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0

每天,都在对谢逊的等待中度过。谢逊的到来,是一天最明亮的时刻。他一定逃了不少课
,有时一天会来几次。叶馨生怕他误了功课,谢逊笑着说:“正好啊,等你出了院,我们
一起补课。”
  “我妈今天告诉我,她去找了徐医生谈我的病情。徐医生明天会对我进行一次评估,
希望他会让我出院。我总有感觉,他似乎更相信我。”
  “如果那样就好,我们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了。但只怕到时候,你又腻烦我了。”

  叶馨知道他在说笑,或者说,在欲擒故纵,便微笑着看他,不发一言,心里说:“傻
瓜,知道这些天我对你的等待和你给我的陪伴,加起来,已够让我牵挂你一辈子了。”忽
然又想起那首歌来,问道:“你这个吞吞吐吐的家伙,还没告诉我那《等、等》的背后,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还是等你出院以后再说吧。生离死别的故事,现在说了,怕影响你的心情。在这里
,你已经很难休息得安稳,不要波动了情绪,反影响了你的评估。”
  “那你说话算数,出院后一定要告诉我。”
  “就像我每天来看你一样,一定会算数的。”
  
  “小叶,先要向你解释清楚,我这次单独给你评估,虽然完全是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
,但还是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你毕竟是滕医生的病人,所以评估后做出的结论,还是要
和他商量。他是个业务顶尖的好医生,我们一起会做出合理的定论。”徐海亭为叶馨倒了
杯矿泉水,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和那杯水一样,平淡无味,不像滕良骏说话那样具有感染
力。
  “你现在是不是还经常琢磨‘405谋杀案’的事?”
  “实话和您说,一点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我越来越觉得,以前对这件事的魂牵梦萦,
完全是历史和神秘传说的一种心理暗示作用。我多少受了影响,至少影响了正常的学习,
但我还是不认为到了精神分裂的地步。”
  “如果让你不久后就出院,你难道不怕成为第十三个受害者?”徐海亭忽然觉得不知
道是不是该相信叶馨的话,这些天,她似乎经历过什么。
  “怕当然是怕的,那种心理暗示作用不会轻易就走开的,但我相信学校会保护好我们
这个寝室,会有周到的安排。”
  “但是据说过去学校也有安全,但还是没能阻挡住,让人有注定难逃的感觉。”
  “我真的不相信任何宿命论,我只相信我有大好的青春,需要珍惜。”
  “在这里的生活还算适应吗?”
  “一开始不是很适应,晚上总是被吵得睡不好,这些天好点了。学校的老师、同学也
常来看我,让我觉得集体的温暖。”
  “你曾提起过的……不知道这么说恰当不恰当……男朋友,叫谢逊的一个男同学,他
有没有来看过你?”
  原本回答得流利自如的叶馨忽然噎住了,要不要说实话呢?刚才那些话,大致都是她
心里的想法,不过稍稍美化了一下。既然学校里传起流言,看来这些医生们也都知道了,
我何必再推波助澜?说不定学校还认为他是导致我“精神问题”的重要因素呢。这时候,
如果说他一天要来好几次,只怕对他对我都有害无益。反正他每次来都是当作见习生或实
习生溜进来的,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于是她又顿了顿,说:“说他是我男朋友,是不大恰当,我住院后,他从来没来看过
我。我想以前对他,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那一阵子压力大,大概就把他的存在夸张了。
其实他只是一个外班的同学,我们没有什么深交。”
  徐海亭见叶馨原本饱满的情绪忽显低落,话却说得有板有眼,知道少女在感情上的波
折难免,尤其在那一段比较特殊的日子。能走出也殊为不易,显然她在努力。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1

“她的回答,自始至终,没有回避含糊的地方,也没有提到任何与事实不符合的地方
,换言之,没有任何类似幻觉的症状。她是个认真、善于思考的小姑娘,她甚至在分析自
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为人理解的行为。”
  “徐医生的意思,她可以出院了?”滕良骏盯着面前叶馨的病历夹,却什么都没看进
去,他还是不理解徐海亭为什么要在叶馨这一病例上和自己唱反调。
  “我还是认为,当初住院,就不是很有必要。她的确有些幻觉,自己也解释不清,但
接受心理咨询应该已足够了。滕医生,你是此道专家,但似乎还没有开始对她进行这方面
的治疗,只是用了药,但显然她已经没有太多需要治疗的必要。”
  他又在开始指摘我治疗的失误吗?滕良骏的怒气开始升腾,但还在竭力克制着:“她
只不过住进来了半个月,用药效果也良好。而我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比她更需要精神治疗
的大有人在,光那个汪阑珊就用去了我不少时间。”
  “关于叶馨,到底是什么决定?”
  “她学校的几位负责学生工作的领导和我谈起,说的都是‘慎重’二字。学校那边也
有压力,毕竟六月十六快到了。”
  “但她更应该属于外面的世界。”
  “徐医生,她还是我的病人,你的这次评估,本来就不是例行的手续。我看,慎重起
见,我还要留她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有必要,六月十六日以后再让她出院。”
  “不客气地说,看来学校方面和滕医生你也相信六月十六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么叶馨当初要查明真相,又有什么太多值得可疑之处?”
  滕良骏顿时愣住了,无言以对,他还很少有无言以对的时候,脸涨得通红,喘息了好
久,才冷冷说:“徐医生,别忘了,那几个你治疗过的大学生,她们最后怎样了?你这些
年,睡得安稳吗?”
  这话出口,方觉太重。果然,一阵刺痛发自胸前,散向肩背,徐海亭忽然捂着胸口,
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慌乱地在口袋里摸索。滕良骏立刻意识到,徐海亭突发了心肌梗塞。

  
  “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听完谢逊的开导安慰,叶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原来滕良骏告诉她,科里最终还是决定让她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她先是有了被愚弄的感
觉,还是谢逊百般抚慰,她才决定听话,保持与医生的合作。
  谢逊走后,叶馨又禁不住为不能出院的事暗暗着恼,想躺在床上睡一下,却不知是不
是因为前思后想得太多了,头又隐隐痛起来。
  住院医生过来为她开了止痛药,可是吃下去后,头痛得反而更厉害了。叶馨只觉脑中
似乎有股不驯之气,冲突激荡不止,又似乎被远处的某个磁场吸引,随时要破脑而去。

  叶馨在床上实在躺不住了,便起身在病房里走动。脚步开始还听使唤,不料走了没多
久,竟似失去了知觉,又不知何时,她已走到了病房门口。
  一名护士怕她到处乱闯,忙跑了过来,见她脸上满布痛苦神色,便问她要去哪里。叶
馨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艰难地摇着头,双脚只顾往外走。那护士知道她现在头痛难忍,
便决定陪她出去转转,也许走动走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会减轻头疼的症状。
  叶馨出了病房,脚步并没有在花园的门口停下,而是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行。那护士又
问:“小叶,你这是去哪里?”
  叶馨满面冷汗,双手紧紧护着头,艰难地说:“我要去……那里。”
  “哪里?”
  “我……也不知道。”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2

