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7:42
“流裳说过,王爷喜欢听人叫王爷,流裳还得小心着哪,哪天王爷玩腻了流裳了,流裳可就成礼物了,指不定被卖到哪一家呢,现在叫几声王爷,王爷心里一高兴,没准流裳以后的去处就好那么一点,流裳怎么敢不叫呢。”
“原来是为这个。”六王爷倒笑了,“本王一时的顽话你也要较真?”
“王爷一言九鼎,岂有顽话?”树上,一只黄莺正叫得清脆宛转,却扰得流裳甚是心烦,偷偷瞟一眼别处,还好,他不在,只是,他是谁?原本以为他是六王爷,现在也知道是自己猜错了人,那他到底是谁?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自由出入倚红楼的后院和王府的私邸而从没被人发现,只有自己知觉?
“这个是你画的?”正自沉吟间,对面王爷抛了一卷东西过来,拿起扫了一眼,却是自己画的那幅送给绘颜的画像,这步棋倒是有效果了,只是人不对而已。
“是流裳画给绘颜姐姐的,画得不好,王爷见笑了。”将画幅重新卷好,“看来绘颜姐姐是不喜欢这画了,改天流裳再画一幅给姐姐送过去。”
“是本王自己拿过来的。”王爷伸手拿了过来,“你的画是她教的?”
“流裳的画艺是绘颜姐姐所授。”流裳漫不经心地答道。
“如果本王要来教呢?”收好画幅,王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流裳。
“流裳先谢过王爷了,只不过王爷公务繁忙,没空陪流裳,流裳也不敢让王爷分心,耽误了国事,流裳的的罪不小。”流裳说着起身,唤过如梦进来收拾东西,已是春末夏初了,下午的太阳虽说不大,但还是有些热的,树下阴凉,却也久坐不得。
“本王让人送来的东西里也有画具,你怎么也不看一看?”身后,王爷赶忙跟上,笑道。
“劳王爷费心了,流裳这就去看。”叹了口气,流裳又让如梦把几个大箱子抬到房里来,和王爷一件件细细的看,兔毫笔,雪浪纸,各色的颜料,端砚,大理石镇纸,京城锦绣坊出的的衣料,最素也是上供的雪缎,首饰,古玩,几箱子开下来,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如何?”看着箱子,王爷又转头看向流裳。
“王爷美意,流裳谢过了。”;流裳没什么太过惊艳的表情,仿佛那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不喜欢?”看着流裳掩上箱子,王爷倒是吃了一惊,这些东西,随便拿上一件赏给像她一样的女孩子,,她们都该是喜出望外了,怎么她却是这种反应?若说那天是没看到,那也也还罢了,怎么今天一件件的都看过了,她还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像是看平常物件一般?眼神一凝,六王爷叫过人来抬走箱子,不过留下几件画画常用之物,早有人摆上晚饭,不过略动了几口便匆匆离去,流裳也不甚留,送至门口,回身便命把门掩上。
“你去查查,有没有姓慕的大家。”上轿之时,王爷突然对身边的一个侍从吩咐道。
“王爷……”那人面有难色,“不知王爷想找的是哪一带?”
“全国。”六王爷冷冷看他一眼,“若闲,本王一向看重你,莫要让我失望。”
“是,王爷,小人必定全力查访。”那叫若闲的侍从神色恭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又哪里喝了这一身的酒味回来了?”一进门,琉璃赶忙接着,六王妃也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施了一礼,“臣妾恭迎王爷回府。”
“得了得了,你就别跟本王来这一套了。”伸手挡住她,顺势便抓着她的手向里走去,“哪有多喝?你这鼻子啊,明明才喝了三杯而已,怎么还是给你知道了?赶明儿我喝了酒先去河边吹一晚上的风再回来,看你还闻不闻得出来了。”
“哟,那臣妾可心疼了,王爷这哪是散酒气啊,分明是教臣妾悬心。”王妃一脸娇嗔,目若秋波,轻轻瞟着王爷,最近他老往私邸跑,却不去倚红楼了,难不成他还真把那叫绘颜的人给买下来了?心里念头转的飞快,脸上却不见忧色,虽是盈盈笑意溢满腮上,却还是透出一股子贤良庄重。
让琉璃服侍王爷睡下,自己却了无睡意,站在廊上吹风。
“娘娘,风大,还是进屋吧。”月盏拿了一件披风,劝道。
“你看王爷这几天的工夫,就往那私宅跑了两趟了,难不成……”王妃没有丝毫要回屋的意思,倒是紧锁了眉头。
“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还是要小心自己身子才是,那什么绘颜再怎么狐媚子,王爷也只不过是一时被她迷了心窍罢了,再者说了,王爷也只是让她在小第里住着,王府的大门,量她也没那福气进得来。”月盏深知主子心意,轻轻劝着。
“哼,在那楼里就宠了三年了,如今越性了不得了,还买下来了,再过上个几个月,给她安个什么落魄亲戚将军功臣之后的名头给她安上,我干脆搬回栖梧宫去好了。”六王妃冷哼一声,也不接披风,月盏虽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知道主子脸色一定难看得紧,尤其是她,从小便服侍起来的,自是知道得比别人更清楚,栖梧宫的栖云公主,当今皇上的表妹,打小便最受先皇宠爱,栖梧宫也是专门为她而建的,十六岁御旨赐婚给六王爷,从小受宠惯了,性格中也带了几分娇蛮霸道。
“殿下何必为那种女人生气,伤了身子事大。”月盏陪着小心,“王爷是有身份的人,又从小和殿下一块儿长大,感情亲厚,又是先皇赐婚,那种女子,王爷一时玩腻了也就丢开了,殿下的千金玉体要自保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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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2
“他有什么分寸了?”栖云还是不解气,恨恨地抱怨着,“从小一块长大?就是一块长大的我才担心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什么手段我倒是清楚。”听得这话,月盏也不敢吱声了,又出了一会子神,只听栖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晚了,回去罢。”转过身来,却已变了另一副模样,平和,高贵,娴静,带着温婉的微笑,月盏反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样子,她还没见过几回呢,不过是见一次就有人倒霉一次,上次征南将军的小女儿入宫玩耍,和栖云两人同时看中了一条绣着凤舞九天的丝绢子,那女孩儿的脾气也是不让人,硬是占先争了去,栖云先是气得不行,可又突然好了,和那女孩亲热得好似姐妹一般,在栖梧宫里一桌吃,一床睡,自己小心了三天,最终栖梧宫里还是少了一件先皇御赐的白玉羊脂簪子,栖云哭得泪人似的,栖梧宫人人倒霉,最后终于求得先皇变了法子把那女孩送回家去,只是碍着将军的面子,不好罚她,但到底是当着那征南将军的面狠狠地戒伤一顿才罢,那个时候公主才九岁了,现在过了这么十多年......打了个寒噤,月盏更加小心翼翼地跟在公主身后,服侍她卸下簪环,换过衣服,自己方敢移灯出去,风雨将至,现在还真是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回到下房,月盏拍拍心口,只愿别闹大才好。
“姑娘在画什么?”站在流裳身边,如梦好奇地看着流裳毫不留情地将刚放凉了的花茶倒进砚台里,又亲自挽了袖子研磨。
“一个人。”流裳含笑执笔,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湘妃竹制的笔杆上,染墨,勾勒,细细地描摹,画中的人儿轮廓逐渐清晰,眉目如画,“或许你也知道是谁。”
“是,是倚红……是……”如梦伸伸舌头,欲言又止。
“不错,是绘颜。”流裳俯下身,仔仔细细地为竹林添上颜色,末了,又换一支小号笔勾出竹节,“你也见过她?”
