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37 发表于 2006-5-15 08:40

“《茉莉花》就是我们民族送葬的歌,不过都是非正常死亡的情况下,才用这首歌。”张晓晓和花伟博在一家叫做“青花瓷”的茶座,两人面前一壶普洱茶,一捧薯条。
“我和我哥张保国都不是汉人,都是少数民族,派花族,张晓晓和张保国都是我们的汉族名字。”
“你们原来叫什么?”
“我本名依南庄,我哥本名也休斗。“依”在族语里表示女性,“南”是我母亲的名字,“庄”是我的名字,表示一种花。我哥名字,“也”是本名,“休”是父名,“斗”是祖父名。”
花伟博张了张嘴,完全无法理解少数民族复杂的取名方式。
“我们的《茉莉花》,大意是这样的——花最美时凋零,鸟飞最高时坠落。所有我们那么珍爱的啊,好像全都烟消云散。
花上的露珠呵,朝出即逝,可次日又会落下,人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但是,我的亲人啊,死亡是人人都要经历的,你不过先去一步。
花最美的时候凋零,我们记住花最美的样子,鸟飞最高时坠落,我们把曾经的雄姿收在记忆深处……”
接着,张晓晓用一种古怪的语言,轻轻唱起了这首葬歌——变种《茉莉花》。
“你怎么会知道,哪盘带子在我哪里的呢?”
“凌师傅告诉我,只有你最近问起过这盘带子。”
“凌师傅是什么人?”
张晓晓舔了舔嘴唇。
“凌师傅什么人也不是,只不过在《生活在线》呆得时间久了,看到过太多的东西,所以有些事,他知道怎样做比较好。”
花伟博哼了一声,仍为自己当初被骗不快。
“你还真不要不服气。你看胖子的事……”
张晓晓表明自己就是张保国的妹妹时,问花伟博99年12月21号的播出带到哪里去了。花伟博后来为张晓晓去找这盘带子,结果发现带子不见了。两人不声不响,在大办公室翻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发现,带子在办公室负责发送的、“魏师傅”整理的、胖子的遗物里!
花伟博完全不知道带子是什么时候跑到胖子哪里去的。
胖子平时确实有翻别人抽屉的习惯,因为记者工作不固定,有时会干得很迟,他会翻别人抽屉找吃的。
没人知道,胖子在这盘带子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花伟博只知道杨建一再声称,原来死的应该是他,胖子不知道什么缘故,顶替了他。
“这带子,到底怎么回事?”花伟博问。
张晓晓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要从我哥哥张保国说起。”
服务员过来添水,花伟博和张晓晓都中断了说话。
有那么一会儿,花伟博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曾经和朱训这样“密谋”过,同样的气氛、同样的话题、同样的语气、两人同样的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在事实面前不得不相信的同样的表情……
“我的哥哥张保国也是记者,最早,应该这样说,最早就是从‘生活在线’发家的,然后他离开了‘生活在线’,去了更有影响力的媒体,一步一步,最后甚至成为‘无国界记者组织’在中国的研究员,他发表了一系列非常有影响力的稿子……”
花伟博在脑子里仔细的想,却想不出有这么一个著名的记者。
“比如……”
张晓晓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新闻事件,花伟博才恍然大悟。
“原来都是他写的,厉害厉害。但我们节目出过这么有名的人,怎么从没听领导们提过呢?”
张晓晓摇了摇头。
“我哥尽管才华横溢,但个性太强,有时一意孤行,从领导的角度来说,确实不算好员工。他最后离开《生活在线》,就是和领导层矛盾太深,闹得极不堪,可以说是成了仇家。”
“领导们知道你是张保国的妹妹么?”
张晓晓点了点头。
“领导们知道,聊天的时候,还告诉过我不少我哥当初的‘逸事’。”
张晓晓脸上浮起了笑容。
“当年主要矛盾是什么?”
张晓晓说:“主要矛盾是我哥做的稿子,越来越不适合《生活在线》这种偏向电视杂志类的新闻栏目了,太沉重。而且,据说由于他当初发家的那条片子,争议太大,给栏目和他自己都带来了太重的压力……”
花伟博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一直认为包罗万象、没什么框框的《生活在线》,居然也会有觉得过于沉重的稿子。
“他现在在那个媒体啊?我想看看,什么稿子《生活在线》都会觉得‘过于沉重’。”
张晓晓看了花伟博一眼,说:“他老早就不再任何媒体了,他太散漫,受不了任何约束,他失踪前是自由撰稿人……他失踪整整三年了。”
“失踪了?”
花伟博想起那个左边脸颊上,一个小小酒窝的薛萍萍。
“那时,我还在读研,每个月,他都会和我通一次电话,问问学习、生活什么的,他就我一个妹妹。但突然有一天,我想起来我哥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细细一算,居然有近5个月了。然后我就给他打,可手机关机,他租的地方,固定电话也没人接。我找过去,发现他租的房子,人已经变了。找到房东,房东说,正要找我们呢,说我哥不告而别,欠了她三个多月的房租。我说,这是失踪了啊,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管,把房子收拾了,又租给别人呢?后来闹,110也来了。那女房东,真是……”
张晓晓摇了摇头。
“真是泼妇!无论怎么说,最后我补足了她三个月的房租,她才把我哥留下来的东西还给我。但值钱的都没了,包括我哥的一部相机。最后警察连哄带吓,我又给了一笔什么‘损失费’,她才把东西全还给我。又在警察的恐吓下,复述了发现我哥失踪时,是什么情况。问她为什么不报案,她说因为怕麻烦,而且影响她租房子!”
张晓晓叹了口气。
“我哥失踪的疑点很多。据……”迟疑了下,张晓晓说道:“房东说”——她还是不习惯骂人泼妇“我哥就好像下楼去买了瓶水,然后就没回来了。书桌上灯一直开着,灯下还有写到一半的一篇稿子……”
“警察说什么?”
“警察能说什么?发现的时间隔得太久了,线索太少,我们一直在追查……其实他们怀疑,我哥是被黑道的人灭了,因为他那时正在做一条揭黑的选题。但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另有原因,而且不是简单的原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我就是知道。所以一毕业后,我就想办法来到了我哥当年入道的《生活在线》,我想顺着我哥的脚步走一遍,我想看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而这盘99年12月21日的播出带里记载的,就是我哥当年‘发家’的片子。”
张晓晓把手里的播出带举给花伟博看。
“你要这盘带子,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在你身上了,发生了什么事?另外,你知道这篇带子里,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这里面,我哥做的那条稿子,不知被什么人洗掉了,而我一问知道的人,他们就总是跟我说什么‘为尊者讳’,叫我不要问……”
花伟博沉默了好一会,眼前不停的闪过一个蹒跚的背影,一个杵到眼前的黑色的深邃的摄像机镜头,花伟博说:“你哥拿着摄像机,跟在一个垂死的,需要急救的人后面,拍摄了整整半个多小时,你哥没有叫救护车,你哥看着这人挣扎求生自己去医院,看着这个人迷了路,然后看着这个人死在路边……而你哥那条片子的主题,应该是反映社会上人们的冷漠……”
花伟博全身激动的抖了起来,那人临死前的绝望、愤怒、不甘和困惑,再次猛烈的撞击着花伟博脆弱的神经。