 护士心想:还是滕医生谨慎得有道理,这女孩子分明还没有痊愈,怎么能这么早放出医
院。但她同时觉得诧异:叶馨住院后,一直很听话,还从来没有这么异样过。她决定不做
强行阻拦,倒是要看看叶馨究竟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说不定可以为滕医生以后的治疗提供
更多的线索。
  两人穿过大半条走廊,通过了由保安把守的住院部入口。过了那个关口,就属于门诊
和行政大楼。那楼有七层高,底楼和二、三楼都是门诊,四、五楼是治疗室和康复室,再
往上是一些行政部门和高年资医生的办公室。
  叶馨站在门诊部的大厅里,仿佛全未在意身边的人流穿梭,抬头仰望,双眼目光涣散
,嘴唇微启微合,似乎在喃喃自语。那护士有些害怕了,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忙问
道:“小叶,如果你说不准要去哪里,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要去哪里,我能感觉,在……在楼上?”
  “在几楼?”
  “我……不知道,一层层……去找。”叶馨艰难地呼吸着。
  护士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好,我不乘电梯,一层层上楼,你感觉到了,就告诉我
。”
  二楼、三楼、四楼,叶馨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脚步越迈越艰辛,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到了五楼时,叶馨的双眼忽然瞪大,边喘息边说:“在这层,但我们要……快,我有……
不好的……感觉。”
  “往哪里走?”
  叶馨向东侧走廊一指,护士扶定了她,两人快步走去。此刻,叶馨的头痛得越来越剧
烈,仿佛随时都会爆裂,而她似乎在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呼应着,来到这层楼面。

  脚步在一间治疗室前停下。治疗室的门紧闭着,叶馨叫道:“快进去,也许还来得及
!”
  “还来得及什么?”护士看了一眼那治疗室的号码,立刻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她记
得,滕良骏此刻应该正在这里给汪阑珊进行精神分析治疗。
  那护士急忙敲门,另一个护士过来开了门。治疗室分里外两间,里间与外间有门相隔
,医生总是在里间为病人进行精神分析治疗,外间往往坐着辅助治疗的护士。外间的护士
认出叶馨的白色病号服,惊讶不已:“你们来干什么?是约好了的吗?滕医生正在治疗过
程中,不能打扰的。”
  “快,停止……停止治疗!”叶馨忽然高声叫道。
  “你们不要胡闹,精神分析治疗如果突然被打断,是会有很不良的结果。”治疗室的
护士厉声喝道,又埋怨那陪叶馨来的护士:“你也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怎么能听一个
病人的支使?快回去吧!”
  叶馨身边那护士自觉理亏,拉了拉叶馨说:“这里看来很平静,一切正常,我们回去
吧。”
  叶馨猛地挣脱了身边护士的牵拉,扑向里间的门,但任凭叶馨用力拍打,迅速地转动
门把手,但门仍紧闭着。
  两名护士冲上前拉开了叶馨,治疗室的护士向里间叫了声:“对不起了滕医生,有名
精神病人发作了,我们已经将她控制住了。治疗继续吧!”她叫完,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
听,脸色忽然大变,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里面怎么会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立刻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找来钥匙去开里间的门,但那门显然已被反锁,她无法打
开。叶馨叫道:“不要拖了,我们三个人,一起撞!”两名护士对视一眼,觉得似乎没有
更好的办法,三人一起奋力撞向那扇门。
  门开了,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治疗室朝外开的玻璃窗已大开,窗台上站了一个人,正是滕良骏!而汪阑珊却舒
舒服服地靠在精神分析师的沙发椅上,翘着腿,面带微笑地看着窗台上的滕良骏。
  “滕医生!”
  滕良骏似乎被这叫声和刚才破门的响声惊醒,回过身,背对着窗台,面带疑惑地看着
闯入的三人。
  汪阑珊忽然开口了,却是个苍老的男声:“你是不是又舍不得这些浮名俗利了?你觉
得什么时候是个止境呢?做到科主任,做到正主任医师,后来呢?院长吗?然后呢?你这
一路走来,已经做过多少违背自己善良本性的事?改病历、收红包、抄袭论文,还准备这
么走下去吗?”
  “那将是很可悲。”
  “这城市的空气很脏,但相比人的心灵,却很干净。”
  “我应该化在这空气里,至少还能为人们多提供一份呼吸的原料。”
  三个人已看清了这险峻的形势,叶馨和病房来的护士一起上前按住了汪阑珊,叶馨甚
至伸手去捂她的嘴。治疗室的护士缓缓走向窗边,轻声招呼道:“滕医生,你被骗了,你
是真正的医生,你有大好的前途,你下来……”
  “好,我这就下去。”
  那护士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叫,叶馨猛然抬起头,发现窗台上已没有了滕良骏的身影。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4

你和滕医生说话时,是哪个人的人格?”滕良骏坠楼的情景加深了叶馨心头的阴影,死亡
的威胁似乎与日俱增,她又开始梦到了沈卫青坠楼的身影,她知道,无论她抱着什么样的
信仰,有些事似乎无法避免。她的情绪开始向下滑落,每天只有谢逊和母亲的到来让她觉
得生活还有甘甜的滋味,而就在这时,母亲结束了一周的休假,又要上路了。汪阑珊不久
就要被转到重症病房,叶馨想抓住最后这些机会,将围绕着这个老人的神秘气氛化解开。

  “我如果还记得,就不算是多重人格的病症了。你应该知道,多重人格患者对他本身
以外的人格表现是没有记忆,否则,就成了演戏。公安局的人也问过我,却叫我怎么回答
?他们一定也问了你,你怎么会找到了现场?”汪阑珊躺在床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
板,反问叶馨。
  “我当时忽然觉得头痛,那种头痛的感觉,仿佛是被外界的一种力量牵引着,就寻了
过去,一直找到你所在的治疗室,进了里面那间屋子以后,我的头痛就消失了。”叶馨照
实地告诉汪阑珊。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汪阑珊是重重离奇事件的关键人物。
  “我看是滕良骏跳下楼后,你的头痛就没有了。”
  “你不要胡说,我虽不满滕医生对我的诊断和住院决定,但我对他从来没有恶意,他
是个很用功的好医生。”
  “你觉得你对头痛的解释,常理说得通吗?”
  叶馨摇摇头。
  汪阑珊仿佛看在了眼里似的:“你好像越来越像我了,说明你和这个地方有缘,以后
会常来常往的。”
  “我才不要。我想,世界上有些事,就是常理无法解释的,但我不会揪着不放。”

  “口是心非,说是这么说,为什么你还揪着常理无法解释的‘405谋杀案’不放?”