“不,不,没有没有,如梦只是看过画像而已。”如梦慌忙答道。
“王爷为她画的?”放下笔,流裳挑眉看向如梦,嘴角微微上翘,“颜姐姐的画是王爷教的,王爷怎么会没有颜姐姐的画像呢?”也没等如梦回答,流裳便自己接了过去。
“是,是,姑娘好聪明,一猜就中了。”如梦暗地里松了口气,笑道。
“如梦妹子。”端了洗好的笔刚准备送到流裳房里,突听得一声叫唤,如梦回过头,登时便呆住了,一个黄衫女子正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后门上的小丫头,还在拼命给自己使眼色,不是月盏是谁?
“月姐姐怎么今天闲了,也来这里逛逛?”硬着头皮迎上去,将笔递给那个丫头,示意她走开,如梦调整好心情,笑着说道,“娘娘身边几时能离得了姐姐,如梦几次想去看姐姐,就怕姐姐忙,如梦去了倒惹姐姐生气。”
“如梦妹子这说的的是哪门子的话?”月盏面上笑意更浓,眼角却扫着刚刚小丫头离开的方向。
“姐姐若不嫌弃就去厅上坐坐,如梦给姐姐煮茶,后院里热,又小又闷的。”如梦脸上陪着笑,心下却甚是着忙,月盏是王妃的头等心腹大丫头,今天既是来了,王妃那一关大概也是躲不过去了,王爷却又吩咐了不许走漏一点风声,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自己说或不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弄不好就是个两面不讨好了。
“那倒不敢劳烦如梦妹子了。”蓦的,月盏收起笑容,“既然我来了,妹妹也不笨,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娘娘不喜欢不说实话的丫头,这你我也都清楚的很,今天我若就在这里喝口茶回去,娘娘一个不喜欢,你和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梦明白,”如梦唬的忙的跪下,“如梦并不敢欺瞒娘娘半分,只是……”
“还有什么只是?只是什么?”月盏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如梦,“只是娘娘就不是主子?还是只是那倚红楼出来的姑娘身份比娘娘还高?还是王爷这几天是专程来看你的了?”
“如梦不敢,如梦不敢。还请娘娘明鉴。”已经吓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如梦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是奴婢也不敢说,娘娘一向是最体贴下人的了,还请娘娘饶了奴婢一命吧。”
“哦?那看来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这咯。”听出话来,月盏一笑,“你以为你不说娘娘就不知道,你就没事了?”
“请姐姐高抬贵手,饶了如梦吧。”说话间已带了哭腔,如梦触地有声,“娘娘既是都知道,又何必如梦多嘴?”
月盏俯下身,扶起如梦,“妹妹是聪明人,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吧。”
“如梦不敢多嘴。”脸色苍白,如梦连头也不敢抬,“今天,今天没人来过,什么事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瞪了如梦好一会子,月盏方放开手,仍旧从后门出去了。
“梦姐姐。”一直到后门关上,刚刚那小丫头方才转了出来。
“笔呢。”如梦不看她,只是直直地盯着月盏离开的方向。
“已经……已经给姑娘……姑娘送过去了。”那小丫头怯怯地答道,“姑……”
“好了,别说了。”如梦突然大声喝道,把那小丫头吓了一跳,自己转身就走,脸色阴晴不定,王妃,王妃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王妃到底知道了多少了?
“姑娘,那画……”心事重重地推开门,却一眼看见王爷正与流裳一起站在桌前,看着那幅不久前才画好的的绘颜的小像,如梦不禁呆住,刚刚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变好的脸色瞬间又褪去了血色,“王……奴婢不知王爷也在,打扰王爷了,望王爷恕罪。”念头转得飞快,如梦低下头,尽力克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这丫头。”王爷与流裳相视一笑,“如梦,替王爷泡杯茶来,刚刚送来的龙井。”流裳笑容满面,站在王爷身边,一身淡紫色的绸衫,鬓角一对蝴蝶扣翩然欲飞。
“是,如……奴婢这就去。”如梦连行礼也忘了,转身就跑,难道王爷还不知道刚刚的事?还是已经知道了却懒得说?
“雨洗后的竹子,好。”屋里二人继续看画,“看来本王也快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7:43
“这是流裳要送颜姐姐的,王爷看看,比上次的如何?”
“我看比上次的好。”王爷含笑看了一眼流裳,“干吗老替别人画?你什么时候也给自己画一幅?”
“流裳这一点子微末道行,还是不在王爷面前献丑了。”收起画幅,流裳心下微觉奇怪,难道他没收到?几次和如梦闲谈,也饿没听她说起过王爷身边有个叫红霜的人,那他是谁?难道她不是王府里的人,可是她明明又称自己的主子是王爷。“王爷……”手指顿了顿,流裳开口问道。
“怎么?”王爷正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王爷……”又想了想,流裳终于还是把原来的话打了回去,“王爷认为流裳什么时候拿画给颜姐姐好?”
“给如梦,让她去就是了。”王爷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打点一下东西,再过十来天你跟本王到江南去走一趟。”
“流裳真的可以去?多谢王爷。”流裳闻言大喜,一时间笑生双靥,明艳不可方物,六王爷看着,不禁痴了,隔了好一会子,回过神来,却重重一叹,“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想当初刚见我时那样叫我一声?”
“嗯?”流裳一愣,继而明白过来,浓笑渐渐褪去,淡笑又悄悄的回到了脸上,“什么时候王爷厌倦了这个头衔,到时候王爷只怕是要听烦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那样笑呢?”王爷眼中神色复杂,抬手轻轻碰了碰流裳的脸颊,“这个样子的笑好象不是你,你什么时候才肯把这层面具摘下来?”
