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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中国最流行的是什么主义?答:犬儒主义。
⒈犬儒主义的来龙去脉
犬儒主义(Cynicism)是个外来词,中文里本来没有现成的对应词汇,通常将它理解为讥诮嘲讽,愤世嫉俗,玩世不恭。这些理解大致不差,不过,我们若想对犬儒一词有更完整的把握,有必要略略追溯一下它的起源和演变。
犬儒主义是古希腊的哲学流派,其代表人物是西诺普的狄奥根尼。这派哲学主张清心寡欲,鄙弃俗世的荣华富贵,力倡回归自然(这使人想起老庄哲学,想起某些魏晋名士)。据说狄奥根尼本人住在一个桶里(又有一说是住在瓮里),以讨饭为生。有人讥笑他活得象条狗,他却不恼。“犬儒”之称由此得名。关于狄奥根尼,有段故事很著名,一天,亚历山大御驾亲临,前来探望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的狄奥根尼,问他想要什么恩赐;狄奥根尼回答说:“只要你别挡住我的太阳。”
和玩世不恭恰恰相反,早期的犬儒是极其严肃的,狄奥根尼是一个激烈的社会批评家。他立志要揭穿世间的一切伪善,热烈地追求真正的德行,追求从物欲之下解放出来的心灵自由。狄奥根尼愤世嫉俗,他曾经提着一个灯笼在城里游走,说:“我在找一个真正诚实的人。”
随着犬儒哲学的流行,其内涵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来的犬儒派们发表宏论,竭力鼓吹清贫生活的无比美好,甚至把人们正常的感情也讥为愚蠢。一位名叫德勒斯的犬儒派,某富翁送给他一笔钱,他收下了,对富翁说:“你慷慨大度地施舍给我,而我痛痛快快地取之于你,既不卑躬曲膝,也不唠叨不满。”这里暗含的逻辑是,金钱本是无所谓的东西,我若拒绝你的馈赠,倒显得我把金钱看得太重,太当回事了。我若收下金钱又表示感谢,那也是把金钱看重了,当回事了。因此,正确的做法就是,只要你肯给,我就若无其事地收下它。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这种态度看上去很洒脱,但好象又有些无耻。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如果在生活中有比金钱更重要的追求,轻视金钱,可以算作高尚,如没有更高的追求却又摆出轻视金钱的姿态,就不是高尚而是做作了。
早期的犬儒派是依据一种道德原则去蔑视世俗的观念,后期的犬儒派依然在蔑视世俗的观念但却失去了依据的道德原则。既没有了依据的道德原则,没有了可供追求的更高尚的东西,其它所有的东西就都像金钱一样,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基于这种无可无不可的立场,一个犬儒派可以很方便地一方面对世俗观念做出满不在乎的姿态,另一方面又毫无顾忌地去获取他想要获取的任何世俗的东西。于是,对世俗的全盘否定就变成了对世俗的照单全收,而且还往往是对世俗中最坏的部分的不知羞耻的照单全收(别充假正经)。于是,愤世嫉俗变成了玩世不恭。
狄奥根尼坚持真善,揭穿伪善,这种批评精神被后来者扭曲得面目全非。一位人称嘲讽者吕西安的犬儒派以揭穿伪善的名义,压根否认世间存在有真善。在吕西安笔下,那些天真地追求德性的人都不过是大傻瓜而已。按照这派人的看法,世间之人只有两种,要么伪君子,要么真小人。犬儒一词后来的含义就是把人们一切行为的动机都归结为纯粹的自私自利。
犬儒一词的演变证明,从愤世嫉俗到玩世不恭,其间只有一步之差。一般来说,愤世嫉俗总是理想主义的,而且是十分激烈的理想主义。玩世不恭则是彻底的非理想主义,彻底的无理想主义。一个理想主义者总是在现实中屡屡碰壁之后才变成犬儒的,但正如哈里斯所言:“犬儒不只是在过去饱尝辛酸,犬儒是对未来过早地失去希望。”
王尔德说:“犬儒主义者对各种事物的价钱一清二楚,但是对它们的价值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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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两页学术性文章,看得张晓晓和花伟博头昏眼花。
“你哥当年成了个犬儒主义者,但遗憾的是,却又并不是一个彻底的犬儒主义者,他仍然常常为自己所看到的、所报道的和所接触的很多事感到痛苦,你哥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
“杜老师,为什么我哥会在笔记上面写,说找到了‘造成现代人冷漠、残忍和道德缺失的原因……’”张晓晓打断杜北川的话。
“因为现在犬儒主义盛行。”杜北川说,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手指精神质的敲打着卷烟器。
“嗯,在这里。”杜北川把系刊拿过来,翻了两页,翻到49页,又是一行用红线划出来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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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okratisch与犬儒
密尔早就指出,autokratisch使人变成犬儒(这使人联想起王夫之的话:“其上申韩者,其下必佛老”)。在autokratisch统治下,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都容易变成犬儒。统治者变成犬儒,因为他们早就不相信他们口头上宣讲的那套理论和原则,他们只把那些理论和原则当做维护权力的手段以及镇压反抗的借口。在被统治者方面,当他们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冠冕堂皇的旗帜下实际上处于被愚弄被压迫的境地,很容易转而对一切美好的价值失去信心。尤其是在试图反抗又遭到严重的挫折之后。这样,他们就可能放弃理想,放弃追求,甚至反过来嘲笑理想,嘲笑追求——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这样,他们就变成了犬儒。当然,统治者的犬儒主义和被统治者的犬儒主义是有所不同的,但是广义地讲,它们都可以归入犬儒主义。
按照欧文•豪的分析:极权主义有三个阶段,(一)、乌托邦,令人心醉神迷的天堂理想,它诱发了狂热,而狂热则导致了(二)大规模的恐怖和人间地狱,然后,狂热与恐怖被耗尽,于是,(三)、人们变得玩世不恭,“看透一切”,即犬儒主义。
我以为极权主义有四个阶段,在狂热和恐怖之后常常还发生过反抗,在反抗受挫之后才会出现普遍的犬儒主义。极权统治靠人们的狂热而建立,通过大规模的恐怖而得以巩固,但是,狂热和恐怖都不可能持久,最后是靠着人们的消沉与冷漠,极权统治才得以维系。”
※※※※※※※※※※※※※※※※※※※※※※※※※※ 张晓晓和花伟博把这行字看完,心里很多疑问都消失了。
“我哥当年为什么会找到您呢?”
张晓晓替杜北川把话接了下去。
“你哥为什么会来找我?”
杜北川吸了口第三只手卷烟。
“对,当时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本地的这些媒体里,会有人对哪种问题感兴趣,并且来找我……”
“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产生泛娱乐化?”
“泛娱乐化?”
