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48

见此情势,枚贵人只得不迭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请皇上处罚。但那两个布偶,的确与奴婢无关的,奴婢决无虚言。”
   奕詝道:“你适才不是还说不认得月天香的吗,还发了毒誓,难不成是朕听错了?”
  枚贵人垂首不语,这时,荣禄从门外的一名侍卫的手上接过一个托盘,呈送到奕詝面前:“启禀皇上,奴才派去方壶胜境搜查的人在那里的一间偏房的柜子下面和角落发现了这些。”黄三将托盘接过端于奕詝仔细看。盘里除了几片布匹上的的边角余料外,再无他物。奕詝拿过布偶相对比,很明显可以看出二者是一样的粗布。
   奕詝把布料连着托盘一起掷到枚贵人跟前:“这就是在你那儿找到的,你又怎样解释?”
   枚贵人浑身不停地颤抖:“皇上,这真的与奴婢无关的。这种东西奴婢没有见过,更没有做过。”
   奕詝怒道:“还要抵赖!黄三,传任长贵进来问话。”黄三急忙到外间叫进任长贵,任长贵进房后跪在枚贵人的身后:“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奕詝看了一眼荣禄,荣禄会意,向任长贵问道:“你可认的在你前面的这位主子是谁?”
   飞快地伸颈朝枚贵人看了看,任长贵道:“这位就是那天在我手上买走了那匹粗布的枚贵人。”
   枚贵人猛然回过头瞪视任长贵:“你撒谎,你和他们传通一气陷害我!”任长贵大为不解:“贵人主子,您不记得奴才了?前些日子,您花了五两银子买的那匹布,正是奴才经手卖给您的啊。因为五两银子买匹缎子都有余了,所以奴才记得可清楚了。”
   枚贵人手指着任长贵,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字一语。黄三见状又凑到奕詝耳边悄声说道:“皇上,落虚真人不是说过,布偶天灵盖上的血迹须得施术者本人的血涂抹上去方可奏效。那让人检查一下枚贵人身上有无伤痕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奕詝点头:“你不说起来,朕还差点忘了这茬。黄三,就你去检查,瞧仔细了。”黄三忙应了一声,走到枚贵人身边说道:“贵人主子,老奴得罪了。”一把抓住枚贵人的手,场中诸人的眼光立即全部被她手指上已经结疤的伤口所吸引。
   难抑胸中恶气,奕詝霍然站到枚贵人的面前:“你还准备怎样狡辩?”
   枚贵人尚不知又是何事,只得道:“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几日前在弹筝的时候。琴弦突然断裂,才把手指弄伤的。”
   奕詝冷笑:“弹筝?琴弦突然断裂?居然有这么凑巧?”亲眼见着诸多证据都直指枚贵人,心中更是对枚贵人犯事之事深信不疑,当下便道:“荣禄,即刻将枚贵人和小离看押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看视相见。待过了今夜,朕再行论罪。”
  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上前拖起枚贵人和小离就往外拉。眼见这些平日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侍卫而今如狼似虎,想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瞅着昔日与自己痴缠厮磨的皇帝而今对自己翻脸无情,唯剩愤恨;看着一脸忧伤,眼睛却深不见底的我;旁边笑容可掬的黄三,木无表情的荣禄,憨直的任长贵....枚贵人有口难辩,除了连声喊冤之外,她已经无路可走,也无计可施了。赢家,由始至终只有一人,都是我----叶赫那拉.玉兰。
  (十五)离亭宴
   枚贵人被拖下去之后,房间里瞬时静默了下来,挥退了左右,奕詝起身走到窗边,长长地出了口气:“希望真的就这么完结了。”
   我走到他身后,靠在他的背上环腰搂住他:“四爷,兰儿让您劳心费神,才真是心有不安呀。”
   奕詝摇头道:“兰儿,你未必还不明白,朕对你到底怎样,对你与其他妃子是不是不同?朕拿你当妻房看待,妻儿有难,朕怎可以听之任之,袖手旁观?主要今晚上你和载淳没事,就够了。这几天折腾的也够呛了,朕也累了。”
   见他已有了倦怠之感,我便扳过他的身子,牵着他往睡床走去,一面道:“四爷,您是该好好歇息一下了,这几日您压根儿就没怎么合过眼。现在不如躺一会,当是养养神也好。”
   奕詝依言睡下,我替他盖上锦被,手却被奕詝拉住不肯反那个开:“兰儿,你不陪着朕?”
   轻轻抚过他略显苍白的面庞,我低声道:“四爷又瘦了些,看着也叫人心里难过,心疼。定是这段时间焦心过甚之故,您先躺会儿,兰儿出去拿样东西便进来陪您。”
   奕詝笑道:“什么好东西,还非得你亲自去拿。”但笑不语,起身放下纱帘:“等会您不就知道了。兰儿去去就来。”
   走到门外,小安子和翡翠赶忙迎了上来:“兰主子.....”
   我“嘘”了一声,带头向着庭院中走去。直至走到院中空旷之处,左右不见旁人,我方开口道:“小安子,你去通知了贞姑姑没有?”
   小安子回道:“主子,奴才按照您的意思,黄总管一出园子往白云观去,奴才就直奔茹园贞姑姑那里去了。贞姑姑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大阿哥今晚上会睡个好觉的。”
   “唔”了一声,我又道:“翡翠,那个叫任长贵的太监呢,黄总管怎么说来着?”
  翡翠道:“回主子的话,黄总管已经传话过来,说已经升了任长贵的职,也从今日开始,在他每顿的饮食中下了微量的‘醉忘归’。长期服用,不出三月,他即死于无形。饶是资深仵作剖尸检验,也找不到一丝可疑的。而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足够让人淡忘枚贵人这个人和这件事了。黄总管还说,这药乃前朝大内禁药,之前已用人试验过了,绝对可靠,万请主子放心。”
   满意地转身往回走去,忽又想起了什么,驻足道:“还有一人,桐荫深处的云灵。她也是不能久留的。你们晓得该怎么做了?”
   小安子和翡翠异口同声:“奴才知道的。”见我抬步欲走,小安子忙问道:“请主子示下,这云灵姑姑是让她快点走还是慢些走?”
   脚步不停:“她与整件事都无任何直接联系,就暴病而亡吧,总算还有个全尸。翡翠,我让你弄的东西弄好了没有,端上来给我。记得加些窖冰在里面。”
   翡翠道了个万福,朝着左院过去。我叫过小安子:“你现在想法子去转告六爷,谢谢他为我安排了荣禄这么个忠勇之人在身边。就说要是这次没有荣禄的话,怕枚贵人已经得逞,我和大阿哥已经没了。你从茹园出来,顺道看有没有合适的兰花,一并转过去。”
   小安子脆声答应,便急急出了天地一家春的大门。我回过头,翡翠已端着一盅东西身后候着了。我接过银盘,进了卧房。
   把银盘放在床头的梨花木茶几上,撩开床边的纱帐,我在奕詝身边轻轻坐下。奕詝并未深睡,我刚一坐下就张开了眼睛,望向我道:“拿了什么东西进来,给朕瞧瞧。”
   我端起一个小碗,笑道:“当然是好东西。四爷闭上眼尝尝看,看能不能吃出来?”