192837 发表于 2006-5-15 08:41

从“派力奥”巡逻车上跳下来,戴剑华对车里挥了挥手。
路上碰到的熟人,就搭了一段便车。
市公安局像所有实权单位一样,占地庞大,建筑采用民国风格,庄严、敦实,就连大门也非常大,两边站着威风凛凛的岗哨,而不是坐着看门的小老头。
戴剑华急冲冲的进大门,往自己办公室走。脑海里还在翻来覆去的琢磨着法医徐敏的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告诉你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起案件不是5• 23系列凶杀案的延续。坏消息是,你又多了一起凶杀案要破了。”
系列凶杀案已根据案发日期定名为“5•23系列凶杀案”,徐敏医生推断出凶手是右手使用凶器,而最新的一起凶杀,凶手是左撇子。
然而,真不是5•23凶杀案的延续么?难道自己的辖区,一下就出现两个变态杀手?
一样干净利落的手法,一样不留痕迹的现场,一样毫不掩饰尸体的作风,甚至……现场带给自己的感觉都一样。
不同的凶杀现场,总有不同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是凶手留在现场的气息?还是凶手通过凶杀现场,留给别人的印象?说不上来,一般极有阅历的老刑警才有——比如碎尸现场。
碎尸现场给普通人的感觉是凶残,有一年戴剑华参与侦查的碎尸现场,甚至在尸块上发现手撕和牙咬得痕迹。但这种现场,给戴剑华这种老刑警的感觉,是凶手极度的恐慌、害怕。像什么煮尸案、埋尸案、焚尸案甚至食尸案,都能明显感觉到凶手害怕自己暴露于阳光之下的极度恐慌,以及凶手行凶后,内心的极大压力。
另外在现场经常能感觉到的,还有凶手的怒火,一次一起锤杀案,凶手一气杀了五人,戴剑华仿佛能透过现场,仍感觉到凶手无边的怒火。
有这些感觉的案子都比较好破,因为会发现很多线索。
而现场让人感觉到冷冰冰的理智的案子,则极难办。那都是谋杀!而且凶手往往还不是初犯。
戴剑华做了这么多年刑警,仍然想不出,什么样的矛盾,才能让人做出谋杀这种事。蓄意的、耐心的、慢慢地,去杀害一个生活在自己身边的活生生的人,时间漫长,有的甚至会花上好几年!
戴剑华问过一个女凶手,这漂亮文静的女凶手毒杀了身边五六个人,才被怀疑,抓到的。她说起自己谋杀的原因,居然全是生活琐事,什么谁谁谁经常说她的坏话了,谁谁谁有意给她使绊子了,谁谁谁理谁谁谁,不理她了,有意孤立她了……
戴剑华当时觉得,自己对人性真是相当无知。
但这种案子,戴剑华25年的刑警生涯,只遇到过四五次。
而5•23系列凶杀案,和其后的又一起凶杀案,现场给戴剑华的感觉非常奇特,戴剑华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就是“安详”,如果非要再确切一些,还可以补充一个词,“有条不紊”。
现场透露给戴剑华的气息,感觉不到一点凶杀现场的凶手的紧张、后悔和巨大的身心压力。好像一个从事正当职业的工人,“有条不紊”的干完活,收拾好工具,心满意足地带着成就感离开了。另外,感觉出这工人对工作很自豪。现场充满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明明做好了,还要锦上添花一下,要做的比好还要好一点,像高明的工匠,做好产品,还要玩弄玩弄技巧,给产品镀层金。
而现场透露出的另一股气息,则让戴剑华有点不寒而栗。工人意犹未精,工作还远没结束……
戴剑华把办公室的门一推,里面只有两三个文员在。
“其它人呢?”
“张姐带出去排查凶手了?”一个负责档案处理的文员答到。
又是张扬!戴剑华眉毛一挑,想想和这几个人发作屁用没有。就硬压了下去。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给顶头上司拨电话。
“田处,现在重案组到底我是组长还是张扬是组长?”
“怎么了?戴大,”戴剑华即是重案组组长,也是刑警大队大队长。“又和张扬闹矛盾了?”
“她把我的人都带走了,你叫我怎么破案?”
“哦,这个啊,这个我知道,她是带人去排查了,这种事么,本来就是程序上的,是人都会做,你就当锻炼锻炼她们了。你么,戴大,这些程序上的东西,就不要自己操心了,她也是带你分忧啊,你就负责思考,你是大脑!她们么,做做简单的事,给你的思考补充材料,让你找到开造性的破案方法。而且,你要是马上要人,给张扬打电话,她还敢不回来?”
挂了电话,戴剑华满腹牢骚、摔东打西地做到了办公室电脑面前。
这张扬是步步紧逼,越来越嚣张了,偏偏还让人发作不起来。
戴剑华打开电脑,上了网,去前两天发现的一个专门讨论刀的bbs。
也好,让他们白费功夫也好,这几起案子靠排查和被害人有厉害关系的人,就能破案么?这几个受害者来自不同的生活层面,有着不同的生活圈子,完全没交集,戴剑华越来越觉得,这几起案子,根本就是传说中的,无特定目标谋杀。凶手的目的就是杀人本身。
戴剑华觉得,破案的唯一线索,就是凶手使用的凶器。
法医徐敏说过:“凶手的凶器非常专业,不是普通人弄得到的。”
网页上,三个美术大字“一斩堂”,一闪一闪的。
鼠标在上面轻轻一点,戴剑华进入了这个专门讨论刀的bbs,进入了一个潜藏在普通的人群下,有着不普通的爱好的一群人里。
日式蛋包饭已没有一点热气,普洱茶也一点热气都没了。斜照进落地窗的日光,也慢慢转暗,慢慢消失。
花伟博用手指轻轻点着茶杯口,对面,张晓晓去卫生间了。
茶几上,中饭还没怎么动,但晚饭已又点了,还没上来。服务员换班,换水和上饭菜都没跟上。
对面,张晓晓那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盘播出带,据张晓晓说,是张保国在他的采访日记里曾提到过的另一盘带子,03年9月24日的一盘播出带。
03年9月24日的播出带,像毒蛇样,盘踞在张晓晓那边的茶几上,花伟博碰也不敢碰。
得知自己哥哥的所做所为后,张晓晓既没为哥哥辩解也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脸色白的吓人,在沉默了近十分钟后,拿出了03年9月24日的播出带,请求花伟博用他的“特异功能”看看里面是什么?
“一定另有原因的,一定!花韦博,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花伟博吃惊的看着张晓晓。
“你要我再去体验死亡?”
张晓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对于花伟博来说,以这种方式“观看”,确实过于残忍。
“对不起,我一时性急。这盘带子我拿到手快半年了,但我一直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也被人洗掉了,什么也看不到……”张晓晓迟疑了一下“只能零星的看到有火……有个人在火里面,还能听到一些惨叫……”
“有一个人在火里面?”花伟博一听就出了身冷汗。
最残酷的死法,莫过于烈火焚身。花伟博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张晓晓把带子放在茶几上,说:“不好意思,真没想到你。不过没事,我已经找了技术方面的专家,据说可以复原的。”
花伟博点了点头。
“03年9月24日,03年的,火,不会是……”
张晓晓也点了点头,说:“我也怀疑是的。”
两个人都想到了nj市03年非常出名的一起自焚案。
“但没听说,这事,现场留下了影音资料啊?”
“是啊,所以我也很好奇。”张晓晓说。
花伟博看着张晓晓。
“你还是等技术专家吧。”
张晓晓笑笑,说:“我本来就是要等技术专家啊。”
接着,张晓晓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厚厚的笔记本。
“而且,我从我哥的采访笔记里,没有看到这件事的任何记载,如果是那件事的话,一定会有记录的,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又一起自焚案。”
花伟博点了点头。

