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0:41
平生第一次,我跟一个男生聊了很久,而且是一个陌生男生。
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我在一旁微笑着静静地听。
不经意地,他问到了我的父母。
“不在了”,沉默半晌之后,我轻轻地回答。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些慌乱。
我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很久以前的事了。”
……
江风渐冷,如纱的雾气四处弥漫,将云江轻轻拢在怀里,瑟瑟的芦苇躲进了昏黄的混沌之中。一个个灯塔上的光亮顽强地刺破灰暗的天穹,与渐显的星辰遥相辉映,指引着晚归的渔船。远处的教学楼已经一片灯火通明,云江村的民居里也次第亮起灯光,星星点点弥散开来。
每一盏昏黄的灯光下,都该有着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平凡但美丽的故事。
爸爸在叫写作业的女儿先过来吃饭;母亲在喊看动画片的儿子赶紧洗澡;一对老年夫妇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翻看一本发黄的相册,不时小声感慨着过往的从前;一对年青的情侣含情脉脉看着对方,诉说着不离不弃,相约着来世今生……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当我们不得不离开云江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在经过一条田垄的时候,因为光线太暗,没有看清,我脚下一滑,差点掉到畦沟里。
一双有力的手适时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慌乱地将手抽了出来,心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幸亏天暗,看不到我烧红的脸庞。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送凉的晚风却捎来了彼此的心跳。尴尬下有着一丝隐隐的甜蜜。
无言地继续走到有灯光的地方。
在白洁但却不甚明亮的路灯光下停下,低着头,相对而立,欲说还休。
几只娇小的蝇虫在光晕下无序地飞舞。
过了很久,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用轻若蚊蚁的声音问:“可以做个朋友吗?”
虽然用了“朋友”这样一个通用的遁词。我还是能感觉到血液“汩汩”地涌上脸庞,将耳根烧得辣辣地疼。
因了童年的遭遇,我对所有人都怀着本能的戒心,所以虽然已经上了快一年的大学了,跟其他同学基本上还是没有什么接触。可是不知为什么,虽然才是刚刚认识,我对他却有着莫可名状的信赖。也许是受他那充满阳光的气息的感染,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在这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说不清,道不明,最终归结为一个“缘”字。不论是福缘,还是孽缘,总之是前世的注定,逃不开,也躲不掉。
“嗯……”我的声音也许只有我自己能够听到,头垂得更低了。
他却听得一清二楚,欣喜若狂地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太开心了!”,说着,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
可是这一次,他却固执地抓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我又羞又急,有些哀求地道:“你放手好吗?我,我不习惯。”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嘴角却有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说道:“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有权利牵你的手。”
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轻浮,我有些生气了,抬起了头,脸色紧锁地看着他,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请、你、放、手。”
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他还是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巨大变化,无奈地松开了我的手,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一边讪讪地道歉:“实在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没想到你这么严肃。”说到这里,他悄悄吐了下舌头。
看到他这么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的严肃顿时守也守不住了。
他看着我的笑容,渐渐地,目光有些呆滞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0:42
我觉得有些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变傻啦?”
他却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缓缓地说道:“你笑起来真美。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这么开心地笑着。我更希望自己能这么看着你开心地笑着,一辈子。”
我不再笑了,心里暖暖的。十多年来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几乎让我对这冷漠的世界完全绝望。而今天这个清瘦的男孩子的话,却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感动。一股幸福的暖流流过全身,涌上心头,我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言词,便只是感激地看着他。
“真的。一辈子。我会努力的。”他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眸,轻声但却坚定地说。
他再一次握起了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一任他紧紧地将我的双手握在他的手心。
一弯娥眉新月悄悄探出了头,偷窥了一眼人世间的幸福,便又溜回了轻薄如纱的云层后面,散发着淡淡的清光,将这夏夜的天空衬染得洁净而温馨。
第二天中午,我正在水房洗衣服,一个舍友跑过来叫我,说是有电话找我。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几乎从来没有人打电话给我过。
会是谁呢?难道是表姑打来的吗?应该不会啊,自从我来到云海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我也从没有想过以后会回去。
我冲洗了一下手上的肥皂泡沫,来到宿舍,拿起了搁在桌上的电话,疑惑地问道:“喂,你是那位?”
“是我啊。”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
“是你?”我一愣,昨天我是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和班级,可是并没有告诉他宿舍电话啊,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的电话?有事吗?”
“嘿嘿,”他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呗,嘿嘿,我在你们宿舍楼旁边的电话亭里打的电话,你现在能不能下来一下?”
