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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19:56
大家一边嘲笑他的惊慌,一边将头凑过去。
那张照片,照着一堆泥土和砖块,显然是个坍塌的通道。
“奇怪啊……”陈若望喃喃道,“刚才我明明看见这上面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
啊……”不等他想明白,其他人已经将他挤到一边,只剩他一个人皱着眉头,不明白是怎
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看过照片,鲁刚漫不经心地道,“你的相机有夜拍功能,这一定
是我们逃命的时候拍的……咦?”话犹未已,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将照片抢到手中,仔细
地看了起来。
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出这照片的不妥之处。
这张照片上,除了坍塌的通道外,还照到了一样东西,是他们先前乍一看之下所没有
注意的。
那是一个人。
那个人,被泥土和砖块压住了胸部以上的身体,四周散布着红得发黑的血迹,从血的
面积来看,这个人应该已经没救了。
除了血之外,在压住他头部的那一堆东西周围,散落着一些白色的豆腐脑一般的东西
,在这种情形之下,那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个死人!”冯小乐睁大眼睛,惊慌地道,“一定是那个我们要找的游客,我们经
过她身边,居然不知道!”想到他们自己也曾有可能这样死去,她打了个寒噤。
其他人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照片。
陈若望原本被他们挤到一边,见他们神色有异,又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照片。
起初,他也和冯小乐一样,发现了死人,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他发现了让其他所有人都怔住说不出话来的另一件事。
照片上的这个人,他没有被坍塌的通道压住的那一部分身体,穿着的服装,是他们再
熟悉不过的。
红蓝相间的旅行装,独特的造型,是他们一行十人,旅行之前特地到专门的专门的裁
缝店定制的,因为款式很旧,已经移到裁缝的杂货间里,是江欢雅在一大堆准备扔到垃圾
堆里的衣服中淘出来的,当时大家一眼就看中了它那种奇特的造型,一致通过。裁缝对他
们的审美观表示惊异,虽然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为他们做了十套,但是在他们取走衣服的
那天,将那件旧衣服也给了他们,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种衣服,据说是又土又难做,费力不
讨好。
那十件衣服,每人一件,原来的那件样品,被冯小乐的妈妈拿去做了厨房里的工作服
。
据那裁缝说,这样的衣服,除了5年前一支小探险队做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过。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和那支探险小队的人才有这样的衣服。
他们九人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林霖雨还没有进谷,冯小乐的妈妈更在遥远城市中的
某处厨房中。
那么照片上的人,就只能是5年前的探险队员。
让他们震撼说不出话来的,不是因为这个人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而是因为,这个
人是一支探险队的一员——他穿着探险队的服装,这就表示,他是以团队成员的身份出现
在通道之中。
大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人被压在通道中,多半已经死了,那他的那些同伴们
呢?
通道中的黑暗与阴冷,虽然已经离开,也还仿佛就在眼前,他们不知道,一支探险队
被困在里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让他们更加不明白的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分明已经依照地图仔细搜寻过了,甚至
连这张照片也搜了出来,可见搜索绝不是走走过场。
那么其他的探险队员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是在这谷中的其他地方,还是仍旧困在通道之中?是不是在那个迷宫般的洞里,
还有一些通道,是连管理员也不知道的?
大家议论纷纷,不明所以。加之先前陈若望曾见到照片上与此时迥然不同,这件事情
显得颇为奇怪。众人回想今天的遭遇,自从进入那个山洞,就不断遇见诡异的事情,对那
个迷离的洞,既充满好奇,又有些害怕起来。
大家议论一阵,渐渐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陈若望、杨飞、粟诚和鲁刚,坚持要到洞中看个明白,如果能救两个人出来,就更加
是好了;其他的人,则坚决反对,他们的意见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点古怪,不如趁早
抽身,在谷中平安地玩过这几天,再也不要靠近那山洞,以免发生不测。
“但是那些人怎么办?”粟诚道。
“你能肯定那些人一定在山洞里?”江欢雅道,“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连管理员
都找不到他们,我们没有地图,更加不可能了!”
双方激烈争论一番,直争到晚饭已熟,吃过饭,争论仍旧继续,渐渐到了半夜,依旧
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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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19:57
陈若望等人在楼上回想当时情景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满天依旧覆盖
着浓重的乌云,天色却不那么阴暗,一点亮光从乌云背后透出来,能够看得清远处的东西
了。
林霖雨从楼上冲下来,由于四面的窗帘都已经放下,他没有发现外面形势的变化,紊
乱的心情下,他甚至没有发现雨声已经消失了。
楼下大厅的地毯上,留着深深浅浅的水印,是不久前黑暗中惊悸的遗迹。林霖雨紧握
手中已经只剩一小截的蜡烛,独自在幽暗的大厅中,让烛光笼罩着自己,烛光照不到的地
方,仍旧是黑暗。他静静地站了一小会,无来由地,忽然打了个寒噤,有些害怕起来。刚
才的愤懑还没有完全消失,现在的恐惧,却来自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地方。
烛光幽微地辐射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一个人影,飘忽不定地在
沙发边游移,似坐似立,似有似无,看不真切。
“鲁刚?”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从沙发边传来,再看时,那人影又不见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沙发附近,只有冰冷的长木茶几,没有人的影子。
难道是看错了?
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刚才看见的究竟是否人影,抑或只是光影?
