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4

  我气愤地道:“老三就那么点皮肉伤,你这么浪费不心疼。你没看到我得胳膊都伤成这样了,竟然不给我用,太过分了吧。”

  小道姑胖脸微红,道:“那不一样的,别看他表面上只是皮肉伤,但其实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而你则刚好相反,看上去挺严重,实际上没啥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没必要浪费灵药的。”

  我为之气结,恶狠狠地道:“看来棒棒糖的事情得重新考虑了。”

  小道姑想起来我刚才答应她,以后不论她要多少棒棒糖,我都会给她的事情,赶紧道:“当然啦,你的伤也是要治的嘛,不然落个半身不遂小儿麻痹老年痴呆就不好了。”说着,犹犹豫豫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瓶子,从里面挑了个最大的瓶子打开,用指甲沾了一点点粉末,准备往我胳膊上抹。

  我刚才看到她给老三抹的时候,尽拣小瓶往老三身上倒,估计小瓶里的比较珍贵,便提出要用小瓶里的药。

  小道姑犹豫半天,在比较了无限量棒棒糖和一小瓶药品之间的价值差之后,终于还是很不情愿地将一个小瓶子打开了。正当她要把药粉往我胳膊上抹的时候,我怀里的灰灰忽然冲着她低沉地吼叫了起来“呜——”

  小道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好几步,惊疑地看着灰灰。

  我也不明白灰灰怎么了,催小道姑将瓶子给我。当小道姑畏缩着将瓶子递给我的时候,灰灰竟然再次低吼了起来。这次,小道姑顺手将瓶子放回了怀里,一脸欣喜,却又故作无奈地一摊手,道:“你看,不是我不想给你药,是它不允许啊,我又打不过它,没有办法。你可不能反悔啊,说过要给我很多棒棒糖的。”

  我不解地看着灰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胳膊处仍然疼得要命,忍不住又“哎呦”起来。

  灰灰鼻翼轻哼一声,张开嘴,一道淡淡的白光逸出来,飘到我受伤的胳膊上,环绕了几圈,一股清凉的感觉弥散开来,疼痛感迅速消失了。

  我惊喜万分,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这份舒适的体验,就象在泡温泉一般,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等我睁开眼,发现胳膊上的血洞竟然奇迹般消失了,只留下几个淡淡的疤痕,用手摸上去,除了有点轻微的麻痒之外,竟是没有半分疼痛了。

  我感激地望着怀里的灰灰,发现灰灰浑身的毛发湿透了,尤其是颈部那一圈白毛,更是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它疲累地望着我,目光复杂,似喜还悲。

  “灰灰同志啊,俺们聊聊天吧,聊点CS怎么样?不喜欢?嗯……要不聊点哲学?也不喜欢?那你喜欢聊点什么?”自从听说灰灰可能有语言能力之后,老三产生浓厚的兴趣,不顾小道姑在一旁横眉怒视,一门心思逗灰灰说话,“嗯……灰灰啊,你刚才好威风啊……灰灰啊,你的毛发很漂亮哦,让俺摸摸……哎呦!”灰灰终于不厌其烦,忍无可忍,在老三胖乎乎的手掌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眼见老三疼得龇牙咧嘴,小道姑心疼不已,毫不犹豫地将大瓶小罐统统掏了出来,往老三手掌上倾倒。

  受了这次教训,老三老实了很多,只是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着:“不想聊你就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聊呢,总不能你想聊我不和你聊,你不想聊我偏要和你聊,大家讲道理嘛,怎么可以咬人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虽然你不是君子,但你也不能咬人啊,咬人是不对的……哎呦!你不会小心点啊!这么笨!”小道姑替他敷药,不小心碰到伤口,满脸歉意。

  在老三无聊地逗灰灰讲话的时候,我则在卖力地打扫宿舍。

  经过这么几番折腾,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老大、老二他们也快回来了。今晚的遭遇实在过于荒唐诡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所以就想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将宿舍整理一下。

  宿舍里的床、书桌、椅子、台灯都东倒西歪,书籍更是散落一地,整个宿舍面目全非。

  那些大汉的精血都已被吸噬殆尽,再经女鬼怪异的漩涡碾压,仅剩下一些变形了的干枯残肢,早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而且轻轻一触碰,就化为了粉末,最后我只扫出了一堆黑灰。

  正当我吆喝老三,一起将几张床挪回原地的时候,老大和老二一起进来了。

  “哇!不会吧,真地震啦?”老大一进门就夸张地大叫。虽然我累出了一身汗,但是刚才连续的打斗实在太剧烈,根本无法将宿舍恢复原状。

  老三的生活经历向来苍白,这次竟然目睹并亲历了如此刺激的事件,自然有强烈的向人倾诉的冲动:“天呐,你们现在才来啊,你们刚才不在啊,好多的彪形大汉啊,全副武装的警察啊,破门而入,想要抢劫啊,被俺‘噌噌噌’……”说着,老三挥舞了一下还沾满药粉的手臂,接着道“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哇哈哈,那叫一个爽啊……哎呦!”老三愤怒地回头,对小道姑道:“你干嘛踢俺?”

  小道姑低着头,没有回答。

  “咦,哪来的小道姑?这么可爱。”老大道。

  “老大,你厉害!”看到老大一眼就认出孙雯琼是个小道姑,而不是小道士,我和老三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老大毕竟是老大!

  老三继续卖弄:“你们不知道啊!刚才好刺激啊!正当俺将那群打劫的警察制服,又冲进来一个女鬼,满脸鲜血直流,没有眼珠的女鬼啊!哇,好厉害的!后来又来了一个妖怪!妖怪啊!你们没见过吧?好厉害的妖怪啊!后来妖怪变成了神仙!更厉害了!战斗力超强啊!最后,变成神仙的妖怪和喝了人血的女鬼大打出手……”

  看到老三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老二,露出了怜悯的目光,轻轻说了句:“可怜的娃,疯咧。”

  老大装出一副十分信任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道:“嗯……那个,我说老三啊,被你三拳两脚制服的那群人民警察同志现在在哪啊?”

  老三四处看了看,指着地上那堆刚扫出来的黑灰,道:“这就是他们变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5

  老大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接着问道:“嗯……长得是挺像的,嗯,挺像……那个,我说老三啊,那个什么没有眼珠的女鬼呢?你藏哪了?”说着往老三床上的被子瞄去。

  老三挠挠头,道:“女鬼啊?噢,她打完就回家了。”

  老大“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你说的那个变成神仙的妖怪呢?”