  叶馨这才想起这老太婆能看穿人心,不禁又打了个寒颤:想挖她的心思,是不是飞蛾
扑火?
  “我没有那么可怕,我也为滕良骏的死而难过。我不愿看到任何人死去,包括你。”
汪阑珊试图打断叶馨的沉默,但这话显然起不到太多安慰的作用。
  “你看到过很多人死去吗?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已经亲眼目睹两个人丢了性命。”

  “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很多死人的现场,但我即使看见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也能感受到
死亡的存在。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告诉别人,于是就被送到这里来,身边的人都说我这
种症状是典型的‘见鬼’,是有魔障附体。我当时将信将疑,现在彻底明白,全是一派胡
言。”
  叶馨想起在治疗室的那个场景,汪阑珊可不正像是有“魔障附体”?
  “既然他们说你‘见鬼’,你到底见到没有?他们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你见到的鬼
到底在哪里?”
  汪阑珊忽然从床上直直地挺起身子,将老脸凑到了叶馨面前,仿佛要将她看个透,同
时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脑袋:“他们都在这里。”忽然又将那手指点向叶馨的前额:

  “他们也在这里。”说完,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叶馨一愣,忽然感觉这说法是如此的熟悉。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馨只是想得到汪阑珊的澄清。
  “真的不知道吗?听说过‘鬼迷心窍’的说法吗?听说过‘心里有鬼’的说法吗?”

  “你是说鬼其实并不存在于世界上,但在人的脑子里,在人的心里?”
  “我不会说‘对’,也不会说‘错’。”
  “到底是对还是错?”
  汪阑珊忽然又坐了起来,双手的食指一起指向叶馨的前额:“要我说多少遍?你认为
对也好,错也好,都在这里!”
  
  汪阑珊被转走了,叶馨竟有些怅然若失。是不是再不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了?谢逊
的相伴,母亲的呵护,似乎都未能化解那若即若离的死亡之神,“405谋杀案”仍没有云开
雾散,这汪阑珊似乎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但她疯疯癫癫,本人似乎就是一个偌大的阴影,
能杀人于唇齿之间,让人不敢靠近,更不用说套出什么实实在在的线索。过去那些医大女
生住过医院后,无一能逃脱坠楼的命运,会不会也和她有关?
  叶馨发怔的时候,护士过来告诉她,有人来看她。
  来的是教解剖学的年轻教师章云昆。
  “章老师,那天晚上,我一定连累你了。”叶馨对章云昆的到来微觉惊讶。
  “还好,还好,学校里的确找我谈了话,但你又不是个通缉犯,我可没有做任何违法
的事,所以并没有什么压力。”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希望你好好养病,早日出院。如果你愿意,暑假里可以给
你补补课,争取不要留级。”
  叶馨感激地点点头。
  每一位来看望她的亲人、朋友、师长,都会带给她一份温暖和勇气。
  她回到病房,觉得受了激励,竟捧起解剖学的教材来看。她住进医院时,不相信自己
会长时间受困于此,带了一大堆教材,生怕落下功课。谁知住院后惊心之夜连连,情绪大
起大落,也就此忽略了学习。这还是她头一次拿起课本,因此只看了半个小时,就觉得有
些累了。
  她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想四下走走,休息一下。她走了几步,竟看见病房门口的护
士总办公室里,章云昆正在伏案读着什么。
  护士办公室里唯一值得阅读的就是病历,可他是个教解剖学的老师,怎么能在这里翻
看病历?他看的是谁的病历?
  她觉得章云昆在这里一定和自己有关,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章云昆忽然抬起头,隔
着有机玻璃看见了叶馨,连忙神色慌张地起身出了办公室,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刚才那位姓章的老师,在读谁的病历?他又不是这里的医生,怎么有资格看这里的
病历?”叶馨觉得其中有很大的蹊跷,疾言厉色地问护士们。
  护士们却不以为然,淡淡地说:“他是得到批准的,院长亲自批的条子,他几乎谁的
病历都看。”
  “他是不是也看了我的病历?”
  “我们没有监督他,不知道。”护士们递着眼色,叶馨已大致明白了。
  但他为什么要看自己的病历?
  说不清是为什么,她觉得头顶上的阴影越来越大。她甚至感觉,自己似乎陷在一个很
大的阴谋里,无法自拔,也得不到帮助。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6