服务员过来换水,然后又送来了新的纸巾和吐垃圾的碟子。
张保国的采访笔记静悄悄的放在张晓晓那边的茶几上,位于播出带的旁边。
张晓晓上厕所老不回来,花伟博忍不住去拿那本采访笔记,想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在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苦杏仁味时,花韦博已收不住自己的手了,实际上,此时指尖离笔记本的距离,可能就一根头发丝。
接着手按到了笔记本上。
一瞬,一切都变了。
花伟博不再身处安静的、黄昏的青花瓷茶座。

http://www.people.com.cn/GB/shehui/1062/2070081.html

192837 发表于 2006-5-15 08:42

风轻轻的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不停的晃着眼。
  身边,一辆辆的汽车缓缓移动着。
  然后,慢慢的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在颤动,“轰轰轰”,低头一看,原来骑着一辆巨大的艇王摩托。
  两支粗壮的手臂握在摩托的龙头上,面前的仪表缓缓地转动。
  “什么地方,你说什么地方?珠海路?……”
  身后有人,一只手穿过自己腋下,抱着自己,一只手正打电话,不停有声嘶力竭的喊声传过来。
  “我知道了,嗯,好的,好的,我就在附近,马上去……”
  电话挂了。
  “保国,又是一起自焚,在珠海路,要是真的话,这次你没白回来啊!”身后人说。
  身体里响起一阵有力、低沉的笑声——这感觉很奇怪,好像在做梦,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做什么。鬼魂附在别人身上,也是这种感觉吧。
  身体突然用力转向后面,对着身后的人,身后的,居然是朱训!
  朱训还没发福,脸比当上主任时要小多了,上面也还没见油光,有点小白脸的样子,顶着一顶有点大的头盔,几根小胡子也没刮。
  “珠海路哪一头,什么地方?”
  朱训嘻嘻笑着,说:“城献街公寓。”
  身子又扭转回去,这时到了个十字路口,一拐弯,车少了,摩托猛地加速,绝尘而去。
  “你走后,孙艳也走了,还有吴猛、周海青,不过要我说,只要还在nj的媒体圈里混,到哪里其实都差不多。除非像你,干脆自己干……”
  朱训在身体——张保国的身体后面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他走后,《生活在线》的变动。
  摩托风驰电掣,飞快地向城献街公寓驶去。
  一切如此真切,风刮过皮肤,小沙粒打在皮肤上,麻酥酥的感觉,朱训的说话声,不停的传到耳边,然后又被风吹走,忽高忽低。摩托车喇叭的电钮,用力一按,甚至能感觉到按钮下面的电流流过。
  花伟博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辆失控的急速奔跑的火车里……后面将发生什么?
  