流裳忽然怔住,面具?是,是有一层面具,但是,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从自己有了记忆以来,这面具便牢牢地套在心里,怎么可能取得下来?第一次,流裳开始好奇自己七岁以前的过往,那片空白的记忆汇总到底曾经有过些什么。
“怎么了?”忽见流裳这副表情,六王爷居然觉得有些心疼,如此的失魂落魄,在这张纵使是不施脂粉也能倾倒众生的脸上出现,“不想也罢了,就当本王没说过,别想了。”
流裳仍是不答话,眼神空空洞洞地盯着前方,绝丽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裳儿。”六王爷急了,抓住流裳的肩膀用力摇晃,“怎么了,裳儿?”
“恩?”流裳一惊,从沉思中醒来,“王爷,怎么了?”
“怎么了?你倒问起我来了?”王爷松了一口气,却还兀自嘴硬,“以后你要再敢这么吓唬本王……”微微咳了一声,掩住下面的话,“本王也该回去了。”
“是。”流裳低低应道,一直送到门口,王爷又看了流裳一眼,方扳鞍上马而去。
“照这个样子看来,回去若是不吵出来,那就该这里闹翻天了。”一直看着王爷绝尘而去,流裳方回头向如梦笑道。
“什……什么?”如梦一惊,托着茶盘的手一松,刚刚泡好的龙井险些儿就泼了出来。
“什么什么,后园子里那么吵,还有一个一副天塌了似的表情的小丫头来送笔,王爷怎么可能不知道?”一边说着,流裳一边往回走,“那龙井你也别浪费了,我记得今天早上你做了荷叶莲蓬糕,刚刚好配了这龙井,呆会儿一并拿到房里吧。”
半晌,如梦缓过神来,流裳早已经走得远了,青石板的路上,流裳一身淡紫色的绸衫,步子美得就像在跳舞。
日子一天天溜过,王爷来的一次比一次少,呆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短,月盏也不曾再来,如梦悬着的心也开始渐渐放下。
“姑娘就真的不怕?”一日下午,如梦和流裳正在房中吃着点心,玫瑰如意糕,配上碧螺春,淡淡的香甜在房中弥漫,如梦毕竟是不放心,突然问道。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流裳咬了一口糕,笑着反问道。
“娘娘不会找上门吗?姑娘就放心?”如梦和流裳感情一天好似一天,说话间也随意了许多。
“王爷没说出来,她也不好往大了闹,我是怕她来砸了这房子?她没这么笨,这可是王府的地儿,还是来把我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娘娘是有身份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做,还是把我接到王府去?更加不可能了,别说我构不成那样的威胁,她也不会有那个好心。再者说了,以我的出处入住王府,没的是个笑柄,娘娘自然不会做这种让自己丢面子的事,纵使娘娘想接,王爷也必会拦着,娘娘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子事和王爷破脸,所以说了,就算娘娘满心里想来,也得等王爷启程去了江南再说,这点时间她还忍得了。”流裳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如梦不禁扑哧一笑,“等王妃娘娘好不容易挨到那个时候,怕也没的闹了,姑娘好坏,那天故意吓唬我。”流裳也是一笑,“王爷总要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这么长的时间也够娘娘煞性子的了。”翩跹摇摇摆摆地飞近窗户,流裳向外看去,柳树下那个纯白的影子继续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不过是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幻影罢了,流裳已经想通了,也不多说,只是站起来,“王爷来了。”
“王爷?”如梦一呆,忙弃了糕点,和流裳一道走出去,“姑娘怎么知道的?”流裳一笑,也不作答,果然半路上便见了王爷正往里走。
“姑娘果然没说错。”如梦笑着行下礼去。
“没说错什么?”王爷显是心情甚好,携了流裳向内走去。
“流裳刚和她说了王爷就来的,她总不信,到底跟来了才罢了。”流裳也笑着答道。
“你这鬼灵精,怎么就知道本王来了?”王爷伸手刮了一下流裳的鼻子,流裳微笑不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9 17:43
“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琉璃会来接你。”坐在流裳刚刚坐的凳子上,王爷环顾四周,“你们倒会享受,在这吃什么好东西呢。”
“王爷尝尝?”流裳拈了一块如意糕送到王爷嘴边,“也看看够不够当梯己吃。”
“谁做的?”王爷咬了一口,只觉满嘴都是浓郁的玫瑰花香。
“若说是流裳做的呢?只怕王爷是不信的了。”流裳说着,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斟上茶,自己则坐在如梦的凳子上。
“本王可没说过不信。”王爷接过茶,“只是没想到我的裳儿不仅歌喉好,手艺也不错。”
“王爷又在开流裳的玩笑了,王爷吃的都是些金贵的东西,流裳这点子微末道行,哪能跟王府的厨子比?”流裳淡笑着,“王爷吃了茶就回去吧,流裳也得早些儿休息,免得明天起不来倒让王爷笑话流裳懒丫头了。”
“好,好。”王爷满口应着,却只不起身,“听说倚红楼里又新出了个姑娘说是叫什么蝶衣的……”话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流裳手中的细瓷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说什么?蝶衣?”霎时间,流裳脸色惨白,连称呼都顾不上了。
“怎么,你认识她?”喝了一口茶,王爷好整以暇地问道。
流裳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面,半晌,离开桌子,突然朝王爷跪了下去,“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故意来问?只要王爷能救蝶衣,王爷想让流裳做什么,流裳都无敢不从。”
“只要你听话,本王会让你看到她的。”伸手扶她起来,王爷微微一笑。
“是。”不敢多言,流裳只能低声答应。
“你可知道绘颜?”王爷突然问道。
“绘颜?知道,流裳怎么可能会忘了颜姐姐的大恩呢。”流裳忽然惨笑道。
“她本姓颜,是已故颜侍郎的女儿。本王没想到她居然会故意留下蝶衣。”
“朝中之事流裳不懂,只是蝶衣从小就和流裳在一处,流裳实在是舍不下她。”垂下头,流裳幽幽地说道。
王爷看着流裳,神色复杂,半晌没说话,起身便走了。
“蝶衣。”桌边,流裳木然地看着正在收拾碎瓷片的如梦,梦呓般念着,眼神一扫平日的天真淡定,竟是像一口幽黑深不见底的古井,仿佛可以一直把人吸进去。
“姑……”如梦猛一抬头,被流裳的表情吓住了,一时竟忘了要说的话。
“如梦,帮我收拾东西,明天把画送到倚红楼交给绘颜……”顿了一顿,方才咬牙道,“姐姐。”
“是,是。”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流裳,如梦飞快地收拾好一地的碎片,忙忙的溜了出来,常年的察言观色,她早已嗅出了这屋子里浓浓的火药味,流裳平时脾气是好得没话说,但她要真怒了起来,别说自己是个王爷不太重视的丫头,就算是琉璃来了,也决计讨不了好去,若自己再不知好歹的呆在里面,怕是会死得很难看了。
次日一早,流裳已是恢复了常态,和如梦一道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盈盈的等着琉璃,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驶了过来,车帘掀开,正是琉璃,流裳轻轻一笑,从如梦手中接过包袱,又回头看了如梦一眼,方低头上车,马车渐行渐远,不知道回来还能在这住上多久呢,流裳在车内闭目沉思。
“这驿馆比之本王私邸如何?早就让他们打扫过了,将就着先住几天,本王把事办好了就带你去游西湖。”交待完,王爷便出门去了,剩下琉璃服侍流裳。
“姑娘要吃些什么?;琉璃吩咐厨房……”
“出去。”看她一眼,流裳冷冷的说道,面上有如罩了一层寒冰,“一路上走累了,出去,我要一个人歇一会。”
“是。”碰了个大钉子,琉璃心中不禁感慨,这女子变脸比翻书还快,王爷在时脸上尚挂着三分笑,王爷一走,那脸便和门帘子似的摔下来了,虽不是指三喝四的呼来唤去指使人做这做那,听着这语气也让够让人不舒服的了,想自己跟在王爷身边,家里所有下人看到自己都礼让三分,就连王妃那等颐指气使也不敢轻易使唤自己,若不是王爷看重她,这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有什么好的了,还值得自己忍着?讪讪的退出来,琉璃刚想回房自便,却见廊角衣衫一闪,心中好奇,走过去看时却是若闲,“你怎么在这里?王爷没带你出去?”