“哦,”我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舍友,看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禁脸上一红,冲她解释道:“昨天遇到的一个普通同学。”
“噢……”舍友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可是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却甚于千言万语。
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只好无奈地出了宿舍。
等我来到楼下,看到他正在大门外等待,不时焦急地往门里看。
女生宿舍楼前这一小块空地历来是校园一景,经常有不少男生在这里等他的女朋友。而女生的动作总是比较慢的,尤其是要见男朋友的时候,所以这里总是有一批男生在那里焦急地张望。
以前的时候,我是十分反感这样的场景的,觉得他们简直在浪费生命。其实也许在内心深处,自己也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这样等待自己的吧。平时的鄙夷其实正是内心失衡的一种表现吧。可是今天却有个才认识一天的男生在这里等我。
他发现了我,高兴地冲我挥手。
我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他的面前。
还没等我开口问他,他已经把一个小塑料袋拎到了我的面前,往我手里一塞。
入手冰凉,我有些奇怪地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根已经有些融化的奶油巧克力雪糕。
“我打电话前刚买的,可是天太热,融化得太快了。”他挠挠了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
只是一支雪糕而已,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否则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或者过分矫情了。
我提着塑料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站着,看着对方,有些尴尬地傻笑。
半晌,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你赶紧回宿舍吧,免得把你晒坏了。还有,赶紧把它吃了,免得都化没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我还站在原地,便又说道:“对了,你宿舍的电话我是从学工办那里问来的,嘿嘿。”
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不远的拐弯处,我将手中的雪糕取出来,放入口中,一股甜腻而清凉的味道顺着舌头滑入喉中。
雪糕的味道,真的很美。
此后,他经常会打电话给我,约我一起去云江散步。
我跟他的关系发展得很快。
那些日子,真的过得很快乐,时间飞驰而过,转眼便冬天了。
那年的圣诞,他约我出来,我们俩在云江边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静默的云江绵延无际,我希望就这样依偎着他,走到永远。
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后来,他拿出一把小烟火,用打火机点燃,分给我一半,然后在夜色中挥舞,星星点点的火的精灵在黑暗中跳跃涌动。
我用它画了一个美丽的心形,在他的面前。
当烟花燃尽的时候,在这空寂无人的云江边,他牵着我的手,冲着云江大声喊:“我爱你。”江风将他的声音送出好远好远。云江的水拍打着堤岸轻声应和着。
这三个用得最滥的字,却有着永恒的魔力,它的生命力经久不绝,一代又一代,无数年来,多少人曾这么或轻轻地,或大声地,或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三个字啊。
我们终于在云江边紧紧相拥。
他的火热的唇重重地压了过来。
我无力地扭头想避开,可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就不愿躲闪,还是因为他的手劲太大,我没能避开。
在窒息般的慌乱中,我的初吻在这个圣诞夜的云江边放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0:42
远处市区的灯光将半边星空映照得彤红,不时有美丽的烟花在空中次第燃放,交相辉映,生命燃尽的同时,将最美的童话绽放在天空中,印刻在人心里。
黑沉沉的云江边,我在他的怀里幸福地沉睡。
我愿意,也以为会这样永远地在他的怀里沉睡,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沧海桑田。
那时候,我真的相信永恒。
此后的日子里,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
每个双休日的晚上,他都会来市区的肯德基店等我下班。
我站在柜台上,他总是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支着个画夹画我。
一开始,我觉得不好意思,让他不要在这里画,就算是画也不要画我。可是他很固执,就是不听,仍是用他的画笔画个不停,还不时冲我做鬼脸。我只好无奈地顺着他了。
等我下了班,他就带我去别的餐馆里吃夜宵。
其实吃夜宵的钱差不多就够得上我站一晚上柜台的报酬了。
我曾让他不要花那么多钱。可是他却狡黠地说,如果不吃夜宵的话,我也不要去肯德基站柜台,干脆由他把本来用来吃夜宵的钱给我,我就不用辛苦地去站柜台了。
我没有答应,因为,我不愿这样,我希望跟他的关系间没有任何金钱的影子。
所以最终,他没有说服我不去站柜台,我也没有说服他不去吃夜宵。
平时没有课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在教室里自习。他总是扭过头来看我的侧影。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和我一起自习,他总是看不进书,没过一会就用书轻轻敲敲我的桌面,让我和他一起出去,我故作生气,却总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离开教室。
我喜欢和他一起坐在校园的草坪上,静静地伏在他的膝盖上,看着身前教学楼上的灯火通明。在黑暗中,我们幸福地相拥。
我没有自行车,以前都是自己走路的,现在每个晚自习结束后,他都会送我回宿舍。
他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座,双手轻环着他的腰,脸庞贴着他的背脊,倾听他的心跳。自行车的轱辘“吱呀、吱呀”地呻吟着,穿梭在菁菁校园,年轻的心感受青春的哨音随着夜风的吹拂翩翩起舞。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我们总是舍不得分手,总是在楼长阿姨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一步一回头。