城献街公寓,位于电脑一条街珠海路东边入口的一条岔道,城献街上,当摩托车轰鸣着到达时,这条岔路口已堵满了人。四辆暗红色的灭火车停在路口。
  身体把摩托停在人行道上,花伟博在身体不停的四处打量的间隙中,发现城献街公寓对过一家生意很好的肯德基店,此时才在修建,到处都是脚手架。
  身体挤进人群。
  城献街公寓的大铁门上,盘踞着一个人,穿了件大红色的雨衣,手提一个铁制汽油桶,铁门下面有一滩黑色的“水”渍,现场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一双稳定的手,拿起一部150,开始拍摄。
  不停的有人过来做要自焚的人的思想工作,但看的出,并不是很起劲,这可能和声称自焚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自焚有关。
  穿雨衣,是怕汽油浇到身上,弄脏衣服——会考虑衣服脏不脏,这哪里像个要自焚的人。但由于一个月前,也有个声称要自焚的人,没得到应有的重视,结果真的自焚了,所以现场还是很多警察、消防队员和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便衣。
  记者越来越多。
  无论真假,这可是自焚!
  万一呢?
  自焚的人在铁门上手舞足蹈,口吐白沫的喊着什么,这时,突然一个拿相机的冲了上去,对着自焚的人指手划脚。
  “对,再往身上浇一点。”
  然后自焚的人拿起汽油桶,摆了个往身上泼的姿势。
  “要浇出来,对,要浇出来。”
  自焚的人手又微微倾了一点,于是汽油泼了出来,拿相机的人“卡擦”拍了张照片,然后对自焚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一个报社的摄影记者。
  然后这个人挤出人群,到远处抽烟去了。
  朱训也在哪边,也在和几个同行抽着烟。
  记者越来越多。
  “再摆个姿势,给我们拍一下。”
  “刚才不是拍过了么?”
  “他们是**晚报的,我们是**晨报的,我们是两个单位,你再摆个姿势给我们拍一下么!”
  “对,也要泼出来一点!”
  身体见不可能有什么戏了,于是也挤了出去,找朱训抽烟。
  抽了大约两根烟,nj市的各媒体记者几乎都到齐了,有的拍自焚的人,有的拍人群,有的拍做思想工作的,还有一个报社的小记者,可能是实习生,居然拉着一位消防队员,以自焚的人为背景,拍了张合影!
  这是一个记者的盛宴,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笑着、比划着。
  突然,围观自焚的人那里传来一阵哄笑。
  原来又一个摄影记者要求自焚的人摆出个样子,并且“泼出来一点”,但是前面几乎每个摄影记者都要求自焚的人“泼出来一点”,自焚的人带的汽油桶虽大,但其实汽油并不多,所以这时,汽油居然泼光了。
  摄影记者端着相机等了好长时间,而自焚的人可怜死了,拿着汽油桶直抖,也抖不出来几滴。
  “不对,要这个样子。”
  摄影记者上前,很有经验的把汽油桶拿过来,一点一点的倾斜,把汽油桶里的一点汽油全部归拢到桶口。接着摄影记者一把拿过自焚的人另一只手上的打火机。自焚的人目瞪口呆。
  “桶这样拿,打火机这样拿!”摄影记者交待。
  蹲在一边的消防队员一下全站了起来。警察也一下绷紧了神经,然后——这位摄影记者把打火机和汽油桶又还给了自焚的人!
  自焚的人按照这位摄影记者的交待,摆好姿势。
  “我说倒的时候再倒,阿?”
  “哦。”
  “倒!”
  自焚的人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倒汽油,真倒出来了!
  只不过由于摄影记者要求的姿势过于夸张,汽油从雨衣领口直接倒进去了,灌了自焚的人一脖子。自焚的人用力摇着头,破口大骂,旁边的人一阵哄笑。
  “**日报的李宣武,这吊人,最能出洋相。”朱训指着最后来的那个摄影记者说。
  四辆消防车,无声无息的停在路口,也就这东西,还能提醒看热闹的人,这是一起自焚事件的现场。
  身体站在以后的肯德基餐厅的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间隙中,又拍摄了一些围观人群的镜头。
  窃笑的、起哄的还有不停介绍给后来的人,前面的情况的。
  花伟博透过身体,看着城献街公寓。看着城献街公寓铁门两边的楼房,心里一动。
  几乎就在花伟博心里一动的同时,花伟博突然想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大铁门左边的楼上,什么东西被扔了下来,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接着,落到了自焚的人的怀里。
  自焚的人突然大叫一声,然后手忙脚乱的把怀里的什么东西往外面直掀,连抖带抖。然后,几乎一瞬间,这人的身体,仿佛是所有的地方,突然都发出了火,烧了起来。一声嘶力竭的惨叫,自焚的人从铁门上掉落。
  楼上,有人扔了烟头。
  人群先是寂静无声,然后轰的一声沸腾了,然后紧缩起来,上前看,然后突然,好像所有的人都想起了什么,人群一下全散开了。
  身体第一时间举起了150,逆人流而上,冲到了自焚的人最近的地方。
  自焚的人在火焰中又支起了上身,惨叫不断。
  举着150的手依然稳定,盯着自焚的人痛苦的面部表情拍。
  雨衣是化纤的,这个时候已经全部燃烧,成了滚烫的塑料液体,在滴落。自焚的人,内衣也是化纤的,也全烧完了。把自焚的人皮肤全部烧掉。
  全棉的衬衣还在燃烧。
  现场一股燃烧塑料的臭味,还有一股古怪的肉香。
  自焚的人嚎叫着,身体表层的脂肪溶化了,“吱吱”作响,冒着油。
  自焚的人突然爬了起来,然后尖叫着,跑了起来,跑了两步,看见了正在拍摄的身体——这时,除了身体,所有的记者都跑掉了,不知躲哪里去了。
  自焚的人尖叫着向身体跑来,不知是求助,还是想拖个人一起下水。
  拿着150的手依然稳定,哪个嚎叫着的面目扭曲的火球,在取景框里越来越大……
  150依然稳定,随着拍摄者的呼吸,缓缓地起伏着。
  突然,自焚的人被一个横冲过来的人一棍子砸飞了,取景框向着拿棍子的人拍去,朱训!手上拿着正在修建中的肯德基修建现场的一个根钢筋。朱训的脸色惨白,一缕头发搭在额头上,全是汗。
  “你不要命了!”朱训惨白着脸对着身体尖叫。
  这时,迟迟反应过来的救火车发威了,巨大的高压水龙,哗的冲过来,一下就把自焚者身上的火拍灭了。
  自焚者趴在地上得一大片水里,像只被雨水打了,紧紧贴在窗户上的小虫。

192837 发表于 2006-5-15 08:51

原型
  http://www.8080.net/html/200312/i311734220.html
  
  http://news.tom.com/1006/20031231-563056.html
  
  倒汽油的动作,是摆拍,当时我在现场。


http://news.sina.com.cn/s/2005-10-29/09587302289s.shtml
  
  真不是善地,这里

Schmertterling 发表于 2006-5-17 13:09

还没完, 快继续啊!