“琉璃姑娘。”若闲微微一笑,“王爷特命小的留在驿馆。”
“是么。”大概猜出王爷是什么意思,琉璃也不往下问,径自回房,流裳说的也的确没错,一路上走着也的确是累了,是得好好歇歇。
换过一身衣服,藕色衫子,水墨白绫裙子,头上无甚插带,一支白玉簪子松松的挽住一袭青丝,额角上贴了一个蝴蝶形的花鈿,已经是夏天了,斜躺在窗前的凉榻上,喝了一口刚刚送过来的冰镇酸梅汤,流裳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水磨的石板,周围不过是略摆了几盆花花草草的聊当摆设,门口安安静静的,流裳侧过头仔细听了一回,确定门外没人后,方才起身,打开包袱,取出一个檀木妆盒,打开,抽出最底层的抽屉,一对紫玉蝴蝶扣静静的躺在里面,流裳轻轻一笑,拿起一支走到窗前,对着日光细细的看着,紫光晶莹流转,丝丝玉絮衬在里面,确是难得的珍品,好一会子,流裳拿过另外一只,也是这般细细看了半晌,方收了起来,走至镜前坐下,一手打开头发,拿起黄杨木梳,慢慢的梳好了头发,另挑了一支珠钗插上,又取了一把镶着珍珠的玉梳插在发间,揽镜自照了好一会子,方觉好了,似有意似无心的朝窗外瞟了一眼,流裳便又躺回凉榻上,吹着夏日水乡的丝丝暖风,闭目养神,唇边始终是一抹淡笑,配着那绝色的容颜,仿佛夏日里白莲静静的在水中绽放,窗外站着的若闲早已经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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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4
日落,黄昏,金黄色的阳光斜斜的打在流裳沉睡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静如水,晚风轻轻拂过,微微带起藕色的纱衫,仿佛是被风惊动,流裳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天边绚烂的晚霞,桌上的空碗不知何时已经被收走了,打开门,刚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却见一人立在门外,“姑娘有什么吩咐?”却是浮生,流裳不禁一怔,王爷难道回来过?留下来的明明是若闲,怎么突然就变了他了?但想归想,流裳还是很快恢复成刚刚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浮生,王爷呢?”
“王爷还未回,琉璃姑娘说了,姑娘可以不必等王爷回来吃晚饭了。”浮生欠身答道。
“那就让人把饭拿到房里来,我现在想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你爱怎么便怎么。“说完,流裳抬步向外走去,浮生略一迟疑,便也跟在流裳身后向外走去。
“今天是若闲跟王爷出去的?“池中的睡莲开得正好,一朵一朵飘在水面上,花瓣小巧玲珑,却又层层叠叠甚是繁复,流裳含笑看着睡莲,突然问道。
“是。”浮生毫不犹豫的点头,流裳也不多话,信步走过架在池上的小石板桥,穿过一片花木繁荫,另有一片大池塘,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一只淡红色的蜻蜓停在荷叶上,“看到那朵了吗?”流裳抬手指向远处一朵开得极胜的莲花,“我要那朵来插瓶。”
“姑娘……”浮生看着流裳,有些犹豫。
“你可别告诉我,你长跟着王爷出门,连朵花也摘不到?”脸上浮起一个半是娇媚半是讥讽的笑容,流裳斜睨着浮生,浮声只觉头脑一热,血气上涌,再也说不出什么,脚尖一点便向池中掠去,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同时,一只紫色的蝴蝶从树丛中翩然飞下,在流裳耳边略一停留,便向花丛中飞去,混在蝴蝶之中,再也分辨不出,不一时,池中身影飞速而来,立在流裳面前,一只荷花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姑娘……”
“饭差不多该摆好了,回去了。”流裳打断他,转身往回走,“替我收着它罢,就当是我的谢礼,多谢你今天肯帮我摘花。”口中说着,足下却是不停,只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声音和一阵淡淡的香风,清甜淡雅,浮生手里擎着那只荷花,看着流裳的背影,不觉呆了。
刚走至门口,流裳便见琉璃领着丫头们出来,“姑娘。”见了她,琉璃略略欠身,叫道,“姑娘醒了?”