而那声叹息,那样轻柔,轻得没有痕迹,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的叹息产生的错觉
。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空气被雨水浸地冰凉,此时仿佛更带了一
丝阴冷之气,自由掌心里盈寸的蜡烛,给了他些许的温暖。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怯懦和惊
恐,然而这种情绪却无法控制,让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在身后有什么东西躲藏着。
越是不敢回头,越是觉得身后有东西,他僵直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既不敢回头,也
不敢朝左右看,只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木茶几。
那是一张非常光滑的茶几,深红色的表面,漆得亮可鉴人,即使是在如此幽暗的烛光
下,林霖雨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烛光的包围下,他的影子在红色茶几上反射出来,使得他整个身影都带了红色,一
圈烛光在四周造成了迷雾般的光圈,他本人在那发射中反而不甚分明,仿佛一个形状不确
定的东西,烛光略一摇晃,那影子也随之变动,在茶几上泛起光与影的奇妙波纹。
他忽然觉得这茶表面的反光,也是如此令人恐惧。
他正要抬起头,从那反光中解脱出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身后有人或者其他
什么东西,那么,这个红色的茶几,是不是也会将那东西反射出来?
他握着蜡烛的手绷得更紧了。
竭力镇定心神,让自己虚到极点的内心略微宁静一些,他遏止住对茶几表面发射的畏
惧,继续看下去,并且看得更加仔细。
仍旧是只有他自己,一个红色的自己。他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在他身后,除了被
茶几染成红色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反射出来。他一点点朝自己的影子靠近,影子也一点点
朝他靠近,不知不觉,他的上半身已经与茶几表面平行,茶几上一个飘忽的自己凝望着他
,那目光也是飘忽的,随着烛影摇动,那个身影的表情,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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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19:58
仔细凝望着那个身影,越看越觉得那其实不是自己。
正在看得入神之时,一缕凉风拂过他的后颈,似乎有个人对他吹了一口气,他浑身一
激灵,猛然回头——
身后什么也没有。
右边的窗帘飞扬起来,风从窗外吹进来,冰凉。
原来是风。
林霖雨提起的心放下了。
他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站起身,将窗帘卷上去,阴天冷冷的光倾入大厅,虽然依旧
昏暗,却看得清周遭的一切了。
他吹熄蜡烛,回想刚才的一切,不由暗暗嘲笑自己——人在恐惧中,连平常极普通的
景象也会变得骇人了。
他又想到楼上那些同伴,他们常常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紧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们心中充满恐惧?
他们在恐惧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十分烦闷,客厅里阴暗的空气仿佛不够他呼吸,他走到窗边
,将头伸出去,伸道雨水洗得清爽透明的空气中,大口呼吸着竹林和泥土潮湿的芳香。随
着新鲜空气涌入肺中的,还有一种轻松的心情。在这别墅里住的这段时间,他的心中充塞
了太多疑问和郁闷,也许他的心,也需要一场这样的雨来彻底的冲洗一下,才能恢复到从
前的单纯明快。
他看看天,看看竹林,再看看地面——地面的泥土潮湿可爱,松软异常,居然已经有
一些毛茸茸的绿草尖从土里冒出来了。
他不由一笑。
当他的目光移到窗户下方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曾经让他的朋友们大为惊恐的东西。
那是一些白色的纸杯,零散地扔在地上,颇为醒目。
他刚刚平静一些的心,又砰砰跳动起来。他抬起脚,从窗口直接跳了出去,站在指杯
面前,低头数了数,一共10个。
看来这就是那些留下每个人指纹,然后又神秘失踪的纸杯。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原来
被人扔在了这里。
他小心地拾起一个纸杯查看——上面没有指纹——每一个纸杯上都没有指纹,那些红
色粉末造成的指印,已经被大雨冲洗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原本认为大家对这纸杯的紧张实在过度,现在看来,他们的紧张,显然是有道理的
。那个黑暗中的神秘人物,果然是为了这些纸杯而出现的。
想到神秘人,他又想起了鲁刚。大家都认为那个神秘人物就是鲁刚,可是他始终不相
信。鲁刚一向是个诚实善良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简直毫无道理—
—如果真有道理,显然还是和他们一直隐瞒着他的那件事有关?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太多遍,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鲁刚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忽然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一阵冷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四面望望,被雨水清洗过的山和树木,都格外清秀,
蝴蝶们一只两只得尝试着在饱含水分的空气中低低飞舞——他们说鲁刚出去散步了,这仍
旧不能让他相信。
正在想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是鲁刚的声音。他蓦然抬首,四处寻找,
四面只有风在吹,没有人的影子。
“鲁刚!”他压抑地喊了起来,不敢太大声,怕被楼上的人们听到,他感觉他们对鲁
刚有些忌讳。
没有回答。
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一阵,隐约听见一阵细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仿佛是什么铁
制的东西在地板上拖动,叮叮铛铛。
他蹲下身,一膝跪地,将耳朵紧贴地面,仔细聆听。
那声音更加清晰地从地下传来,是铁链在地上拖动,还有一个人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
,那人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如果不是贴在地面上,这样的叹息,会被他误以为是风声。
“鲁刚,是你吗?”他紧张地将嘴对准地面,小声道,同时用手敲了敲地面。
别墅墙角那一圈地面铺了一层水泥,敲起来一种空空的声音,看来地面下是空的。
依旧没有人回答。连走动声也没有了,似乎地下那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林
霖雨等了一阵,有点犹豫了。他不确定这个是否的确就是鲁刚,一切都只是推测。
如果不是鲁刚,他又会是谁呢?
