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05

假意没有听到皇帝驾临的通传,我背对着房门专心致志地做着刺绣。直到奕詝推开房门,走到我身边笑问:“干什么这么专注,连朕也不来迎接了?”
   我这才慌乱地把手中的绣活藏于身后,对奕詝福道:“兰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奕詝见我藏东掖西的,起了好奇,伸手道:“什么东西,拿给朕瞧瞧。”我犹犹疑疑地摇头又点头,奕詝心中生疑,一把拉起我的手,抢下手中的绣品,却见得是一件小孩子的肚兜,便笑道:“好好的,弄这些玩意干嘛。宫里有精绣坊,叫他们做便是,何苦自己来。扎伤了手,朕会心疼的。”
   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我轻声道:“可兰儿总觉得,还是额娘亲手做的衣服,孩子穿着舒服些。”
   奕詝点头坐下:“倒也是。”沉默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抓住我的肩膀,急切道:“兰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我垂首道:“四爷好糊涂,兰儿都说的这么明显了,您还问?”
   奕詝狂喜:“真的,朕要有孩子了,真是祖宗保佑,大清有后了。兰儿,召太医来看过没有,怎么说的?”
   我微笑道:“秦太医已经为我诊过脉了。孩子已有两月多了,明年二、三月,孩子便可出世了。”
   奕詝大喜,含糊不清地喊道:“黄三、黄三....”我捂住他的嘴:“四爷唤黄总管做甚?”
   握住我的手,奕詝笑道:“你也开心的傻了不成,唤他进来一是叫他通知内务府多拨些人手来照顾你和孩子;二来,朕要下诏晋升你啊。”
   我却出人意料地跪在了奕詝面前:“皇上,求您答应玉兰一件事。”奕詝忙将我拉起来:“什么大不了的事,跪上跪下的,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依偎在他胸口,我悄声道:“兰儿求皇上暂时莫要将我有了身孕的事广之于众。”
   奕詝奇道:“为何不可?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啊。”
  我道:“回皇上的话,兰儿家乡都有这么一个习俗。怀孕前三月时,腹中孩儿最为娇气。若有太多人时时念叨挂想,孩子承受不起,恐会不保。所以在这三个月之间,知晓孩子的人越少,孩子方可安心于腹内。过了这三个月,孩子已然成型,胎气难动,这才可告之众人。刚才倘若不是皇上撞见兰儿刺绣,兰儿也准备过几日再告诉您的。还请皇上不要见怪,兰儿也只是为了孩子好。”
  奕詝有些犯愁,这天大的喜讯要暂时搁置心中,的确难受。可他子嗣不旺,就盼着人丁兴旺点。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腹中块肉若是真的不保,下一个也还不知得等多久。踌躇再三,奕詝方道:“好吧,朕应承你。待你孕足三月,再诏告天下。只是晋封你的事,也就得延后了。”
   见目的已然达到,我赶忙谢恩:“兰儿不要紧,只要孩子平安足矣。”
   当晚奕詝便留宿于储秀宫,肚里的孩子加之我的甜言蜜语,让他流连忘返,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就只翻我的牌子。到了最后,已经迷恋温柔乡到了“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地步。而我计划挑战皇后的时间也随之日益临近了。
  清宫规矩,皇帝每天在哪里睡觉,与哪位妃嫔合欢,都会由敬事房登录在案。宫中除了皇后外,任何妃嫔均不得在养心殿过夜。且在皇帝临幸宫妃时,外屋还会有敬事房太监负责叫起,免得皇帝沉溺女色。这种叫起分为三次,第一次是提醒,第二次是警醒,第三次便是行动了。敬事房太监会不管何种状况,直接进入卧房,把与皇帝过夜的妃嫔裹上锦被抬走。因为是祖制,皇帝也是莫可奈何的。所以奕詝没事就喜欢往圆明园跑,也是由于圆明园没这些规矩,让他能为所欲为。
  欢情过后,奕詝摸着我披散于背的黑发,喃喃呓语,我趴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几个时辰,外屋忽然响起黄总管那尖利的鸭公嗓,好象还是在诵读着什么。我从梦中惊醒,心境却清明,知晓用计奏效,懒声唤道:“小安子,在外面干嘛呐。吵醒了皇上,你吃罪的起吗?”
   小安子还未答话,奕詝已经睁开了眼睛。凝神听了一下,便随即翻身坐起,恨道:“这个黄三,真就不能消停一会。难得朕这么开心,他就抱着祖训闹腾开了。”说话间,走到门口喝道:“得了,得了,朕起来了,别念了。进来给朕更衣,朕这就上朝了。”
   透过绣床的帘幕,我看着恋恋不舍盯着绣床的奕詝,心中暗笑:我的好四爷,好皇上,您就忍忍吧。先替我忍着这口气,留待皇后上场时,再发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吧。撩开帘帐,我下床走到奕詝身边,为他整理衣冠:“皇上,国事为重。您不用挂心兰儿,兰儿在这儿等您回来。”
   奕詝叹气不已,趁着间隙又和我痴缠了一会,方才匆匆离开储秀宫。我冷然一笑,吩咐宫女为我梳洗打扮,望着铜镜里那个娇娆艳丽的女子,想着刚才跪读祖训,提醒奕詝不可沉迷女色的黄三。心下忖度,也许皇后就快召见我了,我对皇后密不可宣的挑战也已经徐徐地拉开大幕了。
   梳洗罢,喝过了驻香露,用了早膳,我坐于窗下一面看书,一面好整以暇地等待皇后的召见。很快,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宋奎就带来了钮祜禄氏的口谕,传我速到坤宁宫听旨候遣。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06

一副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模样,我跪在皇后的面前,屈身福道:“懿嫔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脸色不佳:“懿嫔,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传唤于你?”
   我答道:“回皇后的话,想必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凤颜。但究竟所为何事,玉兰的确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还未开口,坐在一旁的丽妃已按耐不住,冷哼道:“不晓得!真是个笑话了,懿嫔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难道不知道狐媚天子,荒废朝政,不容于祖制家法吗?!”
   慌忙垂首皇后身前,我连声道:“玉兰知罪,玉兰知罪,请皇后娘娘责罚,玉兰决无二言。”
   皇后却叹了口气:“念你尚是初犯,今次便不予治罪。你记得了,下不为例。如若再犯,我必不轻饶。但不处罚于你,又难以服众。这样吧,扣你半年的月钱,宫中的用度减半。还有,我会吩咐敬事房,一个月之内都不会递你的牌子。懿嫔,你听明白了?”
   我抬头看向皇后,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玉兰必定铭记在心。以后事事均依足宫里的规矩,祖宗家法行事。再不敢有恃宠生骄,倚恩骄纵之举。”
  面色稍霁,皇后说道:“既然你已认错,就起来吧。你我同事一君一夫,本就是一家姊妹。我也决非生性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只是皇上的龙体,国事朝政,也决不可以有任何闪失。倘若出了事,我们万死也难辞其咎。也是正因为皇上宠幸于你,你才更应该好好地规劝皇上,提醒皇上不可耽于玩乐,沉溺女色。国家,国家,有国方有家啊。”
   我不迭点头:“娘娘的金玉良言,玉兰都已一一记下,一定好生反省,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片苦心,再让娘娘为难的。”
   眼瞅着我即将脱身,丽妃忍不住了,站起身就向皇后讲道:“娘娘,您是否处罚的太轻了些?懿嫔的行径,宫里人都看在了眼里的,您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会有人觉着您处治不公,有徇私之嫌的!”
   皇后出人意表地笑了起来:“丽妹妹,那你认为怎么处置合适?是赐死、杖责、取缔封号、还是将她逐出宫门?”