第十九章(中)
  “叶馨,有人来看你。”护士们总算有了支走叶馨的机会。
  叶馨万没想到,会客室里坐着的是欧阳倩!
  “小倩,救我出去。”叶馨万没想到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如此凄惶。
  欧阳倩的脸上原本就略显不安,此刻见到叶馨苍白的病号服,未经仔细梳理的长发
,竟哭了出来。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倩也会哭!
  叶馨忽然觉得自己太软弱无能,怎么欧阳倩头一次来看自己,就让她落泪呢?
  “小倩,我不是看错了吧!”叶馨一把抓住欧阳倩的双臂,上上下下地看。欧阳倩
也在做同样的事,泪水仍不争气地挂在腮上。叶馨见欧阳倩大概是因为长期静养的结果
,略略丰满了些,便啧啧夸赞,想冲淡悲戚戚的气氛:“你现在不那么像个小猴儿了,
成了标准美女了。”
  欧阳倩“呸”了一声,立刻恢复了本性:“好个小叶子,一见面就挤兑我,我可是
刚被医生减了刑,就跑来找你了。是不是没想到我来?那你以为是谁来看你了?让我猜
猜,是不是那个谢逊啊?你们‘红字恋人’的传奇真是羡慕死了人。让我再猜猜,是不
是那个教解剖的小老师啊?其实我刚才看见他了,他是不是来看过你?”
  “别提了,本来觉得他挺好的一个人,但刚发现他有点怪,竟会来看我的病历。”
叶馨又蹙起了眉头。
  “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这个人。前些日子可把我闷坏了,听说你被逼住院的时候,
我的‘三阳’还不稳定,恨自己不能来看你,哭了好几回呢。”
  这话说得叶馨眼睛湿湿的:“好了好了,我其实好多了,都是因为当初急着查‘40
5谋杀案’的事,闹得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精神病。不过,我真的获得了不少线索,可是,
又觉得那些线索不过是引我到了一个更大的迷宫,你再不来,我再这样住院住下去,真
的要放弃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一告诉我,一点也不能落下,包括和‘金毛狮王’的情节
。”
  欧阳倩带着即欢喜又沉重的复杂心情走出了精神病总院,看着一地阳光,试图去体
会叶馨在病房里的心情。小叶子坚决不认为自己有精神病,却能保持不错的心态这么久
,仅凭这一点就很难得。
  但小叶子究竟有没有精神病?
  这个念头冒出来,欧阳倩觉得自己该打,怎么能怀疑小叶子的精神状态呢?小叶子
刚才的喜怒哀乐,哪怕是夸张之处都没有,照自己看来,甚至比绝大多数所谓“正常人
”还要正常得多。
  但她知道,江京这个精神病总院是全国闻名的专科医院,决不会轻易出现误诊,更
何况,她听妈妈说,负责小叶子这个病例的是徐海亭和滕良骏两个年富力强的高年资医
师,出差错的机率应该是微乎其微。任何精神病人的精神症状,都不是每时每刻显现的
,也许,刚才只是小叶子神智清醒的一面?
  “欧阳倩!”身后突然有人在叫她。
  一个身材不高的男生走了过来,欧阳倩记得,这人是叶馨的老乡,学校摄影协会的
会长,有个比较怪的名字,对了,叫游书亮。
  “你刚才去看过叶馨吗?”
  “是啊。”欧阳倩略带警惕地看着游书亮,见他穿着白大褂,夹着本教材。
  “她怎么样?”
  “还好啊。”
  游书亮见欧阳倩有点守口如瓶的样子,索性不多问了。说了声再见,去推自行车。
欧阳倩却忍不住了,叫道:“你想知道她怎么样,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我前些天看过她好几次了,我们在这里有见习示教,很方便的。”
  “怎么小叶子一住院,你们这些男生一个比一个跑得勤?不过小叶子是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你们男生积极些完全可以理解。不过奇怪了,既然你前些天看过她,今天怎
么不去呢?”
  游书亮张了张嘴,小眼睛在镜片后狠狠眨巴了几下,终于说:“先声明一下,我和
她绝对只是纯洁的老乡友谊。这样吧,我知道你是叶馨最要好的朋友,和你说实话,我
每次看到她,就会有些难受。”
  “呀,真没有看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为什么会这样?”
  “还用问吗?她住在医院里,环境本来就压抑,偏偏这么久了,她的病却没有一点
起色……”
  “停住,你说什么?她没有起色?我看她压根儿就没有任何问题!告诉我,你凭什
么说她真的有问题?”
  游书亮一愣:“你是不是好久没回学校了?”
  “我得了甲肝,一直在家休息,刚获释,就到这儿来了。”
  “难怪。我最初也不认为叶馨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有些事我实在不愿说,说了
象嚼舌头似的。你回学校问问吧。”
  “学校那么大,上万号人,我问谁啊?”
  “给你个线索是可以的,听说过‘红字恋人’吗?”
  欧阳倩故作不知,皱着眉问:“这么难听,是说你吗?”
  “瞎说。你们这个年级三班有个男生……”
  “哈哈,你被骗住了。我当然知道‘金毛狮王’的。”
  “你就先问问他吧。”
  “谢逊是住这儿吗?”欧阳倩站在臭哄哄的男生宿舍走廊里,一边摇头一边敲着一
间寝室的门。那门并没关,只是她瞥见有人在里面换衣服,只好有礼貌地敲门。
  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狮王’,桃花运又来了。”
  欧阳倩恨恨地念着毛泽东诗词:“‘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到底有
没有谢逊这个人,怎么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闪了出来。欧阳倩见这人剑眉朗目,很帅气的一个
男生,不由暗暗佩服叶馨的眼光:“你就是谢逊吗?”
  “我不是。”
  “那你出来干吗?我可不是来分饭的,你想冒领还没有呢。我找的是谢逊,请那个
叫谢逊的人出来。”欧阳倩提高了嗓门。
  “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
  “你是谁啊?”
  “我叫厉志扬。鉴于谢逊受到的骚扰太多,我负责给他传话。”
  欧阳倩心头一动:这就是小叶子提起的那个冷面小生。看来他和谢逊的关系的确不
一般。
  “我才不在乎你叫什么呢,你到底是谢逊的老婆还是他妈呀?他有多么国色天香啊
?还怕人骚扰?我要和谢逊说话,你叫他出来,我是叶馨的好朋友。”
  厉志扬的双眼顿时圆睁起来,像是要喷出火,盯着欧阳倩说:“好啊,正要找那叫
叶馨算账呢,你们倒送上门来了!那叶馨究竟发了什么精神病?为什么要把谢逊扯上?
连公安局的人都来过了,问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说,叶馨她究竟发了什么精神病?”

  “你才发了精神病呢!”若是寻常的女孩子,被厉志扬这番带着羞辱的大吼大叫,
早就哭得伤心了,亏得是欧阳倩,泪水仍是蠢蠢欲出。她也恶狠狠地回瞪,冷冷地说:
“叶馨是在住院,她也许有误会的地方,所以我才来查清真相,澄清事实,但不和谢逊
谈,怎么能知道呢?不知哪里跑出你这么条得了狂犬病的狗,长那么大的个子,心胸却
那么狭窄,也不容大家把事情谈清楚,就这么乱咬一气!”她又再次提高了声音:“谢
逊,如果你还算个大老爷们儿,就出来把话说清楚。”
  边上有个围观的男生,阴阳怪气地说:“好了,厉大侠也是因为爱之深……”话没
说完,已经被厉志扬冲上去当胸一拳,打得直咳嗽。
  “你这么咄咄逼人的,谁知道是不是不怀好意啊?”一个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男生从
宿舍里走了出来,一副愁眉不展的神色,“我就是谢逊。”
  欧阳倩一见谢逊略显猥琐的样子,失望透了:“你这人什么胆量啊?”
  “能怪我吗?都是因为你那个好朋友叶馨,这一会儿是学生处,一会儿是公安局,
一会儿是校报,一会儿又是广播站,都来审我,拿我做文章,更不用说这一个楼的哥们
儿都拿我开心。我本来成绩就一般,这下可惨了,连教室都不敢去,这要是几门末考不
及格,我就得被勒令退学,到时候我非上你们那405跳楼去,也给这‘405谋杀案’制造
一个‘突变’,死一男的,你说这很有趣吗?”
  欧阳倩也平息了怒气,心想:“这小子还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有点幽默感,倒和叶
馨提到的那个谢逊有点儿像。”她环视一眼围观的男生,厉声道:“都看什么看?怎么
都跟退休老年妇女似的,这么爱管闲事?”厉志扬还算聪明,知道这个时候该同仇敌忾
了,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众人这才一哄而散。
  谢逊摆了摆手说:“进宿舍说吧。”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7

第十九章(下)
  宿舍里另外两个男生识趣地出去踢球了,谢逊和欧阳倩面对面坐着,厉志扬也在谢
逊身边坐了下来。欧阳倩没好气地问:“这里怎么多个第三者啊?到底有你什么事儿?