虽然那个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林霖雨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从来不知
道别墅底下还有这样一个空间,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这个人,和他们在别墅里遇到的
一系列怪事有关,也是朋友们态度怪异的根源。
找到这个人,也许一切问题就水落石出了。
他坚决地抿了抿嘴,露出倔强的神情。如果他的朋友们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会知
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要找到这个人,首先要找出这个隐藏在别墅地下的空间。这个小问题难不倒林霖雨。
他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面上四处敲打。在别墅外墙角的水泥带,有大约三米长的距离
发出空洞的声音,他用泥土在这个地带作了记号。
然后,他翻身入别墅,对应别墅外记号所指的同一范围内,继续敲打,很容易就确定
了那个秘密空间的大致范围。
确定了范围,要找出入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抬头朝楼上看看,有些奇怪为何其
他人在楼上呆了这么久还不下来。不过这正好为他的寻找创造了便利。他估计了一下那个
地下室的墙壁厚度,在别墅内打量一番,甚至掀开地毯查看了许久。
入口绝对不在大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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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20:00
他又跳到窗外,在地面搜寻了许久。泥土的地面不似水泥地板那么坚硬,敲击起来几
乎没有声音,无从判断地下是不是空的,只有一阵乱找。他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一米多长
的竹枝朝地上乱插,泥地被雨水泡得极为松软,竹枝一插就是一尺多深。
插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将竹枝一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这泥地分明是一个整体,又怎么可能会隐藏着一个出口?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极细微的,在地下走动,铁链拖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
音。
林霖雨跟随那个声音移动的方向,在地面上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
大门口。
走到了这里,铁链一阵哗啦啦响动,又转身往回走。
林霖雨正要再跟随着那人移动,想找出个究竟来,无意中朝门口的地面上看了一眼,
不由怔住了。
门口的地面上,留着一堆凌乱的脚印,泥土被踩得稀烂。
那些脚印,大小和花纹都不一样,看起来是好几个人一同留下的,只是已经被大雨淋
得十分模糊,看不大清楚。
这些脚印提醒他一件事,让他回想起刚才在客厅里看见、但是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猛然推开大门,站在门口朝里一瞧——果然如此,他果然没有记错。
别墅里的地毯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各各朝不同的方向,脚印里都带着泥。这些脚
印,都是大而宽的男生脚印,是林霖雨他们在大雨中从外面带进了泥和水而留下的。
让林霖雨注意的,不是所有的脚印。
别墅内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共有五组脚印:
第一组,是大家早晨从别墅外游玩归来,脚底沾满了半干的泥土,脚尖朝内——这一
组脚印,已经被后来的足迹破坏得差不多了;
第二组,是林霖雨一个人留下的,当时大家都怀疑白笑笑,他出于义愤冲了出去,留
下一组朝外的脚印——也被破坏得几乎看不出来。
第三组,是林霖雨从菜地回来的脚印,已经变得相当模糊。
第四组,是大家正要验证指纹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古怪的声音,六名男生一齐朝门
外冲去所留下的。这一组脚印还十分清晰,但是却被第五组脚印所覆盖了。
在第四组脚印和第五组脚印之间,还有一组脚印,是大家从雨中回到别墅时留下的,
但是这组脚印大多数留在窗边,因为当时一片漆黑,大家多半都是从窗口摸索进来的。只
有一个人是从门口走进来的,这一个人的脚印,也被第五组脚印踏得模糊了。
让他注意的,正是这第五组脚印,虽然也很凌乱、很分散,但是都明显地是朝门口走
来,这些脚印,覆盖在其他脚印之上,也就是说,这些脚印,是最后留下的脚印。
这些脚印沿着不同的路线,从窗边、沙发边、楼梯边,各个不同的方向走来,集中到
门口。
这些脚印集中到门口,却没有互相覆盖,可以清楚地看出,每双脚印都不同,林霖雨
数了数,一共五双。
蝴蝶谷总共六个男生,第五组脚印,是五个人留下的,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独独缺少
他自己的脚印。
这一组脚印,潮湿异常,泥土稀烂地留在脚印中,明显是从雨里沾来的泥土。
林霖雨从大雨中回来之后,不久便独自上楼,没有出门。从脚印来看,其他五名男生
,在他上楼之后,显然又出门了,这就是为什么林霖雨在楼上看见他们时,他们的衣服都
还是那么湿。
他们出去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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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20:00
据他们告诉林霖雨的,鲁刚独自一人出去散步去了,当时林霖雨便觉得这非常不可能
,现在看来,鲁刚确实出门去了,却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如果他是一个人出去,或者是他
先出去其他人再跟出去,他的脚印一定会被覆盖掉。从门口的情况来看,除林霖雨之外的
五名男生,不但是一起出去的,甚至是并排走出去的,门口反正足够宽敞,五个人挤一挤
也是能够通过的——他们的脚印并排显现,互相毫不践踏。
林霖雨感觉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为了不破坏室内的痕迹,
他脱下鞋,光着脚又走了进去。
这些脚印提示了他,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他们怀疑是鲁刚的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全身也已经湿透,应当也会留下脚印。
他仔细地在地面搜寻,努力回忆当时自己的位置。他记得,在黑暗中,他曾经和那个
神秘人迎面撞上。
也就是说,找出他自己当时的位置,就能找到那个人的脚印。
找到他当时的位置并不是很困难,他是从窗口爬进来的,江欢雅她们找到蜡烛之后,
他借着烛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他就在左边最靠近门口的窗边,找到了自己的脚印,与他自己的足迹脚尖对脚
尖,是另外一双脚印。
那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的脚印,当时只有那神秘人曾与他如此接近。
他查看一番那双足迹,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双脚印,并不是属于别人的,而是属于门口第五组脚印中的一双。
这意味着,那个神秘人,的确是在他们六个中间。
找出了这双脚印,要确定神秘人行动的轨迹,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林霖雨对蜡烛亮
起来之后各人的位置记得很清楚,根据这个神秘人的脚印轨迹我,再对照当时各人的位置
,他发现大家的猜疑并没有错。
那个神秘人,果然就是鲁刚。
他忽然觉得极其难过。
这种难过,不仅仅是因为鲁刚是神秘人,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相信谁。
一个鲁刚可以骗他,那么其他人,同样也可以骗他。
他该相信谁?