  丽妃咬唇不语,皇后又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可你又想过没有,即便我重责了懿嫔,或者把她赶出宫去,难保就不会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懿嫔。我对她小惩大戒,也是有意警醒宫中各人,牢记宫中的规矩,不得逾矩。”看了一眼我,又转头看向丽妃,皇后接着说道:“丽妹妹,你也莫要忘了,你当初犯的同样的错误,我又是怎样对你的?你难道真的想弄的这后宫里血腥满地不成?”
   丽妃脸色大变,立刻也对着皇后下跪道:“奴婢不敢,言语冲撞,求娘娘恕罪。”
   皇后端起茶杯缓缓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好生记着我的话,别当做耳旁风便行了。”
   我同丽妃齐声道:“知道了,玉兰(凤媚)先行告退。”
   一出宫门,丽妃就走到我身边低不可闻地朝我说道:“叶赫那拉家的,这次就算你命好,下次就没有这么走运。我告诉你,这一个月,我会派人天天盯着你,一旦你见过皇上,我就会禀报皇后。你给我小心点!”言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方才怒气冲冲地返身回去。
   翡翠上前扶着我手:“兰主子,这丽妃可真的是拿您当眼中钉,肉着刺看待了。瞧着皇上宠您,皇后也护着您,她更气不过了。您以后真的遇事再得小心些了,毕竟她现在好歹也还是皇妃。”
   我摇头而笑:“皇后不算护我,丽妃也算不上害我。不过这戏啊,还真的就这么演下去。下面的,就的看皇上的了。”
  手中绣着小孩的披风,心里分析着我当前面临的情势-----皇后下令我一个月不得侍寝,是要防止宫中有人擅宠专权,也可视为避免有人在她或在她安排的人之前怀孕生子,威胁到自身;而丽妃,她说她会监视我,我绝对相信。因为这样,她就把我置于了一个两难境地。要是我不管不顾,违抗皇后之意,仍献媚于帝,她就可到皇后处告我一个不遵凤谕之罪。再加上此次之事,皇后想不发怒重处我都不行。可我要是慑于皇后的威仪,真是一月不敢面圣,结局亦可想而知。后宫中佳丽如云,喜新厌旧更是只在一息之间。别说奕詝一月不见我,怕不用半月,便已将我抛诸脑后,忘的一干二净了。所以说,我无论选择哪样,都是凄凉收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猜不到我的腹中王牌。而且,我还的感谢视我为仇的丽妃,没有她,恐怕我的计划不会进行的这般快,这般如我预想。
   想了一会,我唤进小安子问道:“今天的事,是黄总管告知坤宁宫那边还是丽妃做的?”
  小安子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查到,这段时日万岁爷什么时候来您这儿,呆多久,早上几时起身,晚上几时就寝,黄总管都会告诉喜鹊,喜鹊再去禀告皇后。而丽妃那边,正是按您的意思,让那个叫宝珊的宫女露出去,得使丽妃知晓的。这次的事,应是黄总管在先,丽妃在后的。不过奴才说句老实话,这皇后倒还算个贤惠人,都没对主子您下重手。”
   我看了小安子一眼:“我懂什么,皇后这是给我的下马威呐。她是告诉我知道,别仗着有万岁爷的宠爱就不知天高地厚,就可以为所欲为。在紫禁城里,除了皇上,就得算她了,她是绝对不可以被忽视小看的。”
   小安子陪笑道:“可她们碰上的是主子您,她们就又嫩了些。”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09

我埋头刺绣,并不言语。此时,外间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传声,我才急忙起身,整整仪容,走到门前迎驾。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奕詝自己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我只能欲躬身行礼,已被他一把拉起:“兰儿,你就不用了。就这离开你一会,朕都觉得如日如年了。”我瞟了他一眼:“四爷可真会逗人开心。”说话间,两人已然又粘在了一块儿。
   翡翠奉上茶来,垂着头低唤了一声:“兰主子,皇后.....”我恍然大悟般地推开奕詝,屈膝跪向他道:“求皇上恕兰儿不敬之罪,请皇上回宫吧。兰儿暂时不能侍奉您了。”
   奕詝示意周遭众人退下,又将我拖到自己身边坐下,挑起我的下巴笑问:“又被人欺负了?”
   眼圈一红,泪水涌出眼眶:“皇上,兰儿求您了,当您为了兰儿,为了兰儿肚里的孩子,您这一个月都不要再来储秀宫了。”再度起身道福,准备送驾离去的模样。
   奕詝叹了口气,也站起来拥住我,一面用自己的帕子给我擦眼泪:“兰儿,你先前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了。只是你为何仍不把实情告知皇后呢?皇后为人仁德,知晓真相也必不会为难于你,你也就不必受这许多闲气了。”
   紧张地抓着奕詝的手,我哀求道:“皇上,千万不要啊。倘若肚里儿郎有何不测,兰儿亦绝不肯苟活的。只要孩子平安,兰儿即使被打入冷宫,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紧紧抱着我,奕詝唏嘘不已:“兰儿,朕该如何是好?要是见你,却逆了皇后之意,对你不利;若一日不见,朕却要饱受相思煎熬,于朕不利啊。”
   含泪望着他道:“皇上,是兰儿自私。为了个没出生的孩子,便害得您左右为难,兰儿罪过。”
   想了想,奕詝又笑了起来:“糊涂兰儿,你把朕也弄得糊涂了。皇后虽则掌管后宫事务,但整个天下也是为朕所有,何须介怀?兰儿,你只管陪着朕,有什么事,朕必然相护你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立时破涕为笑,贴在他胸口柔声说道:“君无戏言,兰儿身上的这两条性命,就交托于四爷了。四爷可得保管好了。”
   话尽管这样说,但奕詝仍极敬重皇后。晚间留宿储秀宫,但每日定时起身上朝理政。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似乎已经渐渐过去,慢慢地就将被人遗忘了。可这并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要在桌面上,让所有人看到,皇后输我一道,而不是这样抹稀泥似的就算完结了。
   轻轻抚摩着已些微凸起的腹部,我问向正在为了诊脉的秦太医:“孩子可好?”
   秦太医慌忙站起身答道:“回娘娘的话,孩子一切正常。您的身体状况也属上佳。”
   我皱眉道:“那为何我这几晚上小腿都会抽筋,叫人难受的很?”
   秦太医陪笑道:“娘娘多喝些奶子便可缓解。”
   不禁摇头:“我一闻到奶子那味儿就犯呕,哪还喝的下去。你另外想个法子。”
   秦太医略一沉吟:“那下官给娘娘重新开个安胎的方子。加上几味药,即可解决。”
   我道:“那对孩子可有伤害?”
   秦太医忙道:“娘娘放心,对龙胎决无妨害,您大可安心服用。”
   我点点头:“那便甚好。你下去开药吧,待会就把药带过来。”秦太医连声称是,唯唯退去。
   见秦太医下去了,小安子凑到我耳边悄声道:“兰主子,康慈皇太后身边的水苓求见。我安排她在偏间候着,您要不要见她?”
   水苓是故去康慈太后的贴身侍女,事隔几月,她来见我干嘛,难不成康慈太后剩有遗愿未了?不经意又想起了奕訢,心下黯然。沉默片刻方道:“叫她进来。”
   很快,水苓就站在了我的面前,朝我福道:“水苓给懿主子请安,懿主子吉祥。”
   我微笑道:“起来吧。”水苓依言谢恩而起,看着我欲言又止。我见她似是有话对我讲,却又仿佛心存顾虑,便转向小安子道:“小安子,你同翡翠先下去,在门口等着,我有话要交代水苓,有吩咐自会叫你们。”
   小安子与翡翠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我这才向水苓道:“你如果有事,现在可以讲了。”
   水苓犹疑道:“回懿主子的话,是恭王爷吩咐奴婢转告懿主子几句话。”
   身体不由得微震了一下,脱口道:“六爷!他有何事?”