  厉志扬正待发作,谢逊忙说:“我基本上什么事都和厉志扬说的,我和他彼此之间
没有什么隐秘,放心吧。”
  欧阳倩心想:“天下还有这种人!”开门见山地问:“那好, 我问你,你到底认
识不认识叶馨?”
  “现在,想不认识都难了。这不都称为‘红字恋人’了吗?其实我真的不认识她,
当然以前上大课,对女生评头论足的时候注意过她,长得漂亮,难免要引起注意的。包
括你啊,你们俩跟情侣似的,我们没少用来开玩笑……不扯远了,但可以保证的是,和
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去过无锡吗?宜兴?”
  “没有,那几天我一直在学校,我可以随手抓一大把人证,从江苏来的那两个警察
,就是因此空手而归。”
  “你会唱歌吗?弹钢琴?”
  “干嚎谁不会啊?但我五音不全,上不了台面,钢琴更是一窍不通,连摸都没摸过
。我知道你在问那个歌曲大赛的事,我可真冤,后来好多人骂我,说我报了名不去,浪
费大家的时间。”
  欧阳倩呆呆地坐着,脑中似乎有千万个念头,又似乎空空如也,竟自言自语地说出
声来:“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你。”这些都足以证明叶馨有大量的臆想症状,更
让人心酸的是,这里,有叶馨纯真的爱。
  厉志扬说:“如果你不信,为什么又来问?”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叶馨住院后,你有没有去探望过她?”
  “没有,我不会自找麻烦。”
  谢逊的话像冰柱般敲在欧阳倩的耳中,冷彻入心。她感觉有些晕旋:莫非这些真的
是残酷的现实?叶馨的确出现了幻觉,精神分裂症的典型表现;这幻觉一直延续到现在
,注定了叶馨不可能在短期内出院;叶馨以为拥有了近乎完美的爱情,而现实中和谢逊
素不相识;叶馨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幻觉?会不会正在成为下一个“405谋杀案”的受害者

  奇怪的是叶馨对谢逊的描述真切得让人无法不信,如此生动,莫非叶馨病得很重?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8

该不该相信谢逊的这些矢口否认?
  欧阳倩出了男生宿舍楼,边走边想,不知何时,已到了校学生会门口。
  “没错,早到那次她主持原创歌曲大赛,叶馨就有了些症状。”文娱部长听欧阳倩
问起了“谢逊误场事件”,自然而然想到了叶馨,“是这样的,那天的比赛,开始进行
得很顺利,第五号歌手比赛前,我们发现第六号的谢逊根本不在后台,但报到单上却有
名字,后来发现是叶馨的字迹。当时叶馨也很着急,临时广播了一下,希望那谢逊到后
台报到。
  “那谢逊一直没来,我们等了一阵,台下都开始起哄了,同叶馨合作的薛立洋建议
不等了,继续下面选手的比赛,但叶馨坚持要等,后来竟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台下越来
越乱,险些闹到不可收拾,还是薛立洋灵机一动,抓来台边的另一个文艺骨干唱了两首
卡拉OK,同时让下一个参赛歌手做准备,这才对付了过去。好在那个被抓来顶差的唱功
特棒,学周华健学得极其到位,倒还赢来了不少掌声。再看叶馨,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汪
汪的,人倒清醒了,跟着薛立洋就往台上跑。
  “不过,她之后的主持相当成功,我们几乎忘了她的异样表现。直到评比揭晓,我
才发现大大不妙:她竟追着问我为什么谢逊没获奖。我正要向她解释,她却一下子跑不
见了,我们都忙着收场,也没有再和她多说。她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学生会,先是听说她
父亲病故,后来她又旷课去了无锡,似乎生活中遇到不少困难。”
  “居然会是这样,这么说来,谢逊没说错,他的确没有参加什么比赛。”欧阳倩又
在自言自语。
  文娱部长心想:“这个小丫头比那叶馨没好到哪里去。”忽然又想起一事:“我这
里有那天晚上的录音,因为录音设施就在叶馨和薛立洋两个主持人出台前落脚点的附近
,又只是寻常的外录,所有能接收的信号都应该能录上,说不定有当时在台边的情况,
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听听,只要能帮助她尽快恢复就好了。说实话,我本来还打算让她
做副部长,以后接我的班呢。”
  欧阳倩忙说:“好啊,那就太好了。”
  文娱部长找出一盘磁带,在录音机里“快进”和“倒退”了会儿,放了起来,只听
一片掌声过后,传来了叶馨的声音:“现在请评委打分。另外,我们有个紧急寻人启示
:请参赛歌手谢逊立刻到后台来。”
  大约半分钟后,又是叶馨的声音:“请六号参赛歌手谢逊立刻到后台来!”
  薛立洋和叶馨读完了第五号歌手的得分,叶馨又报:“请六号歌手立刻到后台来,
这是最后一次点名,你的参赛资格将作废。”
  背景里嘘声一片,口哨声此起彼落。只听薛立洋的声音在说:“叶馨,不能这么无
休止地等下去了,让下一名选手上吧。”
  只听叶馨在说:“再等两分钟吧。”
  起哄声更响了。
  忽然,叶馨的声音里有了活力,似乎在质问谁:“原来你会弹吉他,为什么让我借
钢琴,不是白费功夫?”
  立刻传来了薛立洋诧异的声音:“叶馨?你在说什么?你在和谁说话?”
  叶馨似乎叹了口气,焦急地说:“别废话了,快上吧!”
  薛立洋显然有些害怕了:“叶馨,你在说谁废话?谁快上?你没事吧?”接着,传
来了他的招呼声:“我说部长,你来看看,叶馨她……她好像……好像有点……”
  文娱部长的声音在问:“叶馨?叶馨你怎么了?”又吩咐道:“薛立洋,快想想办
法,找人补补场,叶馨可能忙过了头,累坏了,我让她镇定下来再说下面比赛的事。”

  薛立洋立刻招呼道:“庞钧,你来顶一下场,就你最拿手的,周华健。钱雨霞,你
负责一下音乐,我要去圆场。”
  起哄声低下来,只听薛立洋在报幕:“接下来,是学生会为朋友们准备的一个惊喜
:一名歌坛巨星光临我们这个比赛现场!请大家闭上眼睛,听一听,这是谁的歌声?”

  周华健《不愿一个人》的音乐声响起,音色酷似周华健的庞钧唱了起来,台下传来
了女生的尖叫“周华健!”
  音乐的声音很响,盖过了后台这边的说话声,但隐约可以听见文娱部长的招呼:“
叶馨,你可能是准备这大赛太累了,休息一下吧,如果需要去医院,告诉我。”
  “周华健”的两首歌唱罢,掌声雷动,隐约听见薛立洋说:“我一个人去报下面的
。”紧接着,文娱部长叫道:“叶馨,你行吗?不要硬撑!”
  然后是叶馨和薛立洋共同的报幕,叶馨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谈吐间已恢复了初时
的流畅。
  欧阳倩听完,又发了阵呆,直到文娱部长要打电话去医务室,她才醒过来说:“你
不要怕,我好好的,只是在思考。能不能把这盘磁带借我回去听听?”