   奕詝也笑道:“没听过什么叫皇帝舌吗,还要考朕?也罢,朕来猜猜。”解决了这突如其来的巫蛊之事,奕詝放松了不少。尽管还未天黑,但他对落虚已是信任有加了,再不忧虑。我从碗里舀了一勺喂进他嘴里:“四爷,可曾尝出来是什么了?”
   奕詝睁开眼:“不就是藕粉嘛?加了些桂花,莲子,百合在里边。清甜合度,味道倒还好。”
   我又喂了一勺给他:“既然四爷还瞧的上兰儿的手艺,就多用些吧。这些日子,兰儿和大阿哥的事,叫您操心了。这藕粉清热润肺,对您的身子也有助益,不妨多吃点。”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0

奕詝抓住我的手:“何必老是自己动手做呢?那么些奴才都闲着不成,你这段日子又何曾过的好呢?”
   我埋首笑道:“其实我应该感谢枚贵人的。若不是她来这么一下,兰儿怎会知道四爷原来这般在乎兰儿呢?”
  奕詝正色道:“朕不经过此事,也不知原来你对朕有这么重要。朕二十岁登极至今已近七年,可谓已阅尽天下美色。唯独对你,不知是前世宿缘,还是今生有约,初见则钟情,再见便是生生世世。你该也很清楚,朕的后宫之中,包括皇后,无一人的恩宠能及得上你。在一年之内,由贵人晋封至贵妃,这份荣宠,兴许只有顺治爷时的栋鄂妃可与你一较高下。你可知朕见你被施咒而迷失心智,当着朕的面前寻死之际,朕的心里有多怕。兰儿,你一定能够要记着,不可有负于朕。”
   不禁泪盈于睫,不管奕詝是一时情动还是心血来潮,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心对我,是专属于我的。放下碗,扑进他的怀里,含泪笑道:“四爷,兰儿怎会负您呢。兰儿....”话还没说完,头却突如其来的地剧烈抽痛起来,呻吟出声。
   正是缠绵旖旎之时,奕詝忽闻得我呻吟之声,连忙扶起我。惊见我面无人色,嘴唇刷白,急急问道:“兰儿,又怎么了,不舒服了?”立即扬声叫道:“黄三,快传太医!”
   紧紧抓着奕詝的手臂:“四爷,莫要放开兰儿,兰儿怕,抱着我。”奕詝起身将我抱到床上,搂拥在怀里:“兰儿,好些没有?”
   剧烈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地袭击着,我的神志逐渐模糊。倒在奕詝身上,周围的人声,动静也都在慢慢地离我远去。这时,眼前却似真似幻地出现了另一幕画面。
   一个容颜憔悴,满脸病容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床边上围满了一大堆人。有男有女,有贵妇模样的,也有郎中和侍女之类的。看他们的服饰不是今朝,反倒像是唐时。
   几个郎中分别给床上的那个男子把过脉,皆是摇头不语。而照那男子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看来,也是不久于人世的频危之际了。床边的几名盛装女子看着那人,正在悄声抽泣。
   突然,那男子猛然坐起身指天喊道:“玉环,李瑁而今对天发誓----你我若无来世便罢,若有来世,李瑁必为天子,与你共续前缘,笑拥天下,弥补今生之憾。”言罢,即重重倒向床榻,已是没了。
   我不知何故也心疼难忍,竟然脱口道:“寿王!”蓦地张开眼睛,望见的却是奕詝忧虑的双眸。我不得怔了一怔,方道:“四爷?”
   奕詝这才舒心道:“总算还记得朕,看来没事了。”翡翠端着药碗立于床尾,小声道:“启禀皇上,兰主子的药熬好了。”
   从翡翠的手上接过药,奕詝道:“秦太医说你是因为晚上受了凉,加之思虑过甚,休息又不足,才会得此急症的。不过不要紧,按时服药调养就行了。把嘴张开,现在轮到朕来喂你吃药了。”
   我推辞道:“不消的,兰儿担当不起的,让翡翠来就行了。”
   奕詝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朕不也喂过枚贵人吃药吗。”说完,想起枚贵人的所为,面色一沉。
   我见机连忙道:“兰儿求皇上一件事,万望皇上乞准。”
   将一勺药喂进我嘴里,奕詝才道:“讲吧。”
   我犹疑了一下方道:“皇上,求您赦免枚贵人的死罪,也不要褫夺她的贵人身份。”
   奕詝大是惊异:“这又是为何?”
  我叹息道:“皇上,这事一来本也可看做家事,张扬出去也只是徒然引得百姓和臣工们笑话,倘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反而多生事端。二来呢,托皇上的洪福,我和大阿哥有惊无险,平安无事。三来,枚贵人终究也曾为皇家诞下了小阿哥。可惜小阿哥半途夭折,枚贵人也难以承受丧子之痛,才会变的这般毒辣的,失了常性,却也堪怜。又侍奉了皇上这么些年,当是积德也好,当是可怜她也好,放她一条生路,把她打入冷宫就够了。”
   奕詝深深地看了我半晌:“兰儿,希望你的善良不要害了你才好。”
  心底暗笑,但脸上仍保持着温婉模样:“兰儿可一点都不善良,也不是以德报怨,不过心里晓得皇上心里也不愿见到枚贵人血溅五步,顺顺您的心意罢了。但这事没个人出来顶罪,以示众人也是不行的。枚贵人身边的那个小离,向来心胸狭窄,唯恐天下不乱。想来也是她怂恿,撺掇着枚贵人做这事的,不如就拿她开刀吧。”
   奕詝笑道:“刚好点就忙着操心了。得,朕全依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至于那个小离,是得严惩的,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从薄薄的嘴唇缝里,我缓缓挤出三个字:“点,天,灯。”
  在小离被处死的四天后,园子里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桐荫深处的管事云灵姑姑,晚间出门经过后湖时,不慎失足坠湖,溺水身亡。因懿贵妃念其对自己有教养之情,故特准火化后,允许其家人将骨灰带回老家安埋。又过了半月左右,天气渐凉,皇帝起驾回宫。至此,圆明园才暂时地恢复了平静。
  由于成功解除了枚贵人对懿贵妃和大阿哥的魇镇,白云观的落虚真人名声大震,而白云观也由内务府拨重金修缮一新,一时间门庭若市,香火鼎盛,一时无两。只是落虚真人因施发耗费功力、精神过巨,在白云观内修养调息,外人千金也难见一面。可惜年事过高,在白云观扩建后不久,就溘然羽化登仙了。
   皇后逗弄着我怀中的载淳,一边笑着说道:“到底是母子情深。我好歹也带了大阿哥这么些日子,可一见到你这亲额娘,马上就钻你怀里去了。”
   我也笑道:“娘娘哪儿的话,没有您在宫里替我尽心尽力的照顾大阿哥,我能安安心心地进园子去吗?再者说了,没有您的帮忙,这宫里能有这么清静吗。兰儿感谢娘娘还来不及呢,娘娘这么一说,兰儿反而不好意思了。”见载淳哭闹起来,就将他交给一旁的奶娘带去喂奶。
   皇后笑而不答,继续和我闲话。过了一阵,挥退左右后方才向我道:“兰妹妹,我也正想问问你呢。为何只杀了小离,把枚贵人这个祸根还留着?”