   水苓又左顾右盼一番:“王爷说,十天后太后的生忌之日,他会在寿康宫上次与您见面的地儿等您,求您一面。”
   心念急转,这是真?是假?人都有个价码,我可以收买笼络别处宫院的人为我做事;别的宫妃也可以拉拢买通人来加害于我。但这若是真的,见不到奕訢我又心有不甘,怎做才好?面上却不置可否,只淡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水苓又道了个万福,推门离去。小安子和翡翠进的门来,站在我身边道:“主子,可有什么吩咐给奴才?”
  我摆了摆手:“都下去,我要躺一会。”斜倚在贵妃榻上,心绪翩跹。刚才水苓说的话,就算全都是实话,我现时这个时刻去见奕訢,也决非明智之举。宫里不知多少人想看着我失宠,被贬,甚至赐死。这个把柄一旦落入他人之手,我只恐尸骨难全,连孩子也未必能保得住。可不见奕訢,情有不愿是一回事,他的身份也让我斟酌再三。即便现在奕訢失宠于其兄,可他毕竟还是奕詝的亲兄弟,先帝亲封的铁帽子王,爱新觉罗皇族宗室,身旁亦有一众大臣支持。他日若是奕詝未曾立储就已宾天,我的孩子想要登上太和殿的龙椅,只怕还得依仗于他。
   打定主意,我叫进小安子,让他去相询证实此事。小安子却道:“兰主子,现正这关口上,您去见恭王爷,怕不是时候吧?”
   我淡笑道:“你错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你小心行事才是。”
   小安子“嗻”了一声:“奴才记下了,这就去办。”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10

由于康慈太后算不上正式太后,奕詝对她也未放在心上。在她离世后,奕詝更是把她淡忘。故而,康慈太后的生忌,在我看来,对奕詝而言,仅是迫于礼制的一个过场而已。被康慈太后尽心竭力呵护了近十载的奕詝,同在康慈太后的丧礼上一样,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其心意如何,不言而喻。倒是皇后钮祜禄氏,带着一众妃嫔到寿康宫叩谒。
  站在祺嫔与婉嫔之间,我目不斜视地随着众人平静、有序行礼叩拜。康慈太后自贵人到贵妃,再到皇贵妃,代皇后摄六宫事,也算得上恩宠一生。只惜亲儿没被立为储君,劳心多年,到头来,不过得了个不能进太庙的虚衔。心中不由得暗暗警醒着自己---玉兰,有此前车之鉴,你可得要更加的小心,努力行事才好,决不可以让这种事在我的身上重演。不管奕詝会有多少个阿哥,但登上皇位,睥睨天下的那个人,只可以是我叶赫那拉.玉兰的所出!
   心念电转,面上却不敢有半点痕迹,仍旧是后宫诸人通用的那副万事万好的面具。行礼完毕,略略坐了一下,也就跟着皇后离开了寿康宫。
   过了永巷,恭送皇后回了坤宁宫,找了个借口差翡翠回了储秀宫。小安子陪着我沿着西一长街缓缓走向御花园琼苑----我把与奕訢见面的地点该在了上次遇见他的御景亭。
  我已让小安子打听清楚,的确是奕訢要见我。可我也想过了,我与他若是在寿康宫见面,叔嫂二人,孤男寡女在这深宫内院单独相见,非但不妥,而且危险。我如今付出诸多代价,费尽心机方才博的奕詝欢心,决不能无功而废。再一个,倘若被外人发现,不仅我之前的所有白费,更会危及自身。不过出于种种考虑,我应该见奕訢。左思右想之下,我于是将见面地点改在了御花园琼苑。奕訢身为和硕亲王,享有内廷行走的权利。琼苑作为后宫的一个公共所在,纵然有人看见我与奕訢交谈,也无甚闲话好说。况且琼苑位于堆秀山上居高临下,周遭花木繁盛,别人不易发觉。有什么情况我亦可以及早发现,找好退路。因此才叫小安子转告奕訢,在康慈太后的生忌之日完礼后,我在御景亭等他。
  坐在石凳,心里着急,脸上还得装做若无其事地欣赏风景,小安子则随侍在侧。我对奕訢的感情未变,可我早已变了。我现在不可只顾着这份不能吃不能用的感情了,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将来与前程,我没法再顾着奕訢的感受了。我已欺骗了奕訢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许马上就会跟着来了。奕訢,原谅我,我不是静太妃,我只是个有野心且自私的女人。
   恍惚之时,奕訢走进亭子坐到了我身边:“懿嫔久等了。”我这才惊醒过来,回身欲福,被他托住了手肘:“兰儿....”
  我不禁一个激灵抬头望向他:“王爷....”话才出口,奕訢猝然将我拥进怀里,大力搂着我不肯松手。想好的对白,筹谋的计划随着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不翼而飞。唯有余下的本能让自己下意识也死命抱着他,天地间瞬时一片混沌,万物不识,万事无感。直至奕訢温热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我这才回复一丝清明:“王爷,你这是...”
   直视着我,奕訢眼也不眨:“兰儿,你瞒的我好苦!”
   我伏在他胸口叹息道:“六爷,你就继续让兰儿瞒下去吧。何苦来的?”
   奕訢柔声道:“继续瞒下去?继续让我误会你,错怪你,继续让你委屈下去?兰儿,你是这般善良,处处为了我着想,可你又为自己设身处地地思量过?”
   我仰头问道:“六爷从何处得知的,是不是水苓那里?”
  奕訢放开我,牵着我坐下道:“额娘在生的时候,有将日里所发生的重要事件记载于册的习惯。她过世后,我打算把她的一些贴身的东西拿回府里凭念。却没曾想,让我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册子。尽管额娘寥寥数笔将其带过,并且语焉不详,用言隐晦,可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兰儿,你和额娘用‘苦肉计’ 骗我,我这个傻子还居然信以为真了,却是难为你了。”紧握着我的手说道:“兰儿,对你,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手指掠过他坚毅的五官,我淡笑道:“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六爷既已明白,兰儿什么也够了。”顿了顿,我迎向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只是六爷,兰儿已经有了皇上的骨肉了。”
   如我所料,奕訢怔呆当场。半晌,他才涩声道:“兰儿,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缘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将世上有情男女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东西。”
   我垂泪道:“六爷,自我被选进宫开始,我与你的这段情就注定没有结果的了。现今能时时见着你,已是幸事了,无谓奢求更多了。”
   用指尖拭去我的眼泪,奕訢放开了我的手,惨笑道:“是啊,本来你就是我的四嫂,是我逾矩了。对不起,以后我都再不会私下见你,徒增你的烦恼了。”
   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六爷,你当真不再理会兰儿了吗?到今天你还置疑兰儿对你的情意?!”一串串的眼泪滴落,润湿了他的衣袖。
   奕訢痛声道:“我不理会你?我若如此,今日还会来见你!兰儿,不是我不理会你,是老天爷不理会我和你!”