“对,就是泛娱乐化。你哥当年来找我时,其实泛娱乐化才刚刚露头,远不像现在这么普遍……”
“对不起,杜教授,请问什么是泛娱乐化?”
杜北川笑了笑。
“泛娱乐化,就是什么东西都能拿来娱乐,央视播俄罗斯别斯兰市人质事件时,让大家猜,死了多少人,猜中有奖,就是泛娱乐化;马家爵的照片被做成游戏里的人物照,就是泛娱乐化;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么?娱乐就是王道,这也是泛娱乐化!泛娱乐化怎么产生的?”
杜北川拍了拍桌上的系刊。
“泛娱乐化的产生,就是由于犬儒主义,由于对一切美好的东西、一切美好的价值失去信心,觉得世间没有什么高尚的、不可亵渎的,觉得一切都是假的,看透一切,所以觉得什么都是可以拿来,变成满足自己的娱乐。国外尽管也有恶搞,但很少,会把人质死亡,这种不辛,拿来娱乐!”
“你哥来找我时,刚刚形成一种不彻底的犬儒主义思想,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解决了他,让他转变过来。”
“后来呢?”
杜北川抽了口烟。
“后来?我不知道你哥后来去做什么了。你哥的思维方式很奇特,是跳跃性的,你永远想不到,他是怎样思考问题和用什么方法去解决问题的,后来……”
杜北川抽着烟,盯着眼前不存在的一个点。
“后来,我和你哥又通过一些话,但没再见过面,你哥想和我分享他的一些想法,但我听不懂,你哥可能走的比我更远,也可能他走偏了,他曾和我提起,他想通过一个仪式来改变这一切,但我这颗被科学的思考方法所训练,同时也被其所禁锢的脑袋完全听不懂了……”
“他有那些古怪想法?”
杜北川沉思了一会儿。
“他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就是他认为,我们所生存的这座城市,是活的……” 翠绿色的红旗出租车在nj市马路上飞驰。花伟博和张晓晓都坐在后排,默不作声,回想着和杜北川见面是的场景。
“你们不相信?我却很想相信……”杜北川苦笑着摇摇头,然后说:“别忘了,你哥是个非常出色的记者,没有证据的事,他只会放在心里,而不会说出来。”
“证据……能证明城市是活的,这样的证据?”
杜北川看了张晓晓一眼,手上开始卷下一支手卷烟。
“杜教授,其实,因为我们也遇见了一些像你所说的这样,无法解释的事,才来找您的……”张晓晓把话挑明。
“是这样的……”花伟博坐直了,开始说他身上发生的,各种不可解释的事。
足足花了大半个小时,花伟博才全说完。
“你哥……”
杜北川嗓子干哑,目光突然变得漂移不定。
“你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我相信你们说的……”杜北川说。
杜北川来回搓揉手里的手卷烟丝,表现出一种不安、警惕的姿态,然后用一种古怪的、窘迫的神情,仿佛好象知道自己将说的是疯话,但仍愚蠢的转述出来的那种神情。
“他有一次情绪激动的打电话给我,说,他知道了,‘恐怖’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就悬在我们头上,只要条件成熟,就会发生,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我们自己不知道……”
杜北川低头皱眉,用力搓着手里的烟丝。
杜北川的话,在花伟博耳边轰鸣。
“恐怖就在我们身边……”
花伟博仿佛又听见哪个带着一点古怪的地方口音,一遍一遍重复着的女声:“恐怖——就在你身边!”
“恐怖就在你身边……”
“恐怖就在我们身边……”
“杜教授,什么恐怖,在我们身边的是什么恐怖……”花伟博问。
“我……不知道……你哥是个很有趣的人,远不是一个中午就能说完的,我们再约时间吧,我下午还有课……”杜北川站起来想送客,但花伟博和张晓晓坐着不动。
“你说我哥是好记者,没证据的话,就不会说,那么,这个,他也拿出过证据?”张晓晓问。
“你哥的事……”杜北川说“你哥的事……他确实给我看过一些证据,但即便如此……我个人,还是不相信你哥说得那些话……”杜北川说。“我能帮你们的,也就到这里了”
“杜教授,您一定知道是什么恐怖,您能告诉我么……”花伟博见杜北川不顾他们就要出门去上课,在背后大喊起来。
杜北川猛地回头,狠狠瞪了花伟博一眼,似乎是因为花伟博明显表现出来的对他的不信任,然后回头自顾走了,留下花伟博和张晓晓面面相觑。
……
“哪个杜教授肯定知道是什么恐怖。”
花伟博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
张晓晓看着车窗外不断逝去的街景,没有回话。
戴剑华下午一点半才回到单位办公室。
大雨,尽管早晨报纸上说已出梅,但天公一点没给面子,大雨瓢泼般。
戴剑华把车停好,从身后座位上抽出伞,撑好下车,但没用,风夹着雨,斜着把身上打湿了。
路、树、房子、围墙……,所有东西,颜色都变深了。
戴剑华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
在门口收好伞,然后一推门,一眼就看见自己办公桌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大开,记录、整理线索的黑皮面本也大开,摊在桌上。
“谁他妈乱翻我东西?”
戴剑华几乎是咆哮了起来,把躺在两张拼起来的椅子上睡午觉的文员小郭,吓的一翻,一屁股坐到地上。
戴剑华快步走到自己桌前。
桌上乱七八糟。
以前这时候,办公室里会有不少人在睡午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除了小郭,一个人也没有。
“谁翻我东西了?”戴剑华问小郭——刚分配过来的瘦瘦高高的小伙子。
“我不知道,我……昨晚执勤,早晨来了,就一直在这睡觉……我睡之前还是好好的呢……”
戴剑华拨了两下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火气腾——腾——腾——的往上升。
“这他妈的什么人?”
戴剑华返身出门,到隔壁办公室,居然也一个人没有,正准备继续找,一眼看见负责指纹识别的女技术员小田正从厕所出来。
“小田!”戴剑华喊了一声。
小田看见戴剑华,吐了吐舌头,居然转身想躲进女厕所。
“小田,我在外面等你啊,快点。”
小田一听,又出来了,畏畏缩缩的对戴剑华说。
“戴大,什么事啊?”
“哪个翻了我的办公桌?”
小田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
戴剑华眉头一皱,瞪着小田问:“你不知道?”
小田又眨了眨眼。
“是张姐。”
“张扬?”戴剑华问。
“嗯。”
“操他妈!”戴剑华破口大骂,“她凭什么翻我的东西?”
小田说:“戴大,没事,我先过去了。”
“你等等!跟我过来。”
小田哭丧着脸,跟着戴剑华回了办公室。
“她为什么要翻我抽屉?”