依稀的铁链声又传来,将他从难过中惊醒。他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寻找地下室的
入口的。
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五组脚印,是通向别墅外的,除了鲁刚之外的其余四名留下足迹的男生,现在在楼
上——他们已经从别墅外回来了,理论上说,应该会有第六组脚印——他们从外面回来的
那组脚印。
但是没有,门前,窗前,没有他预计中的第六组脚印。
这让他兴奋起来。
如果他们既不是从门口,也不是从窗口回到别墅,那么,他们会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林霖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如果他们五个人,出门之后,到了地下室,那么,会不会在地下室里,有一扇门是通
往别墅内的?他们直接从地下室回到别墅,这才没有在门口和窗前留下脚印?
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大可以从别墅内部直接去地下室,为何要走出去呢?
这一点,林霖雨没有想明白。
何况,经过开始的探测,地下室在别墅底下的范围已经被他确定了,他甚至已经断定
,地下室入口,绝对不会在别墅内部。
这样一来,他的想法就前后矛盾了。
到底哪种推测才是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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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k
发表于 2005-6-8 20:01
他一边想,一边在屋内转来转去,直到看见地面上另外一排脚印,这才停了下来。
那一排脚印,在楼梯内侧的阴影里,要不是他这样乱转,恐怕很难发现。这些脚印全
都湿漉漉的,凌乱地叠加在一起,看不清是几个人留下的。
但是有另外的东西,依稀出现在这些脚印之中。
那是几个手印。
这些脚印既潮湿,又泥泞,人的手微微一按上去,就能产生明显的痕迹,虽然这些痕
迹很难辨认,但是在某些部位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的确是人的手印。
这让林霖雨高兴万分。
他一直在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现在这里出现了手印——试想谁会将手按在地毯上呢?
尤其还是按在这样脏的足迹当中。但是如果地下室的入口在这里,情况就不同。假若那个
入口出来并不容易,需要用手攀援,那么这些手指痕迹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低头在这些痕迹附近仔细查看。根据脚印和手印的位置来看,地下室的入口应当就
在楼梯内侧的这个地方——他用手在地面上划了个大致位置,发现就在他划定的这个范围
内,地毯的边缘微微翘起,掀开一看,下面竟然是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生
锈的铁环,这就是地毯为什么翘起来的缘故。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拉住铁环,轻轻朝上
一提,木板便被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方形入口,入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声
音传来:“谁?”
这声音又让林霖雨一震。
这是鲁刚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地方才传来,带着一些沉闷的味道。
“鲁刚!”他喊了一声,不等对方回答,便探头朝内望去。这个入口下有一张简陋的
木梯,他从木梯爬下去,爬了大约有两米深,这才落到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并没有铺上水泥。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大约一平米宽,面
前一条通道直通向前方,隐隐有烛光传来。
“鲁刚!”他又喊了一声。
“小林子!”鲁刚激动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声传来。
林霖雨沿着通道朝烛光的方向走去,通道倾斜朝上,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宽敞地下室。
他这才明白为何先前测量时断定地下室入口不在别墅内,但是入口却又偏偏在别墅内
——这并不矛盾,地下室离地面很近,所以他能够听到鲁刚在室内发出的声音,但是入口
到地下室之间的通道,却是深埋在地面以下两米左右,光靠他用手敲,自然无法探测得到
。
他到了地下室,并没有立即看到鲁刚。
这是个大约有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地面铺着水泥,墙壁也用砖块垒得很结实。四面
墙壁上都帖着一道一道黄色的符咒,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
蜡烛就插在墙上一个小小的托盘里。
而鲁刚,站在墙壁角落里,惊讶而激动得看着他。
林霖雨在地下站定,这才看见鲁刚,一看之下,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鲁刚的手和脚,都被一跟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用大铁钉钉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抚摩着铁链,不敢相信他的朋友们竟
然会这样对待鲁刚。虽然鲁刚就是那个神秘人,但是好歹大家也是同学一场,感情一向很
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鲁刚苦笑一声:“这也怪不得他们。”
当林霖雨在地下室遇见鲁刚的时候,陈若望等人在楼上的过道里,沉湎于回忆之中。
蜡烛已经燃烧将尽,烛光飘扬欲灭,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大家却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现在在这个过道
里,伴随着烛光,听各人用缓慢的语调说他们的亲身经历,恍若隔世。
当时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进洞去看个究竟而激烈争吵,到了半夜,也没有争吵出个结
果。白天在洞里转了许久,大家都很累了,见时间已晚,也就暂停争论,各自回房睡觉去
了。
那张照片,就放在客厅的红色木茶几上,照片上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孤零零的,一个
平面的尸体,没有人理睬。
睡到凌晨时分,他们都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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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20:02
声音是从其中一间房间里传来的,在睡梦中,他们无从辨认是哪间房间,只听到一阵
叹息,一阵哭泣,却又不知究竟是男是女。那声音似有若无,飘荡在夜空中,伴随着风声
,呜呜咽咽,将他们惊醒。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都纷纷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每一间房门都走出一个人,大家虽然被惊醒,还是依旧睡意朦胧,互相看了