   眼泪流的更凶:“六爷,我是个自私的女子,即使这般现状,玉兰仍旧想在你的心中占的一席之地,拥有你的爱怜。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奕訢心疼地吻着我脸上的泪水:“兰儿,我答应你,无论怎样,奕訢心里也会留着你的。今生我们有缘无分,就盼着来世再聚。”
   靠在他的身上,我低声道:“六爷,我有身孕的事,你可千万要替兰儿保密。你知道这宫的事,凡事谨慎的好。”
   沉默了一会,奕訢忽然说道:“兰儿,你记着,日后只要有我奕訢,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半点委屈,伤害。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你只管信赖我便是。”
   用力的点头,我含泪而笑----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感动,可是这一切,能否保持到最后,我和奕訢多年后,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14

(八)御街行
  掌握了奕䜣,我也就将心更放宽了些,现在可以专心对付皇后了。我清楚地知道现时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代皇后,毕竟钮祜禄氏是奕詝自己选的,我只要让她明了我亦是不可轻视,任人鱼肉的。当然,这就全得靠我肚子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了。望着铜镜中那个美貌却略有些阴毒的女子,我也不禁叹了口气,我真是个天生注定,到这处处争斗的宫中来算计别人的命啊。
   随着门外“皇上驾到”的通传声,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奕詝,我的好皇上,兰儿等你很久了。
  自从利用给静太妃上徽号之事,奕詝革除了奕䜣的诸多重要职务后,朝中便由肃顺、端华、景寿等几个权臣把持了,对奕詝是投其所好,一贯宗旨便是报喜不报忧,四处搜罗美女献于奕詝,放于圆明园中收养。特别是肃顺更是受奕詝宠幸,时任内务府大臣、大学士、署领侍卫大臣。而肃顺则与其兄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互相依靠,排挤异己,手握大权。奕詝沉醉在美色与美酒,美曲之间,早已不知时日如白驹过隙。因此我必须趁着现在的好时机,巩固我的位置。而奕䜣,他就是我留给自己和孩子的一条后路了。
   迎进行色匆匆的奕詝,奉上热茶,我笑向他道:“四爷辛苦了,歇息一会吧。”
  奕詝笑容满面:“兰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平军怕是快要平了!”闻言我也不得挑眉:“太平军平了?”
  自奕詝即位起,清廷与太平天国之间的战火就没有停息过,而且清廷一向还是败多胜少。一说起洪秀全和天京,奕詝就是愁眉不展,一片忧虑,此事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如今突然说即将平乱,倒真不愧是个好消息,于我也更有利,果真好事成双。
  对着奕詝盈盈跪倒,娇声道:“兰儿恭喜四爷,愿四爷及早达成心愿,剿灭捻党。”
  奕詝心情大好,拉起我笑道:“自得了你,好事不断,兰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啦。”
  我垂首道:“兰儿不敢当,只是太平军如何被朝廷围剿成功,兰儿想闻其详,还求皇上告知。”
  谁知奕詝却苦笑了起来:“若非太平军内讧,朝廷也不知还得再打多久的仗呢!据军报上的说法,说是各贼首居功自大,互相猜忌,愈演愈烈之下,韦昌辉杀死了杨秀清及所属的两万多人;石达开责难韦昌辉,故韦昌辉就又要杀他,石达开缒城逃走,家属则全被韦昌辉所杀;而洪秀全此时出面杀了韦昌辉,但并未挽回石达开。石达开趁乱回城,带军出走自立门户。” 奕詝看向我:“兰儿,这等无聊战事你也能听的津津有味,倒真是与众不同。我差点忘了,后宫嫔妃是不能干政的。”
   我的确是很有兴趣,见奕詝停了下来,便嗲声说道:“兰儿还不是关心您,看您难得这么开心,这才多嘴多问了几句,您就给兰儿扣了这么一个大罪名下来,兰儿可担待不起。”
   奕詝调笑道:“我哪舍得治你的罪,不过逗逗你罢了。你这般妙人儿,打着灯笼也难找,朕能让你去冷宫吗?好了,接着讲给你听便是。兰儿,你知道太平军中除了所谓的天王洪秀全外,还有五王是谁吗?”
   我笑道:“四爷莫要卖关子,再吊兰儿的胃口了。再不说,兰儿就只有去御花园散步,留您一个人在这儿议政了。”
  奕詝这才道:“太平天国中有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东王杨秀清,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而萧、冯二人早已战死,杨、韦二人又自相残杀,石达开被逼出走。留下一个洪秀全,已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而此人日渐腐败堕落,人心渐离,太平军气数将尽。我大清收复失地,近在咫尺,日后朕也总算有面目面对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了。”
   我再度向他行礼:“皇上此番功业足可媲美圣祖皇帝,兰儿在此预祝皇上早获捷报,为民平乱。”
   奕詝笑道:“兰儿,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逢迎之语了?”
   我正色道:“战火连绵决非万民之福,早日停战,有益无害,兰儿何来逢迎之语?”眼波一转又道:“倒是四爷,您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没了您主持大局,天下怎有太平。”
   奕詝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兰儿,好久没听你唱过小曲了,今个儿朕心情好,你唱几首给朕听听。”
   我对他笑而不语,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奕詝会意,走上前来用自己的茶杯喂我喝水。浅浅抿了一口,我奏到琴凳上,弹起月琴,和着琴声娓娓唱了起来。
   睡到半夜,我忽然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淋漓。奕詝被我惊醒,连忙扶住我肩膀问道:“兰儿,怎么了,做噩梦了不是?”
   我使劲楼住他,喘息道:“皇上,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抢走我的孩子。我抢不过他,孩子被他抱走,一惊之下,就给吓醒了。皇上,这是否是不祥之兆?兰儿好怕啊。”
  这时,黄三和小安子也一起跑了进来:“皇上,懿主子,是有什么不妥吗?”
  奕詝吩咐道:“去给懿嫔拿一杯定惊茶来。”
  我仍抱着奕詝不肯放手:“皇上,我怕….刚才的梦就跟真的一样,兰儿怕。”
  奕詝安慰道:“没事的,朕在这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仰起脸看着他道:“皇上,你可不要骗兰儿。兰儿不敢睡了,兰儿看着皇上睡好了。”
  奕詝笑道:“傻丫头,梦岂能当真。没事的,靠着朕睡吧。”将我拖倒在他身上,我把头靠在他胸口上,幽幽道:“皇上,若不是兰儿肚里的这个孩子,您还会对兰儿这般好吗?”
  奕詝柔声道:“当初在圆明园之时,你也未曾有孕,朕对你难道不好?你放心,待孩子一满三个月,朕就下旨封你为妃,也省的你整日里胡思乱想的。”
  挑着奕詝有兴趣的话题,我有意引着奕詝同我讲话,直到天将亮,即将上早朝了,我才结束了这晚上的谈话。当然,奕詝的早朝不但不早,还迟了。并且在早朝上精神委靡,无精打采,早早就退了朝,到皇后处逛了逛,又到了储秀宫。我就这样换着花样,让奕詝夜夜留宿储秀宫,夜夜难以安眠,却让他甘之如饴。朝政,奕詝自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照管,本来他就视处理政事为苦差。而我这里,就正好是个脂粉艳香的避风港。在他心里,就没有比这更让他欢欣的了。
  借着晚间冷,睡不着觉为辞,我烫了酒央着要奕詝陪我喝。酒色本是一家,加之我刻意的献媚,奕詝怎会拒绝。
  媚眼如丝:“四爷,这酒是什么名儿,兰儿从来也没喝过呢?”
  奕詝笑嘻嘻地说道:“这酒啊,可是朕专门叫人酿的,就叫‘兰妃醉’。”
  仿佛已有了醉意一般,我笑道:“恐怕还有‘丽妃醉’‘婉妃醉’‘枚妃醉’吧?”用手绢轻轻扇着:“怎么秋天了还这么热啊?”手已解开了上衣的两个纽扣,露出里面的鲜红色抹胸。
  奕詝拉住我的手:“是啊,朕也很热啊,兰儿,怎么办才好?”
  吃吃笑道:“四爷脱了衣服便是。”手却没停下,身上的衣服已一件件脱落于地,而奕詝的眼神亦越来越炙烈,终于在我的长发洒下时,蜡烛熄灭…….