“可不是醒了?我都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不醒了你当我是夜游吗?”流裳口下毫不留情,“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奴婢不知道。”琉璃答得干脆,“王爷出门时就特别交代了奴婢一定要请姑娘不必等着王爷回来了,自便就好。”
流裳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见着风向不对就立马改了方向,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连头都懒得点了,直接进去,门被关上,把琉璃和那一干丫头都晾在门外,晚饭却也还罢了,不过是些西湖醋鱼,荷叶汤之类的地方特色,只有一个冰镇藕片甚是爽口,流裳不由多吃了几片,一时吃完,唤过小丫头进来收拾东西,又准备好沐浴之物,换上一身宽松的绸衫,将头发散开,铺好锦被,流裳摆摆手让所有人出去,自己则无聊得拿了根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剔着烛芯,看着烛火忽明忽暗,明里说是公干,替皇上选秀女,实则是在暗地里寻人,只是不知是谁,时间太过匆忙,翩跹也没能说得太清楚,偏生自己又被看得死死的,左一个琉璃,右一个浮生,自己打个盹都在外头侯着,明明回来了一趟却还非要瞒着,不过是什么事非得要把若闲给换走呢?还有那个琉璃,若不冷一阵热一阵唬着她又笼着她,早晚她会给自己摔脸子,现在自己实际上也就和琉璃是一路人,自己在六王爷心中的分量还没她重,流裳冷笑一声,掷下珠钗,睡觉。
“姑娘。”一日,还是在园中散步,浮生照样存步不离,突然琉璃匆匆跑了过来,向浮生耳语几句,浮生面色一变,顾不得别的,几乎是立即窜了出去。“姑娘还是回房吧,外面太阳毒,姑娘要小心身子才是。”直到浮生跑远,琉璃收起惶急的神色,不愠不火地对流裳说道。
流裳看她一眼,开始往回走,繁茂的树枝,层层叠叠的挡住了夏日的阳光,温润的水乡,树丛里一片凉爽,“去拿些酸梅汤过来,天气真的挺热的。”手放在门上,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流裳对琉璃说道,琉璃一楞,既而转身离开,叹了口气,流裳推开门,静静站在房间中央,也不过半刻工夫,琉璃便跟了进来,“已经有人去端了,姑娘等等罢。”
“王爷出了什么事了?”走至窗前,流裳背对着琉璃,琉璃不答,流裳等了半天,也不往下问了,小丫头端了酸梅汤进来,“我想出去走走。”
“姑娘还是歇歇罢,万一姑娘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担不起这个干系。”琉璃冷冷的说道。
流裳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走到桌前,往桌上铺了张画纸,拿起茶盏倒了些花茶在砚台里,开始研墨,琉璃索性坐在小几前,瞧着流裳,有自己看着,她总不至于耍什么花招。流裳看在眼里,一指放在小几上的碗,“消消暑吧,你自个儿端来的,不用怕我动什么手脚,这驿馆守满了人,还怕我飞出去不成?”琉璃略一迟疑,最后还是伸手端起了碗,“姑娘可别这么说,姑娘本事有多大姑娘自己清楚,连浮生都肯为了姑娘去摘花,姑娘还有什么做不到的?琉璃只请姑娘高抬贵手,别太为难我们做下人的了。”
流裳一笑,不再说话,明里叫自己姑娘,实际上是已经看清了形势了,从今往后,这丫头冷够了,该笼络了。
日头西沉,琉璃忽然惊醒,却见自己已躺在凉塌上,转头望去,流裳仍是站在桌前,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套紫色衣衫,鬓角别着那对蝴蝶扣,“醒了?”一抬头,见琉璃已经坐起,流裳笑道,琉璃不答,径自走了出去,流裳也不管,仍是低头作画。
天终于完全黑了,搁下笔,自己点上灯,流裳长吁了口气,终于画完了,琉璃站在门口,倚着门框,“不打算吃饭了?”自己开始动手收拾画具,流裳看着门外笑道,琉璃拍拍手,几个小丫头走进房来,提着食盒,“我问的是你。”收拾好要洗的笔,随手交给一个丫头,流裳拉了琉璃进来,“我不知道你中午吃了些什么仙丹,到现在还不饿。”正说着,只听咕的一声,拖长了声音,琉璃脸上顿时讪讪的,流裳嫣然一笑,又吩咐丫头多拿了一副碗筷,按着琉璃在小几前坐好,“吃吧,我也饿了。”
“姑娘还是不能……”刚刚拿起筷子,琉璃忽然说道。
“不能出去,我知道。”流裳心情甚好,“就算你肯放我,王爷也不放,留着我还有用呢。”
“姑娘明白就好。”琉璃松了口气,开始吃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无聊的滑过,别说王爷,就连浮生也没再回来过,流裳整天对着琉璃,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两人突然变得亲热了起来,流裳没有了一丝脸色,整天拉着琉璃只想着怎么弄些新鲜玩意儿打发时间,只差点没把个驿馆给掀翻了。
一日闲得发慌,流裳拿了早上摘的茉莉花,把花瓣一片片撕下来研碎了,说是要做个花糕,琉璃在一旁帮着扇滚了水煮茶,昨天下了一场雨,流裳硬是拉了她站在雨里说是接什么无根水,两个人被雨浇了大半天,差点没感了风寒,大夏天的要真染上风寒,怕还真是怪事一桩呢,一边扇着火,琉璃的嘴角不由开始微微上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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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4
“看来本王回来的是时候了。”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扭头看时,王爷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俩。
“王爷。”丢下扇子,琉璃赶忙跳起来行礼。
“王爷这话差了,王爷哪里回来的是时候了?”流裳却站着不动,手还在不停的撕着花瓣,“流裳正想着要怎么罚王爷呢,王爷就碰着这个气头上回来了。”
“哦?本王倒想知道知道,本王犯了什么错了?还要费心想着怎么罚?”王爷还是站在门口,倒把琉璃窘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继续扇火也觉得不妥,又挂记着自己扇了半天的火现在一定是蓬头垢面的,想去洗洗照照镜子也是不能。
“王爷走时说了,过几天就带流裳出去玩儿,流裳可是巴巴的等着王爷回来哪,王爷自己瞧瞧,这都多少天了才见王爷回来,回来也不事先让人说一声,就是这么喜欢吓唬人。”流裳娇嗔满面,掷下花,瞟了琉璃一眼,走到王爷身边,“王爷倒说说,这么哄人这么吓人这么教人悬了小半个月的心,难道不该罚?”
“好,好。”王爷苦笑着,轻轻在流裳腮上拧了一把,“你倒说说,想了这么半天了,可想出来什么好法子来罚本王?”