那般恋恋不舍,将男女生宿舍楼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演绎成了天涯海角,将晨昏之间不到十个小时的短暂分别演绎成了生离死别。
由于他的出现,曾经因为童年的变故而变得沉默寡言的我重新恢复了开朗的天性。
他说我的笑声比百灵还动听,他愿意用一辈子的努力来换取我片刻的欢愉。
快乐的日子,总是逃去如飞,我们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幸福,因为我们以为我们的幸福是永远的。
终于有一天,在他将我送到女生宿舍楼之后,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把话说了出来:“我们……住到……住到外面可以吗?”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住到校外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现在很多学生情侣都住到了校外。
虽然我也很想能够每天每时每刻跟他在一起。可是,本能的羞涩还是让我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耷拉着脑袋,神色黯然。
我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可是我该答应他吗?应该吗?我无助地问自己。
“你是不是不爱我。”他忽然问道。
“爱,当然爱,”我有些慌乱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他道。
“我……”我哑言了,说不出话来。
在楼主阿姨的催促下,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进了已经熄灯的宿舍楼,回过头来,看到他双手扶着自行车,呆立在夜色中,一动不动,显得那般的落寞。心猛地一痛。“我愿意!”我忽然情不自禁地冲着他大声喊道,把楼主阿婆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瞪着我。
他听到了我的话,顿时活跃起来,吹着欢快的口哨,冲我用力挥了挥手,骑上车子往男生宿舍楼飞快地驶去。
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我对自己说,他将来就是自己的丈夫,我们已经约好了毕业后就结婚,既然我们相爱,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要他喜欢。
几天之后,我们就找到了一个住处,就是这里。
当我们一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
喜欢这堵略带沧桑的围墙,喜欢这个院落清幽淡雅的布局。它给人一种简单朴素却又醇厚弥远的味道。
而让我们喜欢上这里的最主要原因是房子的主人。
阿公阿婆不但人好,而且很有学问,分析问题总是透彻明了,有着通透世事的睿智,相较而言,课堂上的之乎者也,则不免过于教条或故作深沉。我们俩和他们很有共同语言,总是聊得很开心。
那段日子很是舒心惬意,我们俩总是在一起规划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我小时候弹过电子琴,很喜欢乐器,尤其喜欢古筝,虽然我一直没有机会真正弹上一回,可是我喜欢古筝的那股幽远古朴的旋律,总憧憬着有一天能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古筝。
他说他希望能在一个竹叶青青的地方,为我们俩修葺一座小屋,门前溪水湍湍,屋后白菜数畦。在一片青绿的草地上,摆放一架斑驳的古筝,我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罗袖微拢,轻拨起琴弦,千年的岁月从指尖滑落。……
那时,我们觉得幸福就在我们的手心,我们的未来也在我们的手心。
直到那一天,她的出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0:43
第九章 作画
那是临毕业前那个冬天的事情。
有一个晚上,快到十一点了,他却还没有回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还没有回,我有些担心,便来到村里的小店里想用公用电话联系他。他前段时间买了个手机,说这样的话我联系他就方便了,不论在哪里。他还说要给我也买一个,我拒绝了。
他的手机通了,却没有人接。我接着打了好几个,可都是如此。
难道他没有听到吗?还是设了震动了?还是他有什么急事耽搁了?可是应该不会啊,如果有事的话,他会提前跟我说的啊。
难道,难道他出事了吗?
一想到这里,我越发担心了,连忙又给他打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人接。
天很冷,小店的门有些透风,风从门缝里刮进来,“呜呜”地响。
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长时间都联系不到,所以我只穿了很少的衣服,脚上也只穿了双棉拖鞋,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心底的担忧越来越浓。
已经快十二点了,有些不耐烦的店主把看了半天的黑白电视机关了,说要关门了。
我只好回来了,可是一个人坐在房间,心里越来越害怕。
都已经凌晨一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难道真的出事了吗?
不行,我必须给他打电话。
可是小店已经关门了,怎么办呢?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将阿婆他们叫醒了。
阿公阿婆听了我的话之后也很担心,根本没有责怪我这么晚还打搅他们,忙让我进他们的房间打电话。
依旧是“嘟……嘟……嘟……”的长音,我焦急地等待着电话那端传来他的声音,告诉我他没事,我只是空担心一场,可是一直等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
我马上再拨过去,可是这一次,电话那端却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难道他看到我给他打电话,却不想接,把手机关了?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不接我的电话呢?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他没有理由怄气不接电话啊。
难道他的手机刚好没电了吗?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打了很多个电话,虽然都是未接电话,但是也消耗了很多电能,所以现在没电了?
可是怎么会刚好这么巧呢?
还是手机根本不在他的手里?
肯定是这样的。因为如果在他手里的话,他肯定会接的啊。
可是为什么手机不在他手里呢?
为什么呢?
难道他的手机被偷了?
可是即便是手机被偷了的话,他也该回来了啊,就算有事不能回,他也该找到公用电话,告诉我一声,让我放心的啊。
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呢?