  天色还未亮,我却已醒了,因为我听到了房间外边女子诵读祖训的声音-------皇后,你也忍不住,来了。玉兰同你一样,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在奕詝接连五天不曾早朝后,你终于按奈不住,无法容忍别人对你权威的蔑视,来了,来到了我的储秀宫。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15

故做惊慌地推醒奕詝:“皇上,您醒醒,好象皇后来了,正在外面呢。”
  奕詝睡意极浓的翻了个身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就来吧。朕还得出去迎接她不成?”我心中暗笑,口中却急道:“皇上,您就别睡了,皇后像是在读祖训呢。”
  奕詝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耳听了听,立即唤道:“黄三,进来。”房门“咿呀”的一声,黄三躬着身子进的房来:“万岁爷吉祥,皇后娘娘在外求见。”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眼光复杂难明。
  我轻声道:“皇上…..” 奕詝回身拍了拍我的手背:“黄三,替我更衣。”黄三又唤进几个小太监,一同为奕詝穿戴,梳洗。我亦叫进小安子和翡翠为我整妆。整理妥当之后,我向奕詝道了个福,先出去迎对皇后了。
  皇后穿着极是隆重,戴着朝冠,穿着后服,在外面跪读祖训。见状,我连忙随之跪于地上:“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理也不理,仍旧神情肃穆地诵读着手中的祖训,直至奕詝出了卧房大门,她才停止。奕詝有些尴尬,走到皇后身边扶起她道:“皇后,大冷天的,这么早,你何必呢?叫个奴才过来不一样吗?”
  皇后倔道:“皇上,请恕臣妾无礼,臣妾是早已着奴才通知了,并且也警告过懿嫔的了。此事关乎国事朝政,臣妾不敢怠慢。后宫之事,本应由臣妾为皇上分忧,皇上无须过劳。上朝的时辰已到,还请皇上移步太和殿。”说话间,又向奕詝行了个大礼。
  奕詝也自知理亏,并未多言,仅仅回首看了看我,朝我点点头,便带着黄三等人乘銮离去。这等举动当然也落在了皇后及诸人眼中,我看见皇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威严地转向我道:“懿嫔叶赫那拉氏,随我到坤宁宫来。”
  我伏在地上:“奴婢遵命。”低着头站起身,带着翡翠尾随着皇后的软轿出了储秀宫。在离开时,我对着小安子难以察觉的挥了挥手,比了个“二”的手势后,才由翡翠搀扶而去。
  一到坤宁宫,我就跪在了皇后面前垂首不语。皇后这次怕是早已准备多时了,别的不说,丽妃、英嫔、婉嫔,枚贵人、春贵人等一众妃嫔早已在座恭迎,严阵以待。正在暗自揣测皇后会如何对待我之时,皇后已然发话了:“懿嫔,你可知罪?”
  心里不住的冷笑------皇后,我没罪又怎样,你高兴的话,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即使我有罪又怎样,这场仗,从我一开始筹划起,你就注定输了。现在先让你得意一番又何妨,玉兰我不会介意的。低眉敛眼道:“玉兰知罪,还请皇后责罚。”
  皇后似乎想要再多显示一下自己的威仪和公平,当下又道:“你既已知罪,那可知是何罪?”
  我却依然是那句回答:“玉兰知罪,皇后娘娘尽管责罚便是,玉兰决不敢有怨言。”语气恭顺,面色柔和,没有任何人可以看的出我内心里真实的想法。
  而我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对皇后而言,却无异于一个无声的挑衅。在宫里,主子要是像这样问下人的话,就算你占理,就算你没错,你都应该找个罪名出来给自个儿戴上,以表示主子的英明和公正。何况在皇后的心里,我已经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重罪。居然还会这样回答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的燃烧了起来。无论怎样,纵然是奕詝为我求情,她也不会饶恕我了,毕竟她才是皇帝册封的六宫之首(况且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女,奕詝决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嫔和她翻脸,她笃定胜劵在握)。而且,她还得杀鸡给猴看,让这群宫妃们看看,不尊重她,忽略她,轻视她,下场会是怎样的!
  一向视我为眼中钉的丽妃自不会放过这打击我的大好机会,当即便火上添油道:“哎呀,我说玉兰妹子,皇后娘娘问你话呢,你怎么这般回答呢?当真是皇上太宠你了,宠得你连皇后娘娘都看不上了不是?”
  皇后面无表情,一改素日里的平和模样,森冷地看着我也不言语。旁边的婉嫔,祺嫔等人,正是幸灾乐祸之时,更不会有人出来打圆场。个个不是端着茶杯,抿嘴偷笑便是把玩着手绢或衣饰,就盼着皇后快快处置与我,至好将我打进冷宫,永不得见君王面;要不就贬到辛者库,任人劳役,受尽欺辱。
  皇后见我仍是一副任打任杀,悉听尊便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冷哼道:“懿嫔,你这般模样,怕是觉得我冤枉了你不成?”
  我缓缓说道:“娘娘统领六宫,母仪天下,怎会故意为难、冤枉玉兰呢?玉兰必是有罪的,娘娘只管责罚。”
  皇后怒道:“好个只管责罚!你倒说的自己有多委屈似的,仿佛是我利用权势罗织罪名诬陷于你,容不得你!我问你,在今天之前,我是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可以狐媚君上,荒废朝政,违背祖制、家法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往事历历在目,可我就是要这一切这样依着我安排的步骤来发生,来达到我需要的目的。跪伏在地上只是道:“玉兰知罪,玉兰知罪,请皇后娘娘赐罪,玉兰决无二言。”
  丽妃见皇后已是怒不可遏,起身上前说道:“娘娘,凤媚有事禀报,望娘娘恩准。”皇后微微颔首,丽妃便道:“娘娘,您上次宽宏大量,轻饶了懿嫔,只是扣了她的月钱和宫中的用度。可她却不知悔改,您明明责她一月不得面见皇上,可她一点也没有把您的话当回事,一直还是缠着皇上不放,以至才有今天啊。娘娘,您今天要是不重重处罚于她,必然难以服众啊。”一旁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嫔妃们也出声附和,我的眼光轻轻扫过她们,扫过丽妃,最后停留在皇后身上- ------趁着现在好好笑笑吧,以后怕再难有机会了。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
  皇后又道:“懿嫔,你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倒也罢了,可你不该不顾惜着皇上的身子,国家的安危。就冲着你迷惑君主,疏理朝政一事,我今日便不能饶你。我会禀明皇上,褫夺你懿嫔的身份,,贬你至辛者库浣衣。且你此次实在太是过分,我赏你苔刑一百,你可服?”
  算算时间,估摸着奕詝也该来了。轻叹一声:“回娘娘的话,奴婢知罪。”
  皇后隐隐露出一丝笑容:“如此最好。你现在已不是嫔了,受了苔刑后,自己到辛者库领罚去吧。”转向她身边的太监首领宋奎道:“把她拖下去,鞭苔一百后送到辛者库。”
  宋奎“嗻”了一声,领着早等候在一边的两个大力太监走到我身边阴笑道:“懿主子,哦,不,玉兰姑娘,奴才对不住了。”已伸手将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推到后面的大力太监身上。
  没料着这两个太监往后一退,我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好被翡翠扶住。英嫔却站起来抓住翡翠就是一个耳光:“大胆奴才,没皇后娘娘的吩咐,在坤宁宫你也敢乱动。”翡翠仍然扶着我不肯松手,英嫔又道:“哟,还主仆情深呢。你就陪着她到辛者库去吧。”翡翠向英嫔福道:“谢主子成全。”英嫔还不解气一般,居然又用力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没防着,向后倒去,被人接了个正着。回眸一看,正是穿着朝服,一头大汗的奕詝。我脸一白,眼圈一红,倒向奕詝的怀里,立时晕厥了过去。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17

我当然不会真的昏过去,倘是真的,这接下来的好戏又怎么看的到呢?所以尽管我双眼紧闭,但却凝神听着这场中的一举一动。
  翡翠首先发难,跪倒在奕詝面前哀哭道:“皇上赐罪,奴婢没侍奉好主子,才令主子如此。奴婢罪该万死!”