   我道:“枚贵人现在荣崇尽失,孤立无援,就似只无牙老虎,有何好惧的?话又说回来,咱们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来玩她,如果让她速死,岂不是反成全了她,让她痛快,得了便宜去。不若就浪费些粮食,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咱们也好有个打发时间,取乐的地方。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眨眨眼:“那妹妹定然已有了主意,可否讲出来让我也听听,乐乐。”
   我答道:“原本就要禀明皇后娘娘您的,而且这事呀,还须得倚仗娘娘您的。我份属当事人,有些事情总还得要避避嫌的好。但如果是正宫娘娘开口发话,那就又不一样了。”
   皇后道:“怎么个不一样发,妹妹讲来听听。”
  我笑道:“皇上向来多情,现在即使这样,对枚贵人始终还有些感情,一时怕还断不了,可怜着枚贵人。娘娘可向皇上进言,就说枚贵人毕竟犯了大罪,因而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尽管家丑不可外扬,但亦不可讳疾忌医,须得给宫中人等一个警示,以防着有人随之效仿,违背皇上宽宏大量的初衷。但枚贵人终归和皇上一场情分,也是因为小阿哥的夭折才丧失心神,加之奸人挑拨,才做出这等逆天重罪的。可依旧保留她的贵人封号,打入冷宫独居。没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无关人等均不得前往探视。最重要的一点,为警惕后宫诸多妃嫔行规蹈矩,应对枚贵人施以劓刑。(古代对犯人实施的一种削掉其鼻子的刑罚),以敬效尤。”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2

皇后毫不犹豫地点头赞同:“妹妹这个主意甚好。一来惩戒了枚贵人,借此震慑了后宫,又不至于让人诟病;二来绝了枚贵人的念想,确保以后即使皇上见了她,也视之为噩梦,避之不及,再不会有旧情复燃止虞;三来,一个自诩貌美的女子,被生生毁了容,这心里....咳,真是有趣极了。哎,妹妹,你说什么时候请示皇上更合适些?”
   我笑道:“娘娘,您可真是兰心慧质,七窍玲珑呐。皇上那里,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皇上一去圆明园就是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回来了,少不得要到坤宁宫来瞧瞧娘娘。这两情正浓时分,娘娘吹吹枕头风,必然事半功倍的。”
   皇后闻之展颜:“希望如此,承妹妹吉言了。”顿了顿又道:“这次从园子里回来,我觉着丽妃她们几个对妹妹友善了许多,不知又是何故呢?”
   我微笑答着:“这也多亏了枚贵人。我不过是借事让她们明白了,我并无意与她们争宠,更无谓什么威胁之类的。相反,我是真心拿她们当自个儿的姐妹看的,绝不会是她们的敌人。何况,经过枚贵人这件事,她们怕也想通了,有必要去立个贵妃作仇人吗?”
   皇后道:“也全靠妹妹会做事。这宫里啊,要安静一阵子了。”
   我道:“又能清净多久?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天底下最深不可测的地方就是皇城,而皇城之中又尤以这挤满了女人的后宫为首。您说,怎么清净的下来?总有那么几个妄自尊大的不怕死的人的。”
   皇后叹气,眼中却满是笑意:“要真没了枚贵人这些自以为是的傻子,你我的日子未免也就太平淡了点,反而叫人腻味了。”
   并未作答,站起身朝皇后福了一福:“娘娘,时候不早了,玉兰应该告辞了。您不妨先沐浴、梳洗一下,皇上大概就快来了。玉兰不便多加打扰,就此告退。”
   皇后也位挽留,只道:“妹妹有心了,好走。明日有空的话,也过来坐坐吧。”我应了一声,慢慢退出了房间。
   又过了两天,奕詝就发下了谕旨----枚贵人恃宠生骄,倚恩骄纵,品行不端,罔顾祖制、礼法、宫规,再难容于宫廷。但念其侍君多年,又有太医证明是因丧自之故而导致刺激过度,迷失本性,故饶其死罪,并保留其封号,交由皇后全权处置。
   谕旨发下了不久,皇后也接着发了一道内容与谕旨大同小异,语意含糊不清的懿旨。只是在末尾加上了几句话,即枚贵人虽可免除死罪,但为警示,也为惩处,将枚贵人处以劓刑后打入冷宫幽闭自省。没有皇上与皇后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冷宫,违者与枚贵人同罪论。
   宫里哗然了几天后,也就随着日升月落而烟消云散去,淡出了人们的记忆。而在这时,我与皇后方踏上去冷宫的甬道。
   皇后和我前行,喜鹊、翡翠和小安子等远远跟随其后。狭长空荡的甬道中,只闻得两双花盆底鞋的鞋跟敲击石板路面的“噔噔”声。
   不紧不慢地走着,皇后的脸上始终挂着娴雅的笑容。我忽然想了一事,便向皇后问道:“娘娘,我听说在给枚贵人行刑的时候,枚贵人一直未曾叫痛。直到行刑结束,也没见她有何反应。依着枚贵人过的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日子,不大对呀。是否娘娘....”
   皇后道:“这个么,是我向皇上建议的,让太医在临刑前给枚贵人服了麻沸散之类的麻醉止痛的药剂。并且行刑之后,也立即派太医为她止血,敷药,给她熬药服用,防止伤口感染恶化。”
   心中透亮,面上仍假意道:“让枚贵人疼的死去活来的不是更好,娘娘何必这般顾念她呢?”
  皇后耐心极好地为我解答:“妹妹,怎么这会儿就犯糊涂了。让枚贵人眼睁睁地,神智清醒地看着自己的鼻子被人活生生地割下来,被人毁容。为了方便她,我还特意叫人在她旁边放了几面镜子呢。这种感觉、滋味,妹妹,你可知我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地想笑。再者,我们到冷宫去‘探望’她时,妹妹对着一个奄奄一息,毫无反驳之力的垂死之人会有兴趣吗?要枚贵人死,那容易极了,不用等到今天的。”
   我笑道:“娘娘思虑果然远胜玉兰周全万倍。对着着全无生气的活死人,我还不如到琼苑喂鱼呢。”谈笑间,冷宫已然在望,几个大力太监正守在门口。见着皇后同我过来,急急下跪迎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皇后的手虚抬了抬:“都起来吧。枚贵人这几日还在绝食吗?”