小田嘴里蠕蠕诺诺的,说不出话。
戴剑华一边检查着自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气急败坏的骂:“嘴里含着吊了?我问你话呢?”
小田被骂得一下哭了起来,她还没结婚呢。
戴剑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狠狠的吐了口气,说:“小田,我平时对你们怎么样?怎么遇到点事情,就全都瞒着我!”
小田说:“今天早晨又发现了一起凶杀案。”
“5•23?”
小田点了点头。
“怎么没人告诉我?”
“张姐……”可能是发现戴剑华愤怒的脸色,小田改口到:“张扬说,为了保密,所以……”
戴剑华气的脸色铁青。
“我的一把小刀呢?”
戴剑华喊到。
“早晨凶杀现场,发现了一把长刀,是花纹钢的,和你哪把小刀的花纹一模一样,张扬……”
戴剑华气的头脑发热,一抬头,看见翻开的记录线索的黑皮本子,正打开在写满了“康复医院、曲线切割、狗形标记、小儿麻痹症”这一页。
“康复医院?”戴剑华自言自语。
张扬去康复医院了? 倾盆大雨。
穿蓝白条子病号服的住院病人,三三两两的扒在窗口,指指戳戳的往下看。
张扬身上,雨水混着汗水,全湿透了。
还有两组人没回来。
伞象征性的撑在头上,张扬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
为了能第一个逮到凶手,所以张扬把最可能窝藏罪犯的地方全部留给了自己搜查。
如果说太平间凉爽怡人、没什么过于刺激性的画面,而刚刚出来的病理解剖室,则让张扬狠狠刺激了一把。
作为nj市第二大医院——康复医院,它的病理解剖室是在非典时期改造的,占据了一栋四层小楼,地下室是太平间,一楼是解剖室,二到四楼是相关配套设施。
一楼分布普通解剖间、传染病解剖间、取材间、更衣间、卫生间、洗澡间、接待室大厅、门卫室等基本结构。
张扬带着一拨子人,一下就冲进了病理解剖室。门卫在身后连喊带叫得阻止,结果被医院的陪同人员和一张工作证吓回去了。
张扬顺着楼梯下到太平间,在医院的陪同人员带领下,把每间停尸柜都查了一遍。然后上楼,直冲设在楼梯口的取材间,医院工作人员一下没拦住,取材间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取材间大约60个平方,里面一张大大的不锈钢台,抽风机发出呼呼的声音,即使如此,一股甲醛的味道,还是扑鼻而来,几个身穿穿一次性手术衣,带着口罩的医生,困惑的回过头来看。
台上,一具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剥下来的皮肤,像件衣服样,被随手搭在取材台上。
张扬眨了眨眼睛,强忍住胃部的不适,站在门口,把取材间看了一遍,出来。取材间里的医生相互对望,然后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扬退出来,把门关上。镇定了一下,转身向下一个房间前进。
“张警官,张警官……”
医院的陪同人员跟着阻拦。
张扬赶在他们阻拦之前,一把又推开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个不超过30平方的小房间,有两三个医生在忙,带防护眼镜。身上穿着防水手术隔离衣,一次性防水兜罩。手上也带着橡胶手套。脚穿雨鞋。
听见有人推开门,正在忙得一个,回过头,一看,透过防护眼镜,也看得出,眉毛猛地竖了起来。
张扬被一个男医生,一把拉了出去,门又关上了。
“张警官,请你也配合我们工作!”快步跟上的另一个陪同医生怒气冲冲的说。
“我有搜查证。”张扬说。
“我知道你有搜查证,不然我也不会陪你到这里来。但你刚才进去的,是传染病尸检解剖间,里面正在解剖的是死亡的爱滋病人!”
站在张扬身边的两个同事,一下都各自往外站了一步。
张扬也脸色惨白。
“下次进什么地方,请张警官先告知一下,我们好提前做个准备,不为我们自己,也为保证您张警官的安全。”陪同的医生愤愤地说。
接下来的搜查,就有点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报告,没发现什么?”最后两组人也到了。
张扬挥了挥手,准备收队。
戴剑华哪拿来的小刀,沉甸甸的装在口袋里。
“不对,戴剑华肯定发现了什么,而且,他的追查路线是正确的。”张扬沉思着,跟着队伍出了医院大门。
“专家已说过,不可能有花纹完全相同的两块钢材,只可能是一块钢材上切割下来的。戴剑华从哪弄来的,和凶手的刀取自同一块钢材的刀?”
“等等!”张扬大喊了一声。
“等等,我们把这里也普查一遍。”
张扬指着医院门口,隔着一条街的一片居民小区。
跟着的人个个都面露不快之色。然而却又不得不跟上张扬,快步过街。
小区第一栋楼房上钉了一块蓝色的铁牌,上面写道。
“红花地 七栋”
尽管警笛轰鸣,但车却是一动不动。戴剑华看着停在前面的那辆崭新的奥迪TT,气得的鼻子都歪了。
开车的是个女的,新手。把车开熄火了,目前已过去两个红灯,但还是发动不起来。戴剑华试着想插入其它车道,但因为跟的太紧,身后又跟着其它车子,无法倒车,所以没成功。
警笛轰鸣,身后车喇叭震耳欲聋。TT终于“轰”一声发动起来,咆哮着窜了出去。戴剑华几乎可以看见年轻的女司机惊慌失措的表情。
过了路口,戴剑华立刻拐入其它车道。
城市里马路杀手越来越多,恶性事故也越来越多,也不知这些人哪弄来的驾照。
拐了三四个弯,戴剑华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速度,响着警笛,防止再被车堵住。
“人出没,注意”
左前方一辆奥拓的车屁股上,贴着张贴纸,看得盛怒之下的戴剑华,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张扬!”
然而,很快,心里又充满了愤怒。
车子停在条巷子里。戴剑华跳下车,三步两步往康复医院走。出巷子,一拐,然后过条街就到了。
这时,戴剑华突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三四辆白色的警用面包车,一大群人,还有三三两两的警察进进出出。
“抓到了,抓到了……”一个人边叫着,边从戴剑华边上挤了过去。
“抓到了?”
戴剑华一惊,然后慢慢的就有点站不住,巨大的失望、沮丧、不甘和自责。
原来暗示早就够了,不管多么难于解释、不符合常理,但事情就这么简单。
在大约30秒的痛苦后,愤怒更加高涨起来,戴剑华面目狰狞的往哪里走去,同时一只手搭到了腰间的枪上,用力捏着枪把,雕花纹的枪把,咯的手疼,但心仍静不下来。
看到面目狰狞的戴剑华的,正在张扬带领下,忙忙碌碌的手下,都吓呆了,站在哪里,看着。
戴剑华推开围观的人,一直走到张扬的身后。张扬正精神亢奋的指挥着,感觉到情况有异,回头一看。
张扬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愧疚、害怕和难为情,而是把手一指。
“小戴,你来了,你迟到了阿?快去,把你车子开过来,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
戴剑华本来已竖起来的双眉,变得好像倒立了起来,而手里的枪,更是枪把子,也快被捏变形了。但同时,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冷静的地方,没有感情的想着。
“或许,这就是做领导的料吧?”