难道,难道他被打劫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被打劫了,肯定是歹徒要抢他的手机,但是他不给,于是就打了起来,歹徒把他打伤之后,就把手机抢走了。所以我打电话过去,才没有人接。歹徒当然不敢接,于是就将手机关了。
肯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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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6 00:43
他到现在还没有给我打电话,肯定是被打伤了,而且伤势很严重,否则他肯定会先给我打电话的,会不会他已经……想到这里,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阿公阿婆也很着急。不停地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说现在外面的治安也没那么差,呆会他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
我让阿公阿婆先睡,可是他们说他们已经睡够了,让我好好睡一觉,要是有什么消息再叫醒我,可是我怎么睡得着啊。最后,阿公阿婆陪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我们一夜未眠,直到天亮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以为肯定出事了,眼睛都哭红了。
近中午的时候,正当我再也等不下去,打算报警的时候,他出现了。
看着他沐着一身的阳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开心地哭着,用拳头擂他的胸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阿公阿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默默地走开了。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你再不回来,我会死的。”终于,我停止了哭泣,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问道。
他心疼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柔声道:“傻瓜,对不起,害得你这么担心,我这么大的人,又不会丢掉,昨晚我是在画室里画画。”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生气地问道。
“昨晚我的手机没电了。”他一脸的歉意。
“可是我刚开始打的时候还时有电的啊?”我不依不饶地追问。
他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要考霍文良教授的研究生吗,今天我去了他家里,霍教授在中国画界是泰斗级的人物啊,很多人都说他来云海大学是屈才了。在他家里的时候我怕手机响起来不太礼貌,于是就设成震动了,出来后忘了改回来。霍教授很赏识我对于画画的理解,但是他说还想看看我最近的画作。你也知道,这段日子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没有搞什么创作。今晚听了霍教授的点拨之后,我特别有感觉,灵感这东西是稍纵即逝的,所以告辞了霍教授之后,我就赶紧来到学校的画室,想画幅画过几天交给教授。手机放在一旁,由于画得比较投入,所以就没有听到你打的电话。好啦,乖啦,不要生气了,以后不会了。”
看到我还是有些不信的样子,他把手伸到我面前,说道:“你看看,我的手上还满是颜料呢,难道你还会怀疑我骗你?昨晚我真的在画室里画画,如有虚言,天打五雷……”
听到他发这样的毒誓,我赶紧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虽然我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怀疑,可是他一夜未归,心里总难免有些疙瘩,听了他的这些话之后,我才完全放下心来。
可是,此后的几天,他却没有并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晚上经常不回来。我打过去电话,却总是关机。
第二天我问的时候,他都说是在学校的画室通宵画画,怕受干扰,所以就关机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说是晚上要搞创作,让我不要等他了,然后就关机了。
次数多了之后,我就有些放心不下了。一来是心疼他常常通宵画画,学校的画室又没有暖气,天这么冷,怕他身体吃不消;二来,心里也难免有了些猜疑,虽然总是很快告诉自己不该这么胡想,否则是对他的不尊重。可是心里总有些自己化解不了的疙瘩。
我跟他说让我陪他一起画画,他却不答应,说是不愿我跟他一起受苦,而且如果我在旁边的话,他会分心,画不好画。要是这幅画不能打动霍教授,他的研究生就有可能不能录取,因为考研中导师的赏识是很重要的,很多时候能够起到根本性的作用,往往决定了录取与否,在绘画领域尤其如此。
我知道他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可是每当自己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独自守候的时候,就觉得很孤独,很想念他。
我也曾想过和他一起考研,可是我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大学四年的学费都是申请了贷款的,毕业几年内就得还清,要是我读研究生的话,首先这些贷款就还不了了,而且现在的研究生教育基本上都改成了自费,这么庞大的费用又去哪里凑呢?虽然他说他可以向家里先筹措一下,可是这样的话我算什么呢?他当然不会看不起我,可是他的父母又会怎样看待我呢?
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考研的打算。我计划先工作几年,等把贷款还清之后,有了一定的积蓄,然后再考。
我知道他是个很好强的人,他说他考完研究生之后,还要读博士学位,争取做一个学院派的画家。
我不愿意自己比他差,我害怕在他的眼里我不够优秀。我希望在他读博的时候,我能够有经济能力开始读研,虽然他说他并不在乎我的学历,他说他之所以要这么努力想要获得高学历,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有能力让我幸福。
“还记得当年我在云江边遇到你的时候,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他深情地看着我说:“我说,我等你很久了。”你就是我等了一辈子的新娘,你是最好的。
他的话又惹得我在他的怀里哭了半天。
不知为何,自从遇到他之后,我变得越来越脆弱了。
终于有一天的半夜,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还有一丝不敢触及的怀疑,拿着他忘带了的围巾,去画室找他。
这条围巾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瞒着他悄悄织的。当他生日那天,我把完成的围巾放在他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我没有钱给他买生日礼物,所以织了这条围巾。他很感动,说再值钱的礼物也没有这条围巾贵重,他会一辈子戴着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16 00:44
可是今天我却看到他把围巾忘在了家里。这么冷的天气,我怕他会冻着。但,也许这只是我为了能去画室而给自己找的一个理由而已。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围巾朝学校美院的画室走去,他以前曾经带我去过那里,所以我认得路。
虽然我坚信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可是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的心里却越发不安了,我怕他觉得我不相信他,我更害怕的是,当我来到画室的时候,他却不在那里。我甚至想起了小时候那次从表姑家跑出来,回去看自己的家的情景。
同样的天寒地冻,同样的担惊受怕。
我真的好害怕,要是我到了画室,画室里却没有他。那我该怎么办啊?