  老三转头往我的床上看去,灰灰已经恢复了些精神,正在大嚼我给它剥的火腿肠。

  老大顺着老三的目光,看到了灰灰,抢在老三之前说道:“那个变成神仙的妖怪就是灰灰小朋友,对吧?”

  老三一脸惊讶:“咦,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你也看到了?”

  老大悲哀地盯着他,足足看了十秒钟,总结陈词:“鉴定完毕,确实疯了。”

  一任老三讲得舌灿金莲,老大和老二就是不信,不时还讥讽几句。老三转头向我求救,想让我向老大老二证明他所言非虚。但是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保持沉默。老三又向小道姑孙雯琼求救,她也故做不知,专心致志地整理她道袍上的褶子。可怜的老三欲哭无泪,憋闷得差点真的疯掉。

  我看到小道姑向我眨巴着眼睛,十分焦急的样子,便寻了个借口,抱着灰灰出了宿舍。小道姑也紧跟着出来了。老三看我们都出去了,在后面喊着:“你们俩别走啊,快给俺证明啊……”眼见我们没有搭理他,他从后面追了出来。

  到了宿舍楼下,小道姑说道:“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老三不解地问道:“为啥不能说啊?”

  小道姑道:“妖鬼之说,本就只为修道之人所知,世人绝少遇到,根本不信,说了也白说。万一要是真的让世人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肯定会引起恐慌。”

  老三辩解道:“那俺们也是普通的凡人,为什么就遇到了呢?而且也没见引起什么恐慌啊。”

  小道姑奇怪地瞥了我们俩一眼,道:“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顿了顿,她对老三道:“尤其是你。”

  老三愣了愣,笑道:“什么意思?打什么哑谜,难不成俺也将是个修真之人?不要告诉俺以后俺会变成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啊。”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的确好笑,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我插嘴道:“老三啊,就你这副身板,就算真的当了道士,那也不会是仙风道骨,而该是丰腴绝代才对啊,哈哈。”

  小道姑却没有笑,道:“信也罢,不信也罢,日后自会知晓。”

  老三撇撇嘴道:“俺要是信你这么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道姑,那才怪呢。”

  小道姑一听这话,面现怒容,小脸通红,脱口而出地:“我师傅道法通玄,所言自然非虚!”

  “你师傅?”老三张大了嘴:“你师傅是谁?又是哪家道观的老道士啊?他难道认识俺?”

  小道姑一见说漏了嘴,索性直说了:“你以为上次你来阁皂山,嬴了我的‘缚魔玄镜’只是个偶然吗?”

  老三嘿嘿一笑,道:“当然不是偶然了,俺的CS水平如此高超,你个小娃娃不自量力要跟俺单挑,你输了当然是个必然。”

  小道姑轻哼一声,道:“‘缚魔玄镜’是我道家至宝之一,如果没有什么因缘,又怎会轻易取出作为游戏的赌注。”

  老三道:“那个照妖镜……哦不,‘缚魔玄镜’真的有那么厉害?”

  小道姑道:“当然厉害了,‘缚魔玄镜’乃上古灵玉所化,灵力无匹,功可擒妖缚魔,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老三不屑地道:“那怎么在灰灰面前却又不堪一击?”

  小道姑急了,道:“你被那几个臭警察打昏了,又没有亲眼看到,一开始这只天狗确实是不敌玄镜的,眼看就要被擒住的时候,它却籍之吸取月之精华,继而将玄镜灵力也化为己用,变成了白虎星神。照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也许你们这只天狗的确来历不凡,得问我师傅才能知晓。”

  “你师傅?”

  “是啊,就是阁皂宗的现任宗主,玄一道长。那天也是他嘱咐我,故意将‘缚魔玄镜’输给你的。”

  “切,”老三不屑地道:“输了就输了呗,还说什么故意输的。要是那把破镜子真的如你所说的这么好,你师傅却故意要你输给俺,那他岂不是脑子有病啊?”

  本以为小道姑会反驳,谁知道她竟然认同这个观点,道:“我也觉得他脑子有病!当时我极力反对,他却说什么事事皆有因果,非要我按他说的去做。后来我越想越气不过,就偷偷下山,寻到这里来了。谁知道,最后玄镜竟然被毁。”说罢,恨恨地看了一眼啃完火腿肠在我怀里呼呼睡觉的灰灰。

  “你真的只是为了这把玄镜来的?”我禁不住问道。

  小道姑的小脸又红了红,有些忸怩起来,眼睛忍不住瞟了瞟老三。

  我看着有趣,不禁莞尔。

  老三却看得莫名其妙,一个劲地抓耳挠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5

第十四章 水火炼度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笑意,小道姑有些发窘,转移话题,道:“你们将女鬼的事情调查完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老三道:“买些符箓烧化,将她度化呗,还能咋样?”

  “买些符箓烧化?”小道姑不屑地道:“现在市面上的那些符箓,又有几张是真的?能有什么功效?说不定适得其反,度化不成,反而将鬼激怒。”

  老三抓了抓脑袋,道:“这倒也是,俺奶奶也经常上街贩卖点金刚经什么的,挣点外快,不过俺在家里基本上没见她老人家念过经,俺家的金刚经照样批量出售。俺表示过疑问,她老人家嘿嘿一笑,说,群众的需要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忍不住笑道:“不愧是老三你的奶奶啊,觉悟就是高,保先教育学得比我们好多了。”

  老三也颇为得意,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小道姑却没有笑,依旧一本正经地提示道:“那么我们从哪里才能买到正宗的灵符宝箓呢?”说话间,整了整道袍,挺了挺胸膛:“哪里呢?哪里呢?”

  老三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一味地沉思,嘴里喃喃着:“是啊,真正正宗的符箓不好找啊,哪里才有呢?哪里才有呢……”

  小道姑一看我们都不开窍,只能自己掏宝了,她将手伸进道袍,从胸前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放在地上,然后又伸进去,掏出一把桃木短剑,也放到地上,第三次伸进去后,掏出了一叠黄色的纸张,向我们挥了一下,得意地道:“你们真笨呐,灵宝派阁皂宗正传弟子就站在你们面前,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才是真正的道家符箓,可以镇鬼驱邪,也可以炼度亡魂。耶!”同时摆了个美少女战士酷酷的姿势。

  老三竟有些呆了,只是目光却不在那叠黄纸上,竟然落在小道姑的胸部上。

  小道姑也注意到了,顿时两颊飞红,除了羞涩,更多的却是兴奋。

  我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猛烈咳嗽,想提醒老三注意形象。

  可是老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小道姑的胸部,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就似发现新大陆一般。

  我在一旁咳嗽了半天,都快咳出肺来了,老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只能直接说了:“老三啊,你过分了吧,注意点五讲四美社会主义公德啊,人家可还是个小姑娘啊。”

  小道姑却是越发兴奋了,脸越发红了,也越发努力地挺起胸膛。

  而老三,依旧沉迷。

  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警察来啦!匪徒撤退!”