巨大的咆哮,刚要从戴剑华的喉咙里喷射出来,枪刚要从腰里拔出。
“戴警官。”
张扬身边,一个被铐着的人,突然出声。戴剑华这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戴剑华一看,咆哮消失了、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 声反馈引起了尖锐的哮叫,张晓晓一把撤下耳机,对着粘在耳机上的话筒说:“声音调小点!”
演播厅里的主持人点点头,然后叫技术人员上去调。
串联单送下来,递到张晓晓手上。
张晓晓试着切换了几下镜头,特写、中景、远景。
“王师傅,特写再拉近一点。”
几个准备进演播厅的记者化好妆,下楼了。也钻到演播厅控制室里来,唧唧咋咋的吵成一团。
张晓晓回过身,跟着点评了两句——一个记者的妆面,一个记者新买的衣服。
让记者进演播厅,是年头开始的,每天选三四条稿子,让做稿子的记者入演播厅,和主持人说说这条稿子背后的故事,谈谈感想。增加大量的无法写在稿子里的信息。
很好的增加收视率的主意,可惜没人才,慢慢的就演变成为了说而说,成了鸡肋。
市级,包括省级电视台,就像大航海时代的西班牙——是一张嘴。
每年吃进大量的人才,咀嚼、品尝人才的美味,但却享受不了这些人才的营养,往往培养出来后,这些人才就又去寻找更大的舞台了。而算不上人才的,被砸尽最后一滴美味,就像渣滓一样被丢弃。
值班的,送包子、花卷下来,每个人都分了一个吃。
张晓晓一手捏着花卷,一手把串联单甩开来看。
“这么多广告。”张晓晓说。
节目被分成了三刀,每一刀间都插了不少广告。
“怎么全是突发事件啊?”张晓晓看着,又说。
制片人张玲,抱着膀子,站在控制台后面,说:“怎么办?不播这个播什么?老百姓喜欢看,做起来也不会缺选题。”
“两条车祸、一条火灾、一条斗殴、警方送来的凶杀案、小偷坠楼身亡……”
张晓晓念着,一边慢慢往嘴里送花卷。
“不知道最早是什么人想起来,把这些选题拿出来做。”
“也不是某个人突然提出来的,nj市新闻竞争,原本就趋向白炽化,为了有足够的选题,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往这个方向靠——就是所谓的民生新闻了,不过明确的提出把这种选题作为节目的主要组成部分的,正是你哥哥。”
“啊?”张晓晓大吃一惊,回过头来看张玲。
“我哥?”
“不过现在这种新闻做不了太长时间了,这种新闻已做过头了,有些比三级片还厉害,不管是血腥,还是色情的暴露程度……”
张玲仿佛发现自己说走嘴了,马上改变话题。
“现在大家不是都拿家长里短的家庭纠纷出来做么,因为上面查的越来越严了啊……”
张晓晓见张玲不愿说,也就没问下去。回过头来,对着话筒说。
“注意,马上录片尾。”
记者和主持都已坐到演播厅里去了,在相互交流。
“开始。”
摄像机打开,录上一小段交流的画面,一会儿拿过去,做节目结束后的片尾。
“说话的时候,记者看最左边的那台摄像机……”
张晓晓说。
“不是说哪个机器红灯亮,就看哪个机器么?”有记者问。
“不用,记者只要看最左边的哪台就行了。”
演播厅里开始响起节目开始前的倒数。
“5、4、3、2、1”
镜头由中景推上,一直推到主持人特写,主持人身姿微微一正。
“各位好,您现在正在收看的是生活在线,我是李彤。今天的天气是很热,明天看样子会好一点,因为明天是多云到阴,东南风是四到五级,降水概率依然很低,百分之十五,温度最低是二十七度,最高温度有所下降,三十三度……”
困!
花伟博坐在15楼,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困的快要死掉了。
眼睛又干又涩,用尽全身力气,也快撑不开了。身体感觉也不对,发麻,发虚。
而此时,放在桌面手边的手机上,显示的是十八点半。
六点半,就困成了这样!
花伟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很早就困,仿佛睡不够,早早上床,然后一直睡到第二天七点半,有的时候,白天还是无精打采。在同居室友,张晓晓的督促下,也去医院看过了,但医生也说不什么所以然。
十五楼的中央空调停了,出风口呼呼的出着热风,吝啬的广电集团。
花伟博擦了下头上冒出来的虚汗,跟困作战,也是这么耗力气。
“花伟博,难得,现在还没走啊。”
值班的拎着外卖,从电梯间进来,对花伟博说。
花伟博虚弱的笑笑。
困!怎么这么困 ?
张晓晓要到8点钟才能做完节目,自己要一直等她到八点钟,一个半小时,怎么熬得过去!
花伟博站起来,拿了茶缸,萎靡不振的到开水间去接水,接好水后,把缸子炖在电锅炉上,进洗手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好好冲了一把,然后甩了两下,滴滴嗒嗒的滴着水,去小了个便,接着又回来洗手。
才冲过冷水,这会儿头又有点不做主了,直打冲。
花伟博在水池边上按了点洗手液在手上,然后来回搓动双手。
不知怎么回事,洗手液,特别粘腻,搓不开,在手里滑来滑去,就是不化,粘到——好像能拉出好长的丝来,好像……好像……手里搓的不是洗手液,而是一大块浓稠的鼻涕。
花伟博疑惑的瞄了一眼挂在洗手池边上的,装洗手液的挂盒。
挂着的,居然是一颗滴着水、黑乎乎的头颅,而按洗手液的部位,居然是这颗头颅的鼻子,这会儿还有粘腻的东西,从鼻腔里慢慢的挂下来……
花伟博打了个激灵,睁大眼再看。
乳白色外壳的挂盒,静静地挂在池子边上。
眨了两下眼,花韦薄又慢慢的萎靡下去。
这种古怪的幻视现在越来越频繁的发生,但花伟博却慢慢的习惯了——或许不能说是习惯,只能说是不在乎。花伟博有时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自己变化这么大,这样的胆大包天、习以为常。
不敢再搓手,用水把手里的洗手液冲干净,放到鼻下面闻闻,确实是一股清淡的洗手液的香气。但总觉得手没有洗干净。又按了点洗手液在手上,确实粘腻,应该是洗手液液基的问题。
再次冲干净后,出卫生间,拿上茶缸,回座位。
值班的正在大口吃外卖——米线,外卖店送了腌萝卜做小菜,整个大办公室,都弥漫着腌萝卜的臭气。
花伟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晚饭还吃了?”