peak 发表于 2005-6-3 17:58

第二十章(上)
  走出学生会办公室,欧阳倩忽然有了想大哭一场的冲动。虽然证据确凿,她仍是无
法相信,叶馨的确有了精神上的闪失。
  多少年没有这么难受了。不久前得知叶馨住院的消息,不过是震惊和气愤,认为一
定是个误诊,只要她小倩出山,一定能证明叶馨清醒的神志。可是,不过半天的功夫,
心目中的一个天平垂到了不该有份量的一边,而这一切由自己发掘出来,尤为心酸。
  不久前还笑话游书亮变得多愁善感,自己这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小叶子,你为什
么让身边的人都为你感情细腻起来?唯独那可恨的谢逊……
  欧阳倩忽然又想起,会不会叶馨出现对谢逊的幻觉并非是病理性的,而是什么灵异
的现象?记得叶馨说过,她父亲脑死亡后,还到学校来过,甚至留下过一件夹克衫。如
果这夹克衫确有其物,说明叶馨经历的并非完全是幻觉。
  走进405室,正好几位室友都在,见到欧阳倩,都大吃一惊。欧阳倩知道周敏和陈曦
是“捉拿”叶馨的主力,本想说几句奚落的话,但想想两人这样做的客观效果还是帮了
叶馨,便忍住了不说,只牵强地向她们笑了笑,忽然作势要和秦蕾蕾拥抱。秦蕾蕾想到
欧阳倩刚得过甲肝,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要被她传染,吓得叫了起来,宿舍里登时笑
声一片。
  笑声中,却没有叶馨。
  欧阳倩顿时又没了兴致,走到叶馨的铺边,呆呆地站着。
  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叶馨的床上,叠着一件纺绸夹克。
  她将那夹克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这的确是一件普通的男式夹克,当然不会属于一
向穿着得体的叶馨。
  这么说来,叶馨真的见过她父亲的亡灵?否则,这夹克又从何而来?
  唯一的解释是,叶馨的确经历了和非生命的接触。看来,自己多年来对怪力乱神的
偏爱并非毫无道理,而这样的怪事竟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为什么还将信将疑?原来自己确如小叶子所说,是叶公好龙吗?
  这是不是说明叶馨并非是有幻觉,而是看见了寻常人看不见的灵魂?对谢逊的幻觉
也可以这样解释吗?可是谢逊是个存在于现实中的人,叶馨看见的,又是什么?
  叶馨显然不是唯一和非生命接触的人,她讲述的那个写日记的小萧,不是曾和一群
鬼魂共赏交响乐?
  想到“月光社”,欧阳倩立刻决定再去找那个驼背老头。叶馨那晚分明看见冯师傅
被分尸的惨景,但事后被告知,老人家那晚并不在解剖楼工作,而是因为小中风在家休
息。这再次说明叶馨的确有幻觉,叶馨本人也直认不讳,她当时屡受惊吓,已身心俱疲
,很有可能陡然乱了心智。
  冯师傅在解剖教研室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没听说过“月光社”的故事,说不定他
能提供线索,找到“月光社”和“405谋杀案”的关联。但他一直吞吞吐吐,又是为什么

  大门被拍得砰砰响,屋里一阵响动后,门开了一条缝。门里的冯师傅一见门口站着
位一身素白长裙的欧阳倩,叫苦连声,忙不迭地关门,却被欧阳倩眼疾手快,抵住了门
,又推了推,闪身而入。
  欧阳倩一进屋,顿时吃了一惊。冯师傅住在西城区一个旧巷里,三家共住一个院落
,从外面看,这间朝北的低矮平房,墙上红砖已变得灰黑,屋顶上缺檐少瓦,整个房子
似乎随时都会被城建部门夷为平地。但屋里却雅致无比:家具只有寥寥数件,却都是古
旧的西洋式样,雕漆床头、深朱色的枫木大柜、老式自鸣钟,她依稀记得在一些和三、
四十年代有关的电影里见过。墙上挂着两幅油画,欧阳倩不会鉴赏,只知道很典雅。
  引起她注意的,是墙边一条短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唱机。唱机开着盖,放着一张
唱片,从唱机到唱片,纤尘不染,显然不久前还用过。
  “真看不出来,您原来情趣高雅。”欧阳倩啧啧赞叹。
  “你是说我这人乍一看粗俗无比?”冯师傅没好气地应着,仍站在门口,似乎随时
准备送客。
  “您怎么这么敏感啊?没有那个意思。我这人不会说话,您多包涵。”
  “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您前些日子住院,住的是二附院吧。特不巧,我妈是二附院的医生……我知道打
听人隐私不好,打搅您养病也不好,但我没办法,急着需要您帮忙,何况……我知道,
其实您根本没有什么小中风,我看了您的病历了,您硬是在病房赖了几天,做了一堆检
查,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对不对?不过您还是软磨硬泡,要了好几天病假。没错吧?

  “你是不是公安局的,怎么管这么宽?你刚才说的这些,都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
你想怎么样吧?”冯师傅见来者不善,送客之意更坚决。
  “您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请了病假?不是说您不能请病假,而是这个时机很不寻
常。我查了您的病史,非常震惊:您虽然上了年纪,但近二十年来,几乎从来没有生病
请假,这当然和您健康的身体和对工作的热情分不开。唯一的例外是1987年春天,您摔
折了腿,住了一阵医院。腿基本恢复了后,您又因为其它原因请了一个月的假,当时的
症状又多又散,头痛、腹痛、手痛、脚痛、腰酸背痛,好像身上的零件突然都生锈了,
最后的诊断不过是神经官能症,换句话说,根本没病!
  “您这次生病,是二十年里的第二次,为什么六七年都好好的,偏偏在这个时候‘
生病’了呢?而巧就巧在,您住院的第二天,我的好朋友叶馨也住进了精神病院,前一
天的晚上,她竟在您那间准备室里产生了幻觉,看见您正在被……我不说了,说出来怕
吓着您。”欧阳倩觉得颈后凉凉的。
  “说不说随你,想想我是吃哪碗饭的吧。”
  “好吧,我说。她看见您正被电锯分尸!”说这话时,欧阳倩紧紧盯着冯师傅的脸
,想捉出他表情上的蛛丝马迹。但冯师傅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好了,谢谢你这么老远地跑来告诉我。再见吧。”冯师傅正式请欧阳倩出门。
  “我正经事还没有问呢,您能不能再说说‘月光’的事儿?我已经知道讲的是‘月
光社’,但想知道它和‘405谋杀案’究竟有没有关系?”
  “我一个技术员,只管折腾尸体,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月光社’的成员在大约十年内相继坠楼身亡,他们的尸体按照遗嘱,
都捐献给学校解剖教研室,您从五十年代初就在解剖楼里工作,怎么会不知道‘月光社
’?记得我们第一次瞎闯解剖楼,叶馨在迷糊中念出了‘月光’两个字,您为什么神色
大变?您后来的解释实在牵强,我们那时候没留心,竟然被您蒙了。您一定知道好多我
们不知道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首先,我知道的并不多,甚至不如你们知道得多;其次,你们也不应该知道得更
多。还用我多说吗?你看你那个朋友,她知道了不少,但现在怎么样?”
  “但是,只有您的帮助……”
  “我有种感觉,我要再多说什么,只会将她送上绝路,我承担不起这个罪过。你也
不用逼我,我真的不知道‘月光社’和‘405谋杀案’有什么样的关联,我要是知道,第
一个去找的就是公安局,哪里还会等到现在你来问我?哪里还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学
生一个个地过世?”冯师傅越说越激动,眼角竟湿了,显然动了情。
欧阳倩虽然感觉冯师傅还有隐情未说,但今天怕是不会再吐露出来,又不甘心,于是又
问道:“那您告诉我,为什么单单在这个时候称病?”
  冯师傅一怔,想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说:“好,被你缠不过,就告诉你吧。我这
些天不敢上班,是因为被吓的。”