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才从梦中醒来,各人只顾着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留意自己身上的变化,现在互
相看见,这才发觉——他们原本是穿着睡衣入睡,旅行装被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或椅子上,
但是半夜醒来,在走廊里,每一张敞开的房门前,所有的人都穿着旅行装,全套装备,甚
至连鞋子都穿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陈若望不解地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
大家都露出疑惑而惊慌的表情。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每个人心里都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九人,加上当时还没有来的林霖雨,一共十人,平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常
常会产生一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意相通的现象,尤其在危险的境地下,这种心意相
通更加明显,有好几次甚至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们总觉得,就在这栋别墅里,小楼上,他们自己身边、面前,最亲近的这些人中间
,有一种诡异的氛围产生了。他们不明白这种情况是如何出现的,那种感觉,萦绕心头,
挥之不去。起先谁也不说,只是疑惑地互相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有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自己——多年的默契,使他们从对方
脸上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令他们浑身都有些发冷,一时都忘了追究旅行装是如何穿在身上
的,与那种奇特的感觉相比较,莫名其妙穿在身上的衣服,倒仿佛不那么重要了。
互相看了一阵,差不多又是同时,他们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数一数人数。这种冲
动毫没来由,但是每个人却忽然觉得,清点人数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点之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他们一共九人,林霖雨当时并没有到。
他们在楼上,一共看到了九个人。
一共九人,看到九人,这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觉得不正常,仿佛不应该是这样的数目。
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大家的头脑都不是十分清醒,理性似乎仍旧在沉睡,只是凭借
一种直觉,让他们围绕人数这个话题,虽然没有说话,却各自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
点到后来,刘莎已经忍不住数出了声:“一、二、三、四………..九……”她数完一
遍,又从头再数一遍,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她机械单调的数数声,就只有每个人剧烈的心
跳回荡在耳膜。
这样的数数,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头大汗。
每个人都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刘莎一起,数着:“一、二、三、四…
…”他们觉得自己和别人的行为都十分怪异,甚至有些恐怖,九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仿
佛一个人的声音,单调而缓慢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谁都知道这样不对头,但是谁都
没有力量停下来。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他们,让他们感受到一些异样的东西,让他们觉得,
人数并没有点清,而如果不点清人数,他们就无法摆脱那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的时候,窗外的风,忽然吹裂了一根数枝,发出“
卡嚓”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令他们蓦然一震,从机械的数数中清醒过来。
他们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一共九个人,林霖雨没有来。
他们数数的时候,并没有数自己。
那就是说,他们应当数到的人数,是八个。但是他们数来数去,除了自己之外,仍旧
是九个人。
这意味着,这楼上,一共有十个人。
谁是第十个人?
他们记得,刚才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
但是他们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看见林霖雨。
那么,为什么会有十个人?
并且每个人都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
这个问题让他们心中一沉,心中泛起的恐惧,在大家脸上表露无疑。
倘若他们不是同时发现这个问题,或许事情不会不变得象后来那样棘手。
或者,倘若刘莎没有发出那样一声惊叫,也许他们就能找出那个多余的人是谁。
但是刘莎惊叫起来了。
她刚刚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并且从其他人脸上也看出了这一点,还没有等
大家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她已经大声道:“怎么多了一个人?”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蓦然一暗,灯光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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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8 20:03
整个走廊陷入黑暗之中,大家不由自主得发出惊叫声。待众人稍稍安定,却又听见一
阵极细的哭泣之声,蜿蜒飘荡于走廊上,如蛛丝般萦绕在众人耳边,凄惨非常。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悸,那声音无从捕捉,也无从躲避,就这样飘忽游荡,在黑暗中轻
轻掠过耳膜,重重揉捏人们心脏。
“大家打开电筒!”杨飞大声道。
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赶紧回房,寻找旅行包,电筒就放在包里。
黑暗中,每个人都一时无法搜寻到自己旅行包的位置。陈若望分明记得自己将旅行包
就放在床边靠窗的地上,但是此时去摸,沿墙根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摸到。其他人也都
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鲁刚在黑暗中大叫:“我的旅行包哪里去了?”
众人的旅行包,仿佛都自己长了脚,跑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但是房间只有这么大,旅行包虽然不在原来的地方,却是谁也没有放弃,仍旧一阵瞎
摸,终于,只听得乱翻乱摸的声音中,穿出轻轻的“咔”的一声,同时传来粟诚欢喜的声
音:“我找到电筒了!”