  老三这才清醒过来,嘴里依旧啧啧赞叹,半晌,才对着一脸得意、小脸通红、满脸期待的小道姑翘了翘大拇指,道:“厉害,太厉害了,你真是太厉害了,放了这么多东西,竟然一点都显不出来,就跟没放东西一样,甚至比没放东西的女孩还要平坦。服了,俺真的服了!”

  我正等着老三说出什么下流不堪,有损当代大学生美好形象的话来,却等到了这几句话,再看小道姑的脸色,越发的红了,但却不是刚才娇羞的红,而是恼羞成怒的红,近于猪肝色。未免小道姑当场发狂,我只能用力用指甲掐自己的手,免得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咕噜,咕噜……”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竟然是从我怀里的灰灰嘴里发出来的,只见它乐得全身抖动,似乎在努力保持淑女形象,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小心“扑通”一下掉到了地上,幸亏它反应敏捷,空中一踢腾,四脚朝地,稳稳地站到了地上。可是随后又乐得在地上打跌。

  小道姑正自气得够呛,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嘴里叫着“破猫,坏猫,死猫”,追过去,便要找灰灰出气,这次灰灰却没有和她正面对撼,一纵身跳到附近一处阳台上,一边仍冲着小道姑吹胡子直乐,气得小道姑眼泪汪汪的,终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欺负我,呜呜……”

  好不容易将小道姑安抚下来,我们将小道姑的那叠黄纸打开来看,上面都是些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的符号、图形。

  “这上面写的都是些啥啊?俺咋什么也看不懂?”老三忍不住问道。

  小道姑气犹未消,气呼呼地道:“这可都是真正的道家灵符,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看得懂!”

  老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问道:“那是,那是,这个……小仙姑小朋友,敢问这上面所书何意?”

  小道姑脸色微霁,道:“这符箓是天神的文字,传达天神的旨意,可以用来招神驱鬼,降妖镇魔,至于去病除灾更是不在话下。”

  老三问道:“那具体来说,对付那个女鬼有什么功效呢?”

  “以符为凭,收召亡魂,水火炼度。”

  “啥意思?”我和老三听得一头雾水。

  “水即真水,火为真火,水火交炼,以度亡魂。”

  “拜托,可不可以用现代汉语啊?”我也忍不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6

  “你们真是笨得可以,我再简单解释一下,炼,指以真水真火交炼死者亡魂;度,就是修斋行道,拔度幽魂。”

  我和老三听得云里雾里,马克思主义学了这么多年,却又无从质疑。

  “那是不是就是说,您一个人就可以将那女鬼降伏?”老三问道。

  小道姑小脸一红,道:“普通的鬼怪,我手到擒来,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女鬼不比寻常鬼怪,功力高得出奇,我独自一人,倒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那该怎么办?”

  “那就得请些神将相助了。”

  “请神?你能够将神将请来?”对这个问题,老三显然十分感兴趣。

  小道姑的脸上又是一红,道:“我还没有这个功力,不过咱们有现成的嘛,监兵神君啊。”

  “监兵神君?你说灰灰?”我立马反对道:“不行!你没见刚才灰灰和那女鬼斗了个两败俱伤吗?她好像比灰灰还要厉害。”

  小道姑道:“你开什么玩笑,别看这只野猫长得这么难看(传来某种动物愤怒的低声咆哮),那可是监兵神君,是居于神位的啊,小小一个女鬼怎会是它的对手(传来某种动物深以为然的呜呜声),它之所以落了下风,也许是因为提前进化导致体力透支吧,否则怎会如此不济。经过休息,它已经恢复了体力,再加上水火炼度,一定可以将女鬼降伏。”

  老三问道:“那我们该怎么进行?”

  小道姑道:“首先取真水真火。”

  老三问道:“如何取法?”

  小道姑回答道:“真水,必须在天将拂晓之时,取自东井人未汲者,先焚烧请水符,在烛光下,汲水入净器,即是真水。;真火,则须在正午时分,于阳光底下,截竹取火,下用印香引之,待火着后,焚烧请火符,引火烧炭,即是真火。”

  “不会吧,哪来这么多规矩啊。取水非得是凌晨拂晓之时?还必须是什么东井人未汲者?这不是穷折腾?俺放点自来水不行吗?”老三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质疑道:“截竹取火啥意思?是不是跟钻木取火一回事?你也太老土了吧,几千年前咱祖先就不用了,就算你们是宗教人士,也该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吧?要不用我的打火机?”

  小道姑坚定地道:“不行!你们什么都不懂,如果放自来水,用打火机,那还是真水真火吗?又如何能够涤除尘垢,炼神度鬼。”

  物理楼前,情人坡下。

  绿树环绕,青竹摇曳,一汪碧水,在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

  我们无聊地坐在一个水塘前。我抱着呼呼睡觉的灰灰,望着水中月影发呆,小道姑则缠着老三讲故事。

  刚才,在宿舍楼前的时候,小道姑说,这个学校里,只有这个水塘的水才符合真水的条件,要求来这里取水。我和老三都表示异议,因为取水要到黎明时分,这样傻等到天亮没有必要。但是小道姑说今晚的夜色挺美,一定要老三陪她看月亮。未免她那颗纯洁而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老三只能强忍万千个不愿意,陪她过来。这个水塘就在物理楼前,万一女鬼出现就不妙了,为防万一,我带着灰灰也来了。

  据说当年学校建了相邻的两栋楼,分别叫“物理楼”“化学楼”,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夜里,化学楼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了,所幸刚好半夜,无人受伤。因为搬运麻烦,化学楼的废墟就一直留在那里,一些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也开始往这里倾倒,慢慢便杂草丛生,到了夏天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后来不知道哪任英明领导,忽发灵感,想出个主意,运了些土覆盖上去,又种植了些树木和竹子,这里便郁郁葱葱起来,成了情人们幽会的好地方,不知道从哪届学生开始,这里便被叫做情人坡了,一直流传至今。

  情人坡前,原有块洼地,一落雨便积满了水,便是晴天,也干不透,总是湿嗒嗒的,泥泞不堪,却又是去物理楼上课必经之地,脏了鞋子,湿了裤腿那是常事,就是跌个浑身泥水,也不鲜见,所以惹来咒骂无数。某天,当某个英明领导路过这里,不小心脚下打滑,后边的秘书赶紧去扶,不料一齐跌倒在地。浑身泥泞暴跳如雷的领导,指天骂娘,当场下了个英明决策:挖!