peak 发表于 2005-6-3 18:01

第20章(2)
  “什么,还有什么能吓住您老?”
  “当然,光你就吓我吓得不轻。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标本制作室里干活,
你知道,我晚上干活很少掌灯的。忽然,我听见一阵轻微的门响,好像是楼门被打开了。
我以为又是像你这样的淘气学生,就叫了声:‘谁啊?’却没人答应。我出门看时,只见
那楼门还在摆动着,却并没有人影。
  “第二天,我正干活儿,又听见了门响,这次,我没再吭声,却听见楼门那方向传来
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嗞嗞拉拉的,由远及近,非常恐怖。我壮了胆子,猛地冲出门,却仍
是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楼门在晃,显然有人刚出门。可惜我腿脚不好,等我蹭到门口,外
面鬼影也不见一个。
  “从那以后,这怪声出现了许多次。折腾了几宿,我就有点神经衰弱,整晚上都提心
吊胆的。我怕是因为一个人在解剖楼里呆得久了,产生了幻觉,正好血压又有些高,就编
出这个病来,其实是想休息一下。”`
  欧阳倩心想:这个线索够重要的了,就从这里入手吧。
  怎么还不来?
  会不会是冯师傅在骗我?
  欧阳倩藏身在解剖楼斜对面的灌木丛中,不瞬眼地盯着解剖楼的楼门。她虽然穿着长
袖长裤,身上又喷了防虫药水,但一个小时下来,还是被执着的蚊虫一顿饱餐。她听冯师
傅说,那神秘的来者从楼门出入,她本想在解剖楼里恭候,但一个人,终究有些害怕,不
如在外面先观察一下,以免打草惊蛇,甚至为其所害。
  她正等得焦急,一阵“沙沙”响忽然传来。她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大约是十二点
半左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正从解剖楼南侧走向北门,脚步很缓慢,似乎
不堪重负。快到楼门前,欧阳倩看清楚了,一个瘦高的人,一身黑衣,头上是锥形的连衣
帽,但脸在帽子的遮掩下无法辨认,酷似她在美国恐怖片里常见的那种勾魂使者。那“沙
沙”响似乎是行走时衣裤的摩擦声。奇怪的是,那黑影还半背半拖着一个硕大的黑包,几
乎有两米长,似乎很沉重。
  她忽然想起去年听见冯师傅背尸体的那种脚步声,眼前这黑影看上去腿脚灵便,但显
然也在负重,如果这黑影去的真是解剖实验室,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在那黑包里?
  尸体?尸体的部件?欧阳倩的脑海中现不出其它合理推想。莫非是传说中的嗜尸怪人

  黑衣人果然在楼门前停下,走上台阶,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将门关上。
  要不要跟进去看个究竟?
  依着欧阳倩的性子,一定是要进去看的,但她隐隐觉得这一切诡秘无比,邪意侵人,
不应该轻易涉险。做为一个好侦探,不但要胆大,更要心细。
  但她还是忍不住摸到了楼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果然,她隐隐听见一阵“嗞嗞拉拉
”的响声,正如冯师傅所描述。
  现在推门而入,说不定能一目了然。
  但她有个更好的计划,与其和那黑影在解剖楼里狭路相逢,不如等他出来,跟踪他的
行迹。
  欧阳倩在灌木丛后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楼门再次开启,那黑影拖着黑包走了出来。
看着他转向楼南,欧阳倩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那黑影转到楼南侧,却再没有往前走,而是走上了露天的楼梯

6月6日10:00
  “什么?是章云昆?这怎么可能?”叶馨听欧阳倩讲述完昨晚的发现,飞快地回想着
和他的几次接触,是否有可疑之处,结果出乎意料:章云昆的每次出现,似乎都透着古怪

 
  早在叶馨向章云昆描述过那神奇的人体标本后,两人到了存放标本的小屋,叶馨突然
头痛晕厥,醒来时已是在医务室;不久后叶馨得知父亲亡故的消息,失意中在校园里乱跑
,也是遇见了章云昆;那天去找冯师傅,章云昆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身后;然后是广播
站的惊魂一晚,章云昆出现后,古怪的噪音就消失了;之后自己出现幻觉,看见冯师傅被
分尸的景象,他正在附近。
  莫非,他是这一切的根源?他就是“405谋杀案”的谜底?
  “关键,还是要查清他到底在做什么。”欧阳倩觉得叶馨的联想大有道理,坚定了她
今晚的计划。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查,万一受了伤害怎么办?是不是先和保卫科说一下?”
  “我们目前什么证据都没有,报告上去,反而打草惊蛇。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至少会准备好充足的‘防狼水’。你好好休息,我看出院已经是迟早的事了。”欧阳倩这
样安慰着,但心里难过,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叶馨她对谢逊的发现。怎么说呢?“小叶
子,你的所谓爱情,都是一场幻觉。”或者,“你好像真的有精神分裂。”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章云昆制造的,又怎么解释叶馨对谢逊的幻觉?也许,这只是章云
昆为了搅乱叶馨的神智而设计的幻像。也许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杀人。
  这样的想法在欧阳倩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陪她度过了将近一天,直到她全副武装
地躲在冯师傅的工具橱里。
  她读过许多不入流的“析鬼”书籍,从里面吸取了一些“智慧”,比如说鬼怕动物的
残余,这是为什么狗血在“法术”中如此流行,她推而广之,鬼也一定无法侵入兽皮。于
是她在这个初夏的夜里,上身皮夹克,下身皮裤,头戴皮帽,手戴皮手套,脚踏皮鞋。此
刻,她早已被全身的淋沥大汗浸湿了。皮夹克里有一个采访机和一个照相机,她一只手拿
着手电筒,一只手拿着“防狼水”,随时准备出击。
  夜光电子表显示出十二点半,果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她轻轻推开了橱门,竖耳倾听,“沙沙”声和那“嗞嗞拉拉”声已清晰可闻。是不是
现在就出去窥探一眼?她揿下采访机的录音键,正准备爬出橱门,忽然暗叫不好,“嗞嗞
拉拉”声就响在屋门外!
  她赶忙躲回了工具橱,再仔细听,“嗞拉”声似乎在门口徘徊,好像章云昆正在犹豫
着,是不是要进屋来。
  这样的徘徊足有一分钟,欧阳倩像是度过了整整一年。她暗暗咒骂,这章云昆无论是
人是鬼,都是个优柔寡断的角色。但也许只有这样的角色,才能做得面面俱到,害人于无
形之间,而不会被揭穿。
  终于,那怪声进了屋。
  欧阳倩在心里反复嘱咐着:要镇静,要镇静,我有鬼缘,无论善鬼恶鬼,都不会伤害