  奕詝将我安放在椅子上,怒道:“傻在这里做甚,还不去叫太医来给懿嫔瞧瞧。”翡翠应了一声,正要抬步,奕詝又道:“你走什么,你走了谁来照顾兰儿?”看向皇后身边的喜鹊:“你去。”
  喜鹊望着面沉如水的皇后迟疑着,奕詝冷笑看着皇后:“原来皇后就是这般调教宫里的下人的?当真母仪天下,唯我独尊了!”
  自进宫以来,皇后一直循规蹈矩,事事小心,也才能被册立为后。几年来也未曾见过奕詝为一个宫人动过这么大的怒气,心中有气一时也没忍住,当下便向奕詝跪礼说道:“皇上,臣妾深受圣恩,掌管六宫。叶赫那拉氏行事不端,惑乱君上,混乱朝纲,臣妾有职责管教于她。现今臣妾已夺了她的懿嫔名衔,贬她到辛着库为奴。后宫众人当以她为戒,尽心服侍皇上,不得恃宠生骄,违背祖宗家法。皇上,臣妾一心为正后宫纲纪,决无私心,求皇上明鉴。”仰头看着奕詝,,似是摆明了阵垒。今日若是不严惩我,决不善罢甘休模样。身旁的数名妃嫔见皇后跪倒,也随之全体跪倒在奕詝面前。
  奕詝看着跟前衣着整齐,妆容精致的后妃们,又看看我倒在椅子上容颜憔悴,衣衫凌乱,长发披散,更觉着我受尽委屈。用手理了理我的鬓发,在我耳边柔声道:“兰儿,朕这就帮你出气。”
  我自是装做听不见,只是心里已经禁不住开始绽放出胜利的微笑。奕詝沉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懿嫔的身份的确是要变变了,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嫔,而是懿妃了。正式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你们可曾听明白了?”
  遇上我这个克星,皇后平日里的容忍大度,顿时无处可寻。积聚多日的郁气,终于压抑不住,当着奕詝爆发了。霍然起身道:“皇上,叶赫那拉触犯祖制,家法,臣妾自问审她,罚她并无不妥之处。皇上现下这么一来,公然袒护于她,您叫臣妾日后如何管理后宫,如何服众?”
  恰在此时,我也适时地悠悠醒转。几不可闻可呻吟了一声,就引的奕詝回身扶住我:“兰儿,怎样了,好些了没有?”
  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等人,我虚弱无力地起身向奕詝道福。奕詝心疼不已:“不用了,好生歇着才是。”又道:“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翡翠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医早来了,在外面等候传召。” 奕詝道:“还不叫他进来,真要朕出去见他不成。”
  我却拉住翡翠,向奕詝说道:“皇上,兰儿没事,您无须操心。只是皇后娘娘教训兰儿,教训的极是,兰儿应该领罚。兰儿斗胆求皇上不要处罚皇后娘娘,娘娘说到底,还是为了皇上好,为了国家社稷着想。没规矩不成方圆,兰儿不要皇上和娘娘难做,兰儿自愿受罚。”
  奕詝拉起我,望向皇后道:“皇后,枉你贵为天下女子之首,器量尚且不及兰儿。朕陪着兰儿本是事出有因,兰儿已有了朕的骨肉,已近三月了。”
  底下众人皆面面相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一个王牌在手!立时,羡慕、嫉妒、惊异、不敢置信的神色在各人的面上交替浮现。过了好一会,皇后才率先恢复常态,向奕詝贺道:“臣妾恭喜皇上,只是方才懿妃一直不曾告知臣妾她有了身孕的事,故而臣妾才会….还请皇上恕罪。”
  奕詝冷然道:“只怕皇后也没打算给机会让兰儿说吧。苔刑一百,一个好人都不见得熬的住,何况兰儿。若不是朕来的及时,恐怕就只有一尸两命来收场了。到时候,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皇后大骇,她深知奕詝一直以膝下无子为憾,我这一胎倘是女子倒也罢了,要是个阿哥,只怕她的整个家族都会因此不保。当下伏地泣道:“皇上,臣妾知罪了,求皇上开恩。”
  见火候也差不多了,我继续扮演我那柔弱无依的玉兰角色。对奕詝哀求道:“皇上,皇后并非有心为之。您也已经训斥过了,就算了吧,反正兰儿不是也没事吗。”
  这时,秦太医也早已随侍一侧了。为我诊了脉,确定无恙后,奕詝方道:“既然兰儿没事,这次的事朕也就当没发生过了。只是你们都给朕记好了,日后谁还敢背着朕伤害兰儿,朕决不请饶!”
  众人松了口大气,齐声谢恩。奕詝扫视眼前,目光逗留在了英嫔身上:“英嫔,你喜欢叫别人到辛者库去是吧?好,朕成全你。即日起,你就到辛者库去浣衣,直至懿妃生产后方可回来。”
  英嫔脸色大变,语调颤抖着叩头:“奴婢领旨,谢皇上圣恩。”
  奕詝又看向宋奎和那两个大力太监:“至于你们,廷杖一百,赶出宫去,永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三人早已瘫软在地,只得不迭磕头谢恩。
  看着自己的贴身太监落的这般田地,自己却力有不逮,皇后的神情阴暗低沉,再没了刚才的威仪。进宫多年,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对手在几月之前还仅仅是个普通的宫女。可宫里不就是这样的吗?
  满意地看着这幕戏如我预期一般开始,高潮,落幕,我也是时候离开了。奕詝走到我身边:“兰儿,朕陪你回储秀宫。”
  望着他含笑点头,起身时却脚下一软,又坐回椅子上。奕詝见状便道:“黄三,你扶着懿妃。”想想又觉着还是不妥,干脆自己躬身打横拦腰抱起我。我又惊又喜,万没料到会有这种待遇,对于打击皇后更是上佳。看着奕詝,眼神似要柔出水来:“皇上,这使不得的。”
  奕詝抱着我看也不看他人,只是道:“兰儿,只要朕愿意,天下间就没有使不使得这句话。”说话间,人已走出了坤宁宫。用手搂住奕詝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回首又看了看坤宁宫,想着里面的那群女人-------从今天起,全紫禁城都会晓得,这后宫里除了皇后外,我,懿妃叶赫那拉,同样也是不可轻视和冒犯的!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18

岫玉将安胎药端到面前,轻声道:“主子,您是时候喝药了。”
  正在替我上蔻丹的翡翠站起身来接过药道:“你下去吧,我来服侍主子喝药。”用银匙舀了一勺试了试,才将药递给我:“主子,可以喝了。”见我喝了药,又说道:“主子,皇上连自己御用的丁太医都派给您用了,您现在可真是万千恩宠集于一身了。想当时,即使丽妃怀孕之时,也没享受到这般恩遇的。宫里现下除了皇后,只怕就得属您了。况且,皇后那边皇上自上次的事后,也难得过去了。”
  摸了摸已经凸起的腹部,我摇头道:“大清向来‘子凭母贵’,只是我却是沾了儿子的光‘母凭子贵’。若没有这个孩子,今日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呢。翡翠,你和小安子都记好了,我还是老话一句,不得仗势嚣张,给我添乱。你们背后做的那些事,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适可而止。”
   翡翠和小安子笑应道:“奴才知道,决不敢给主子多事的。”
   我转向小安子问道:“叫你知会内务府,让我额娘和妹子进宫探我的事怎样了?”