值班的问花伟博。
整个办公室,就这两个人。
“没。”花伟博说。
“怎么还没吃晚饭阿?”
“等人,马上一起吃。”
“哦?等谁阿?”
……
“问你呢,等谁阿?花伟博?花伟博?”
值班的人站起来一看,花伟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值班的人笑了起来。
“睡着了。”
值班的人呼啦啦呼啦啦的吃着米线,一边看着垫在米线下面的报纸。一会儿吃完了,用报纸把吃剩的全部卷起来,拿着,准备送到电梯间旁边的大垃圾桶里去。
经过花伟博身边时,花伟博突然呼的坐了起来,吓了值班的一大跳。
“这哪里?”花伟博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转着头看了一遍,问值班的。
“你睡昏掉了?不是办公室么?”
花伟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的说
“哦……”
然后对值班的笑了一下,笑得值班的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然后花伟博又趴下去睡了。
“这个人!”值班的嘴里嘀咕着,去垃圾桶把垃圾扔了。
张晓晓直到八点半才回到楼上。一个摄像在剪片子时,出了点错,结果浪费了后期很多时间,还分了盘,分了三盘。
和制片人张玲,一群后期一路说说笑笑的上了楼,一眼看见花伟博坐在大办公室的一台电脑后面,精神抖擞的看着什么。
“花伟博。”
“结束了?”
“嗯,我们走吧。”张晓晓说。
“今天怎么精神这么好啊?”张晓晓边开着自己办公室的门,边问花伟博。
“可能,”花伟博眨了眨眼,说:“可能错过困头了吧。”
“值班的呢?”
花伟博又眨了眨眼。
“不知道。”
“你一直呆在楼上,你不知道?”
“是不知道。”
张晓晓点点头,把门打开了。
“不管了。你等一下,我去拿包。我们走吧。”
主持人也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了,三三两两的坐电梯下楼。 “小戴……”王局长低着头,轻轻的来回搓捏着手里的烟。“小戴啊,我知道张扬抢了你的风头,而且有些线索,确实是从你那里……拿的……”
“她那是拿?她那是偷,是偷……是他妈不要脸的偷……”
“叫什么叫?有点修养好不好!”
王局长眼睛一瞪,戴剑华气鼓鼓的不吱声了。
烟捏到够松,王局长又把烟屁股在老板桌上敲敲,然后放到嘴里点燃,吸了一口。
“不是我说你,什么线索都有了,干么不去抓?”
“线索不够……”
“不够?哪怎么别人就能抓到?这么严重的案子,当然是一点线索都不能放弃,你倒好,线索捂在手里,不吱声……”
“提供线索的,说他看见了一个早就死去的人,并且暗示是这个早就死去的人杀的人,这种屁话,怎么信?而且,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哪姓张的能抓到,完全是她妈的狗屎运,而且,她抓到的那个人,和提供线索的说的,也不是一个……”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什么这个人,那个人。我只管看结果。而且,这个事你不要再闹了。张扬老早就在上面说你坏话了,说你经常迟到早退,成天见不到人影,说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还说你个人英雄主义,不利于破案,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再闹下去,人家肯定都会问,为什么线索都在你手上,你自己不去抓,反而叫张扬抓了去。是你不想抓?还是看了别人抓到了,来抢功?怎么说都对你不好。”
戴剑华气的狠狠一脚踢到面前的茶几上。
王局停住抽烟,目光从眼镜上方越过去,看着戴剑华,噗哧一下笑了。
“你在我这儿发狠有什么用?我早就提醒过你了,那女人不简单!你不信,看不起人家。人家是哪里来的?政治处,人家玩得就是政治,政治是什么?就是人跟人斗,破案人家不如你,人跟人斗,人家玩死你,还叫你给她数钱。而且……”王局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又吐出来“上面又有人。我都不敢惹她,叫你凡事让着她点,你吃骨头,给人家喝点汤,你倒好,准备骨头、汤一起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线索都捂着?你那点小心眼,谁都看得出来。现在好了,人家把骨头和汤都吃掉了!”
戴剑华坐在沙发上。
“我就想不通,他妈的,我靠自己的能力辛苦找出来的线索,为什么要给她沾光。”
王局连连摇头,一幅竖子不可教的表情。
“你啊,破案可以,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一窍不通……你不能光想着为什么要给别人沾光,你有你的长处,给别人沾点光又怎么样呢?别人也有别人的长处,有光可沾的时候,自然也会想到你……算了,算了,不谈了,谈什么都晚了。”
“我倒觉得,还不晚……”戴剑华说。
王局一愣,看着戴剑华。
“我能确定,张扬抓错人了。”
“没证据,不能乱讲。”
戴剑华说:“没证据,我就不会讲!”
王局说:“什么证据?”
“还没到时候呢,到时候我会拿出来的。”
王局抽了口烟。
“不能吧?以前使用过的凶器,全部都在那个人家里找到了?而且,有的凶器上还残留了微型溅血点,血型对比也是对的……”
“王局,调查报告你也看过了,你相信那个人会做这种事么?”
王局缓缓地摇了摇头。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相信,没有动机啊……不过做他那种职业的,做什么事,都应该不奇怪吧。”
戴剑华摇摇头,“王局,您应该知道,职业是不能成为作案动机。”
王局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证据不确凿之前,这事谁都不能告诉,否则别人会更以为你是不服气,想抢功想疯了。你先偷偷调查,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我给你开后门。”
戴剑华点了点头。
“谢谢王局。”
王局说:“谢什么谢,不让一个公民被冤枉是我们的职责。而且,何况,谁叫你是我的人呢?”
戴剑华笑笑。
“王局,哪我走了?”
“嗯。哦,对了,不要忘了,要经常告诉我调查进展啊,我上面好安排。”
“嗯。”戴剑华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这个好象是丢失之后的更新了~~~~
Nj市老虎桥监狱。长长的走道,左右都是房间,光线照不进来,即使是下午,也得靠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照明。连着蛛网和灰尘的日光灯频闪的厉害,戴剑华跟在狱警后面,左一脚右一脚的走,影子忽长忽短,总觉得一阵阵头晕。
“哗——”狱警拉开走道边上的一道铁门,戴剑华一步跨入,但随即就被房间里,高处的小窗户的光刺得睁不开眼。
房间约三十几平方米,正中一张桌子,两把凳子。
狱警在身后又拉上铁门。
房间左手还有铁门,站在铁门后的两名狱警看戴剑华到了,其中一名离开,过了会,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戴着脚镣,每走一步便发出“锵啷、锵啷……”的声音。狱警握着杆八一式,跟在那人后面,不时轻轻推一把。
戴剑华坐在椅子上看着,王局穿着便衣,站在戴剑华身后。
“戴警官。”来人站在桌对面,和戴剑华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他就笑了。
戴剑华冷冷的打量着他——杀手。
“为什么给别人顶缸?”