  不到三天,便挖成一个五丈见方的水塘,负责挖塘的老师也是个雅人,平素喜欢吟个“二十四桥明月夜”之类的酸诗,便教人按了座石板桥,九曲八弯的,倒也雅致,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意味。只可惜桥本不宽,兼之没有护栏,这么一来,便不时有行夜路的学生跌入水塘。幸亏水塘不深,无伤性命,但也总免不了一些抱怨与咒骂。

  不过石板桥这般安排也有好处,初次幽会的情侣走到这里,意乱情迷间,女孩往往会不小心失足,男孩一伸手,抓住胳膊挽住腰,两颗相互试探的心,“咚!”撞到了一起,迸出贼亮贼亮的火花,距离就这么被拉近了。小小一座石板桥,数十年间,成就鸳鸯无数。

  江南多雨,尤其是梅雨季节,更是淅淅沥沥,落个不休。那个时候,这个小水塘是最为生机盎然的。不知谁想起以前学过朱自清先生的一篇美文《梅雨潭的绿》,便给这水塘起了个雅得紧的名字:梅雨潭。若早起了去早读,有时还能听到一些中文系的男生在那里深情地朗诵:“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其引人遐想的程度,比时下的意淫小说可强了去了,朱老先生的功底,令人叹服。象我这样心地不够纯洁的人,总是一不小心就听成了黄色小说里的情节,真真愧对先人。

  领导的英明决策泽披后世,情人坡、梅雨潭成了云海大学学生们幽会的绝佳场所。再后来,主抓校园文明建设的副校长,每次感慨世风日下,语重心长地劝导我们要以学业为重之余,总是不时流露出对那几任领导的强烈不满。

  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你猜猜我是什么人好不好?好不好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7

  “不要吵,好不好?让俺眯会眼,行不行?”

  “不要嘛,我们聊聊天嘛,你猜我是什么人嘛……”

  “大姐,你烦不烦啊!好,好,好,你是……道人?”

  “不是这个啦,你在仔细看看我,我是什么人?看出来了没?你睁开眼睛看嘛……”

  “行啦,行啦,大妈!不要再拉俺眼皮了!俺猜还不行吗?受不了你了!你是……女人!”

  “讨厌啦,不是猜这个啦,你再猜猜看,你再猜嘛……”

  “大娘!求求您了!俺除了逃课,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您就放过俺吧,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呃……那个……啊,您就发发慈悲吧,俺错了,高人呐……”

  “回答正确,加十分。”

  “什么?”

  小道姑手捏兰花指,捏着嗓子,妩媚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地道了声:“恭喜您,您答对了!我就是‘高人’!”

  “天呐,你的脸长度绝对不够啊,不要告诉俺,你也喜欢看‘非常六加一’,俺会疯掉的!”老三一脸的痛苦。

  “实现家庭梦想,请……”

  “救命啊!”老三无力地呻吟着,用力堵着自己的耳朵,扯着自己的头发,终于陷入了疯狂。

  小道姑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您要金蛋,还是银蛋啊?”

  老三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俺要鸭蛋,咸鸭蛋!俺还没吃晚饭呐——”

  ……

  林边沿路,几盏球形的灯,散发着迷蒙淡白的微光,与天际一轮明月,遥相呼应。

  白天的烦躁闷热,一丝丝抽尽,有风吹来,叶子哗哗作响,疏影婆娑,说不出的幽静清雅。

  情人坡下,梅雨潭边,那破坏力十足的谈话,仍在继续。

  老三:“老子今天奉陪到底!你知道这里的竹子为什么都长得这么茂盛吗?”

  小道姑:“我不知道啊,你给我讲讲嘛,我最爱听故事了。”

  老三:“竹子长得茂盛是因为吃得饱,营养好啊。”

  小道姑:“营养好?吃得饱?”

  老三:“是啊,你知道这些竹子都是吃什么才长得这么茂盛的吗?”

  小道姑:“吃什么呢?你说嘛,说嘛……”

  老三:“因为,这片竹林下面……埋着很多很多具……”老三忽然阴恻恻地嘿嘿冷笑了两声,接着道:“……腐烂的……咦,你身后那个长舌头的是谁!”

  “啊——”小道姑的惊叫,将这夏夜的清寂,裂帛般撕开。

  “哈哈——”老三得意的狂笑刚刚响起,便化为惨叫:“妈呀!非礼啊!不要钻到俺怀里啊!不要啊!”

  ……

  听着不远处的打打闹闹,我淡淡微笑。

  灰灰蜷缩在我怀里,呼呼大睡,睡姿慵懒,随风摇曳的叶的影子,不时在它身上晃过,斑斑驳驳。

  “你看,月亮好美呦……”传来小道姑嗲嗲的声音,朦胧而憧憬,遐想无限。

  “嗯,真象个白煮鸡蛋……唉呦……不是白煮鸡蛋,不是白煮鸡蛋……是个……嗯……烧饼……”

  “嘭,嘭,嘭……”传来一阵钝物撞击生肉的声音,随后是老三愤怒的“唉呦”声,不知道是拳打,还是脚踢,或是剑击。

  ……

  不经意瞟了一眼灰灰,我发现,刚才还蜷缩在我怀里的灰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透过头顶的枝丫缝隙,怔怔地望着天际那一轮圆月,一双幽绿的大眼睛,竟有些迷离。

  恍惚间,我真有一刻的错觉,不是搂着一只淘气的小野猫,而是一个忧郁沉思的女子,一忽儿清幽出尘,一忽儿娇媚无限。

  有意无意,我刚好瞥见它的大眼睛,朝我望来。不知为何,觉得心神微微一荡,目光竟不敢对视。也许是心理作怪,手臂胸口也感受了一丝微震,是它感知了我的异样吗?一念及此,脸颊竟不可遏制地火辣起来,幸了斑驳树影的遮羞,看不出端倪,心却“咚咚咚”快速跳个不停,在这宁静的夏夜,听来分外清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7