192837 发表于 2006-5-21 08:14

作者最近在忙结婚啦~~~

“花伟博!”张晓晓去过卫生间,回来见花伟博用手按着自己哥哥的采访本发呆,就喊了声。
花伟博头往前一冲,被拉了回来。
“青花瓷”窗外,路灯已次第亮起,大街上先前熙熙攘攘的人流都走光了。一个迟回家的小学生,靠着墙根,一手摸在墙上,一路走过去,走到青花瓷的落地窗边,手在窗玻璃上擦过,发出“叽叽姑姑”的声音,同时在窗外好奇的看着昏头胀脑的花伟博和莫名其妙的张晓晓,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你哥什么时候开始,有不想活的念头的?”花伟博劈头就问张晓晓。
“啊?”
花伟博摇了摇头。
“不用找技术专家了,我知道是什么内容了。”
“啊?”
花伟博苦笑着对张晓晓说:“就刚才,我‘看’过这盘带子了。”
张晓晓怀疑的在对面坐下来。
青花瓷又迎来新一波客流。不远处进门的地方,不停的响起服务员职业化的嗓音。
“您好,请问先生几位?”
“但那年,没听说过这件事啊?”听完花伟博的叙述,张晓晓说。
“可能是前面那件事刚发生过,再曝光这件,影响太坏。”
张晓晓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张保国的采访本。
“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既然你是碰到它,才‘看’到的,肯定跟它有关。”
花伟博点了点头。
两人边上的茶桌,上了客,一个很胖的人,和一个个子很小的人,一坐下来,就开始谈什么宠物生意。
花伟博无聊的听着,呆呆的看着窗外。
“找到了,在这里。”
张晓晓突然对花伟博说,同时把本子递给花伟博看。
“怪不得以前一直找不到这一天的记录。”
花伟博顺手接过来,然后吓得全身一抖。
然而一切正常。
花伟博按住狂跳的心,看张保国这本打开的采访本。
采访本是铜板纸的,制作的非常考究。打开来的这一页,能看出前面被撕掉了好多,保留下来的第一页,就看不到记录的日期。这页开头就写到。
“原因找到了,自焚者是业主,原因是家里的下水道由于建筑时设计不合理而不通畅,找开发商、政府部门都得不到解决。想通过自焚引起相关方面的重视,解决问题,其实并没有真自焚的打算。”
……
“底层人民……解决下水道不通这种问题,竟然只能指望通过自焚引起相关部门重视后解决……到底是信息不通畅还是不作为……”
“当火焰在他身上燃烧时,他是怎样的愤怒……”
好几段没头没尾的话后,突然出现了几个数字。
011014
花伟博哗哗哗的翻起来。
01年10月14日
本子并不是按照一天一页记得,所以找起来很麻烦。好半天,花伟博才找到01年10月14日的纪录。
这天的纪录,看得花伟博头皮发炸、汗毛直竖。
没头没脑的。
“01.10.14
……如果非要吃她们,至少采用人道一点的方法杀死她们吧……”

192837 发表于 2006-5-21 08:15

 杀手轻轻的用新磨出来的刀在手臂上的皮肤上刮过。
  这是刮毛,衡量一把刀有多快的一种粗略的办法。
  手臂上的汗毛纷纷竖起,然后倒下。
  杀手的皮肤有点干,所以能听见刀刮过皮肤时发出的“簌簌”声。
  杀手嘴角轻轻上挑,笑了。
  这是一把“狗腿”,刀刃前半部膨大,弯曲。
  “跟着自己多幸福。”
  杀手这样想。
  这些刀,在现在,还能品尝到血,人的血,还能收割生命,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小指样长的小猎刀,在皮子上轻轻划动,按先前画出的样子割下一大块皮子,缝制刀鞘。
  小猎刀做工考究,小、精巧。为了手感,杀手少见的找了一小块牛角,做小猎刀的手柄,还打磨出了依稀可见的网格线,增加摩擦。
  小东西就该有小东西的细致。
  小东西是用一支钢锉打磨出来的,高碳钢,硬度没话说,就是太爱上锈,所以特意做了镜面,而且小东西身上,总是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油脂。
  快到了极点。
  杀手不注意,只是手不小心放在了小东西的刃上,结果,血就出来了。
  杀手停下手里的工作,把手指放到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血的味道。
  “连你也这么跃跃欲试?”
  杀手爱怜的用另一只手摸着小东西。
  “不行啊,你的工作就在这里。”杀手把小东西插回了鞘。
  有人在敲门。
  
  一群警察跟在戴剑华身后,都穿着装满手铐、手电、甩棍的沉重衣服。
  戴剑华开始敲门,但门里一点回音都没。
  开始计算时间,然后戴剑华一让,一个身强力壮的叫周天的小警察后退几步,然后助跑,猛地一脚踹在门上,没踹开。
  另一个瘦一点的,一把把周天推开,上前又是一脚,门开了。
  警察们一涌而入。
  “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冲上来问。
  “干什么?你们这里在干什么?”周天气势汹汹的对着老妇女喊。
  房子里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都锁着门。
  警察们三下五除二,都踹开了,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一对嫖客和妓女。
  “生意不错么?”一个老警察调侃老板娘。
  “我们这里,小姐质量比较高。”
  尽管如丧考妣,但老板娘还是不忘给自己的这个暗娼窝做广告。
  影视科的人拿着台sony180跟进来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拍。
  公安系统都有自己的新闻机构,由他们拍好了,再把素材直接提供给各媒体。这样既可以防止记者们乱拍,而影视科的还可以从电视台再拿一笔报酬。
  “不准穿衣服!正面对准摄像机!不准用手挡,现在知道丑了,嫖的时候,卖得时候怎么不知道丑!”
  影视科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嫖客和妓女们。
  有老练的,根本无所谓,有嫩的,哭得死去活来。还有一个叫嚷着:“你们不能这样,我有人权!”
  “违法者就违法事实和违法证据无相应权利!我们的录像是证据。希望你不要妨碍公务!”警察一套官话,立刻就让“人权”嫖客哑了。
  然而这些录像提供给电视台后,电视台怎么放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为了收视率,有意不打马赛克就放出来。但告电视台明显也是不现实的事……
  所有嫖客妓女,全集中到大房间,面对墙蹲着。
  准备收队。
  这时暗娼窝最里面的一间房,要拐个弯的,突然传出一声。
  “周天,你他妈怎么回事,昨晚上玩狠了?”
  戴剑华跑过去一看,先前在周天后踹开门的警察,正对着周天喊。
  “他妈的,你来试试!”周天也对着那个警察喊。
  原来最后一个房间,门踹不开。戴剑华上前一看。
  “不要吵,防盗门,踹不开的。”
  老板娘被喊过来。
  “这是贵宾间……”老板娘说,一边在一大串钥匙里面翻,翻出来了一把钥匙,去开,开了半天。老板娘说:“从里面反锁了。”
  “操,还干着呢!”
  周天把防盗门上面用来窥视的小门拨开了,扒在上面看。
  “操,真的。”
  另外几个警察也扒过去看。
  “开门、开门!”周天一边拼命用脚踹,一边喊。
  里面的人回话了。
  “等、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操!”门外的警察都气炸了,在门外拼命踹,拼命骂。
  十五分钟后。
  “哎,你能不能快一点阿,十五分钟了,你还没出来啊。”
  周天在门外喊。
  “快了快了,就是给你们吓的。快了啊……”
  所有的嫖客、妓女、警察都在门外的堂屋里等。有嫖客忍不住笑。
   “笑什么笑,后面上电视,罚款,有你们笑的呢!”
  戴剑华训斥道。立刻笑声就歇掉了。
  二十分钟后。
  “操他妈的,开门!”周天拍着门喊。
  然后跑到戴剑华身边,说“用枪把锁打掉。”
  戴剑华说,“抓个嫖,开枪?报告怎么写?”
  “操,就真没办法了?”
  “你先带其他人收队,我和老王在这里守着。”
  “哎!”
  大部队走了,老王和戴剑华各自找了个凳子,坐在堂屋里等。
  三十分钟后。
  “操,不是从窗户跑了吧?”老王——一个比戴剑华警龄还长,协助行动的片警说。
  