其他人在黑暗中直起身,朝门外看去,只见漆黑的走廊中,突然有一线微光,虽然不
甚分明,却也能驱赶黑暗,以及由黑暗带来的恐惧。
大家不由欢呼一声。
欢呼声尚未落下,眼前蓦然一亮,灯光又恢复了明亮,整个走廊沐浴在电灯的光芒中
,人们冲出房门,看见走廊中,粟诚举着电筒,呆呆地看着前面。
在粟诚前方,一扇房门仿佛被大风吹动,忽然“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关上的房门内,又传出了幽幽的哭泣声。
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纵使他们再如何胆大,面对这些事情,也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粟诚原本胆子不小,
这时却脸色有点发白,他指着那扇传出哭声的房门,说出了他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在他找到电筒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出去,与大家分享电筒的光芒,因此在
所有人都没有走出房门时,他独自来到了走廊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出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是面朝楼梯口,举着电筒照明。
就在大家纷纷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面对楼梯口的那扇门,也就是现在林霖雨住的那
扇房门,忽然自己动了几下。
那扇房门原本就是敞开的——所有的房门,在众人被奇怪的哭声吵醒出来后,就都是
敞开的——那扇敞开的房门,自己动了几下。
由于门开的方向,正好朝向粟诚站立的地方,所有他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正是这情景,让他心头一颤。
那间房间的门,虽然在来回摇摆,但是,粟诚却分明看见,那间房间里,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他用电筒照着那间房,照得里面清清楚楚,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门,还在无风自动。
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却让粟诚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立即想到,这间房,原本就是为林霖雨预备的,林霖雨还没有来,房间门又是
谁打开的?
他还来不及想到其他,同伴们已经出了房门,就在人们出来的那一刹那,林霖雨的房
门,便如众人所见,自己关上了。
哭声,也就在那个时候从门内传来。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背后掠过。
众人慢慢聚到一起,面对着传出哭声的房间,竟然都没有勇气打开房门看一看。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渐渐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让他们发现的,是走廊里的灯。
他们当初从梦中被惊醒时,大家打开的都是自己房间里的等,走廊里的灯的开关,距
离每间房都有一两米,任何人都必须走出房门才能将灯打开。
而那个时候,大家都站在自己房门口,数着人数,没有任何人离开房门。
走廊里的灯,在那时候也没有亮起来。
但是,从停电到再次来电,走廊里的灯却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
会是谁将灯按亮的呢?
大家首先想到了粟诚,因为是他发现了电筒,其他人在黑暗中是不可能摸到走廊里的
电灯开关的,即使侥幸能摸到,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粟诚摇头否认。
众人再一回想,他们出来看见粟诚的时候,他的确是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根据他找
到电筒和众人出门的时间来推断,他绝对没有足够时间去按亮走廊里的电灯。
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一点,就是那多出来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数出多出一个人来?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人是谁?
还有,是谁在哭泣?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旅行装?
……
无数的疑问提出来,那时候大家虽然害怕,但是因为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人多胆壮
,互相一鼓励,便有了勇气。每个人都觉得,要解开这些迷团,最好的办法,就是冲进那
间关着的房门,看看是谁在里面哭泣。
这么一想,大家也就不再迟疑。粟诚看看大家,其他人朝他点点头,他便握住那房门
的手柄,轻轻一转——房门没有锁,发出“呀”的一声,打开了。
哭声嘎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粟诚将房门打开,人们可以看见,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家都怔住了。
人们冲进那间房,将衣柜门打开,有的人低下头查看床低下和书桌下,所有能藏人的
地方都找遍了,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窗子也紧闭着,从内部闩好了。
那个哭泣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大家正在发怔,哭声,如同遥远的琴音,隐隐从楼下传来。
“怎么回事?”白笑笑小声问。
人们没有回答她。他们互相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他们再没有说什么,仿佛有了默契,一起转身冲出房门,冲到楼下。
他们冲出去的速度非常快,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在楼下,黑暗笼罩着大厅,
粟诚用电筒在大厅里扫射,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杨飞打开楼下的灯——大厅里除了他们九个,再也没有别人。
哭声也消失了。
他们疯狂地搜索大厅里的每一处地方,却发现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从这里逃出
去而不被他们发现。
江欢雅想到了浴室和其他房间——经过搜索,那里面也是空的。
大家是分头搜索的,每个人负责一间房,很快就搜完了。只有冯小乐负责的厨房,因
为她害怕,站在厨房门口,迟迟不敢进去,等大家将其他地方搜完,厨房门还没有被她打
开。
岑宇扬拍了拍冯小乐的肩膀安慰她,自己去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一片触目惊心的颜色夺目而出。
红!