戴剑华开门见山。
杀手笑嘻嘻的看着他。
“戴警官,您抓不到的,就不是罪犯,这种逻辑也太霸道了。”
戴剑华皱了皱眉。
“是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见面,却不知道我就是杀手,所以戴警官脸上很难看?”
“好了!”戴剑华大喝一声。心里开始暗暗后悔,同意王局跟来。
同样想抢功,戴剑华知道,但和被张扬莫名其妙的把功抢去,还不如给领导。抢功不怕,怕就怕王局知道,自己和杀手的关系。
戴剑华瞪着杀手。
仍是一双浓眉,嘴角微上翘,尽管着囚服,而且身体更瘦了,但神态安然,一副什么都成竹在胸的表情。
成竹在胸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以前给自己多大的安慰!
戴剑华心里隐约的闪过了这个念头。随即就为自己仍然如此依恋杀手而心惊。
“你别想骗我,你没有杀人动机!”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无动机杀人案么?”
“你别在这里胡扯,我警察做了这么多年,没遇见过人犯罪没有动机的!”
杀手看着戴剑华。
“哦,对了,你是个好警察。”
杀手浓浓的讽刺,却让戴剑华愤怒不起来,杀手知道戴剑华太多的事情。
“好,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杀人。”
杀手双手放到桌子上,手撩的铁链“哗——”一声全堆到了桌子上。
“为了快感!杀人能让我达到高潮,就好像持续不断的在射……”
戴剑华冷冷的看着杀手,杀手表情微微激动起来,抓着手撩的手,青筋暴起。
身后的王局哼了一声,戴剑华知道,长期不在一线的王局有点吃不消这样的对话。但是戴剑华没有阻止。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杀手是兴奋起来了,还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痛苦。不过,变态心理,有的时候是越痛苦越兴奋,越开心的,所以他也无法判断,他想再看看这来之不易的,直接反映了杀手内心的这种冲动。
“你知道么,刀插入人体的时候,是一直能体会到肉体在刀尖上的跳动和挣扎的,还有血顺着血槽潺潺流出的时候,热乎乎的;最美妙的,是人死之前的倒气,你做了这么长时间警察,你听过么?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要响,等他倒完气,你就完全的占有了他……”
“住嘴!”戴剑华大喝一声。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王局,再用力抓自己的椅背,这些话确实已经突破了正常人能接受的底线。
“我希望你能清楚,你冤不冤和我没有关系,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冤,我就不能让你不清不白的被枪毙!我是念在我们以前认识的份上!除了我,没有人再会想着替你翻案了。”
杀手看着戴剑华。
“好警察!不让一起冤案发生在手上,是吧?”杀手笑嘻嘻的说,戴剑华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没吱声。
“只不过,到底是为了我,还是我只是你扔向你那个女同事的炸弹呢?”
戴剑华脸一下通红。
“正如你以前来找我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用了刑讯,办了冤案才出的毛病,其实根本就是……”
“好了!”戴剑华又大喊了一声,冷汗顺着鬓角慢慢流了下来。眼角不住的抽动着。
“为什么要同意王局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我心里清楚着呢!”
戴剑华边说边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份综卷,翻开来。
“第一次凶杀现场,你用的是什么刀?大约发生在几点?为什么要在死者身上切割了两次?”
“用的是一把锋钢刀,刀胚是3×45×530的锋钢锯料,哈尔滨工具厂的,商标是个狮子头,原来用途是切割不锈钢。
刀长38.5CM,刃长26CM,刀柄是黄色电木,11度角开刃。大约发生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左右。
另外,没切割两次,只切割了一次。”
杀手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就这个位置,就一刀,哪个人没受到太大的痛苦,估计连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你说的切割两次的那次,是两个半月后的一次,当时是由于对方在跑动当中,第一刀偏了,尽管一样致命,但却没让他立刻死去,我足足跟了他十分钟——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技术不到家,造成了别人这么大的痛苦,我逼着自己一直看下去的,一点都不优雅,哪次像屠夫一样,我什么时候犯过那种错,一般我杀人,只须要46秒。”
“好了!”戴剑华恼怒的制止了杀手的自吹自擂,翻动综卷。
“6月23号的凶杀案,你使用的什么凶器,原案发地在什么地方?……”
两人一问一答,杀手始终面带微笑,仿佛在描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前前后后,问答了半个多小时,戴剑华咽了口吐沫,对身边的狱警说:“有水么,倒点水来。”
“有水,但纸杯用完了,我拿两瓶矿泉水过来。”
狱警说。
两瓶矿泉水拿过来,戴剑华接过,随手开了一瓶,骨碌碌喝了几口,然后随手把剩下的一瓶递给杀手,杀手也讲得口干舌燥了,随手接过,就去拧瓶盖,一拧,居然没拧动,再一拧,还是拧不动,杀手疑惑的抬起头来,一眼看见戴剑华狡黠的笑容。
杀手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有一瞬间,戴剑华突然觉得杀手脸上浮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
杀手“叭——”的拧开了矿泉水盖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戴剑华听见身后“哗啦”一声,一回头,身后的王局已拉开铁门,走了。
戴剑华一下站了起来,终没追出去。
一败涂地。
不光作案细节描述的详详细细,而且精心设计的圈套,反而证明了杀手拥有那种挥刀杀人的力量。
戴剑华看着杀手。
杀手真不是杀手!
但拿出什么证据来呢?说自己以精神病人的身份长期跟踪自己的主治医师?
花韦薄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四个钢蹦,一扔,扔到早点摊上的铁盒子里。
坐在车后座的张晓晓接过包好的煎饼和两袋豆浆,然后花韦薄一蹬脚蹬,滑入车库。
在车库停好车,两人一手拿着早点,一手翻出出入证,进了楼梯间。
电梯缓慢上行,里面只有花韦博和张晓晓两个人。
八点二十,仅仅提早了十分钟,电梯就空的成了专用的。
张晓晓一边吸着豆浆,一边看着手上的报纸。
巨大的红字。
“Nj市系列凶杀案告破,变态恶魔绳之于法”
张晓晓眨了眨眼。
“昨天我们节目好像没有这条消息吧?”