   几名太监互视一眼,领头之人答道:“回娘娘的话,枚贵人自受刑打入冷宫以来,就一直绝食以求速死。奴才们按着娘娘的吩咐,她不肯吃,就喂给她吃。喂饭不吃,奴才就给她灌参汤。故此,枚贵人的伤势也日渐痊愈了。为了防止枚贵人自尽,奴才们轮流看守着她,不敢怠慢。”
   皇后转过头冲我笑道:“瞧瞧,咱们的枚贵人还挺会保养的呢。”又对着几个太监道:“那里边看守枚贵人的叫出来,我和懿贵妃要见见枚贵人。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那太监头子赔笑道:“启禀娘娘,奴才怕那枚贵人万一要是狂性大发,要伤了您,奴才万死也难赎罪啊。”
   皇后冷然道:“这个你不消过问,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几人忙齐声应了一声,一人跑进冷宫,带着三个太监出来。皇后与我这才与我带着喜鹊、翡翠几人进了冷宫大门。
  令我意外的是,这里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凄凉,荒芜,惨淡,除了没什么人声动静外,庭院洁净,花草葱茏,似一直有专人照料。我不由得又看向皇后,皇后说道: “妹妹觉得奇怪?这原来的确很像众人心里所想象的冷宫,门窗破烂,杂草重生。是我派人来打扫的,我要让枚贵人眼看着,这满世界的明媚秀色,荣华富贵,已经与她永世无援了。见得着碰不着,你说她心里会不会像猫抓一样?”
   皇后果真修养到家,即使在说着这番不带丝毫人情味儿的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和语气依旧雍容,端庄。我笑道:“敢问娘娘,您究竟还有多少惊喜要给兰儿?”
   皇后仍旧还是笑:“最大的惊喜就在这间房里了。”停下脚步,我们已站在了一间厢房的门口。皇后吩咐道:“喜鹊,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我和懿贵妃进去。没有召唤,谁也不得擅进!”
   皇后伸手推向房门,房门应声而开。皇后朝我又笑了笑,缓步踏入房中,房门随之关上。
   一进房间,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参汤的香味就扑鼻迎来。这间房尚算明亮通风,采光良好,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下仰望着蓝天的枚贵人。
   被房门的响声惊动,枚贵人扭头回看了一眼。见着是我和皇后,苍白的面上立刻现出怒色,只是那仍敷着药的原本是鼻子的地方,提醒着她,也提醒着我们,现时的盛败、优劣。
   枚贵人愤然道:“你们....”发声含糊不清,浑浊难明。我除了头两个字外,压根什么也没有听明白。皇后淡然道:“她这是在骂我们蛇蝎心肠,害人终害己,必然不得好死。早晚会落的比她更凄惨的下场,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听完皇后的转译,我奇道:“是我耳朵出毛病还是她的麻药效力尚未过去,怎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清楚她在讲什么。娘娘您却?”
   皇后走到枚贵人身畔,一把捏在枚贵人的左右腮上,使她不得不张开嘴巴。皇后柔声道:“妹妹,这就是我说的又一个惊喜。”
   我凑近一看,怪不得我听不清楚枚贵人的话呢,原来她的舌头已经被人剪掉了一小半,说话才会模糊不清的,剪去她的舌头我还想的通,不过是为了泄愤和避免多生事端,只是为何皇后又能听得懂枚贵人的话呢?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4

看出我的疑窦,皇后故意压低声音同我解释道:“妹妹有所不知,自打我晓得枚贵人被皇上关了起来,小离被处死的消息后,我就等着这么一天了。我就寻思着应该怎么‘款待’枚贵人才好,死人和哑巴都没意思,于是我才打算只剪去她小半的舌头。这样一来,既防止了她咬舌自尽,又防了她多事。又保险来又不失乐趣,只是为了能听懂她说的话,我还专门叫喜鹊找了几个大舌头的奴才到坤宁宫来说话给我听。还好,多听听也就能听出个大概了。”
   见枚贵人瘫坐在椅子上不得动弹,我道:“枚贵人身上的麻药还未失效?”
  皇后嘲笑道:“倒不是麻药的关系,只不过是咱们的枚贵人心性高,性子又刚烈,加之又很受过些皇恩,受不得委屈。所以呢,就一心想着绝食求死,才饿的这么有气无力,弱不胜衣的。”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掠过枚贵人被梳理的油光水滑的发髻,皇后阴森森地笑着:“好个美人儿,只是这会你跳拂舞,颠倒众生的媚样儿到哪儿去了?丢园子里了?!”
   圆瞪着双眼,枚贵人又是一阵含混的咒骂。皇后松开手道:“问咱们呐,堂堂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干吗就非得和她个小贵人过不去?说是死了变做厉鬼也不会放过我们哩。”
  眉毛一挑,我走到枚贵人的身边:“厉鬼索命啊!娘娘,您可会怕?”皇后微笑着大力摇头,我又道:“那玉兰也是不怕的。”一边说着,一边用那修剪的极是精致尖利的指甲在枚贵人脸上用劲一抓,几道血痕赫然出现。枚贵人极痛,却出声不得,除了狠狠地瞪着我,口中继续咒骂着几乎没人能听懂的话语外,她再不能做什么了。
  看着枚贵人那曾经娇美柔嫩地面庞,如今变的丑陋恐怖,我叹道:“贵人妹子,你又弄错了,我和皇后压根儿就未曾下心对付过你。”枚贵人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信,我接着说道:“甭以为我是胡说,对你,真的不需要对付。你,枚贵人,仅仅是皇后和我打发时间的一个活物。要知道,在整个后宫,皇后同我的位置最高,但也是最高处不胜寒,最为寂寥的。所以呢,我们为了不白白浪费光阴,就只得自己找些乐子来了。可在这后宫里,我们能见着的,除了皇上,就是几位至亲王爷,剩下的就只有太监宫女,还有就是你们这些妃嫔了。奴才们是任着我们的心意呼来唤去,手握生死,又有什么好玩的呢。而你们,你们不同,你们有身份,有地位,有家世。最重要的是,你们有野心,会不惜一切地往上爬。你们,玩起来,更有意思。皇后娘娘与我,别的没有,这时间和耐心倒是多的很。”在一旁的皇后看见枚贵人一脸的灰败之色,笑的更是格外地欢畅而得意。
  我停了下来,皇后继续向她讲道:“因而,枚贵人你也莫要太高看了自己。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可为什么我们要让你开心这么久,得势这么久呢?你真当我们斗不过你。至于为何要选你呢,因为你总算还有些小聪明,也想踩着别人向上爬的主儿。还有就是,你很不怕死哦,仗着皇上对你有一点宠信,就能目空一切,把谁也不放眼里。我们不选你做咱们消遣时日的玩物,还能选谁呢?毕竟,这日子也忒无聊了些。唉,还有这脑子,要是经常不用着的话,会生锈的。你明白了吗?”