第十五章 阴风阵阵

  怎么可能呢!灰灰是只猫啊,是只小野猫,虽然小道姑说它其实是只什么妖怪天狗,但我仍然无法将妖怪天狗和灰灰画上等号。即便在我目睹灰灰异化成巨型白虎之后,神秘的力量令人恐怖,但在我的心目中,它依旧是那只刚见面时脏兮兮的小野猫。

  我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天上明月,努力将那些可笑的杂念排挤出大脑,只是适才那一刻的心颤,却似古筝的一缕余音,袅袅不绝,回荡心间。

  “救命啊!”猛听得一声惨叫,老三的声音。我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梅雨潭里传来扑腾声,伴随着老三惊恐的叫声:“救命啊!救命啊!俺不会游泳啊!淹死了!淹死了!”

  我一听不妙,赶紧抱着灰灰,往潭边跑去。

  月朗星稀,宁静的梅雨潭,水花四溅,银鳞闪烁。

  老三正在潭里扑腾,看情景,已经喝了不少口潭水了。小道姑神情惶惶,拿着桃木剑,往潭里伸去,希望他能够得着。可惜桃木剑实在太短,老三又在惊慌中,根本没有看到桃木剑。

  我赶紧将灰灰放下,正待跳下水去,忽然想到个事情,冲老三喊道:“别怕!水很浅的,你站起来试试看。”

  老三闻言,不再扑腾了,很容易便立住脚,站直身子,水竟然尚未过胸。一看危险不再,老三兴奋得手舞足蹈,看样子,一时竟舍不得上岸了。

  忽然,他停止了动作,神情古怪,嘴里嘟囔着:“啥东西?咦?啥……”忽然,神色大变,惊恐万分,“妈呀!蛇啊!”说着,直扑岸边。由于去势太急,带起一阵水花,身后更是分开两道水路,就如有东西从后追来似的。老三回头一见,吓得魂飞魄散,所幸潭小,几下扑腾便已到了岸边,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湿淋淋地上了岸,老三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蛇,蛇,蛇……”

  我道:“要不你回宿舍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可是老三却充耳不闻,神情痴呆,依旧重复着:“蛇,蛇,蛇……”

  我忍不住上前推了老三一把,换来的却是一声尖叫:“妈呀——”待看清了是我,老三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你怎么了?哪有蛇啊?”我皱着眉头问道。

  “蛇,有蛇,绝对有蛇,俺明显感觉到了,它还舔俺的脚后跟……”老三信誓旦旦地说道,心有余悸。

  “舔你的脚后跟?”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这里的蛇还有这种怪癖?”

  老三急了:“真的,俺敢对天发誓,它真的舔俺的脚后跟了。”

  我不想再这个无聊的问题上争论下去了,便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掉进潭里的?”

  “怎么掉进潭里?”老三愣了一下,显然还没从蛇舔脚后跟的问题上走出来,“对了,俺怎么会掉进潭里的呢?”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然站了起来,转身盯着难得安静的小道姑,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迸出:“你、为、什、么、踢、俺、屁、股?”

  小道姑冷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

  老三嚷嚷道:“俺哪里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把俺踢到水里?”

  小道姑气呼呼地道:“这个水潭本是取真水之所,圣洁无染,你却,你却……”讲到这里,小道姑小脸飞红,说不下去了。

  老三听到这里,猛地想起个极其重要的事情,快速低头看去,“妈呀!”老三发出了一声犹胜刚才的惨叫,“咚!”的一声响,老三毫不犹豫地重新跳到了水里。

  “夜半三更的,鬼哭狼嚎什么!”林边传来一声冷冷的断喝。

  圆月在天,清辉遍洒,竹林小道中,走出一个人来,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材颇高,背部微驼。

  门卫张大爷!

  老三将善后事宜处理完毕,湿淋淋地爬上岸来。

  张大爷看到老三这副狼狈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又是你们几个,一天到晚折腾,到底有完没完?”

  老三走到张大爷身边,伸出湿漉漉的右手,作势拍对方的肩膀,口中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俺以为只有俺睡不着,原来张大爷您也睡不着啊。”

  张大爷下意识地挪了下肩,避开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三这一掌无处着落,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钟,口中打了个干巴巴的哈哈,顺势放了下来,搓了搓裤腿,低着头,微闭了眼,做受伤状,道:“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虽则落花有意随流水,无奈流水无心恋落花,所谓人生之怅惘,莫过于此……”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也受不了了,忍不住喝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8

  “有点娱乐精神好不好?对牛弹琴,不懂情趣。”老三虽住了嘴,却仍不满地嘟嘟囔囔着:“子期已逝,弦断谁知……”

  冷月清辉下,水光滟涟,树影婆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和一个干瘦的青年男子,极其厌恶地看着一个矮胖的青年男子做婉约诗人惆怅状。另有一个矮胖的小道姑痴痴地仰视着矮胖的青年男子,一双乌黑的眼眸闪闪发光,目光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还有一只灰色的小野猫,慵懒地躺在潭边青草上,瞥了眼那几个无聊的人类,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不知是鄙夷,还是不屑,转头又继续看它的月亮。

  这样尴尬地对峙了半晌,张大爷开口了:“你们是不是要找……她?我带你们去。”

  虽然他并没有解释,但我们都明白他口中所指,惊疑地看着他。就连老三也停止了喋喋不休。

  “为什么您愿意帮我们?”我问道。

  张大爷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她做得太过分了。”

  “什么意思?”