“有,但没什么内容,就一条通稿。”
张晓晓点点头,把报纸翻开,果然,在巨大的标题下,只有干巴巴的两百字左右的一块小豆腐块,连系列凶杀案一共死了多少人都没有提及。
“又想表功,又怕泄露真相……”张晓晓自言自语。
花韦博咬着煎饼没有说话。
到了15楼,张晓晓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花韦博呆在大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
开会,开完会后又是三五成群的吹牛,到了十点半,才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出门。
十一点半,花韦博整理了一下手头的资料,刚要下楼吃饭,张晓晓突然从小办公室里出来了,对着花伟博说。
“快,跟我出去一趟,有采访。”
“哦?”
花伟博一头雾水,站起来,提起挎包,跟着张晓晓进了电梯间。
“什么采访?”
“5•23系列凶杀案的变态杀手!”
“阿?怎么能采访了?官方准备公布所有事实了?”
“不是,据说只联系了我们一家,而且整个过程中不允许带摄像器材。”
“不带摄像怎么做稿子?”
“画面上贴照片,然后直接让配音念写好的稿子。这么重大的事情,就是这样处理,收视率也不会低的。”
电梯到了,两个人跨了进去。
“为什么只联系了我们一家啊?”
张晓晓没回话,过了一会儿,突然掉头,对花伟博说:“不是联系了我们一家,是联系了你,杀手点名要见你!” Nj市小黑河监狱,位于市区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张晓晓和花伟博坐单位的采访车,一路颠簸,在下午一点十分的时候到了,路上两个人买了几个面包充饥。
张晓晓带了一个数码录音笔,希望没有影像资料,至少能留下一点语音资料。
到达小黑河监狱后,张晓晓给联系人打电话。
“昨天晚上才转过来的,刚收拾好。”
联系人大约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穿一件短袖制服,制服背后都湿了,贴在背上。跟着张晓晓和花伟博向监狱里面走。
小黑河监狱是一所新监狱,一切设施都很新。大门除了传统的锁,还配备了指纹锁。
“花伟博是你吧?”联系人对着花伟博问。
花伟博说“是我。”
联系人点点头。
“杀手指名要见你,你知道为什么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都不知道杀手是谁呢?”
联系人又点了点头。
“嗯,马上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联系人进入大门,左拐右拐,到了一扇铁门面前,打开后,里面是一间大屋子,一面墙都是监视器,里面大约有七八个狱警。
“摄像机没有带哎?那就请你们把身上的手机、金属物品、打火机等全部拿出来,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你们。”
张晓晓和花伟博把口袋都翻了一遍,把东西都扔到了一个小塑料篮里。
联系人看了他们一眼,从监视器下的控制台上拿起一个苍蝇拍样的金属探测器,在两人身前,来回挥动。到了张晓晓身上的时候,探测器嘟嘟的叫了起来。
联系人把手往张晓晓面前一伸,张晓晓笑着从包里掏出了数码录音笔。
“你们这些记者……”联系人用手指了指张晓晓。张晓晓看着他装呆傻笑。
联系人把录音笔也扔到了塑料篮里。
堆满监视器的房间,另一面的铁门“趴——”的打开了。
张晓晓和花伟博一跨出去,就吃了一惊。
在门后面的,是一个巨大的室内广场,广场四周上上下下四层走廊,走廊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紧紧排列的牢房。
联系人带着张晓晓和花伟博穿过巨大的室内广场,来到另一面,又是一扇铁门。
“同意你们和杀手见面,主要原因也是我们想通过你们的见面了解更多的信息,这一点才是重点,真正有助于和谐社会的。至于你们的报道,哪是次要问题,是可发可不发的,对和谐社会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张晓晓“啪”的站住了。
“如果这么讲,那我们也可以不接受你们的邀请,我们没有义务去为你们套话!”
联系人脸一板说,“你怎么能这么讲呢?社会安定,人人有责。”
张晓晓的脸也板起来了。
“证人还有不作证的权利呢?我就是不接受你们的邀请,你们又能怎么样,抓我还是罚我款。花伟博,我们走。”
张晓晓掉头就走。花伟博也跟在后面,心里却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头,杀手找的可是自己,怎么张晓晓就带自己决定了见还是不见?
“哎,等等等等。”联系人急了,跟在后面喊:“你不要急啊,你不要急啊。这样就是了,报道还是要给你们报道的了,而且保证给你们找一些独家的!”
张晓晓这才停住,对着联系人一笑,“就是啊,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什么社会安定不安定,这种空话,有什么好讲的呢?”
联系人连连点头,打开了铁门,把两个人让了进去。
又是长长的通道,然后来到了又一扇铁门面前。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铁门后面,是一面齐腰的柜台,上半部是铁栅栏。
在铁栅栏后,一个身材消瘦,身穿囚服,戴着手撩的人,神态安然的坐在那里。
花伟博一看,就大吃了一惊!
“王医生?怎么会是你?”
王医生慢慢抬起眼皮,看了看花伟博,笑笑,说:“为什么不会是我?”
花伟博在巨大的震惊里,慢慢坐到王医生对过。
张晓晓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人,也坐到边上的一张椅子上。
王医生搓了搓手——以前给花韦博治疗时一样的习惯动作——然后眨也不眨的盯着花伟博,足足有两分钟,然后扑嗤一声,自嘲似的笑了起来,问花伟博:“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伟博说:“知道什么?”
王医生看着花伟博,很长时间才喃喃自语的说:“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们?什么他们?做到什么了?”
花伟博问。
王医生摇了摇头。
“伟博,自从我们最后一次治疗后,你再也没有发生过幻听、幻视了吧?”
花伟博点了点头。
“嗯。”
“是什么时候?”
“大约在四月份,我记得是槐花刚开的时候……”
花伟博记得,做完最后一次治疗的那天晚上,和同事到饭店吃饭,吃到了槐花糕。
王医生点了点头。
“四月份……好长时间了。”
“王医生……真的是你……”张晓晓在边上小心翼翼的问。
王医生看了张晓晓一眼。
“张晓晓?”
张晓晓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被一个变态杀人狂惦记着,是什么滋味?张晓晓知道了。
“我认识你哥。”
“啊?”张晓晓一下子坐直了,好像抓到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着。
“应该算……嗯,应该算是认识你哥!”
王医生突然又自嘲似的笑了起来。
张晓晓更不知道王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我们不说闲话了。我找你,其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王医生对花伟博说。
“你还记得,我曾经从专业角度给你解释过‘人格’,这个词的意思么?”