  枚贵人终于彻底地绝望了,斗了这么久,撑了这么久,到头来知道自己不过是两个在深宫里闲的发闷的女人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替别人做嫁衣裳而已。从头就未曾赢过,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掌握在这两个面似娇弱,心如铁石的女子之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输了,而且沦为战利品,永无翻身之可能了。紧闭的双眼间渗出大滴大滴的泪珠,泪水冲散脸上的血痕,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更为可怖厌憎。我望向皇后:“娘娘,这实话但凡给说破了,也就没多大意思了。咱们走吧,回去歇歇了。”
   皇后点点头:“也好,也差不多了,回去洗洗澡,莫要沾染上这儿的霉气。”不再看枚贵人一眼我与皇后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守候在外的喜鹊和翡翠忙迎上来,扶住我们下了台阶。小安子上前关上房门。
   听见“吱呀”的一声,房门关闭,同时也把屋里房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不同天地。回眸看了看这座干净整洁到毫无人气,不像冷宫的冷宫,我心里暗忖,兴许以后没必要,也不需要再来这里了....
  晨起洗过头发,就着深秋的暖阳坐在回廊上梳理着润湿的头发。如意举着镜子,翡翠捧着装着梳子,发油,头饰的托盘站在一侧。小安子换下粗疏的黄杨木梳,拿起细密的象牙梳给我梳头:“兰主子,瞧瞧您这一头头发,就跟匹缎子似的。不,那缎子也没您的头发这么柔软顺滑啊。这天底下,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您这一头秀发呐。奴才想来想去,恐怕也就您这独一份儿了。这老天爷待您是何等的不凡,您又是何等的聪明慧洁啊。”
   端详着镜子美丽的自己,我道:“小安子,你这奉承话未免也讲的太明显了吧。全天下,独一份儿?你难道忘记了,我头上可还有皇后。她在紫禁城里坐镇中宫,她才是三千粉黛之首啊。”
   小安子谄笑道:“兰主子,奴才虽然愚笨,这点也还知道。只是主子,这宫里是还杵着个皇后,她是掌管着后宫诸人。可是您,您是谁啊---您是兰主子,懿贵妃。您现下虽位居西宫,但实际上却是扎根在皇上的心肝里呀。您说是不?”
   我也禁不住啐笑道:“狗东西,倒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安子忙跪地谢恩:“奴才跪谢主子夸奖。”
   忽然想起一事,我道:“许久不曾见过额娘和蓉儿了,也怪挂念她们的。小安子,去跑趟内务府,知会他们一声。就说是我想见见家里人,叫他们赶快安排一下。”
   应了一声,小安子取了一条柔软的锦巾为我擦去发梢的水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自觉道:“是时候给蓉儿找个人家,年纪也差不多了。小安子,翡翠,你们觉着朝中谁人最为合适?”
  翡翠将托盘交给岫玉,从个小珐琅瓶里倒出一些发油,轻抹在我的头发上。小安子再用象牙梳子细细地打理。但一闻听此言,两人的动作却同时地停滞了一下,怔了一怔才赶忙继续手上的事情。我心情极佳,也就不在意,仍笑语晏晏:“七爷如何?我瞅着七爷挺好的。人品,相貌在朝里也算是排在前面的。即便蓉儿嫁过去是做侧福晋,也不至于辱没委屈她。而且啊,就冲着我这个姐姐,七爷也断然不会亏待她的。”这样一来,我更觉得两人才子佳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对我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早就应该撮合他们的了,不过现在也还不晚。
   “只是我开口请皇上要求赐婚,好像不太妥当。蓉儿是我的亲生妹妹,七爷又向与六爷交好。可偏生皇上对六爷始终有些成见。我若开口,难保皇上不会想到外戚专权上去。尽管我那两个兄弟都是些个不成材的货色,但总归还是谨慎点的好。哎小安子,你们说说,要是我找皇后去求皇上指婚,会不会更适当些?”自语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回应。心下讶异,转头看向二人。
   见着小安子和翡翠两人神情尴尬,一副如鲠在喉的吞吐模样,情知事有蹊跷。挥手遣下如意几人,直盯着两人:“是我额娘还是蓉儿出了事,快讲!”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5

小安子和翡翠犹豫着相互看了又看,翡翠抢先说道:“兰主子,这事是小安子亲眼碰见,后来才告诉奴婢的。由小安子禀告您更直接,更清晰吧。”
   我冷冷道:“两个都不用推来搡去的了,是不是要我发火才肯开‘金口’?”
   见我怒意渐甚,小安子忙道:“回主子的话,奴才不是有意隐瞒主子的,只是怕主子动气伤身,才暂时没向您禀报此事的。告诉翡翠,也是为着商量一下,找个主意,万望主子恕罪。”
   翡翠附和道:“主子,奴婢决不敢存心隐瞒。奴才可以对天发誓,此事除了小安子和奴婢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了。”
   我道:“你们再让多几个人知晓看看?这会子又都抢着磨牙来了。小安子,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就你来讲讲。”
  小安子道:“奴才遵命。奴才前日奉命到娘娘府上去送些东西,回宫的时候因为想起娘娘说过京城暖红轩的水粉胭脂用起来好使,于是就绕路过去。买了东西往回走,一不小心就瞄见了二小姐。但二小姐并没有和家人、丫鬟在一起,而是和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并肩而行,状甚亲热。奴才开初也不以为然,心想许是娘娘家里的亲戚。可越看就越不是那么回事。二小姐的打扮乃平民女子的服饰,且神色紧张,沿路顾盼,像是怕被人认出似的,两人尽挑路边、小巷走。那男子衣着寒碜,神色闪烁。奴才对京中各王公亲贵家的公子也大略认识,但那男子决非官宦之家出身,至多一介寒儒,压根就配不上二小姐。只是奴才看二小姐的模样,倒是喜欢的紧。奴才斗胆揣测,依二小姐的脾性,这会主子若是要她嫁给醇王爷,恐怕二小姐非但不会首肯,还会闹得满城风雨。主子,奴才一直没敢禀报于您,也是害怕出现这种状况啊。”
  面色更寒,这个个蓉儿也太任意妄为,过于大胆了。堂堂当朝贵妃的亲妹子,居然尚待字闺中就与青年男子私相授受。如果被人认出,又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对我,对家声,对整个家族都大为不利。只是这话此事还不能说绝,人不可貌相,我不能同小安子一样以衣冠取人。那个与蓉儿往来的男子底细怎样,还须得先查清楚方为稳妥,才便对症下药。总之,蓉儿只可以嫁给我为她选定的对象,嫁给对我有利的人。相较而言,奕譞已经是最好的对象了。
  见我脸上阴晴不定,小安子和翡翠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直到我开口:“小安子,你马上去找荣禄。叫他帮我查查那个男人的家世、身份、背景,要尽快,我等着要结果。还有,内务府那里暂且放下,等我处理完蓉儿的事再说。”小安子急忙领命而去,我也再没什么心情晒太阳了,随意把头发用了根玉簪挽起,去了载淳那里看他。
   不到一岁的婴孩,此时正是贪睡的时候,一天里十二个时辰,少说也有十个时辰在睡觉。而我每次见到他时,不是刚睡着,就是已经熟睡了,容不得人打扰。此刻也不例外,吃饱喝足的载淳紧闭着眼睛,幸福地沉浸在梦乡之中。偶尔也会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嗯哼”声,惹人疼爱。
  替他拉高被子,我靠在摇篮边上痴痴地看着他-------载淳,你可一定要听额娘的话啊,照额娘说的去做。额娘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包括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皇位,而你,只消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行了,万万不要学你那蓉儿姨娘。额娘不想为难她,更不想难为你。可如果你们不听额娘的话,额娘却也是不会心软的。额娘爬到今天不容易,额娘只想你们过的好,我也过的好…..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5

站在澄练桥上,恹恹地丢着鱼食扔给桥下的锦鲤。看着锦鲤在水中翻滚抢夺着鱼食,莫名地叹了口气。叹气声被身畔的皇后听见,便笑问道:“我是今天怎么不大对劲呢,原来是妹妹的心绪不佳。莫非妹妹又嫌憋闷了?”