  “韩凤死了。”

  “韩凤?”老三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欧阳静秋的好朋友,我们今天去调查的那位阿姨?”我问道。

  “是的。”

  “她死了?”想到我们只把调查结果跟张大爷一个人提过,我和老三忍不住齐齐倒退了一大步。

  “是的。”看到我们的表情,张大爷冷冷地加了一句:“不是我杀的。”

  “那是,那是,”老三尴尬地勉强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您杀的,像您这么高尚的人物,怎么可能去做那么龌龊的事情。”

  张大爷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物理楼走去。

  我和老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害怕,但是犹豫了一会之后,我还是抱起了灰灰,举步跟了过去。

  从曾丽波老师八年前的两个学生——那个英语课代表和体育委员,到杜小民口中两年前的萧小梅与范亚男,再到今年暑假的那一对学生,再加上一个韩凤,已经有七条生命被生生扼杀。如果真都是她做的,可就罪孽深重了。市刑警队潘队长带来的那群警察,虽然有点不分青红皂白,潘队也有公报私仇的心理,但毕竟罪不至死,她却将他们的精血吸噬殆尽,最终使之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不是什么雷锋,但是遇到这种事也不免义愤填膺,更何况,谁知道下一个被杀的,会不会是我?有些东西,不论如何害怕,都必须面对。

  走了几步,看到老三停在原地,神情犹豫不决。毕竟他与此事无关,没必要陪我一起冒险,我忍不住回头对老三道:“你还是回去吧,没事的。”

  原本老三还在犹豫,听到这话,却反而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俺害怕了?怎么可能呢?像俺这么英武的天才,怎么可能怕一个小小的女鬼?俺只是稍做休息而已,现在看俺的!”说着,老三一脸的豪迈,赶在张大爷前面,大踏步往物理楼走去。

  “我当时是不是应该马上跳下去救他呢?”小道姑忽然悄悄问我。

  “哦?什么?”我愣了一下,才听明白她是说老三掉水里的事情,忙道:“噢,不用,你只是个小孩而已,赖宁同学当年救火丧命,现在还不是都在批判?你不要想多了。”

  小道姑沉默了会,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本该跳的。”说着,快步跟了上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了过去。

  老三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小道姑孙雯琼,然后是门卫张大爷,我抱着灰灰走在最后。

  老三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模样,口中大声唱着“大刀向鬼子的头上砍去”,狠狠一步,跨进了黑魆魆的物理楼。

  “妈呀!鬼啊!”一声尖叫,老三掩面跑了出来,比兔子还快,将跟在后面的小道姑撞了个趔趄。

  小道姑虽然害怕,却将桃木短剑一亮,闪身挡在了老三前面,左手一甩,一道符飞了出去,在空中自燃,照出数道疾飞而至的黑影。小道姑声音颤抖,喝道:“破!”仗剑疾刺。

  “噗!”桃木短剑正中一道黑影,“吱——”一声凄厉的尖叫,几滴鲜血溅到小道姑脸上,另有几只黑影去势太急,竟然直直地撞到了小道姑的身上。

  “妈呀!”小道姑将桃木短剑一丢,也吓得转身就跑。

  “站住!不要进竹林!”眼见老三就要跑进林子,张大爷猛然断喝。

  老三回过神来,站住了脚,可还是吓得两腿发抖。小道姑也是同样情景。

  “不要慌,先看个究竟。”张大爷继说着,将小道姑丢在地上的桃木短剑捡拾起来,借着月色,看清剑尖刺着一只黑色的蝙蝠,细嘴尖耳,容貌猥琐,已被木剑洞穿,一命呜呼。再看后面其他几道黑影也已掉落在地,也是一些蝙蝠,但是肢体干枯,精血全无,撞上小道姑的身体之前,似乎已经死了,却是凭着一股贯性飞出物理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8

  张大爷沉声道:“她又在吸噬精血,估计重伤未愈,不要怕,随我进去。”说着,将木剑还给小道姑。

  小道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焦急地说道:“真水真火尚未取好,如何水火交炼,超度亡灵?要不等明天吧?”

  张大爷奇怪地看了一眼小道姑,道:“你懂得还真不少,不用担心,真水真火我早已备下。既然你也懂炼度之法,那就更有把握收服她了。”

  小道姑闻得张大爷亦懂水火炼度,更是惊讶,只是时间紧迫,不及细问。

  当下,我们四人一猫,神情戒备地缓步踱入物理楼。

  月光如水,洒满大地,却照不进那黑黢黢的楼门。物理楼里显得越发阴凉了。

  “得、得、得”,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黑暗中听来,十分瘆人。小道姑忍不住一剑往发声处刺去。“哎呦!”老三一声惨叫。原来老三因为害怕,身体发抖,上下牙齿打架,所以发出声来。幸亏小道姑也处于惊恐中,双手颤抖,力气不大,兼之又是木剑,所以才无毁容之厄。饶是如此,老三也已疼得够呛,估计半天脸颊都肿了起来。

  待得知道是小道姑误伤之后,老三愤怒异常,早忘了害怕,嘴里大声喊着“臭道姑”,作势欲扑。寂静的物理楼回音阵阵“臭道姑、臭道姑、道姑……”

  张大爷冷冷道:“闹完没有?要不要命了?”说着,拧亮了壁灯。

  灯光虽然灰暗,还是照出了楼道内的情景。地上散落着数十只蝙蝠、鸟雀,都已干枯死去,十分诡异。

  张大爷看了一会,说道:“看来她是饥不择食了,小心点,她就在附近。”

  小道姑和老三刚才还在打闹,现在看着一地的死物,却差点呕吐出来,老实了很多。

  正在此时,忽然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裹挟着鸟雀蝙蝠的尸体,开始打转。

  张大爷急道:“快!随我布道场!”说着,猛地冲进他的门卫室。

  片刻工夫,张大爷已经冲出来,手里捧着两个奇怪的盆子,一方一圆,都有脸盆大小,方者注满清水,圆者内有一点幽火。张大爷将盛火的圆盆交给我,又把盛水的方盆往老三怀里一塞,同时吩咐道:“快出楼去!保护好它们!千万别被阴风吹倒!”说完,又复冲进门卫室。

  看到我们俩莫名其妙的表情,小道姑一边快速地把我们俩拉出物理楼,一边简要地解释道:“圆炉盛真火,方器盛真水。火生阳气,水生阴气,阳气为魂,阴气为魄,阴阳既济,形神化生。惟其如此,才能炼度亡灵。”

  我们虽然听不太懂,却也明白这水火两盆的重要性,紧随着小道姑冲出物理楼。

  到了物理楼与情人坡之间的空旷地带,小道姑示意我们停下,护着水盆火炉,分立两侧。她自己则飞快地跑到竹林边,折了一根竹枝返回。

  那股盘旋的阴风也似探得了我们的意图,随后追踪而至,目标正是我和老三怀中的真水真火!