“昨天下了一场好雨,流裳今天正想着要去游湖,王爷回来得正好了。”流裳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就这样?将来可别后悔说罚轻了,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
“既然说了,以后自然是不后悔的了。”流裳答得干干脆脆的,跑过去拉了琉璃就走,“走,换衣服去。”
“王爷。”刚跑了几步,流裳像是突然想起了似的,回过头遥遥喊道,“王爷可千万别去清湖,流裳想看看驾娘的小船采莲。”
王爷笑着朝她挥挥手,流裳放了心,这才拉着琉璃一径跑了。
画舫慢慢驶在湖中,虽说是准备仓促,却也是万事齐备,流裳站在船头,仰起头,任湖风扑面而来,夹着荷叶淡淡的清香,还有水湿湿润润的味道,甚是舒服,远处荷叶连天,一片翠绿,时不时还有采莲女清亮的歌声传来,带着水乡特有的柔媚与娇羞,又甜又糯。
“怎么不进来坐?”王爷也走了出来,站在流裳身后。
“为什么要进去?听歌姬是你们男人们的事,饮酒取乐流裳也做不来,王爷还是快进去尽兴才是,别因为流裳而坏了王爷游湖的雅兴。”流裳不用回头,耳边已是一片嘈杂,琵琶声,还有歌女的艳曲,仍在舱中响着,远处一只小船在湖中漂着,没有驾娘,桨被一个男人拿在手中,素衣银发,流裳定定的注视着那艘小船,幻觉,只不过是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幻觉而已,流裳在心中不停的说道。
“怎么,不想听她们唱?”王爷俯身低低的笑道。
“若是流裳的意思,今天连画舫都可以不必,就驾一只小船去莲叶丛里看看才不枉负了这美景。”
“是吗?”看了流裳一眼,王爷朝远处招了招手,“那本王就更不敢辜负这美景了。”
“嗯?”流裳回头看了王爷一眼,心下甚是奇怪,若是要船,现在招手又有谁看得到?画舫应急的小船今天似乎也没带着,要船就得吩咐开回岸边才是,远处的小船慢慢驶近,那银发男子停下手中的桨,站了起来,流裳一惊,不是幻影?难道竟是真有其人?心中惊疑不定,又怕被人看出,流裳一转身便进了舱里,身后犹听得那男子的声音,清朗有力,“公子有何见教?”
“姑娘怎么了?”琉璃正坐在一旁磕瓜子,见她进来,忙止住歌姬,流裳摇摇头,在琉璃身边坐下,木然的看着桌上的糕点。
“你怎么倒进来了?不想去游湖了?”琉璃刚想往下问,只见王爷兴兴头头的走了进来,拉起流裳,“走吧,船有了。”说着,看了琉璃一眼,琉璃会意,起身去了后舱。
让船工搭好跳板,王爷先跳上小船,又回身接了流裳,画舫开始往回驶,素衣男子一摇桨,小船轻快的向莲叶丛里滑去,流裳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素衣男子身边还坐了一个女子,面色略有些苍白,虽是盛夏,却仍是穿的夹衣,倚在一跳白狐皮铺就的坐垫上,眉目如画,眼角却已有了丝丝皱纹,一头乌发,细看之下竟夹着几丝银白。
“这是贱内。”见流裳注意,那男子向她们解释道,“本来我说今天风大,她身子又弱,又病着,不来的,她却硬说昨天才下的好雨,今天来正是时候,还偏不要大船,说竟是小船才别致……”话未说完,一旁王爷已经掌不住笑了,“这怎么和她说得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改的,莫不是商量好了?”说着,揽紧了身边的流裳。
“看来贱内一般的也遇上对手了。”那男子朗声笑道,转头看向妻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鬼灵精怪的点子,今天说去赏梅,明天要集什么无根水去煮新出的花茶,游个湖还这么多的讲究,还不防着湖上风大。”嘴上抱怨,眼神中却满是宠溺,流裳不觉仔细打量那男子,剑眉星目,素衣银发,一张脸轮廓分明,眼眸却是黄色,虽是笑容满面,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气息,仿佛是雪域里吹起的寒风,刀割般的锐利,原来是真的有这个人的,流裳淡淡的想着,原来还以为这几年来看到都的只是幻影,原来,竟然是他,一阵湖风吹过,流裳的手不觉冰冷。
“在下都忘了说了,在下啸月,这是贱内,织银。”那女子轻轻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那男子才恍悟过来,看着王爷和流裳,“未请教……”
“在……”似乎是在习惯这个称谓,王爷顿了一顿,方才往下说道:“在下谢萧木,这是……”又看了流裳一眼,流裳平静的接过话头,“慕流裳,姐姐叫我裳儿就好了。”
“裳儿”织银轻轻念道,水波粼粼泛起,流裳一阵恍惚,仿佛有玉光正从织银身体里缓缓散出,不禁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又什么也看不见了,织银身边,啸月乍听到流裳的名字,一丝惊诧之色一闪而过,马上又掩饰的看向远处,应该不可能的吧。
顺手摘下一朵荷花,流裳拿在手中把玩着,粉色的花瓣上还有些水珠,晶莹剔透,不时有采莲女子驾着小船从身边滑过,脸上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柔媚与娇羞,偷偷打量这几人,风透过莲叶的缝隙细细的吹着,远处还有歌声隐隐约约的传来,流裳一时兴起,不禁也漫声唱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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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方罢,啸月已当先大赞了起来,王爷也含笑看着流裳,“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口了呢。”流裳不答,手指抚过身边的荷叶。
“妹妹好嗓子。”织银也笑道,一边坐了起来,流裳也挪了挪,两人并肩坐在船舷上;“姐姐昨儿个也接了水了?可巧了,裳儿也想着今天煮茶喝呢,昨天倒为这水给淋了个透湿的。”
“妹妹若不嫌弃,我那还有今天新做的菱角荷叶糕。”织银微笑着看着流裳,神色温和。
“那裳儿可就厚脸皮去打扰姐姐了,姐姐可不许烦裳儿的。”流裳一听顿时大感兴趣,抓住织银的袖子,不料一拉之下,那袖子里面竟是空空荡荡,流裳一脸的笑意盈盈顿时冻在了那里。
“很早以前的事了。”织银却是表情不变,任流裳缓缓松手,“说起来也是……”
“阿织。”啸月突然发话,“以前的事还说它干嘛,难得今天高兴。”说着不禁又看了流裳一眼,刚刚她笑的时候,自己好象是看到她身体开始散发珠光了,只是一来很弱,二来时间也很短,似乎不像是那个东西……只是自己眼力一贯很好,也没理由看错的才是……
“啸月兄这次来江南只是为了游玩?”思绪忽然被打断,啸月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轻袍缓带,面如冠玉,的确是人中龙凤,看上去和他老子也长得有几分相似,啸月一笑,只是看了织银一眼,王爷会意,也不多问,扭头看风景。
一时靠岸,流裳也不管王爷如何,只是任织银携了手向前走去,落下两个男人在后头跟着,啸月和王爷对视一眼,均是苦笑着摇摇头,举步跟上。
“姐姐就住客栈?”站在门口,流裳看向织银,“那多不方便,王……”说着回头,一眼看到王爷身边还站着个啸月,立马惊觉出不对,生生地改了口,“萧木?”