   小安子笑道:“主子,宫里的人就恨不得巴结不上您,您还不放心老夫人和二姑娘的事吗?我正要禀告您,内务已经通知奴才了,后日老夫人和二姑娘就能进宫了。”
  我点点头:“这次倒办的挺快的,这宫里的人啊,唉...对了,小安子,虽说现在看着好象风平浪静,可暗地里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决不可松懈。以前安插的人,也是决不可以放手的,而且还的继续扩展开来。皇后那边,尽管上次借着皇上的手杀了她的威风,但她毕竟仍是皇后,位居中宫,咱们也不能小觑的。应该怎么做,明白了?”
   小安子笑道:“主子思虑周全,常人不及,难怪可以冠盖后宫了。奴才得侍明主,真是奴才的福分了。”
  我微微叹道:“哪有这般简单。‘有龙泉之利,方可论决断;有南戚之容,方可以论淑媛’----因为我够强,够资格,才可以跟她们斗;也因为我有这个本事,所以才能活在这里,所以才能让她们敬我,畏我,我才能行诸般事。否则,恐怕我就也只能呆在圆明园了。”但在一步步踏上通往塔尖台阶的同时,我失去了我的感情,我的真心,我的爱人,只剩下玩权弄术的手段。淡淡一笑,仰头饮尽碗中苦水。
  我一向是个爱动的人,不论是心思还是身子。所以即管现时已有些大腹便便,我每日依然定时到御花园散步。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花园里也略略带着了一丝丝萧瑟的寒意。黄叶飘落,花草凋残,连锦鲤都不再浮上水面嬉戏。看着这一切,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失落和空虚的感觉,仿佛身边总少了什么似的。少了什么呢,我能少什么呢,锦衣玉食,左右簇拥,地位尊荣,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称心呢?
  无意抬头望见了堆秀山上的御景亭,我如遭雷击----原来我仍然对奕訢念念不忘!奕訢啊奕訢,为何我们会相遇,又为何他偏偏是奕訢?天空淅淅沥沥洒下雨点,水池里泛起点点涟漪,每一颗雨滴却都仿佛重重击打在我的心上,往事一幕幕借由雨点闪现眼前,不得有些伤怀。翡翠看了看天说道:“主子,这雨怕要下大了。您千金之躯,莫要受了寒,奴婢扶您回去吧。”
   我笑笑:“没事,咱们找个地方躲躲便是,看看雨景也好。”翡翠应道:“那主子,咱们到前面的水榭去坐会儿?”
   见我点头,翡翠扶着我到了水榭,没曾想一进去就看见皇后带着喜鹊也端坐在里面。见到我皇后不禁楞了楞,到底还是嫩了些。自上次在坤宁宫教训我不成,反被奕詝冷淡后,见到我便始终有些讪讪然。
   我带着翡翠走上前去向她行礼道:“玉兰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强笑道:“你也来了,坐下吧。”谢了皇后,我依言坐下,翡翠随侍一侧。
   沉默了一下,皇后说道:“玉兰,上次的事的确是我的不是,差点伤了你和孩子,你别见怪才是。”说完,殷切地望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连忙起身回话:“娘娘多心了,玉兰决非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娘娘职责所在,理应责罚。兰儿本是决心受罚,谁料连累了娘娘,兰儿愧疚才对。”
   皇后拉住我的手:“兰儿,是我一直错怪你,还轻信他人的唆使,是我没肚量。”
   我微笑道:“娘娘怎可这般,玉兰担待不起。您若不嫌弃,今后多教教我便是了。”
   拖我坐在自己身边,皇后欢颜悦色,和我相谈甚欢。直至雨势住了,二人才如闺中密友一般,依依话别。恭送皇后离开后,翡翠向我道:“主子,您瞧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对您示好,还是麻痹您来的?”
   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嫣红的蔻丹,我也笑了:“谁管她呢,我只管我自己就行了。好了,也该回去了,皇上八成要到了。”
   回到储秀宫,意外地发现奕詝居然未来,而原因就是长春宫的枚贵人经太医确诊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20

从小安子口里确凿无疑地得到枚贵人有了身孕的消息,没有过多的惊讶,因为这个事情,我是迟早都得面对的。不是枚贵人,也会有其他的妃嫔。这样反倒还有了个好处。至少现在宫妃心里的眼中钉又多了一个,好歹也分散了一下别人对我的嫉恨之心,我办起事来也算是方便了一些。当然,我的想法只是暂时的。我不会傻到为了减少别人对我的妒恨而庆幸我的孩子多了个竞争对手,我的前路上多了个绊脚石。至于以后怎么办,我还真的好好想想-----枚贵人的孩子要扼杀于腹中还是让他生下来再结束他的生不逢时。不管什么龙子凤孙,天皇贵胄,只要威胁到了我,我不会顾忌太多的。但我更不会贸然行事,自乱阵脚。
   所以当小安子悄声问到我的意思时,我依旧波澜不惊:“有了就有了,没必要这般大惊小怪的。咱们应当去瞧瞧枚贵人,恭喜她呢。”
   跟着我的时日久了,小安子也知道我现时不行动并不代表日后没有动作,“嗻”脆应了一声又问道:“奴才这就去准备您给枚贵人的贺礼。还有主子,明天老夫人和二姑娘就要进宫了,您有没有什么要交代奴才去办的?”
   我笑了起来:“你倒真是个伶俐人儿,等我从长春宫看了枚贵人回来,你同翡翠把我给额娘的礼物准备妥当便是了。皇上那边有说今晚是在哪里过夜了吗?”
  小安子顿了顿:“回主子的话,听黄三说,皇上吩咐下来,这几天要呆在长春宫陪枚贵人。不过依奴才的看法,皇上这么着紧主子您,想必过了几日又会回来的了。只是,只是……”我见他吱吱吾吾,必有后话,心头不乐道:“有话直说,别当自个儿是天桥下面说书的,我也不是那小家碧玉。想等着拿赏钱不成!”
   小安子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再有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在您面前卖乖啊。我只是听说,这个枚贵人好象是皇后那边的人,是皇后用来栓着皇上的一着棋子。还有啊,据说这宫里,知道的,不知道的,皇后也很放了些人下去。”
  我不禁叹道:“如果是真的,我就高看皇后了。她未必不知唐朝武则天,便是当时的皇后为了压制另一个得宠的妃子而将她从尼姑庵接进宫的。后来呢,被夺了后位不说,自己还落的个惨淡收场,连累后人。这宫里的诸色人等,没有得势也就罢了,得了势,还能记得你?!更别说怀上了龙胎,若是日后被立为了储君,便可与皇后平起平坐。你说她还会记得这所谓的知遇之恩?不过养虎为患尔。”
   小安子点头道:“主子英明,只是奴才担心,现时她们一起联手对付主子您?总要预防于未然的好吧。”
  我摇头而笑:“以前也许可能,现在枚贵人已经怀孕,想要结盟,我不认为她们有这个远见,恐怕嫌隙扩大了倒是真。不过小安子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道理,未雨绸缪,不是件坏事。我不会轻敌的,你和翡翠也要给我争口气才是,别像别处宫院的那些个奴才,什么都摆在脸上。”
   小安子恭声道:“主子的金玉良言,奴才自当铭记于心。”又望了望了左右,确定无人后,向我低声说道:“主子,方才恭王爷的贴身太监小平子来找过奴才,给主子您带句话。”
   奕䜣一向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不会不清楚现在宫里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难计其数,他不会轻易让人知道我与他的曾经。忽然叫个小太监来传话,是真是假,还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到我的反应,小安子忙道:“主子,他说王爷说若然主子不信,请主子回想一下晏几道的《临江仙》。所以奴才也就姑且听了,主子要不要听听?”