  阴风疾卷而至,我和老三只能蹲到地上,将水盆火炉紧紧护到怀里。可是阴风里有股极强的吸力,我们勉力相抗,却终不是对手,不多一刻,人已经被其带得滴溜溜转起圈来。火炉里的微火随风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水盆的清水也有小半溢出,将老三未干的衣服重又湿透。

  小道姑见势危急,画符掐诀,提剑上前,照阴风漩涡中心直刺过去。

  阴风中传来一声冷哼,颇有怒意。

  桃木短剑毫无阻滞地直刺入漩涡中心。小道姑脸现喜色,可是一瞬之后,又化为惊惧。她的身体也随着木剑,直往漩涡中飞去。小道姑踏足于地,努力后撤,却没能成功,眼见得就要被卷入旋涡之中,顿时大惊失色。

  “嗷——”灰灰适时发威,弹射而起,直扑漩涡中心。

  正当那股阴风即将被灰灰撞上,电光火石间,忽然旁移数米。灰灰措手不及,扑了个空,待得反扑回来,为时已晚,小道姑眼见得要被吸入漩涡之中。

  “还不撤剑!”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张大爷疾冲出来,右手拿着一把木剑,和小道姑那把有些相似,只是稍长一些,而左手竟然抱着一具尸体!

  闻得张大爷当头棒喝,小道姑赶紧松手,不知为何,竟然甩脱不掉,似乎手与剑柄粘合到了一起。

  正慌乱间,恰好张大爷一剑劈来,却不是劈向阴风,而是劈向小道姑所持短剑的剑背。“咚!”短剑终于被击落,小道姑赶紧抽身后退。

  此时,灰灰也已经反扑而至,灰影与阴风在空中砰然相撞。灰灰被弹开丈外,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到地上。阴风被撞后,慢慢消散,内中空无一物。

  天清月明,乾坤朗朗,唯有一地的落叶草屑,呈圆形散落于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29

第十六章 雷法道士

  “愣着干嘛!她还在附近!快布道场!”张大爷喝道,神色紧张。

  我们三个人却盯着他手中的那具尸体,没有动弹。

  张大爷看到我们表情异样,一愣,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解释道:“这不是尸体,是菱草所织人形,用来施法度鬼的,你不是会水火炼度之法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针对小道姑所说。

  小道姑如梦初醒,赶紧吆喝我们站好方位。

  我和老三对视一眼,想起来昨天晚上,我们俩看到张大爷手中捧着那个圆乎乎的东西,见我们进来,赶紧藏到被子底下,却有些发丝露在外面,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人的脑袋,吓得够呛,原来竟是度鬼的道具。

  按照他们的吩咐,我将火炉置于左边,老三将水盆置于右边,同时两人站立附近,随时护持真水真火不溢不灭。

  小道姑和张大爷则分头行事,迅疾地在水盆前立下一面黄幡,在火炉前立下一面绯幡,上面分书“水池”“火沼”。并于东西南北四方及正中,分立五色幡,幡上皆有文字,只是字体狂草,认不真切,情势紧迫,也无暇细辨。

  张大爷将菱草所制假尸,置于道场正中,并从所携的一个袋子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小心地为假尸穿上。

  我和老三看得呆了,因为这件衣服和女鬼欧阳静秋所穿的简直一模一样!更令人奇怪的是张大爷的表现,看他小心翼翼地替假尸穿衣,动作温柔异常,就如对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般。嘴唇轻轻颤动,似乎在对着假尸诉说着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眉宇间却似喜又悲。

  正惊疑间,一直没有动静的灰灰,忽然竖起了耳朵,幽绿的双眸圆睁,紧紧盯着前方虚空处,浑身的毛发渐渐蓬张开来,尤其是颈项处的那圈白毛更是根根直立,钢针一般,却又如上佳白玉,晶莹剔透,其间光华流转。

  猛然,毫无征兆地,灰灰低吼一声,掠起一丈来高,飞扑道场前方的虚空处。半空中,“嘭!”的一声响,却似撞中了实物。同时传来“唉呦”一声女人的惨叫,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半空中坠落。灰灰也“喵”的一声闷哼,竟被弹飞到道场之外。

  我因为要护着火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灰灰掉落地上,幸亏它身体灵便,一翻身,便已站立起来,看上去并未受伤,可是它刚一立定,便又往我这边直扑过来。

  我顿觉不妥,赶紧回头,正好瞧见身后一团白影,内中一双厉爪,十指如钩,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朝我门面抓来,吓得我赶紧蹲了下去,厉爪擦着我的头皮而过,抓了个空。我只觉头皮凉飕飕的,吓得面无人色。

  一看攻击未能见效,那双厉爪一抓即回,瞬即往近旁的老三攻去。刚布完阵势的小道姑见状,挥剑即上,截下了厉爪的攻势。

  此时,灰灰也已扑到,与小道姑一左一右,围攻那团白影。白影翻飞中,厉爪不时递出。小道姑个矮,短剑连挥,攻其下盘;灰灰则跳跃腾挪,疾如闪电,攻无定点。

  灰灰与小道姑联手之下,不到片刻,白影已经相形见绌,由攻转守,速度也渐渐缓了下来。

  在与灰灰与小道姑又硬碰了一招之后,白影“嘤”了一声,飘飞丈外。

  灰灰与小道姑没有立即进袭,只是守住道场,面色凝重。

  这团飞舞的白影渐渐停顿下来,卓立道场中央,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张大爷身上。本是清丽秀美之色,目光中却满是怨毒。

  一袭洁白及地连衣裙,正是女鬼欧阳静秋!

  道场正中的张大爷呆呆地看着她,竟似痴了一般,花白的须眉皆微微颤动,过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道:“你……终于肯见我了。”张大爷这话却听得我们一愣,难道张大爷和这个女鬼认识?看情形关系还不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呢?

  女鬼却是冷哼一声道:“正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下地狱?”张大爷涩声道:“我早该下地狱了的。”

  女鬼又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们想好了没?到底想怎么个死法?”

  “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张大爷道。

  女鬼勃然大怒,喝道:“你觉得我应该放下吗?”

  张大爷紧紧盯着她,沉声道:“八年前,一对学生情侣忽然暴毙于物理楼电梯之内,女的眼珠被生生抠去,男的全身精血被吸噬而亡,可是你下的手?”

  女鬼没有丝毫的犹豫,昂首道:“不错,是我干的。”

  张大爷面色沉痛,继续问道:“两年前,两个女学生惨死在物理楼三楼厕所,死状一如八年前的那桩惨案,是否也是你下的手?”