整个厨房,都是红色。
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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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k
发表于 2005-6-8 20:04
厨房的墙壁上,血淋淋的粘稠液体不断朝下滑落,一滴一滴,散发出强烈的腥味。血
水滴到地面上,形成弯曲的细流,在厨房中央的地板上,汇聚成一个鲜红的血潭。
血潭上,清楚地映出众人惊恐变形的容颜。
众人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慌忙从门边退开,远离了厨房,才稍觉安心。
直到远离厨房,在沙发上落定,他们才发觉,厨房门口的地面上,躺着几具美丽的小
尸体。
那是蝴蝶,是蝴蝶谷赖以成名、花朵般艳丽的飞舞精灵,一共九只,躺在地上,静悄
悄,失去了生命。
从厨房敞开的门口,依旧透出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血光,红艳艳地照着门口的地面,
大家一时都不敢再朝那个方向看,挤坐在沙发上,安慰着狂跳的心脏。
“啊!”又是一声尖叫,吓得众人惊跳起来,待得站定,才发觉惊叫声来自冯小乐。
冯小乐惊恐地盯着面前的茶几,面色煞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指着茶几
上的什么东西,双唇微微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东西。
茶几上原本放着他们在防空洞内不小心拍下的那张照片,现在却多了几张。
多了九张。
一共十张照片,放在茶几上,排列成整齐的一行,茶几上反射出淡淡的红光。每张照
片的内容,都仿佛是第一张照片的克隆,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姿势,照片上的人都是那样
僵卧死静。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张照片上的背景是那个不见光的防空洞,死者的头被压在大石头
下,看不清面容,四周有着粘稠的血液;而其他九张新出现的照片上,背景是不同的房间
,九个人,九个不同的房间,每个人的头,都被自己的枕头压在下面,看不出是谁,而洁
净的床单上,只有光的阴影,一丝血迹也无。
大家看得心头一颤,各自勉力对照照片上的房间,来辨认哪一张是自己。但是无论他
们怎么看,所有的房间布局都一样,照片上只照出床和枕头,实在不知哪张照片是谁。
这让他们想起在被惊醒之前做的一个梦。
那个梦,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内容大同小异,但是谁也不敢先说出来——如果不
是发生了这一连串怪异的事情,或者说,如果不是这九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照片,对他们来
说,无论梦境如何古怪,也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们还不至于被一个梦所吓到——然而
照片出现了,走廊里多了一个人,一切仿佛都与那个梦惊人的相似。
白笑笑首先说出了那个梦。她直直地看着那些照片,又颤抖着回头看看还没有关上的
厨房门,那里似乎正有血液流出,甚至能听到血一滴滴滴落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梦,”她颤声道,面色苍白如纸,她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听到她说到一
个“梦”字时,已经全身绷紧,面色大变,“那个梦,”她继续说道,“非常奇怪。我看
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带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它走,我问它是谁,它却反过来问
我——‘我是谁,我是不是你?’——我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再问,它却带着
我,一路走下来,走到茶几前——在梦里,茶几上并没有照片,一张也没有,只有一张白
纸……”她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正待继续说,杨飞已经接过话头,缓缓说道:“那张
白纸上,是一道选择题,一共九个选项。”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纷纷点头——白笑笑和杨飞的梦境,和其他人所做的梦,几乎一
模一样。
他们每个人在梦里,都经过同样的过程,见到了茶几上的白纸。纸上的选择题,是一
个在当时让他们非常困惑的问题——“你们中间死的是谁?”
在梦里,他们只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再一看答案,竟然就是他们九人的名字。
他们的第一个反映,就是离开这里,但是那个模糊的影子在旁边说道:“必须选择一
个。”
奇怪的是,他们听了那个影子的话,竟然都觉得确实有必要选择一个。
他们当时头脑一阵混乱,随手在纸上划了一道,也不记得选的是谁,接下来的梦境也
变得模糊,毫无印象。
现在,面对这些照片,逐一回想,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照片上死的是谁?
其他九张新的照片姑且不论,那个梦也暂且抛在一边,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在防空
洞里拍的照片上,死的人真的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吗?
他们凭什么这样断定?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在那个狭小的通道里,如果说有一个人和他们在一起而又不被他
们发现,那实在太荒谬。
他们之所以会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个人并非来自他们中间,是因为他们从不相信世界上
有鬼,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中间会有人死去。
假如,世界上果然有鬼存在,假如,那个死去的人,就是来自他们九人中间,那么…
…
他们讨论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比鬼好看不了多少,刘莎和冯小乐将自己缩
成一团,大声道:“求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想了,这太可怕了。”
这的确是太可怕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是谁,是不是就坐在自己身边,甚至,是不是就是自己
?
这种想法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不是鬼,我们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陈若望喃喃道。
这一切都如此古怪,超出他们的常识和想象,如果没有鬼,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们原本紧靠在一起,在这个离奇恐怖的夜晚,在厨房血色背景之下,在九张古怪出
现的照片前,似乎只有彼此依靠,才能让他们感觉到安全——然而现在这种安全的感觉被
彻底打破,他们不知道,九个人中间,谁才是死去的那一个,是不是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
朋友。
他们忽然不敢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有一种牢固的纽带,就这样绷断了,每个人心中一紧,又一紧,紧得连心脏都仿佛要
绷裂了。
“不是,一定不是我们中间的人死了!”杨飞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他拿起那张
照片,仔细观看,想要找出死者不是他们中间某人的依据。
但是结果却让他全身一颤,他的手几乎捏不住薄薄的照片,那张照片在他冰冷的手指
间,象风中树叶般抖动。
“怎么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其他人嘴唇发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着他—
—看他的神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每个人心里当时都产生了一个令他们汗颜的想法——看杨飞如此震惊,莫非死者竟然
就是他自己?