终于,美院的大楼遥遥在望了。
我却失去了前行的勇气。我害怕。
但是不论多么害怕,我仍然必须面对。
拐弯,我看到了那间画室。
我忐忑的心倏地落地了。
因为画室的灯亮着,那般温馨,温暖着寒风中我彷徨无助的心,驱赶着丝丝寒气。
这么晚还在画室里作画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的泪顿时就顺着脸颊下来了,我为自己对他的猜疑而惭愧,我为自己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喜极而泣。
童年的悲剧毕竟早已过去,上天又怎忍在我的心头再狠狠地插上一刀。
生活毕竟还是美好的,他最终还是值得信赖的。
脸上的泪痕未干,我怀着雀跃的心情,轻轻推开了画室虚掩的门,我期待着他惊喜的表情。
门开了,雪白的灯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我的身上,我微笑着看着画室里面。在黑暗中呆了那么久,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这样强的光线,有一些五彩的光晕在我眼前飞舞。几秒钟后,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画室里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募地,我的心猛地受到了重重一击,变得空空荡荡,刚刚绽放的幸福的笑容瞬间寂在脸上,围巾跌落在地,双手扶着门框,我几乎瘫软在地。
眼前,明亮的画室中,他和一个漂亮的女生呆望着我,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那是一条漂亮的围巾。
三个人,三双眼睛,
他看着我,惊讶和尴尬写满脸上。我的目光停留在他和她的身上,悲哀,自怜,心伤。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又回头看他,疑惑不解。
“你怎么来了?”良久,良久,他终于问我。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曾经,初相逢的他迎着阳光对我说:“我等你很久了。”这句话仿佛来自天地初开的鸿蒙,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幻出一道淡淡的彩虹;曾经,他站在女生楼下,腼腆地将一根奶油巧克力雪糕塞到我的手中,“赶紧吃了,别让它都化了,”转身跑开的他回过头来,冲我说,有红潮浮上他的脸颊;曾经,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诉说着未来;曾经他紧抱着我的身体承诺着永远;曾经……
从云江边的初次相逢开始,一个个镜头电影般从脑际闪过,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眸,悲哀的目光没有了半分的力气。没有任何的怨恨,没有丝毫的气愤,只剩下了苍白的悲凉。如果开始的相遇只为了后来的分离,如果过去的相爱只为了现在的背叛,那么曾经的山盟海誓曾经的不离不弃,却又所为何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你来干什么呢?”他忍不住又问我。
“我……”我没有说下去,蹲下身子,将掉在地上的围巾捡起来,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最后看了他一眼,我想为自己挤一个大度、无所谓的笑容,可是却失败了,他脖子上的围巾的确比我手中这条灰暗的围巾要漂亮洋气很多。
我终于努力地转过了身,这一个转身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是啊,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的相守,多少次风风雨雨中的承诺,却被一个镜头瞬间击溃。
每一步的前行都是那么困难,冬夜的风如纷纷扬扬的刀凌迟着我的心。我的心暴露在无人的旷野,没有一丝的温润。
我多么渴望听到他那熟悉的声音出声挽留;我多么渴望听到他那熟悉的脚步在我身后响起;我多么渴望他那双熟悉的手紧紧地拉住我,拥我入怀;我多么渴望他那对熟悉的眼眸依旧洁净深情地注视着我,告诉我这只是场误会;我多么渴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的时候,我依旧枕着他那熟悉的臂膀……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依旧在寒风中一步,一步,一步地蹒跚着。
走过了那个拐弯,画室的灯光已经照不到了。如果他还注视着我的背影,也该看不到了吧。目光不会拐弯,极乐与绝望却可以在霎那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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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6 00:44
拐过了这个弯,强作的坚强瞬间崩溃,扶着冰凉的墙面,胸中一股寒闷之气逆冲而上,我在黑暗中不停地干呕着。没有吐出任何东西,我却觉得已经把五脏六腑和着眼泪一起都呕出来了。
我终于顺着墙壁无力地滑到了地上。
一双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熟悉的气息让我以为是在梦里。
身后的人慢慢蹲了下来,将我揽在了怀里,他的胸膛是那么温暖,遮挡着外面的凄风苦雨,而今依旧是我的港湾吗?
他将我的身子缓慢而坚定地扳了过来,
黑暗中,他的双眸有如两颗不坠的星辰。从星辰中垂落的是不老的珍珠吗?落在我的脸上,融进我的心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的双肩不停地颤抖,无力地啜泣着。
他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发际蹭着我潮湿冰凉的脸颊:“傻瓜,你误会了。”
是吗?我误会了?