  女鬼异常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不用你这么辛苦,一条条给我罗列,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今年暑假死在三楼的那对男女也是我杀的。男的虚情假意,女的有眼无珠,留在这世上也是废物,不如我来替他们超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1:30

  张大爷面部微微抽搐,看得出内心十分难受,他盯着女鬼的眼睛,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猜到是你,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巧合,每一个惨案中,都有两个人死亡,而其中一个,都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瘦高女子,而且都有一头长发。你生前最喜欢穿的便是白色的连衣裙,而且自杀的那天晚上也是同样的衣服。再加上留长发,身材瘦高,都与你完全符合。可我仍然不明白,你向来心善,遇到只受伤的麻雀,都要百般呵护,却竟然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来!”

  女鬼忽然有些暴躁起来,厉声喝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你还有脸来问我?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这个伪君子造成的?”

  张大爷面现惭色,颤声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为什么迁怒他人,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

  女鬼打断道:“不错,那些人都是无辜的。那么我就活该受罪吗?”

  张大爷道:“都是我的错,你本该冲着我一个人来的……”

  女鬼厉声道:“你自然得死!其他人也都该死!这世界本就没有好人!从来就是我有眼无珠!”说话间,面色狰狞,右手双指微曲,直插自己双目,在我们的惊叫声中,将一双秀目硬生生抠挖了出来!鲜血从两个窟窿中汩汩流出,挂满了整个颜面,一身雪白的连衣裙也满是血腥。

  女鬼恶狠狠地道:“要这废物何用!”说着,用力将两颗带血的眼珠甩落在地。正好有一颗眼珠子,一弹之下,蹦到老三脚背,本就极度紧张的老三,在一声极其惨烈的“俺滴妈呀!”之后,往后就倒,差点晕厥过去。所幸没有碰到水盆,真水安然无恙。

  小道姑一见老三摔倒,赶紧过去扶持。女鬼趁机一掌拍向盛真水的水盆。灰灰一直注意着女鬼的动静,伺其一动,便飞扑过去阻止。女鬼只能一掌迎上了灰灰。

  老三并无大碍,小道姑亦转身与女鬼缠斗。

  一人一鬼一猫重又斗到一起。可是这一次,情况大是不妙。

  小道姑看到女鬼双眼流血的惨状,心惊肉跳,手抖脚颤,虽然鼓勇相斗,却大不如前。而且,女鬼自挖双目之后,怨气大涨,攻势越发凌厉毒辣。灰灰虽然勉力与之抗衡,却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得小道姑与灰灰被女鬼逼迫得险象环生,我和老三焦急万分,可惜我们俩不懂任何法术,战斗一丈方圆内,根本近不了身,唯有护定水盆火炉,空自焦虑。

  又过片刻,小道姑和灰灰身上都添了数道微伤,我心急如焚,忍不住喊道:“灰灰,快点变成白虎啊!”昨晚灰灰变成白虎之后,轻易就将小道姑和那群彪悍的警察制服,神秘的力量深不可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如果灰灰能够再次化成白虎的话,应该也能收服女鬼吧。

  不知道灰灰是刚好准备这么做,还是因为听到了我的话,只见它趁女鬼一击落空的间隙,猛然跃起丈余高,竟就这么生生地停顿在半空之中。

  明月皎皎,洁净如水,静静笼罩着一只灰色的小猫。

  “嗷——”它昂首怒吼,天上明月,也似乎有了感应,光华大盛,静止的月光,围绕着灰灰,开始缓缓流动,水银一般。

  眼看灰灰又要变成白虎,女鬼焦急起来,一爪逼开小道姑,飞身直探灰灰。

  围绕着灰灰的月华,流速忽然加快,只是一圈白光刚刚爆起,就被女鬼厉爪突入。灰灰正凝神汲取月华,无暇他顾,顿时被女鬼厉爪拍个正着。

  “喵——”灰灰一声惨叫,被重重地击落在地。女鬼也被那圈白光弹飞,抚手蹙眉,显然也受了伤。

  “灰灰!”我顾不上看守水盆,冲上前去,抱起灰灰。

  灰灰神情萎顿,嘴角有血丝渗出,竟又受了重伤。我搂着灰灰,后悔不已,早知会这样,就不该叫灰灰化身白虎了。

  女鬼一击成功,得意的狞笑声中,厉爪连挥,将小道姑逼入绝境。

  正在此时,女鬼身后剑风骤起,隐隐有风雷之声,天上风鼓云聚,竟与之遥相呼应。女鬼大骇,弃了小道姑,引身飞退。长剑跟踪进袭,如蛆附骨,剑锋直指女鬼后心。

  “驭雷真诀?雷法道士?”小道姑惊呼出口。

  我们几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女鬼身后那个高大魁梧的持剑者——张大爷!

  平时他总是佝偻着背,并不见得有多高大,甚至还有些猥琐的感觉,可是现在,他白须飘飘,只手持剑,上引风雷,追杀女鬼,直如天神一般!

  女鬼已经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就算想化身隐去,亦是不及。

  女鬼眼见无幸,不再躲闪,遽然回身,扶着墙角立定,空洞的两个眼眶,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缓缓道:“龙傲天,你好狠……”声音中,怨毒,自怜,愤怒,悲哀,百味萦绕。

  桃木剑,硬生生停顿于女鬼数寸之前,剑尖不住颤抖。

  空气也似乎凝滞。

  “龙傲天?!”我和老三齐齐惊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门卫张大爷竟然是女鬼欧阳静秋当年的恋人,那个二十多年前迷倒众多女生的古代汉语教师——龙傲天!这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他不是因为精神病发杀了自己的老婆,被关到精神病院里,没过几年就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快,趁她不能脱逃,水火交炼!”不熟悉这些往事的小道姑却不像我们这般震惊,一边冲我们喊着,一边飞速地从怀里掏出一首白幡,挂到先前所取之竹枝上,再将白幡下摆伸到火炉里,火舌上卷,登时着火。她用力一抖,将之浸入水盆,然后又将之置于火炉中,伺其燃着,又再抖灭,如是者五次,最后从怀中取出一条丈把来长的白幡,迅速覆盖在那具菱草所制的假尸上。这条长白幡上赫然写着八个朱砂大字“解释怨结,升度朱陵”。

  小道姑手持桃木短剑,围着假尸飞速奔跑,口中念咒。

  “你真的想要我魂飞魄散吗?”女鬼盯着龙傲天的眼睛,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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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连载--《云海妖鬼录》--作者:徐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