花伟博点了点头,说:“我记得。”
“你复述一遍,我听听。”
花伟博点了点头,努力回忆着,复述了起来,这是王医生曾经布置给自己的“家庭作业”,要求一字不漏的背诵过。
“人格,英文personality,源于拉丁语Persona,是指演员在舞台上戴的面具。心理学借用这个词,使之成为一个专门的术语……用来说明每个人……在人生舞台上扮演的角色,及不同于他人的精神面貌……
不同流派有不同定义,至今还没有公认的说法。人格心理学家阿尔波特认为:“人格是个人适应环境的独特的身心体系”;艾森克认为:“人格乃是决定个人适应环境的个人性格、气质、能力和生理特征”;卡特尔认为:“人格乃是可以用来预测个人在一定情况下所作行为反应的特质”……”
王医生点了点头,打断了花伟博。
“难得,你还记着。伟博,有关人格,还有一点你要记住。”王医生低着头,跷着二郎腿,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慢慢的来回碾着,仿佛指间有什么东西。
“人格并不等同于个人,人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尽管正由于人格,才造成人和人的区别,造成你是你,他是他,但,一个人所遇到的事情,所经受的……所经受的考验,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人格的,这种考验可能是灾难……”王医生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花伟博:“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会造成你人格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本身也是你人格的一部份,这种变化,仍然是独特的、唯一的,受你原先人格的影响的,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无论产生了何种影响,你得人格发生了何种变化,你仍然是你!所以……”
王医生声音突然提高!“所以永远不要产生‘我是谁?’这样的疑问!”
花伟博和张晓晓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王医生,我听不懂……你这是,预测我以后可能发病的方向……”
“你以后就懂了。”王医生打断了花伟博的问话,站了起来,脚镣和手镣发出“哗啦啦”一声。
王医生动了动脚,好像脚被脚镣压麻掉了。
“真想念我的那双棉布鞋啊,还是我妈妈在世的时候,给我纳的……”
王医生神情有些落寞的,突然又说到了自己的棉布鞋。
狱警过来,带着王医生进去了,留下张晓晓和花伟博面面相觑。
来时经过的,全是监视器的那个房间里,联系人陪着几个领导,也是面面相觑。
“张局?您看?”王局问身边,着一身新制服的张扬。
“我看有问题。”张扬当仁不让的说。
王局脸上有点不好看,只是谦虚一下,没想到张扬就借机发挥起来了。
张扬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大领导说。
“戴剑华说,杀手不是他,小戴这个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尽管个人英雄主义很严重,不过能力还是有一些的,杀手不是他,这肯定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还有同伙,今天这次会面,也说明了这种可能性,而且,哪个叫花伟博的,好像还是杀手以前的病人,这种人的病人,能有什么好人?所以我建议,立刻把那个姓花的抓起来,进行调查,哪个姓张的,也要配合,好像杀手还认识她哥哥。”
“这样不妥当吧。”王局冷着脸,说到。
“人家是记者,记者和记者可是认识的、相通的,你没凭没据,就抓人?”
“记者,记者怎么样啦?协助调查,人人有责!”
“本地的倒不怕,怕就怕捅上去,到时候可就难过了,又不是没先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再有别有用心的……”
“好了。”大领导发话。
“先跟踪吧。”
“真想念我的那双棉布鞋啊,还是我妈妈在世的时候,给我纳的……”
红花地、13栋、107。
王医生家门口。
107对过106的家,小孩子的哭声依旧,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过来,同时透过来的,还有一缕缕白炽灯的光线。
花伟博站在昏暗的楼道里,默默地笑。
原来,王医生想念的那双棉布鞋,就挂在王医生家门口。
墙上钉了一支长钉子,两只棉布鞋的鞋带系在了一起,挂在墙上。
花伟博毫不迟疑的把手伸进了棉布鞋的鞋囊里……
据说快结束了
2006年8月12日星期六 21点45分距王瀚医生监狱谈话32小时15分钟 距活祭4天2小时15分钟
红花地、13栋、107。
王瀚医生家门口。
楼道里安安静静,偶尔传来两声对过106家小孩的哭声和马路上汽车声。几缕白炽灯的光线,透过106的门板射过来。
楼道堆着煤基,还有些破烂——落满灰的旧自行车、不知何用途的木头架子、缺一条腿的桌子、还有……王瀚医生妈妈纳的棉布鞋。
“真想念我的那双棉布鞋啊,还是我妈妈在世的时候,给我纳的……”
王瀚医生家门口的墙上钉了支长钉子,两只王瀚妈妈纳的棉布鞋的鞋带系在了一起,挂在墙上。
花伟博毫不迟疑的把手伸进了棉布鞋的鞋囊里。
左边鞋囊,掏到了花伟博想要的东西——一小块冰凉的金属片——一把钥匙,另外还有一张仔仔细细,折叠成信笺模样的小纸片。
花伟博把钥匙插进王瀚医生家的大门,轻轻一扭就打开了。
灯在大门边的墙壁上。
大门在身后关上,开灯。
狭小的客厅,乱七八糟,饭桌上还有一个罩菜的纱垄。
客厅的一面墙堆满了书,花伟博记得,以前这些书都是放在书房里的。
花伟博先把手上捏着的纸片打开了,上面只写了一个英文单词——“Gangsta Rap”
“Gangsta Rap?”花伟博自言自语,站在大门口,想了好会儿,依稀觉得这英文单词好像在那儿见过。
纸揣到口袋,进书房。
书房吓了花伟博一跳。
书房里竟堆满了钢板、钳工台、砂轮、台钻、角磨、砂带机……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机械,地上到处扔的都是用过的口罩和纱布手套,钳工台上,还夹着块刚刚有了刀形的白钢板。一股铁锈味,还有股淡淡的体臭,像是动物的。
花伟博感到,自己不慎闯入了一个“窝”。
唯一透露出王医生平时表现出的哪种整洁、理性的,是那张改造成神龛的大书柜,仍然和上次来时一样,干干净净,突兀的立在书房里。
花伟博上前一看,书桌上还有几张毛笔字,上面龙飞凤舞,密密麻麻的写着“悄然狰狞”。
花伟博掀开用帘子挡着的大书柜的第一横排和第二横排,里面并没什么神像——也或者本来有什么神像,但已经被收走了——现在里面放着一张nj市地图,一份当地最畅销的报纸,一厅可乐、一张最流行的、nj市街头巷尾到处能听到的cd唱片、一本时尚杂志。放的整整齐齐。
王瀚医生居然把报纸、可乐、地图、唱片、杂志给供了起来!
花伟博皱了皱眉。
大书柜的最下面,第三横排,崭新的cd机,边上三三两两的放了不少张唱片,两三张是打口的。
“Gangsta Rap”?
花伟博一眼看见,一张打口牒上,巨大的黄色字母。
“Gangsta Rap”原来指这个!
花伟博打开这张还没拆封的唱片,却发现里面已不是原来的CD了,而是一张刻录盘。
花伟博迟疑了一下,把这张刻录盘塞进了CD机。
插上插头,CD机液晶屏上显出悠悠的蓝光。
读牒,然后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