即便只是一句安慰话,我也不愿去深究,即便这只是我的幻觉,我也愿意沉睡在这梦里,不愿醒来。
习惯了他叫我傻瓜;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枕着他的臂膀入眠;习惯了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我已经习惯了有他。习惯了。
我不能没有他。
他说,那个女孩是霍教授的女儿,那天去霍教授家的时候认识的,很聊得来。当霍教授说让他画一幅画的时候,她便自告奋勇要当模特。既然是霍教授的千金毛遂自荐,他当然不敢拒绝对方的好心,可是由于怕我误会,所以没有告诉我,也没有答应我来画室。
是这样吗?应该是吧。
头好疼,我不愿去想任何东西。
即便他的话破绽百出,我也不愿去戳破这个谎言,更何况他讲得是那么合情合理。
我所能做的,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痛哭。哭出我的害怕,哭出我的委屈。
好想就这么相拥着,直到地老天荒。
只有童话,没有欺骗。
“她呢?”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我问他。
“难道你还要跟她决斗啊,”他笑着说道:“你这个大醋缸啊,呵呵。”
“什么大醋缸,我有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你这还不算大醋缸啊?一句话不说就转身离开,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说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表情无奈地接着道:“你呀,你呀。”
我虽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便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道:“那你就回画室继续作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我也不去打搅你们了,先回去了。这样你就不能再说我是大醋缸了吧?”
“还说不是大醋缸,看你这话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半里外都闻得着,呵呵。不过我不用回去画画了,人家早就被你吓跑了。”他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么一来,我倒真的有些无措了。他会不会因此而觉得我不识大体呢?他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他要考的导师的女儿,进而得罪导师呢?万一因此而考不上研究生,他会不会恨我呢?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这件事对我的考研产生不好的影响?”他问我。我的心事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接着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她是个很开朗的人,应该能够理解的。”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冻着,想给你送围巾。”我有些委屈地说着,将攥在手里的围巾拿了出来。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盯着他的脖子,那条漂亮洋气的围巾已经不见了。我记得刚才在画室里看到他的时候是有的啊,难道是我的眼睛花了,可是应该不会啊。我记得自己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啊。
那么它去哪了?它是哪来的?
“你的围巾呢?”我问他。
“围巾?”他有些愕然,然后又恍然大悟:“噢,我今天忘了戴了,幸亏你带来了,不然凌晨回去的话,估计会冻得够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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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6 00:45
我的心忽然变得冰凉冰凉,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的是刚才在你脖子上的围巾。”
“噢,你看到啦?”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我自己悄悄地买了一条围巾,因为我舍不得穿你给我织的那条。刚才怕你误会,所以取下来放在画室了。你以为你替我织围巾的时候我不知道,其实有一天晚上醒来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看到你在昏黄的台灯下一针一线地织着它,那么认真,那么投入,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梦幻般的憧憬。我真的很感动,要不是怕把你吓着,我当时就想哭。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对你好,要一辈子对你好。我要这条围巾永远都是崭新的,在我们结婚的那天,我将戴上它,携着你的手走上婚礼的殿堂,因为它见证了你对我的好,见证了我们永世不变的爱情……”
听到这里,我已禁不住泪流满面,再一次扑入他的怀中,幸福地哭泣。
在我的要求下,我们回到了画室,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可是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画室的灯依旧亮着,很多已完成或者未完成的作品横七竖八地放在画室里,或躺或立,杂乱无章。几个西洋石膏塑像随便地堆在角落里,上面落满了灰尘。一块一人多高的画板立在画室正中央,油画里一个洋气的女孩倚墙而立,美丽而孤傲,倔强且自信,虽然尚未完工,但是我还是看得出来,眉宇间依稀就是刚才的女子。
“画得很传神嘛。”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像,话里的醋意昭然若揭。
他正把置于凳上的围巾拿起来,重新围上,听到我这话,笑道:“呵呵,你看你,又开始吃醋了。”
“我就是要吃醋,怎么了?你半夜三更盯着人家女孩子,我一个人在家里傻傻地等你,你说我该不该吃醋?”我说到这里,一股委屈之情油然而生。
“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啊,否则我才不愿意半夜三更还在这里挨冻。”他说道。
“那你为什么非得画她?画我不行吗?是不是你觉得我没有她漂亮,或者没有她有气质?”我撅着嘴巴反驳道。
他挠了挠头,“呵呵”笑了一下,解释道:“怎么会呢?你们两个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她是显得比较贵气,但是我更喜欢你这种质朴的美。我也想画你啊,但是当时在霍教授家里的时候,她主动说要当模特,我根本不敢反对,她是霍教授的独生女,深得教授宠爱,人家好心好意,如果我还不领情的话,就可能惹霍教授生气,那样我的考研很可能会因此而受挫。”
“所以你就只好牺牲我了?然后做霍教授的乘龙快婿?胸怀大志的师兄爱上了美丽多情的师妹,真是浪漫啊。”我继续不依不饶地说:“是不是还打算有朝一日接掌师傅的掌门之位啊?”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说道:“唉,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刻薄了?动不动就讽刺人。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我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气话,但是听到了他的话后,不禁有气,说道:“那你现在是不是嫌我烦了?没错,人家是千金小姐,长得又‘贵气’,我这样一个从小就没有父母教养的人自然没法子比了。”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凄惨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泫然欲滴,说不下去了。
他有些慌乱,赶紧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怀疑我。难道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日子,你却还是不能信任我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没有不信任你,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失去你。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
“不会的,傻瓜,不要说这种话,这样我会很难过的。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的,无论何时何地。”他深情地对我说道,坚定的表情一如初相逢的那个晚上的承诺——“你笑起来真美。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这么开心地笑着。我更希望自己能这么看着你开心地笑着,一辈子。”
一辈子,是啊,一辈子,那是个地老天荒的承诺,将用一生的相濡以沫来兑现。
我眼含着泪花,看着他道:“我相信你的。我知道你会对我好的。可是我的心结还是解不开,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画了很多素描画,但是现在你已经很久没有画过了。等你把这幅画画完之后,你一定要给我画一幅比这还大的油画,好不好?”