牐犠髡撸耗衫短烨 回复日期:2006-5-20 23:06:00牐
  然后他过去,扒在门上面听。
  听了一会儿,笑咪咪的回来对戴剑华说:“妓女都给干叫起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做他生意都不赚钱的……”等着锁门,然后一起去派出所的老板娘,这时转过身来说。
  “闭嘴!”戴剑华训斥老板娘,老王也把脸虎起来了。
  “转过去,靠墙蹲好!”
  老板娘嘴里嘀嘀咕咕的,又转回去了。
  足足三十八分钟,“贵宾室”的门“哐当”被推开了。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走出来,裤腰带还挂在脖子上,两手提着裤子,正在系。
  “对不起,对不起,给政府添麻烦了。”
  老王走上去,对准老头的光头,“啪……”,就是一巴掌。
  “我就猜到是你,张老五,现在厉害了,用贵宾间,要我们给你站岗,啊?”
  “这贵宾间是我们做好事,看他年纪大了,空着也是空着……”老板娘又转过身来插嘴。
  “闭嘴!”老王大叫一声。
  “哪里哪里……”张老五点头哈腰的说。
  “妈的,又不是表扬你……”老王和戴剑华对这老家伙也没办法。
  “能做你孙女了,你也好意思!”老王指着后面出来的妓女说。
  “感谢政府,感谢政府,这两年有点钱……”
  “啪——”老王又刷了一巴掌。
  “少废话。走!”
  
  回到局子,尽管参加抓嫖的,都把这事当奇耻大辱,但别的警察还是都知道了,都过来看稀奇。
  做笔录、收罚款,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戴剑华走到局子外,透口气,抽根烟,一眼看见老王。
  “听说那个老头放掉了?”戴剑华问。
  “嗯。”
  戴剑华把烟抽出来,在烟壳上顿了顿,然后点燃了。
  “没办法,孤老头子,根本没钱。”老王解释到。
  “影响很坏,至少,关两天……”
  “算了,老家伙!”
  戴剑华看了看老王。派出所外面静的很,只偶尔路过一辆自行车。
  “我以前最怕听见老头犯事,只要一犯事,必定是恶性案件……”
  “哦?”戴剑华不知道老王为什么讲这个话。
  老王点点头。
  “基本上都是强奸幼女。”
  戴剑华想了想以前办过的案子,点点头。
  “你说这人啊,确实有这个需要,时间一长就像没饭吃一样,受不了,这老年人也是人,他也一样受不了。以前也没有现在这么多鸡,受不了又怎么办呢?体力又不行,年轻力壮的跟本打不过,就只好把心思动到幼女身上。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戴剑华点了点头。
  “确实是。”
  “所以能放就放一马。”
  戴剑华笑了。
  烟抽完,准备回去。
  “其实肯做事都是好的,不管为了什么目的,总好过什么都不干,早点抓到,少死不少人呢。就我们这辖区,都两个了。”老王对戴剑华说。
  戴剑华知道老王是什么意思,说“我知道,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5• 23系列凶杀案已有14名受害者了,张扬每天带着一大帮人在外面,没头苍蝇似的乱钻,一家家的排查,而戴剑华则整天不出办公室,不是上网,就是在办公室里摆弄他不知从哪买来的一堆管制刀具。外面谣传,两人不合,戴剑华在消极怠工。
  
  杀手打开门,然后笑了。
  刚磨好的第十五把刀,要收割“祭品”了。

192837 发表于 2006-5-29 01:00

下到nj市脑科医院一楼,到收费处划了医保卡,然后花伟博到药房领了药。
在去过王医生家后,再在医院和王医生见面,总有点尴尬,但好在,花伟博的惊恐症日趋好转,现在基本上不再犯了。就连上次目睹“自焚”时,除了心跳加快,没有任何不适。
今天是最后一次催眠治疗,王医生在治疗结束后,甚至对花伟博说,要把对他的治疗过程写成论文,然后发表在医学杂志上。
“我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王医生笑呵呵的说。“再开点药,以防万一。从下个礼拜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真的?”
“嗯,你全恢复了。回去后没有太大刺激就没事。”
“嗯。”花伟博答应了声,收拾起包,喜气洋洋的下楼。
像场巨大的风暴,突然从头上刮过去了。
利眠宁、怡诺思……花伟博一样一样核对着药房发出来的药,然后放到医院提供的塑料袋里去。核对完后,拎着塑料袋开路。
自行车开了锁,趟出来,花伟博突然打了个愣。
今后不用再见王医生了,要不要把最近身体不舒服的事,跟王医生咨询一下呢?
总是特别容易累,明明睡满了8小时,白天还是无精打采。而且以前睡觉很老实,现在却常常把被子蹬掉,或者一觉醒来,头和脚掉了个个。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想到王医生总归是个精神科医生,这种事还是咨询“正规”医生,比较恰当,就上车走了。
然而后来,花伟博再也没有咨询过这件事了,因为花伟博偶尔在报纸上看到一种“慢性疲劳综合症”的介绍,据说和压力过大有关,花伟博核对了下,发现不少症状都像,而报纸上说的后果并不是非常严重,只要给自己减压就行了。于是花伟博就没有再放在心上,只是延长了睡觉的时间。
电动自行车在耳边不断发出刺耳尖叫。有一瞬间,花伟博正对着的左耳,被震得什么也听不见了。然后骑着电动自行车的人,忽的一下加速,从花伟博身边窜出去了。时速明显超过了30码。
电动自行车的速度,应该不超过20码,但很多人都觉得速度太慢,所以把车子上自带的限速线给剪掉了。这下,车子的速度就没有限度了。花伟博亲眼见过,这种电动自行车赶超摩托车。
车子在前面一个路口又发出一声长而尖锐的噪音,然后骑车的人,对突然冲出路口的小孩骂了两句,就又加速走了。
不限速的电动车其实非常危险,因为这东西开起来无声无息,而刹车,用的还是自行车的刹车,非常脆弱,在高速下根本刹不住,同时还会发出刺耳的尖叫。
去年,花伟博用市交管局提供的路口监视器拍下来的一场蹊跷的车祸做了一条稿子,就是一个骑电动车的,在高速过街时,遇到红灯,刹不住,被打横过来的一辆市政排障车撵死了。蹊跷的是,市政排障车速度非常慢,不超过15码,但不知怎么回事,从头到尾就是不刹车。
监视器里显示,电动车在红灯下一刹没刹住,然后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正好停到排障车的车头前。此时排障车离电动车还有一段距离,大约五六米,骑电动车的抬头看排障车的驾驶室,想等它停下来后,自己再过去。没想到排障车不停,缓慢而坚定的前进,骑车人慢慢的被排障车按倒,电动自行车压住了骑车人的腿。接着,骑车人和电动车都被缓慢的绞入了排障车的车轮下。人头和电动车的车轮,在排障车的轮子下面绞成一团,上下摆动。
没有人相信会发生这种车祸,连骑车人自己都不相信,直到电动自行车压住了他的腿,他的脸上都没显出惊恐,反而向着驾驶室怒目而视,意思想等车停下来,车主怎么赔偿,怎么解释——因为速度太慢了。但下一秒,骑车人就连车子都被缓慢而坚定的卷进了尼桑的,黄色的市政排障车的轮子下。
花伟博采访了那个肇事司机。
排障车刹车系统完好,肇事司机有十几年驾龄,没有喝酒,找不出肇事原因。
司机表情麻木,从早晨一直到下午3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神情恍惚的耗着,而负责记录的警察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陪着耗。
由于害怕刺激肇事者,所以上午对肇事者的采访没有进行。下午,快走的时候,花伟博又带着摄像尝试了一次。
肇事者目光有了焦点,颤颤巍巍的说:“是鬼,我是被鬼上身……”
尽管当时天气炎热,但花伟博还是觉得脊背后面一阵凉飕飕的。
稿子发出来,写得是原因正在调查中。后来通讯员打电话过来,说是疲劳驾驶,肇事者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说什么鬼,是为了推卸责任。然而花伟博还是觉得,肇事司机不像在撒谎,不过考虑到极度疲劳下容易出现幻觉,也就不奇怪了。
尖啸声渐行渐远,花伟博一拐弯,声音更听不见了。
在广电大楼下停好车,花伟博把装药的塑料袋从车篓里拿出来,装到斜挎包里。有同事路过,打了个招呼。然后花伟博进了大楼。
张晓晓去bj了,最新发现的,01年10月14号这个日期,当时张保国正在bj。
花伟博即期盼着张晓晓早日回来,又害怕,因为记录上说,会有“她们”被吃。
花伟博没有想到,万里奔波的张晓晓还没线索,而他这里,却又有了新的进展。
……新的进展……对他和张扬的仕途来说,确实都是新的进展……