这个想法,竟然让他们心中微微一喜,又微微一痛,还有实实在在的恐惧。
每个人都忽然离开了杨飞身边,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夜色与灯光包围成的虚空。
如果杨飞是鬼,那么应该如何对付他?大家心中各自琢磨,急切间却找不到答案。
“这个人,”杨飞的声音虚弱无力,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变化,只因为他自己内心
已经翻江倒海,他苦笑着朝众人走过来,其他人不由后退一步,他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警
惕和疏远,将照片放在茶几上,指着照片中人的身体道,“这个人,果然是我们中的一个
。”
他的话,令大家的猜想变为现实,众人又是一抖,纷纷低头朝照片看去。
照片上,杨飞手指的地方,是衣服上一处细小的刺绣,在这么小的照片上,不仔细看
,那刺绣很容易被忽略掉。
每个人的心中一凉——再也不用怀疑,死者就在他们中间。
因为那个刺绣,刺的是“2004”几个阿拉伯数字,以纪念他们在2004年的探险。
可以想象,五年前的探险队,无论服装和他们的如何相似,也绝不会在衣服上刺上“
2004”几个字,因为那个时候,距离“2004”,还有5年。
他们不由自主地抬手看自己的胳膊肘——刺绣就在那里,2004。
死者
peak
发表于 2005-6-8 20:05
他们互相看看,又赶紧低下头,竟不敢再有目光上的接触。
目光的距离如果有一米,那么心的距离,又有多远?深渊一瞬间形成,咫尺天涯,原
来就是这个意思——近在身旁的人,心思却如在远方的云雾里,不知他是人还是鬼;近在
胸腔的心脏,也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究竟是跳、还是停?
谁也不敢想,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
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大家默默起身,那几张照片,被杨飞收了起来。
“大家睡去吧。”陈若望低声道。无数迷团没有解开,无穷疑云荡漾在胸中,但是每
个人都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竟然都没有心思细细去考虑这些事情。
他们原本应当是要细细考虑的,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们经过厨房的时候,才想起厨房里还有一室血迹未曾消去。依照他们的本意,是很
想仔细勘探一下现场再洗去,但是大家心中实在已经紧张虚弱到了极点,再也没有力量来
思考,也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可怕的红色。
几乎是闭着眼睛,陈若望、杨飞和粟诚用大桶大桶的水将厨房冲得一干二净,什么痕
迹也没有留下。
他们茫然上楼,进入房间之前,都有些迟疑,心中充满畏惧,不知道又会碰到什么事
情。
在走廊中,大家又一次互相看看,目光却和以前有了不同含义,似乎是询问,却又充
满戒备。
每个人心里都忽然感到无比悲哀。
“我们明天就走!”粟诚低声道。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吁了一口气。
离开,是那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无论死去的是谁,他们其实都不想知道,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栋别墅,想到人群中去
——也许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们会将这件事慢慢忘记。
在外面的世界里,有精彩的生活等着他们,那时候,即使是死去的人,也会被五光十
色的世界所吸引,即使已经死去,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封闭在小小的峡谷里,吓唬无辜的
人们。
他们心头,都十分疑惑,不知道那些怪事是怎样发生的,不知道,制造这些怪事的死
者,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们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如果一个人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实在是
太可悲也太可怕了。
可是这许多疑问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决定第二天就走,大家仿佛都放下了心头
的大石头。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们没有想到,第二天的太阳,依旧那么灿烂光明。因为心中有了疑惑,谁也不敢走
到阳光底下,甚至不敢掀起窗帘。
他们害怕自己在阳光下没有影子。
他们害怕,忽然看见昔日的朋友,在阳光照射下变成烟雾。
他们拒绝揭开答案——虽然答案就在阳光下。
林霖雨来之前,大家已经预先商量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决定,一半是
出于保护他们自己,一半也是出于一种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境——在那个时候,朋友
间的友谊已经被疑云阻隔,唯一能让他们感受到往日温情的,恐怕也只有不知情的林霖雨
了。
当林霖雨对他们如此害怕阳光感到疑惑时,大家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江欢雅和
冯小乐喜欢看恐怖故事,急切间便用故事中的情节,编造了一个闹鬼的故事。
也幸好林霖雨对他们十分信任,并没有多怀疑就相信了。
原本事情到这里都还算顺利,鬼魂的阴影虽然破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但是这种伤害
还不深刻,仅仅是一种揣测,一种疑惑。如果事情能如他们所愿的发展,如果他们能够尽
快离开蝴蝶谷,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景象。
也许友情会在人群中恢复。
然而事情的发展脱离了轨道,阳光消失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仅带走了他们所
畏惧的阳光,也冲垮了他们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在与世隔绝的封闭空间里,恐惧真正地开始了。
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情,他们互相猜疑,互相提防,而林霖雨对所发生的一切毫不
知情,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为朋友之间的猜疑而痛苦伤心,却依旧什么也不敢说。
对所有的人来说,林霖雨的友谊,不仅仅是疑云密布的别墅里唯一的安慰,也是往日
美好心境的唯一痕迹。
因为珍重,反而处处制肘,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终于连林霖雨的信任,也渐渐流失
了。
他们怀疑陈若望,怀疑白笑笑,怀疑鲁刚,那些被他们怀疑的人,心里又何尝不曾怀
疑过自己?
而不久前在漆黑的客厅里所发生的事件,使他们终于可以确定,那个他们一直不知道
是谁的人,就是鲁刚。
对鲁刚的怀疑显然激怒了林霖雨,所以他独自上了楼,没有听见其他人对鲁刚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