“当然好啊,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肯定比这幅画得好,呵呵,大醋缸。”他笑道,脸上满是揶揄的表情。
我嗔怪地擂了几下他的胸口,开心而幸福地笑了。
此后的日子里,他不再宿夜不归,我也不再去画室打搅他作画了。
由于快毕业了,课程不多,我找了个带薪实习的单位,每个月六百块钱,所以晚上就不再去肯德基店站柜台了,回住处的时间也比较早。他担心自己不得不晚归的时候,我会觉得害怕,便低价在旧货市场淘换了一个二手电脑,虽然破旧了些,但还是能够使用的。他还替我安装了上网接口,这样我晚上独自一人在家里就不会因为孤独而害怕了。
为了能够交给霍教授一件满意的作品,那幅油画他整整画了三个月,从冬天画到了春天。当他告诉我,霍教授对那幅画相当满意,当场就要求把它挂在客厅里的时候,我由衷地为他高兴。
他沉浸在欢喜之中,我也没有再提让他给我作画的事,其实于我而言,只要他能每天在我身边,给不给我画都是无所谓的。
我以为我和他会这样平静而幸福地走到毕业,甚至携手到老。
然而,命运总不由人。
在他完成那幅油画一个礼拜之后,四月的某一天的下午。
正当我和他在住处相偎着站在窗口看云江上的船来船往,回忆着当年初相遇的情景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院门,阿婆正在院子里,便过去把门打开了。
一个女孩走进了院子,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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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6 00:46
第十章 前因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我们。
虽然相隔甚远,但我还是看到了她脸色骤变。
三个人又一次尴尬地对峙着,只是这一次不在画室,而且闯入的人也变成了她。
我明显能感觉到原本偎依着的他的身体下意识地退开了些,放在我肩上的双手也悄悄放了下来。
她上楼了。
房间的门没有关,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然后直直地盯着他,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
她的眼圈迅速泛红。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心中的疑惑迅速升腾。
有不知名的虫儿在窗外不停地啁啾,更显得房间里有着异样的死静。
三个人泥塑一般呆立着。
半晌之后,她稳定了情绪,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为什么骗我?”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似要看进他的心里。
这轻轻的五个字,却狠狠地砸中了我的心,将它击得支离破碎。“为什么骗我?”同样的一句话从我的口中说了出来,对着他。
“我……”他失语了。他羞愧的表情令我失去了最后的期望:他不再解释,因为他已经无法解释。
“既然无法给我承诺,为何还要我付出所有?”她问他,没有恨,只有苍白的无助。恍惚间,我却觉得是另一个我在拷问他的灵魂。
脑袋沉甸甸地发晕,脚下一个趔趄,我差点摔倒。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出来扶我,却又僵在了空中,被石化一般,动不得分毫。
我扶住了桌沿,没有倒下,但我的心却摔到了地上,片片碎裂。
她慢慢走到床边,伸手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那条漂亮洋气的围巾,那条他曾说是为了不让我织的围巾戴旧而买的围巾。
她轻轻摩挲着围巾,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还记得当时我给你围上这条围巾时你对我的承诺吗?一辈子,哈哈,一辈子,哈哈哈……”她忽然有些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她的话语与笑声锥子一般刺进我残破不堪的心,我终于忍受不了了,掩面冲了出去。
我看到了阿婆交织着诧异与担忧的表情,但是我无法解释也不愿解释什么。我漫无目的地奔跑着,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他。
终于,我跑累了,走不动了,无力地跌坐地上,肠胃一阵翻涌,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吐完了,抬起头,我却发现自己在云江边,前面正是我以前常坐的大青石。正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了他,他向着阳光对我说:“我等你很久了……”痛得已经麻木的心再一次被狠狠地撕开,撒上盐。
走了这么久,终究,我还是回到了起点。
重新坐在这块久违的大青石上,怔怔地看着云江的水起起落落周而复始,早春的江风轻轻地掠起我乌黑的长发,一如从前,我回忆着一幕幕过往的情景,自虐着。心的疼痛,让我感受着自己的尚活。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停在了我的身后,我知道是他,但没有回头,冷冷地道:“请问,你又编织了什么故事?”
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无话可说。
“如果没事,请你离开。”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心却又一次剧痛。难道我的心,依旧不曾死尽?