  我暗暗想道,不如把蓉儿的事情向皇后说说。一是看她有什么反应,看看现下我俩之间的情势;二来看她可有什么好建议,尽量让她低估我;三来也可让她视为这是我向她表忠心,对她投诚的一个举动。这事尽管算不上光彩,但即便日后我与皇后翻脸,皇后拿着这事也成不了气候。毕竟世事变迁,到了那时候,早已米成炊,木为舟了。
   有了这想法,我就向皇后讲述了打算为蓉儿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出阁,可这个不争气的妹子却看上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书生的事情。末了,又叹道:“我也没辙了,还请娘娘帮我拿个主意吧。”
   皇后想了想道:“妹妹现时可打听到那男子的底细没有?”
   我苦笑:“这不,昨个儿我一听说这事,立刻就叫小安子找人去打听。过了这般久,也还没见回音呢。”
  没曾想,皇后竟然也有些犯难:“妹妹,姐姐同你说实话。这事啊,换做别人还好办,可偏生又是你的妹子。照你的说法,蓉儿性情刚烈,遇强愈强,故对她不仅不能用强动武,对那个男子亦不可擅动。倘是一个不小心,被她寻出点什么痕迹,怕更难收拾。何况,难保那个男子不是晓得她是你的妹妹以后,才刻意结交,以求攀上你这棵大树,从而平步青云,一举登天。真是这样的话,此事更得保密。防着他见事不成,狗急跳墙,唆使令妹干出些傻事来。”
   我一副六神无主状,急切不已:“那依娘娘看,怎么做方是上策?”
   皇后笑道:“你现在也别慌了阵脚,等小安子回报了再说。也许,情形未必有我们想的这么糟糕呢。”
   我头痛道:“希望如此。翡翠,小安子走了多久了?”
   翡翠答道:“回主子的话,今儿早上小安子就出去了。到现在也近一个时辰了,应该快回来了。”
   我道:“还不到一个时辰?我怎么觉得像过了老半天似的。”
   皇后抿笑道:“妹妹,关心则乱啊,你心急也没用的。咱们到映翠亭坐会儿,这般紧要的事,小安子又岂敢耽搁呢?”
   话音刚落,小安子就一路小跑着过了来。气喘吁吁地下跪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道:“好了,妹妹,还是到亭子里去坐着聊吧。”
   吩咐跟来的侍从守在亭外后,我马上问向小安子:“查的如何?”
  小安子迟疑了一下,我知他是顾忌着皇后,便冲他稍稍点了点头,示意他但讲无妨。小安子方回禀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适才离开正是去拿消息去的。据奴才着人探察,那个男子名叫楼浩正,来自浙江,是为了明年科考而上京的秀才,现在在城郊一农户家租房居住。奴才经过暗访周遭邻里及其友人而知此人并非官宦子弟,祖上亦无功名。家中仅有瘦田几亩,聊可度日罢了。但此人读书极为刻苦,常常挑灯夜读至天明。还有就是,二小姐八成是今年的上元灯会上遇见他的,因为楼浩正的房东说是自上元灯会后,便时常有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到他的住处与他会面。”
   “啪”的一声,一只茶碗被我摔到地上,跌的粉碎。我咬牙道:“太没规矩了!别的不说,她一个黄花闺女就敢往男人的家里跑。被人看见了还得了!到时候什么脸也让她丢尽了,我这个贵妃也就不用再做了。”
   皇后劝道:“怒能伤肝,你先消消气。现在趁事情还没什么人知道,把它解决了才是正理。妹妹还是想想办法更实际些。”
   我颓然道:“额娘也不知道在怎么管教蓉儿,居然就……咳。”
   皇后沉吟道:“我倒有个主意,不过恐怕要委屈委屈令妹。”
   我忙道:“那丫头也该教训教训了,娘娘请讲。”
   皇后神秘地笑笑:“可是这之前,小安子,你得再去打探清楚楼浩正这个人的品性…..”
   小安子再度离去,我在听过皇后的计划之后立即大表赞同。见我这样信赖于她,皇后自是高兴,又说道:“现在就看楼浩正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了。”
   起身向皇后道了个万福:“娘娘这般倾力襄助,玉兰感激不尽。日后玉兰愿为娘娘差遣,定不辱命。”
   皇后托住我的身子:“妹妹务须多礼。咱们不是是姐妹吗,何必见外呢?”仍坚持给她谢了恩,我方才与皇后手挽着手,一路谈笑着离开了御花园。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6

一面为我按摩着小腿,翡翠一面问道:“主子,您真的打算依着皇后的话去做?不怕她…..”
   我笑着摇头:“为什么不?换作是我,也不见得能想出这么个既能叫蓉儿死心,又不露痕迹的妙计。不过呢,我会为这场戏再加上一个人,来个一箭双雕。”
   小安子忙道:“是七爷?”
  我笑的更是开心:“不枉你跟了我这么久,果然又机灵了些。正犯愁该怎么让蓉儿在对楼浩正死心之后能快点对老七生出好感呢,可巧这场戏就预留了老七的份儿。蓉儿啊蓉儿,看来你命中注定要做醇郡王府的侧福晋了。小安子,去打听楼浩正的时候,也把老七的行踪,喜好一并算上。”
   小安子应了一声,我缓缓地闭上眼睛。有点乏了,是该养养神了,这时候奕詝大概也快驾幸储秀宫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7

(十六)双双燕
  仰躺在贵妃榻上小息的奕詝,我坐在他身侧为他轻揉着有些僵硬的肩颈,一边与他闲聊着。听着奕詝口里一会蹦出来个肃顺,一会又蹦出来个肃顺,我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这肃顺我也曾远远见过几面,貌不出众。比起奕詝来,总觉得说不出那个味儿。可惜奕詝心中最为倚重,欣赏的,却是肃顺这个道光爷时期并不受重视的散轶大臣。但他不知为何,倒是投了奕詝所好。自他登极后,一路攀升,至今已位至户部尚书、内务府大臣、署领侍卫内大臣等要职,俨然已是咸丰朝的头号红人,朝廷磐石了。而奕訢,他被奕詝故意忽视的原因,也许就是在于他比奕詝真的优秀。
   想至深处,不觉感叹出声。奕詝闻之,懒声问道:“怎么着,又有谁得罪了咱们的懿贵妃了?”