“现在想起来……”
Nj市神经病医院是在八几年时改名为脑科医院的,改了这名字后,又过了好多年,社会上才正式承认,心理问题普遍存在,直到最近几年,才出现传统意义上的正常人,到脑科医院来进行心理咨询。
整所脑科医院,共有二十几名心理咨询师,但能进行精神分析的,只有两位,一位是王瀚王医生,一位是王医生的老师,吕萍吕主任,吕主任是早年德国海德堡大学的高材生,由于年纪已大,一般不再出诊,都是王瀚医生为病人诊断。
“现在想起来……”
病人采用经典的卧谈方式,背对着王瀚,躺在椅子上。
“现在想起来,还是你说得对,如果回到当时,我可能还是会那样做……”
王医生用笔无声的敲着另一只手上的本子。等病人自己说下去。
“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下那么重的手……我当时不知怎么,就信了那个做伪证的人,觉得就是他,他还死不承认,比我还凶,我就忍不住动手了……”
“你觉得是什么激怒了你?是他说谎,还是他无视你的‘权威’,‘比你还凶’?”
……
“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部队的,从小对我管教很严,不经常在家。”
“对你体罚么?”
“嗯。考试成绩不好,会用皮带抽……”
“现在和你父亲的关系怎样?”
“现在,现在父亲脾气很好,经常蹲在门口下棋,有时也陪我母亲出去散步……”
王瀚在本子上写下。
“……暴力倾向,是其向父亲权威挑战的一种仪式……让对方屈服的话,可以成为与父亲平起平坐甚至战胜父亲的象征……”
“什么时候发现心脏不舒服的……”
“就在那次刑讯后……”
“是在发现那人是冤枉的,之前还是之后?”
“好像是之前……我知道很奇怪……”
“那人承认自己做了那些事?”
“嗯,直到后来,又发现新的证据……”
“缺乏男性气质的男性为了弥补自己的男性成分,在成功在即时出现焦虑症状,如心脏神经症,因为男性气质首先就意味着对父亲的超越—成为独立的、在内心可能是“杀死父亲”的个体……”
王瀚在本子上飞快地写下墨尔腾斯(Mertens)的一段话。
桌子上的定时器响了起来。
“好,今天就到这里。”
病人爬了起来。
“王医生,谢谢,到你这里来后,我感觉好多了。我以前都不信这些东西,但现在,真是不能不信啊。”
王瀚笑了一下,心里却在暗暗警觉,判断着病人产生移情的可能性。
什么是移情?病人所有美好的、所有能够帮助他克服恐惧的母亲的形象均会在治疗时指向治疗者,而所有来自他父亲那儿的、负面的坏的印象会反映在他与其他男性或女性交往的过程中去。
“戴警官,您下个礼拜五过来,时间还是这个时候。”王瀚说。
“哎,好的。”戴剑华答到,然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大盖帽,扣到脑袋上去。
王医生打开治疗室的门,门口站着一个小个子男孩,大约二十几岁,皮肤苍白,斜挎着一个帆布包。
戴剑华打量着这小个子,觉得特别面善,好像以前见过似的。
同时,花伟博也在打量着戴剑华,这个浓眉大眼,一身制服,个子高大、强壮的警察。
“好像在哪见过……”花伟博心里也想。
王医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若有所思。
“王医生,我是来开药的,我的药吃完了。”花伟博说。
戴剑华从花伟博身边一擦而过,出了治疗室,转了个弯,就是楼梯。戴剑华一边整理着在躺椅上睡皱的制服,一边“蹬蹬蹬……”的下楼,很快,他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192837 发表于 2006-5-29 23:35

