。从前也见过几个，那些女人对我都是温文尔雅，小心翼翼，毕
恭毕敬的。只有你对我那么直率，甚至不留情面。我所接触到的人中间，极少象你
这样的，他们即使不同意我的意见，也会保持面子上的礼貌，而你好象心无城府，
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倒给了我耳目一新的感觉。”
秀敏也想起了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冲突。其实在别人面前，秀敏也是一温文
尔雅的淑女，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小白领，察言观色，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还是懂的。怎么那天就那么放肆？
“你还说我，哪有第二次见面就让人上你家来带小孩，侍候老人的。不怕吓着别人”
秀敏反过来取笑天成。“你应该把你最有魅力的一面展现出来。比如带她去你公
司转一圈啊......”
说实话，秀敏第一次对天成刮目相看导致春心荡漾，是在去年年底他们公司聚餐的时候。
天成陪着秀敏在公司走了一圈。在公司里的天成一副风流倜当，意气风发，胸有成
竹，运筹帷幄，气壮山河气派，完全没有在家里时那种漫不经心，在婆婆面前唯唯
诺诺，经常让秀敏驳得哑口无言的小男人的样子。天成公司的人对秀敏小心翼翼，
毕恭毕敬。秀敏的心中爽呆了。想当年自己当小白领的时候，见到老板娘的时候也
是这么点头哈腰的。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转到我扬眉吐气。回头在看看身边那个男
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便有一种“捡到的石头变成金块的”窃喜。心里暗骂天
玉有眼无珠，天天看见天成在公司这么拽，却不晓得建议他把相亲安排在公司。女
人看见他这么神气，别说他家里就一老娘和小儿，就是再加两只母老虎，也要打破
头嫁给他啊。那时候，秀敏真的就这么想的。
天成接着说：“那时，每次见你你总要给我些惊喜，让我更进一步的了解你，在家里，
你象一个温柔的小妻子；在孩子面前，你是一个善良的母亲；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
时，你是个循循善诱的小老师；辩论时有又象个好斗的小公鸡；发脾气时，又象一
个任性的女孩。每一次有矛盾，你总是那么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
不顾及别的。。。”
是啊，那时候，秀敏对天成抱有偏见，对天成的妈妈抱有偏见，其实不想嫁给天成
的。所以对天成说话时总是肆无忌惮，以刺激他为目的，可是无论秀敏说话再难听，
提出的条件再苛刻，天成总能消化掉，从来没有对秀敏放手，现在想来，那何尝不
是天成的宽容？没有天成的宽容，就没有他们的婚姻。孙悟空跳不出如来的手掌，
不是孙悟空跳得不高不远，而是如来的手掌太大。
天成：“最让我感动的是你对翔瑞的爱护，我那时想，对翔瑞这么好的女人一定不
是坏女人，她任性就任性吧，何况，这种任性我喜欢。”
秀敏：“那你后来后悔过和我结婚吗？”
天成：“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你和我妈发生矛盾的时候，还真有点后悔。觉得你
太厉害，对我妈一点也不宽容，对我也不体谅。不过后来一看，你是对的。我妈那
样的婆婆大概还真的呢这样的媳妇才能对付。我妈是有点欺软怕硬的，你比她厉害，
她才服你。并且你也教会了我：对老人不能一味的容让。宠老人和宠孩子是一个道
理。宠的结果就是把他们惯坏了。惯坏了的老人是很具有破坏力的，她会把我们的
生活破坏得一无是出。我很感激你当时的坚持。也非常庆幸，娶了你当老婆。你聪
明但不耍心机，尖锐但不刻薄。你的真诚和坦率都是我喜欢的。你呢，后悔过吗？开
始的时候我妈也让你和涛涛受了不少委屈，而我又做得不好。”
秀敏：“刚开始是真的后悔了，不过不说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天成：“嗯，我希望我们好好地过。对了，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是想就这样当
家庭妇女，还是再出去工作？”
秀敏：“我还没想好。现在看来，要是我去工作了妈妈在家怎么办？小孩子们怎
么办？请个保姆吧，家里又没有地方住......”
天成：“这些都不重要，妈妈现在不是老得动不了，她白天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孩子
们大了，中午可以在学校吃饭，上学放学可以俩人结伴来回，他们是男孩子，要学
会自立。房子小了咱们可以换个大房子，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我觉得你走到这一
步不容易。为了我，为了家里让你牺牲自己的事业，我未免有点太自私了。原来计
划是让你在家里呆一年的，把家里的事情理顺了再去工作。现在眼看就一年了，所
以我们也要从新规划了。你原来在事业上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明确目标。我原来是想考ACCA国际注册会计师证书的。只是那时候太忙，没
有开始。”
“嗯，是个不错的主意。要是你暂时不去工作的话，就报个班，学习，准备考试吧。”
不知不觉，两人相识一年多了，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秀敏因婆婆的怠慢而冲天
成大光其火，闹着分手。而现在却躺在一张床上甜言蜜语，规划未来。那么明年呢？
后年呢？10 年，20 年......
秀敏忽然抬起身子.很认真地对天成说：“我要你好好爱我，我也要好好爱你。我要
我们好好地过一辈子。”
那夜，秀敏在天成温暖的怀抱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全文完---
累死了，总算发完了，我还是喜欢看完整的故事，不然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惦记着，而且我记性差，追着看，前面看过的总忘，总得一直复习
$送花$
挺有意思，楼主辛苦了
楼主辛苦了$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