   忙收敛心神,望向奕詝道:“哪有的事。只是四爷自打进了我这储秀宫,就不停地肃中堂长,肃中堂短的,听的兰儿好生郁闷。您在兰儿这里,口里却老提别人的名字。就算那个人是个男子,兰儿也会吃醋的。可您说的又是公事,兰儿插不上嘴,除了叹气自怨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奕詝大笑:“兰儿,你…..朕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稍稍坐起身子,揽住我一同倒靠在卧榻上,拨弄着我的耳环:“可是朕啊,就偏偏喜爱你这难见的醋娘子。”
   将脸庞贴在他的心口处,我幽幽道:“可天下世人万千,兰儿只为一人吃醋。而这个人,却又坐拥着世间绝色无数,六宫粉黛三千。”
   奕詝无奈地摇头:“你呀。”忽然说道:“兰儿,从圆明园回来也好一阵子,你还未曾见过你的家人吧。不若召她们进宫一趟,朕也有东西要赏给她们的。”
  心里立时蓉儿的出格逾礼之举,还是解决了以后再让她进宫妥当些。这期间,顺便一道想法子说服奕詝把她和老七的婚事定下。当下笑道:“家里刚送过信儿来,说我额娘偶染小疾,所幸并不严重。但需要在家静养,目前暂且莫要外出的好。我也已经派小安子带着东西过去帮我看过了,应是无碍的。倘是额娘这会子抱病进宫来,也怕传染给大阿哥和皇上。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奕詝道:“你额娘的病不严重吧,要不要叫个太医去瞧瞧。”
   我道:“多谢皇上恩典,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的。”
   不料奕詝说道:“那好,就依你的意思吧,到时候知会内务府一声便是。哎,兰儿,我觉着你妹子好象还没许人家吧?”
   我颔首道:“正是。我和额娘也就是担心她,老大不小的,偏生还高不成低不就的。真真能急死人。”
   奕詝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个做贵妃的姐姐,她眼光高点也很正常。要不这样,你看上谁人,告诉朕知道,朕来为她赐婚。”
   连忙起身谢恩:“兰儿一家深受皇恩,万难报答。兰儿在这儿,先替舍妹谢过皇上。日后再叫她来面谢圣恩。”
   奕詝笑道:“坐下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急着谢恩了。何况朕早就说过,没外人的时候,不用过于拘礼的吗。”顿了一下又道:“兰儿,你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我回道:“兰儿一时也想不到谁最合适,还请皇上圣断。”
   奕詝沉吟道:“照朕看,老七的年纪和你妹子也差不多,相貌也般配。你认为他如何?不过你妹子嫁过去是做侧福晋,难免有些委屈她。”
  我心底大喜,奕詝的话正好说在我心坎上,正中我下怀。但这么一来,解决那楼浩正就迫在眉睫了。否则夜长梦多,反而有可能旁生枝节。仍是满面笑容,柔声细语:“侧福晋又怎样?只要七爷真心对蓉儿好,有什么好委屈的。真要论嫡侧,正偏,兰儿与皇后相比,也是侧妃。可兰儿不还是过的很开心自在。只因为对兰儿好,其他的,何苦斤斤计较呢。四爷,您说兰儿说的可对?”
   奕詝搂着我道:“得娇妻美妾如此,夫复何求。”我也笑,眼角的余光瞟到门外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小安子,定是带消息回来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58

是夜,奕詝召我养心殿侍寝。当我从养心殿回到储秀宫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一整晚的时间,奕詝未曾与我分开过,因此即使我再急着知道楼浩正的事情,也得强忍着。直到奕詝早朝,我返回储修秀宫。
   摒退左右,只留着小安子和翡翠在西进间。坐在临窗的坐炕上,我开口问道:“可是探听明白了?”
  小安子忙答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这次连楼浩正的祖宗八代都打听明白了。只是说到底,这楼浩正也就一有点才气的穷秀才。还不是一般的穷,连银子都没没带够就上京城来了。为了糊口,就在城里卖字画,替别人写信换点小钱。在认识二小姐之前,时常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吃了上顿也不晓得下顿在哪儿。还有啊,就连他租住的那房子,也都欠着好几月的房租呐。”
   声音中已隐隐含着怒气:“蓉儿还在倒贴那姓楼的小子?”
  小安子道:“据奴才查探,二小姐是拿过自个儿的体己银子给楼浩正用。不过那书呆子说男人大丈夫决不可用妇人周济,拒绝了二小姐。二小姐也不恼,还变着法儿给楼浩正改善伙食。自家府里的,宫里赏下的,别家送的,全都一股脑儿地望那楼浩正那里送去。还有啊,二小姐还出钱请人去买楼浩正的字画,借此帮补他,免得迂腐夫子又发脾气。”
   眉头紧蹙,我自语:“没理由啊,蓉儿这么一来,额娘怎会一点动静也没发现?男那到府上的奴才,就那么不管事。”
  小安子又道:“兰主子,这事奴才说了您可别生气。奴才昨儿从城里打听了消息回来的时候遇见了老夫人,老夫人刚从白云观上完香回来,从车里瞅见了奴才。一见着奴才,就叫住了奴才。奴才也就跟老夫人去了府里,没曾想老夫人叫住奴才也是为了这事。老夫人正是让奴才禀告主子,二小姐和那楼浩正私订终生了。”
   使劲压下心头的怒火,我平静道:“说下去,越详细越好。”
  小安子讲:“老夫人一早就发现二小姐不对了,一天都在往外跑,不到天黑不回家。心里生疑,就派人跟踪二小姐,连带发现了楼浩正。楼浩正这个穷酸,老夫人自是看不上眼,更不可能把二小姐下嫁于他。就打算把二小姐禁足一段时日,免得做出什么丑事,坏了家风,更怕连累了娘娘。谁知二小姐一听老夫人断然否决,还不许她再出去与楼浩正见面,立刻以死相挟。老夫人开初也不以为然,后来见二小姐绝食已弄的奄奄一息,就一时心软,才暂且容忍了二小姐的荒唐行径。但心理始终不塌实,早想和娘娘商量商量,好讨个主意,却进不得宫。正好遇见奴才,知道奴才还信的过,才吩咐奴才给兰主子您带个话回来。主子,老夫人说这事急,再不能拖的,怕二小姐真……”
   冷应了一声,我接着问道:“小安子,叫你打听的七爷的事,怎么样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1:00

小安子道:“这事倒比打听楼浩正还简单些。七爷说难听点,也就一闲散宗室,空顶着醇郡王的爵位,每日却是无所事事。不是遛鸟,就是斗蟋蟀,斗鸡,要不就是听戏。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戏院和茶馆什么的。到他府上最多,最频密的也就五爷、六爷、八爷、九爷几个亲贵了。其中尤以与六爷交好,什么也同六爷知道。可以说是六爷说一,七爷决不言二。”
   听罢,我沉吟片刻道:“我对老七这个人不是很熟悉。小安子你说实话,单从人品、外貌、本事,他与楼浩正谁强些?别管其他的,只讲这个。”
  小安子马上回道:“主子,既然您这么问,奴才也就明说了。是,七爷的文治武功确实不如六爷,可您放眼满朝文武,又有谁及得上六爷。相较楼浩正而言,莫说七爷自小就练习骑射,武艺娴熟,远非楼浩正能赶及的。就算是修习经卷,七爷等几位王爷均是五岁即入南书房读书,由朝中鸿儒授课。多年下来,早胜过常人不知几许了。见识,家世之类的不消奴才废话,主子也看的出孰忧孰劣了。”
  我沉思不语,你道我问这话是何意?因为老七若真的不及楼浩正,即便蓉儿如我之愿嫁给了老七,两相对比之下,怕日子一久,升出嫌隙。再一个不小心,把这陈年旧事又给说了出来。到时,休说让老七帮我了,只恐恨我还来不及。如果真是如此,我宁可把蓉儿嫁给奕訢。当然,老七强过楼浩正许多,便是皆大欢喜了。
   小安子和翡翠静侍一侧,等着我的吩咐。我想了一想,对小安子说道:“你现在就去皇后那里,把除了我额娘钙塑你的事之外的所有你打探到的消息,一句不拉地全禀报皇后知道。还有,转告皇后我过一会就过去给她请安,想她请教些事情。”
   翡翠掩上门,把驻香露端给我:“主子,可以喝了。”
   我叹口气:“翡翠,倘若叫你挑,你是愿意挑个自个儿喜欢的,却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生活的穷书生秀才,做他的正房;还是愿意选个也许你并不喜欢,但却是个有钱有权的王公大臣,当他的小妾呢?说心里话,我不会怪罪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翡翠埋头认真想了想,方答道:“回主子的话,依着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还是情愿嫁给有钱人。即使是侧室,小妾,甚至是填房、续弦都行。只要不过那穷日子就成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禁问道:“为何呢?”