一只紧握着的手从我身后缓缓伸了过来,伸到了我的面前。手慢慢打开了,掌心中赫然是一枚戒指,一枚白色的戒指,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嫁给我,好吗?”他对我说。
“嫁给我,好吗?”多少次,当我独自静坐的时候,当我幸福地看着他的时候,当我在梦里徘徊的时候,我设想过他跟我说这几个字时的情景。
晚秋的枫树林里,我们比肩携手而行,一片火红的枫叶无风自落,悠悠然飘落我的肩头。他伸手轻轻一拂,掸落了枫叶,带起一阵微风,轻掠起我乌黑的长发。我回首嫣然。他缓缓摊开紧握的手,一枚戒指在血染的枫树林里泛着火红的光芒,“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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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6 00:46
早春的青草地上,我们嬉笑追逐,片片洁白的蝶在空中绕着我们欢快地盘旋着。我“咯咯咯”开心地笑着,笑弯了腰,手支着腰,笑累了,跑不动了。他追了上来,拉着我的手,他跌到了草地上,我跌到了他怀里,抬头是他满是笑容的脸,再往上,碧蓝的是天,洁白的是云。他深情地俯视着我,一只手伸到我的上空,缓缓摊开了,另一只手从掌心取出一枚戒指,蓝天白云倒映其间,“嫁给我,好吗?”……
云江,这个梦开始的地方,曾多少次成为我梦圆的圣地。在梦中,多少次,云江的风,略带着海的腥咸,轻掠过我的发际。他牵起我的手,轻轻为我将水晶般的梦想戴上指间,夕阳的余辉在其间缓缓流转,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美丽而恒远。
而今,当水晶散落一地,梦想支离破碎,织梦的人早已心碎,这个关于梦的剧本却终于原样上演。
但是,他还是他吗?那个希望我能一辈子开心地笑的他;那个腼腆地给我送奶油巧克力雪糕的他;那个愿意用一生的努力换取我片刻欢愉的他;那个在肯德基店里傻傻地画我,等我的他;那个对着云江大声喊“我爱你”,紧紧拥抱我,承诺永远的他;那个迎着云江畔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轻声说“我等你很久了”的他?
“对不起,我累了。”我轻声回答,对着虚空,对着过往的从前,道一声“再见”,我起身踉跄前行。
前方可还有路?
如梦的云江,是起点,还是终点?
潮起潮落中,缘起缘灭间,是否也能如梦醒般抹去所有的记忆,不留些微的痕迹?
“我错了。”身后的声音传来,无尽的懊悔与沧桑。
“错了?”云江的风穿过我空空的心,透体而过,“谁错了?”
“我错了,我不该为了俗利,不择手段。”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对他,也对自己,轻声但坚定地说。
“其实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的。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对我有意思,我以为她纯粹只是对当画模感兴趣,那天晚上正在作画的时候,她忽然拿出来那条围巾,说他父亲经常教导她,如果要想绘出真正优秀的画作,必须有真实感情的投入。所以她建议,让我想象着她是我深爱的情人,在她给我围上围巾的时候,说爱她一辈子。为了能画出好画,我答应了,毕竟只是一场戏,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在我照着她说的讲完之后,她竟然冷不丁亲了我一下,我赶紧把她推开了,告诉她我已经有你了。她说她只是比较投入才会这样,我也没有太在意。今天她却跑来说这些话,也许只是想让你误会,从而离开我……”
他说着,走上来,试探着从身后抱住我。
“别碰我!”我有些神经质地大声叫着,想甩开他的双手。
可是他抱得好紧,我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他越抱越紧,将我的腰箍得透不过气来。
我胸闷气短,憋得难受,一种恶心的感觉直冲口喉,忍不住又呕吐起来。
他赶紧松开了手,万分歉意地想扶我。
我甩开他的扶持,蹲到地上,无休止地干呕着,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你,你怀孕了?”他的声音满是惊疑。
怀孕了?他的话重锤般砸中我的心,虽然这些天我总是觉得胸闷恶心,心里一直有着隐隐的猜疑,但是始终不愿直面,也没有告诉他,因为我害怕。一个大学在读学生,未婚先孕,我该怎么办啊?
“没有!你胡说!你胡说!”我站起来哭着敲打他的胸口。
“别怕,别怕,没事的,我在这里。”他连忙抱着我安慰。
这一来,我哭得更厉害了:“你胡说!你胡说!都是你害的!”
“你不要害怕,要不哪天我陪你去医院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会负责的。”他赶紧说道。
“负责?”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到这几句港台电视剧里听腻了台词的时候,心里忽然觉得一寒,彻骨的寒,反而不再那么害怕了,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我将他的手推开,有些不认识似地看着他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更不会要你负什么责。”我的话音冷冷的,斩钉截铁,将那一丝哀怨深深隐藏。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显得有些慌乱:“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呵呵,”我不知为什么很想笑,冷笑,“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以此来要挟你的,更不会阻了你的前程。我虽然对不起死去的爸妈,但我还是懂得什么是廉耻的。我不会跳楼,也不会上吊,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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