  我顿时陷入了回忆之中,晏几道的《临江仙》?大半年前,圆明园纳翠楼中所发生的一切再度从记忆的底层重现眼前-----------那是奕䜣回宫求静太妃为我与他赐婚得到首肯的那晚,奕䜣很兴奋的连夜赶回圆明园,只为告诉我这个消息。两情相悦下,我与他共入鸳鸯帐。缠绵情形,恩爱甜蜜,我现在亦难忘怀,梦中仍在萦绕。
  就在纳翠楼里,奕䜣和我各写下了《临江仙》的上下阕: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幅字由奕䜣收着,当时他还笑说待我俩成亲后,就将这幅字裱起来,放在我们的卧房里。可惜,终归还是笑谈,只得这阕词还提醒着我们之间也有过开心,现在不曾想还成了确认对方的暗号。
   我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小安子,说吧。我相信王爷不会害我。”
  小安子道:“王爷说,他无意之间得知了丽妃是肃顺派进来的人。丽妃不属于宫里的任何一派,也不属于皇后。她能晋升那么快,肃顺倒是功不可没,您得防着她点。还有,王爷说,太医院里也有肃顺的人,您以后诊脉、用药多用几位太医轮着来,别固定在谁那儿。别的就没怎么说了,只叫您放心,他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下次小平子再来,你替我告诉他,我谢谢王爷,叫王爷也保重。”房门被叩响,翡翠在门外说道:“主子,奴婢是翡翠,您的药来了。”
   我开口道:“进来吧。”翡翠端着药进的房来,对我福道:“主子,您该吃药了。”小安子试了试药后送到我手边,我喝下药后道:“好了,你们先下去,我睡会子。待会儿,我还得去长春宫看望枚贵人呢,没精打采的就不好了。”
  翡翠和小安子行礼带上门退下,我这才打开手掌,因大力紧握着拳头,指甲深陷在手心中而弄的掌心已沁出了血丝。看着伤口,我仿佛在看别人,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半晌,我起身走到铜盆边,将手仔细洗净,上了药,再抹上一层香脂。对着镜子理了理妆,我扬声唤道:“小安子,翡翠。”
   两人立刻推门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我展颜一笑:“走,我要去长春宫探望枚贵人和她肚里的孩儿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21

当我踩着那镶金嵌玉的花盆底鞋,由翡翠和小安子陪着到了长春宫时,里面正热闹非凡。包括皇后,丽妃,英嫔等人都在那里对着枚贵人致以“诚挚”的关心与问候。
   小太监向我行了礼后,替我撩起了门帘,我随之走进房内。先给皇后道了个万福,又与各人见礼后,方才又笑向枚贵人道:“这会儿才来恭贺妹妹,妹妹不会见怪吧。”
   枚贵人连忙起身回道:“懿妃娘娘多礼了,我身份低微,劳您到这里来看我,已经承受不起。您就不要再折杀彩容了。”
   皇后亦笑道:“你们都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以后没外臣在的时候,也都无须这般多礼了。都坐下吧,别累到了。”
  丽妃却非常不合时宜地给这看似和谐融洽的气氛捅上了一捅,看了看我高凸的肚子和枚贵人,细声秀气地说道:“就是嘛,何必多礼呢?早前不是有人老说皇上去了她那儿,就舍不得再踏出来了吗?没曾想,原来彩容妹妹这么厉害,这样也能沾恩得露,怀上龙胎。姐姐我才真是佩服佩服啊。大家说是吧?”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丽妃这话摆明的挑拨离间之意。宫妃之间,谁不是姐姐妹妹叫的亲热无比,背后怎样下暗手也不放在面上。不过这么明显,且当着皇后的挑唆,除了像丽妃这种看似精明,实质愚笨的女人,谁都不会做这种傻事。当下几人仍旧面色如常,笑语盈然,压根就当丽妃不曾说过那句话----有账也是放在心里,不是用嘴巴讲出来的。
   几人虚与委蛇了一会,皇后等人先行离开,我这才瞅准了机会,低声对枚贵人道:“彩容妹妹,可否能与你单独谈谈?”
   枚贵人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摆出笑容:“娘娘什么话,当然可以,请往里走。”随即又回头吩咐了她身边的下人几声,方引我进了她的内室。
   一落座,我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枚贵人,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说那些没意思的废话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意思,现在咱们结个同盟,如何?至少在我们的孩子未曾出生之前。”
   枚贵人一下子没绕过来,略带些迷惑道:“同盟?我们俩?”
  我坚定地点点头:“不错,正是我和你结盟。现下宫里有身孕的仅我们二人,自是众矢之的。尚且不管我们肚里的是男是女,会否被立为储君,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我们安全将孩子生下来之后。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怎样把孩子安全的生下来。你我进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皇上又一直以没有阿哥可继承大位为憾,我们这么一来,还不成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知道,你是皇后安排给皇上的人,可你也应该很清楚,皇后难免会不防着你以后母凭子贵,奴大欺主,所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没有人可以猜的到。你说是不是?”
   枚贵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会害我?”
   我抿了口茶:“不是绝对,但我相信,这宫里肯定有人不会想看到你或我其中一人诞下皇子,册封储君!”
  到底还是官宦人家出身,经的风浪还少了些,也亏这宫廷这块阴谋之地给枚贵人的印象太深,枚贵人被我几句话已说的开始害怕了。努力装做镇定,而轻微抖动的指尖却出卖了她内心实际的想法:“懿妃娘娘,您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些。这里好歹也是紫禁城,我们肚里好歹也是龙种,谁敢下这种毒手?当真想凌迟车裂,株连九族不成?”
   我只是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自己说呢?”
  枚贵人静默了下来,我并不言语,等她自己去想。通常这种想法,没人提起也就罢了,若有人刻意提醒,那恐惧就是无尽的了。因为自我怀孕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女人,无论她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只要她有了孩子,她的所有就会围绕着孩子来运转,一切都以孩子的安危为前提。倘是有人威胁到她的孩子,她动用全身的力量,也要保护他。正如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为了减少外界对自己孩子的伤害和提前为他铺好前路。
   枚贵人看着我,沉吟道:“可是娘娘,彩容说句不敬的话,您要让彩容如何相信您呢?”
  我带着些许寂寞笑了起来:“枚贵人,你还不明白,在这个时候,宫里除了我俩,别的宫人想的只是怎样让我们小产,甚至干脆母子一起丧命。你就算是皇后的人又怎样,一旦你对她造成了威胁,她还会留着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你不过是不肯想。因为你始终还觉得,皇后是棵大树,你依附于她益处多多,犯不着为了我几句话而得罪她,是吧?还有,丽妃是肃中堂的人,她更不是个善主儿。要对付咱们两个没背景,没后台的人,犹如捏死两只蚂蚁。我们如果不团结,只怕下场堪怜。我言尽于此,贵人自个儿再好好想想,答复我不迟。”
   枚贵人忽道:“娘娘贵为皇妃,彩容仅是一个贵人,即使眼下结盟,日后难保.....”
  淡然一笑:“这顾虑才是真的。只是你也晓得,我家里也是没势力的,况且生的是阿哥还是格格并不受我等控制,全为天意。即便都是阿哥,这立储也全凭各自本事。彩容妹子,这就得看你我的造化了。眼光放长远一点,仔细想想。我先告辞了,妹妹不用送了。”唤进小安子扶我出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微笑道: “差点忘记了,贵人妹子,太医院里也有别处的人,你可凡事上心点。”
   看见枚贵人正伸向一碗炖品的手突然顿在半空,我将手搭在小安子的手背上,缓步离开了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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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兰祸天下(全) 作者: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