  一说起来,翡翠的眼圈竟有些发红:“主子,您出身大家,不晓得奴婢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奴婢属下五旗,虽说是旗人,却是包衣奴才。别说任人打随人骂了,有时甚至衣食不济。奴婢记得阿玛过世,家里连买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额娘没办法,带着奴婢和几个弟妹去到处借钱。寒冬腊月的,奴婢和额娘、弟妹几个就裹着件破烂袄子走在大街上四处求人。当时正是年关,一见着我们,赶快关门闭户,躲之不及。别人家里的年货都办好了,可奴婢家里,连给阿玛下葬的钱也凑不起。最后还是把家里的门板拆了,钉了一副薄棺,悄悄找了个没人家的山坡,草草掩埋了阿玛。主子,从此以后,奴婢就下了决心,再不过这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所以,当很多人都不肯进宫当宫女的时候,独独奴婢肯。因为宫里不管怎样,至少有吃有住,至少每月多少还有月例银子。奴婢如果真的有这个挑选的机会,当然一定得选个好人家了。主子,奴婢再说句难听点的,这两情相悦,是当不得饭吃的。”
   我也不得感喟道:“你道我以前的日子比你又好的了多少,只不过不想回想罢了。可同样的境遇,你就知道择良木而栖。而蓉儿,倒宁死也要选那吃不得,用不得的风花雪月。她一天究竟在想些什么!”
   翡翠又道:“主子,奴婢心里还有句话不吐不快。不过这话不大受听,祈望主子恕罪。”
   我道:“不要紧。今儿你就当是陪我聊天吧,坐下来讲。”
  谢了座,翡翠接着道:“主子,奴婢估摸着二小姐不是比晓得贫贱夫妻百事哀这理儿,她许是寻思着您这位亲姐姐不会对她视而不顾的。而二小姐又有什么需要您去眷顾的呢?当朝贵妃是她的亲姐姐,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因此,就算要您顾,顾的也就是她的夫婿。您眼下圣眷正浓,又生下了大阿哥,想巴结您的人还不海了去了。要给谁谋个一官半职,怕比您抬抬眼皮还容易。二小姐恐怕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吧。”
  我皱皱眉头:“这些事我也想过,可楼浩正此人,就算我升了他,他在朝里就能比得上老七?何况,现下不知多少人眼红红地瞪着我,就等着我出错呢。一弄不好,我还落的个后宫干政的名儿,可谓得不偿失。再说了,这些文人大多迂腐,所谓书生意气,将来唤他助我,他还不见得肯出手呢。我何必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真的闲的发慌了不成。”
   翡翠回道:“主子,只是皇后给您出的那主意,真能用吗?”
   我道:“能用是能用,皇后现在不会和我翻脸,她这时暂且不会对我动手的,留着我还有大用的。我现在犯愁的是,怎么才能把老七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诓进去,让他自愿上钩?”
   翡翠便道:“这样的话,主子不妨再和皇后商量商量去,看看她有什么法子?”
   我站起身:“我正有此意。走吧,咱们往坤宁宫去一趟。告诉他们,不用软轿了,我想走走,趁这时间再好好想想。”
   一路走,一路想,储秀宫到坤宁宫之间那不算短的路程转瞬即到,坤宁宫大门已近在眼前。迈进庭院通报后,很快喜鹊就出来将我迎了进去。见过礼,我坐在一旁,品着香茗,等着皇后讲话。
   待小安子说完,皇后将左右包括喜鹊、翡翠及小安子几人全数摒退,抿了口茶后道:“妹妹,照现在这情形看来,你妹子的事要尽快解决才好。”
   我苦恼道:“我也明白,可那死丫头不是不给我争气吗。姐姐瞧,咱们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出去不容易不说,出去了找谁来帮忙,也是不放心的。昨个儿,皇上还对我说,有意把蓉儿指给七爷。幸好皇上没下旨,否则我可就.....”
   皇后挑了挑眉:“哦,皇上也觉着老七合适。我本也打算推荐老七给妹妹呢,这可就巧了。这人选确实挑剔,要知其人底细,要信的过,要熟知状况,最好就是宫里人。可又得在外面叫的开,手里有批人。这就叫人犯难了,得斟酌仔细了。”
   我道:“可不就是。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只是不知娘娘.....”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在圆明园帮了咱们大忙的那个护军统领?”
   “荣禄!”我和皇后异口同声说出了荣禄的名字,尔后相视一笑:“就是他了。”
   略略一顿,我又摇头:“不妥。那荣禄毕竟只是护军,进不得后宫的。这事不可假手他人,可不当面讲又怕说不明白,交代不详细,这怎么的好?”
   皇后却笑道:“妹妹只管宽心。你不方便召见荣禄,可我身为皇后,要召见一个护军统领询问一下上次在圆明园的事,却还是可以的。我即刻叫人传他过来,问个清楚。妹妹也在场,更不会有人起疑的。”
   就等着你这句话呐,我忙起身向皇后屈身霞道:“有劳娘娘费心,玉兰感激不尽。”
   皇后含笑点头,唤进喜鹊交代了这事,喜鹊随即领命前去。我则与皇后继续谈笑,不露痕迹地迎合着皇后的心思,使得皇后心情欢畅,笑声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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