peak 发表于 2005-6-3 18:01

但如果来的是人呢?
  她忽然想起冯师傅那晚说过的话:“作孽最多的从来都不是鬼,而是人!”
  她想打开橱门,哪怕就一条缝,窥一下屋里的情景,但她始终得不到机会,因为那“
嗞拉”声似乎径直移向了工具橱。
  原来,他早知道我躲在这里!
  冷汗顺着欧阳倩的脸颊直流到脖颈,呼吸几乎停滞了,她颤抖着抬起了双手,准备好
了战术:一旦橱门被打开,先用手电的强光打在章云昆的眼上,然后开始喷“防狼水  
“嗞拉”声到了橱门外,又开始上上下下地逡巡,仿佛又在犹豫是否要打开橱门。
  欧阳倩已经不知道还能忍受多久这样的煎熬,难道这是章云昆的折磨战术?
  如果是,这战术正在成功,因为欧阳倩感觉大脑似乎在极度地缺氧,自己离崩溃只差
毫厘。
  也许,章云昆将困在橱内的欧阳倩戏耍够了,开始缓缓开启橱门。
  欧阳倩迫不及待地打亮了手电,“防狼剂”随即疾喷而出
  “啊”的一声叫,手电没有照在章云昆的脸上,“防狼剂”也没有喷到章云昆眼中,
辛辣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倒呛得欧阳倩打了个喷嚏。
  手电又亮了,却是照在欧阳倩脸上,章云昆大叫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真
是胡闹,真是胡闹,真把我给吓着了
  欧阳倩听这番叫声毫无恶鬼的气质,只是出自一个受了惊吓的年轻人而已,心里踏实
了许多,借着手电光,看见章云昆站得远远的,双手举着一根长竿,长竿头上垂着一个圆
形的表盘,正是这表盘发出了“嗞嗞拉拉”的声响。
  “你才胡闹呢!你每天半夜都跑来闹什么鬼?”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晚上来……你到底是谁?”章云昆显得比欧阳倩还要诧异。
  到此,欧阳倩凭着自己的“鬼嗅觉”,几乎可以排除章云昆的诡异背景。她正要回答
,屋里的灯忽然开了,将两人又吓了一跳。
  只见冯师傅站在了门口。
  “还好,还没有来晚!”冯师傅松了口气
  欧阳倩一愣,随即明白了:“怎么不晚!章老师要真是坏人恶鬼,我早就没戏了。好
啊,您老可真会算计,给我透了个风,是让我做出头鸟,把章老师揪出来。这都是什么乱
七八糟的?”
  冯师傅冷笑说:“我当然不怕和章老师碰面,只不过章老师早就掌握了我的活动规律
,我在明处,哪里会是对手,所以只有请你这个贼胆大的小姑娘帮忙。章老师,还是你来
解释解释吧,这是在干啥
  章云昆仍盯着欧阳倩:“你这个同学,是
  “我叫欧阳倩,是叶馨的好朋友,前一阵生肝炎,一直在家休息,现在也还没有正式
复课呢。”
  “原来你就是欧阳倩,久仰,难怪……”章云昆若有所思,“看来,你和我一样怀疑
‘405谋杀案’和这解剖楼的关系。”又将目光转向冯师傅。
  冯师傅冷哼了一声:“你看我干什么!我压根儿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还是章老师先
说说,带着这套行头深更半夜在解剖楼里干什么
  章云昆长叹了一声,脸上忽然现出了凄楚之色,垂下头,一言不发了片刻,又抬起头
说:“说来话长,而且这长话还短说不了,尤其对欧阳同学……应该说我有很要紧的话说
。这样吧,你们跟我到办公室去坐坐,咱们慢慢谈。等我讲完了,冯师傅如果有什么补充
,可以敞开说。”
  三人出楼门,拐到楼南,从露天楼梯上了二楼。章云昆将两人让进了那间小办公室,
关上门
  欧阳倩一眼看见了书桌上的一个镜框,里面一张少女的黑白照片,不由轻轻“啊”了
一声。
  “怎么了?”章云昆见欧阳倩神态有异。
  “章老师想要说的话,我可以起个头。”欧阳倩微合双目,薄薄的嘴唇似乎在喃喃自
语,然后说了声“就是这样了”,睁开双眼,直视章云昆:“你桌上的这个美丽女子名叫
倪娜,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对不对?”
  章云昆惊愕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又长吁一声:“可惜,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欧阳倩也垂下了眼:“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我知道,不幸的事发生在1984年
6月16日凌晨,她坠楼身亡。你因此痛不欲生,发誓要查出‘405谋杀案’的真相。你在大
学里就苦苦寻找蛛丝马迹,苦苦回忆那年春天,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差错。”
  章云昆吃惊无比地望着欧阳倩,越想越有些后怕,竟站起身来,指着她问:“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人精。我去年就知道了。”冯师傅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不敢当,只是我的调查工作做得比较细致而已。你和倪娜的关系,是我推测出来的
。我一直对‘405谋杀案’很有兴趣,但没有通天的本领,不能一张张找到‘405谋杀案’
受害女生的个人照片,所以只好利用现有资源。学院的学生办公室里有历届学生的入学合
影,通过学办老师,我从八三级的集体照里认出了倪娜,今天在你桌上又看见,就料想到
你们以前的关系。你至今保存着她的照片,也说明这些年,你一直在苦思冥想。我可以想
象那几年里你受的煎熬。”
  “直到现在也并没减轻,”章云昆的眼圈有些红了。“尤其这些年,每年又总有女生
走上轻生之路。”
  “你对当时有什么样的回忆?”
  “我的记忆中,倪娜在某个深夜独自来过解剖楼,似乎就是从此后行为开始怪异,行
事和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以至后来住进了精神病院。”
  “但你不信鬼,不信邪,对不对?你就是不明白,解剖实验室里不过有些尸体标本,
又会有什么古怪?是不是倪娜就只是个单纯的精神病病例呢。于是你的兴趣转移到了精神
病学上,并在1989年考上了精神病学的硕士研究生,而你的导师,正是治疗过倪娜和另外
几名江医女大学生的徐海亭医生。但当你对几个病例的进一步调查后,发现历来坠楼的女
生,都曾于午夜到过解剖楼,尤其是那几个住过精神病院的女生。你的研究重点就这样又
转移到了解剖室,这是为什么你在两年前获得精神病学的硕士学位后,又开始在解剖教研
室做在职研究生。因为这样便于你调查解剖楼的秘密。只不过,至今为止,你还没有什么
突破。你有精神病学硕士,这总确有其事吧?要不你怎么会得到机会翻看叶馨的病历?希
望我说的其它部分都不是瞎猜。”欧阳倩说完,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照片上倪娜明媚的笑
容,叹了口气。
“冯师傅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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