“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也就是住住就走了。”织银笑道,拉了流裳进房。
“六王爷还想要瞒到什么时候呢?”王爷正要跟进去,啸月却不跟上,只是站在原地笑问,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无比。
王爷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啸月,笑容瞬间消失,“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杭州府尹的画舫上下来,游个湖还有几只小船在旁边晃悠,驾船的人个个都身有武艺,再加上王爷气度不凡,啸月就是个瞎子也该明白了。”啸月神色平静,也不看王爷,“再者王爷这次下江南为皇上选秀女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果然知道了。”王爷一笑,“那本王爷也就不瞒着了,月兄这次来江南实是为了尊夫人的病吧,若月兄不嫌弃,不妨移驾到本王那里,小王虽是不才,府中倒也还有些人才,也不乏医道高明之人,本王也想为尊夫人的病略尽些绵力。”
“你去找到驻颜珠,我帮你夺王位。”啸月也不客气,直接挑明了说,“若是找不到,王爷也就不用再多费心思了。”
“那时什么东西?若是有,本王定当竭力去寻。”
“说不准,或许幻化人形,或许藏于名川,或许埋于地底,或许在隐在一人体内,更或许被人当成了寻常收藏,若是那么容易便被人寻到,啸月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去找?”
“你……”王爷显示不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本王?”
“草民不敢,那驻颜珠实是当年狐妖妲己修炼千年才修成的狐珠,妲己虽死,狐珠尚存,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天下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能救贱内性命,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草民言尽于此,王爷若想夺位,倒不妨先设计于七王爷,令其与当今不和,再分削其兵权,或能成事,王爷请自考虑。”低声说罢,啸月昂首进门,竟不再看王爷一眼。
“月兄请准备一下,明天在下派人来接月兄。”略一沉吟,王爷朝里高声叫道,啸月也不停留,径自进去了。
“回去吧,不用再藏着了。”叫完之后,王爷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两人从暗处走出来,正是浮生和若闲。
“那流裳姑娘......”若闲看了客栈里面一眼,问道。
“你去请她回来。”吩咐了一声,王爷向前走去,浮生赶紧跟上。
“你刚刚也听到了。”站在驿馆门口,王爷却先不忙进去。
“浮生马上去打听。”浮生会意,接口答应道,匆匆走开。
“流裳姑娘。”房间内,流裳刚刚和织银一道煮好了茶,拈了块糕正待往嘴里送,门便被敲响了。
“扫兴。”流裳嘴上说着,人却似粘在凳子上一般不肯起来,只是盯着那桌上的糕点盘子,织银见状一笑,起身过去开了门,门外的年轻人身长玉立,向她做了一揖,“小人若闲,奉命接流裳姑娘回去。”流裳闻言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中的糕点站了起来,一转头,看到立在门口的若闲,却不禁一楞,这脸,好生面熟啊,原来,如梦口中的若闲,是长得这般模样。
“流裳姑娘。”见流裳不答,若闲又施了一礼。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流裳不耐烦地挥挥手,马上又可怜兮兮的看向织银,“姐姐。”织银笑着拍拍她,又把他们一直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转身回房。
“很少能有人让你这么上心了。”啸月站在织银身后,伸手扶住她。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看了她就觉得喜欢。”织银朝啸月一笑,眼底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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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4
“明天要去驿馆住了吗?”回到房里,啸月掩上门,却忽然听得织银淡然问道,不禁一愣,“你也看出来了?”织银点点头,“刚刚那个人是六王爷,谢落寒,对吧。”
“那不是正好?反正你也喜欢他那个侍妾。”啸月在桌前坐下。
织银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到床前向里倒下,“我累了。”
“你就是若闲?”走在路上,流裳侧过头看向他。
“是,流裳姑娘。”若闲恭恭敬敬地答道,流裳一笑,眼前依稀浮现出当年,青石板的路上,雾气弥漫的那个早晨,那个匆匆从自己身边跑过的男孩和那句清脆的问话,“你在看什么?”
“不记得我了?”停了一停,流裳才继续往下问道,“那么那个人贩子呢,我记得你当年叫他作爹爹。”
“你……”若闲一惊,仔细打量了流裳好一会子,方迟疑着开口,“是……你?”
“原来你还记得。”流裳低声说道,“是我,那天他拣到的人。”
身后若闲不再说话,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驿馆门口,若闲正准备直接回下房,却又有些犹豫,流裳突然回身叫住了他,“若闲,我真的没想到,我和你,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慕容谦。”听到流裳这句话,若闲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流裳身边,压低了声音在流裳耳边说道,“这才是我的名字,别和别人说。”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开去,流裳在原地站了半晌,方才轻轻笑出了声音,原来,人生真的就像局棋,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却还有闲心去看别的棋子怎么样,流裳越想越是好笑,一路大笑着走回了屋子。
“有什么那么好笑的。说来本王也听听?”推开门,王爷正躺在流裳平时常躺的凉塌上,流裳见了他,越发笑个不住,站也站不住了,索性蹲在地上,一次性笑个够。
“今天我们裳丫头疯了。”王爷被笑得莫名其妙,只得下来扶了流裳坐在桌前,流裳只顾捂着肚子,眼泪也笑出来了,满脸通红,一口气笑岔了,又伏在桌上大咳起来,王爷无法,一边轻轻拍着流裳的背替他顺气,一边又倒了一杯茶送到流裳嘴边,“歇歇再笑,先喝口茶。”流裳也不理,咳了半天,方缓过气来,伸手接了茶,一气儿灌了半杯,王爷也不敢再问,生怕又招她大笑,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在旁边干瞅着她。
停了好一会子,流裳方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一眼王爷,“怎么今天王爷倒成了闷葫芦了?”
“你还敢说?疯成这个样子。”见她开口说话,王爷放下心来,瞪她一眼。
“流裳失态了。”流裳腮上似笑非笑,嘴上告罪,脸上却全无惧意。
“你没什么事要求本王的吗?”王爷看着流裳。
“你……”王爷一时倒被流裳的话给噎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可想清楚了,真的没事?”
“若王爷想做,流裳求了也会做,不求也会做,若是王爷不想,流裳就算是求上一辈也未必有用,流裳求和不求,又有什么区别?王爷会因为流裳的求不求,去改变做一件事的决定吗?”长叹一声,流裳走至镜前坐下,卸下簪环,“流裳今天有些累了,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没听到回答,流裳也不管,径自走到床前,划下帐子,钻了进去,半天才听到脚步声出门,闭上眼睛,流裳沉沉睡去,月光静静的洒在地上,窗户没关,一只黑色的凤尾蝶轻轻飞了进来,帐子微微掀开一角,蝴蝶立刻向帐里飞去。
“银姐姐。”次日流裳醒得晚了,一出门便看见织银正往里走,“姐姐来了?”