  贫穷甚至可以改变人的表情。
  张扬带着队伍进入新桥时,尽管都穿着警服,但所有见到她们的人,仍是一副戒备、冷漠、疑惑和警惕的表情。
  新桥……
  作为一名刑警,张扬不是没见过城市里的贫困人口,但从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赤贫地区——这nj市的棚户区,以前是nj市大型工业企业集中地——曾是最发达的生产力代表,而如今,其贫困的程度,让张扬惊讶。她无法想象,在nj市,竟还有这种地方!
  第一家,开门的是个老太,佝偻着腰,身上的衣服像破鱼网一样挂在身上,连干瘪的乳房都掉了出来,她不在乎,只是吃惊的张着没有牙的嘴,像个黑洞,她身后的房间也像个黑洞。阴暗而潮湿,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家里面有几口人,都是什么工作……”张扬皱了皱眉,偏偏头,躲开扑鼻而来的霉味,打开登记表,问。
  排查一户一户的进行。这片棚户区人口的流动性特别大,住户不停的把房子租给新到这座城市的乞食者,又不停的有人搬走。新桥派出所也没有详细的人口登记表,只好张扬带着人现场排查一遍。
  时间到了下午5点半,天色转暗,棚户区基本上每家都有人了,有人把一种八十年代用的煤球炉拎到街头生火,升的浓烟滚滚,一边咒骂,一边用一把烂的还有一点点样子的扇子用力的扇。
  张扬的排查,引起了人们的好奇,有两个四十几岁的男的,光着上身,抱着膀子,跟在后面,不同的把头勾过来看;还有人,指着张扬,躲在一边交头接耳,不时传来两声狎笑。
  张扬压抑住心头一阵一阵拱上来的的怒火,尽力维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又到了一家,这是家小卖部,房间里已点起了昏黄的灯,小卖部其实就是一个对街的阳台,阳台的木质窗户上,贴着破旧、发白的喜字,窗户里两节柜台。
  张扬刚想去敲阳台边上,这一家的大门,门就突然打开了,一盆水劈头盖脸的浇了出来。
  张扬反应快,往边上猛地一跳,但半截裤子还是被浇潮了。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大门又开了,一个肥胖的,四十多岁,头发稀疏,穿着件大红裤衩、碎花上衣的圆头圆脑的女的,疑惑的把头升了出来。等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后,二话不说,又想关门。
  “等等……”张扬喊。
  “干吗?”那女的大声问。
  “人口普查。”
  “普什么吊查,老子一不做犯法的事,二不做缺德的事,你们查什么查,一天到晚查,不就是想要鸡巴钱么……”说完又想关门。
  张扬一把顶住了门。
  被淋湿的下半截裤子,紧紧地贴在腿上,同时湿掉的,还有新买的价值四百多块的黑色千百度皮鞋——早知就穿发的九九式警用皮鞋了,本来质量就差,坏了也不心疼。
  “请你配合……”
  肥女人把门猛地一推,撞到张扬身上,然后又弹了回去“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想来欺负我了……”
  张扬被门撞得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男警察扶住了。
  张扬推开身后的警察,把被撞到的胳臂的衣服掀起来看了看,青了,她对肥女人说。
  “你这属于袭警,而且妨碍公务,我能抓你蹲号子的!”
  四周围观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还有几个全身都是灰的小孩子,兴奋得跑来跑去。
  肥女人格登了一下,然后喊到:“我不知道什么袭警,我只知道,这是我家,你们要进来,就要有搜查证……”
  一个户籍警在旁边说:“妈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肥女人一下跳起来,去扇户籍警的脸,嘴里喊着:“你敢骂我?你敢骂我……”。户籍警护着自己的脸,团团转,转了两圈,户籍警烦了,骂了句:“去你妈的。”
  一把把肥女人推倒地上。
  这下炸了锅了,肥女人坐到地上大喊起来。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阿……”
  边哭边喊边用手拍着地。
  先前跟在后面的两个四十几岁的男的,起哄,也躲在人群后面喊了几嗓子“警察打人啦……”。
  警察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你个狗日的没用的东西……你把我害死了,你赚不了钱,还要我来干活养你,你个没用的东西……我起早贪黑,我做什么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做好事没好报阿……我怎么跟了你呢呢……”
  肥女人居然突然转移了话题,哭喊起了别的内容。

192837 发表于 2006-5-29 23:36

  “陈老四阿,你老婆问你呢,她当初怎么跟了你的?”有围观的人对一个敦敦实实,中等身材,肤色黑黑,长了两撇小胡子的男的喊。
  男的本来蹲在角落,脸涨得通红,被人点出来了,也不好意思了,走到肥女人那里,喊:“给我滚回家去!”
  肥女人伸手去抓男的脸,男的抓住女的手不让她抓,然后还用力把肥女人往家里拖。男的并不瘦弱,但和肥女人一比,明显不如,所以跟本拖不动,倒反过来快被肥女人拖到地上去了。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砰——”一声sadfg枪lkj响。
  张扬手上的六sadf四sdf式sdaf手sg枪asdgfa对着天,冒着烟。
  所有人都呆a了,警aef察比围观的人更吃惊。
  自从各地媒体陆续爆出警asef察asef开afes枪a案后,开sdf枪,对警aesf察来说,已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了,以至于有些警fe察,枪dfa被afe别fe人fae抢,都不敢开asef枪。
  “张……”户籍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张扬不想做警fasdfe察了?
  张扬把枪afe往套子里一插。
   “警fdaew察ae开afe枪了……”围观的,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后立刻,都散掉了。
  “姓名?家里几口人?都什么工作?”
  张扬问留在原地的夫妻两个。
  “没得工作,底保户……”
  “两个都asdf底sefsd保df户?”
  “嗯,都asdf底asdf保ads户。”
  “几口人?”
  “四口。我,我老婆,我儿子,还有一个房客。”
  “房客住什么地方?”
  “我们家后面的简易房里头。”
  “人还在家阿。”
  “不在吧,可能在前头网dsaf吧。”
  “带我们进去看看。”
  夫妻两个都站起来了,然后打开门,让asdf警asd察sdf们进去。
  “什么时候把房租给他的阿。”
  “两年前吧。”
  “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什么人,反正从来不少房钱。”
  张扬一行人进了狭小、昏暗的房子,然后穿过房子,进了院子。
  由于肥女人住在一楼,所以她箍了非常大的一个院子,过了院子,又搭建了几间违章建筑。把院子外面的公共走道逼得只能一个人侧身通过。
  “把门打开。”
  张扬命令到。
  “阿?”
  “把门打开。”
  “哦。”丈夫回房去拿钥匙,然后把违章建筑的门打开了。
  张扬扒在门口看了两眼,见昏暗的房间那头,床上好像躺着几个人。
  张扬迟疑了一下,进去了。
  只过了一会儿,张扬就猛地冲了出来,然后扶住了院墙,剧烈的呕吐起来,有人过来扶张扬,其他人一拥而入。
  随着人群涌入的,出租房子的夫妻两个,在看清了床上的东西后,就缓缓地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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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ZT 活祭——有关记者生活的恐怖故事--作者:纳蓝天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