织银笑着点点头,“我就住你隔壁。”正说着,流裳已上前挽了织银,“姐姐的菱角糕呢?裳儿昨儿可惦记了一个晚上呢,到现在还一点东西没吃,姐姐。”说着,撒娇的拉着织银的袖子,整个人索性都粘了上去。
“走吧,在房里,就知道你惦记,早准备好了,懒丫头。”织银含笑看着流裳。
“嗯嗯,裳儿就知道,还是姐姐最好了。”流裳欢天喜地地点着头,拉了织银就走。
“明天就动身回京城,我已经派了人在找你要的东西了。”走廊尽头,啸月与六王爷正看着织银和流裳,“我只有一次看她这么高兴过。”
“阿织也是。”啸月轻声说道,“她也很久没这么有兴致了。”
“月兄若不嫌弃,本王在永巷还有一处私邸,月兄不妨和尊夫人先住进去。”快至京城,王爷对啸月说道。
“蒙王爷抬举。”啸月不咸不淡地答道,眼睛却瞟向窗外,织银和流裳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想必是说得正在兴头上,笑声这里都可以听得到。
“那本王就直接回府了,还要马上进宫复旨,怠慢月兄了。”王爷嘴上客气,也不等啸月回答,便向外吩咐停车。
“王爷请自便。”啸月跳下车,早有若闲让出自己的马,在马上略一欠身,啸月候在道旁,一直到王爷的马车走远,这才一挥鞭子,跟在织银的马车旁。
“姐姐就住东厢吧。”流裳一直注意着车外,直到马车走远,才对织银笑道,“裳儿回去就让人打扫。”
“东西都一样,妹妹何必挪出来。”织银倚在车中,身下垫着那条狐皮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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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5
“也许时间不多了。”流裳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一瞬间略有些黯淡,“真的不多了,若不再抓紧时间和姐姐聚聚,怕是以后都再见不着姐姐了。”
看着流裳,织银一时不禁也有些失神,或许的确是时间不多了,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也只是在拖日子罢了,那个时候,他找到的放到自己身体里的东西,真的是她?就算搭上他们两条性命,还是只能换得自己多活几年,果然传说就只能是传说而已,只是可惜了他们,不应该死的两个人……
“姐姐。”突然流裳一声轻唤,织银回过神来,“怎么了?”
“裳儿是想,姐姐和啸月大哥是不是到过京城呢?”
“没……没有,我们没来过京城。”织银一呆,自己上次去京城好像是五六十还是七八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流裳还没出世呢,就算是自己没到过了。
“不过裳儿总觉得在哪见过姐姐似的,要不怎么裳儿一见了姐姐就觉得喜欢,好想亲近呢。”流裳略觉失望,但想自己看到的既然是幻影,啸月到没到过京城自己看到的影子都应该是他,虽然样子看不清楚,但那素衣银发的特征,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转念一想,流裳又转了口风,不过这句话也是实情,不是每个人她都喜欢让叫自己裳儿的,连王爷也只叫她流裳而已,好像王爷只叫过自己两声裳儿,虽然不便驳他的话,但心里终归是不大舒服,但织银不同,自己一见了她,就说要她叫自己裳儿,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呢。
“我也是,一见了裳儿就喜欢,也许是上辈子的缘分吧。”织银温婉一笑。
“也是呢,要不怎么裳儿第一次出门就碰到姐姐了呢。”流裳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全身都没了戒备,唯一的不好,就是外面,啸月应该就在马车旁吧,一看到他就感觉有些害怕,就连他只是接近一点自己都觉得不舒服,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流裳刻意忽视自己的感觉,毕竟,那个人,就是他啊。
“姑娘回来了。”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如梦早已在门口候了多时了,一见马车驶近便赶紧迎了上去,掀起帘子,先扶了流裳下车,一眼看到织银,如梦行下礼去,“奴婢如梦,见过夫人。”
“如梦姑娘这么多礼就见外了。”织银温和地笑着,扶了她起来。
“姐姐快进来,外面热着呢。”流裳说着,拉了织银便往里走,一边问如梦道:“房间准备好了?”
“是,王爷早派人过来打扫过来,还专门拨了人来服侍夫人。”如梦忙上前引路,“东西都放好了,姑娘的东西已经搬到西厢了,王爷说了,两间厢房隔的不远,姑娘也知道的,几步路就走到了。”
流裳闻言,与织银相视而笑。
“奴婢碧箫,见过夫人,流裳姑娘。”进了院门,早有一个丫头带着一群人屏息而候,见她二人进来,赶忙行礼。
“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大家请起。”俯身虚扶了碧箫一把,织银淡淡扫了一眼众人。
“姐姐还是好生歇一会罢,想起来少了什么要什么就去裳儿那先拿来用着,从王府取没那么快。”流裳笑着对织银说道。
织银点点头,“妹妹也去歇着罢,别老站在太阳底下。”说着便命碧箫引路,流裳一直等到织银进屋,方才带了如梦回房。
“姑娘这一路可累着了吧。”一进屋如梦便忙开了,铺好凉榻,倒过一壶新沏的茶,一时又拿了些新湃的瓜果来,“姐姐吃些消消暑吧。”
“坐。”拉了如梦也坐在榻上,流裳拿了片西瓜,“没人来过么?”
“王妃来过了,发了顿脾气,什么也没找着,就回去了。”如梦倒也招得干脆。
“我睡一会,下午估计还得费精神呢,去告诉碧箫,下午让姐姐好生休息,尽量别出门。”
如梦有些不解,但口中仍是答应着,端了果盘出门,找碧箫闲话去了。
“姑娘,姑娘。”流裳正睡得正香,却被如梦的声音吵醒,皱皱眉头,“急什么,天又没塌下来,就算是塌下来了先压死的也是我。”冲门外叫了一声,流裳起身开了门,门外如梦一脸的惶恐,“不好了姑娘。”
“知道了,你去打盆水来我洗洗脸,梳个头,总不能是这副模样去见王妃娘娘吧。”流裳说着,见如梦还是一副愣愣的似乎是没听懂的样子,干脆上去推了推她。
“姑……”如梦只来得及叫上半声,便已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站在原地,任流裳怎么推都推不动。
“快去,愣着干什么?”流裳又加了三分力道,如梦方才转身,脸色惨白,水打来了也只是傻愣愣的站在一边,全没了平日的伶俐,一时梳洗好了,流裳只挑了自己带来的首饰戴上,又照了回镜子,方才款款的站起来,带着如梦往外走,如梦几次想催她走快些,都被流裳岔开了话头。
“民女参见王妃娘娘。”走到厅上,流裳跪下磕头。
“绘颜姑娘好大的架子,娘娘茶都添了三道了。”王妃还未开口,身边站着的月盏已抢先说道。
流裳登时愣了,怎么扯上绘颜了?回头看了一眼如梦,见她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摇摇头,只得又磕下头去,“民女慕流裳,参见王妃娘娘。”
“别以为改个名字就能瞒天过海了。”月盏冷笑一声,“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再怎么改名字也改不了那股狐媚……”
“月盏。”王妃叫了一声,“你在我面前也是这般没规没矩的吗,平时我怎么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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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7:45
“月盏知罪,请娘娘责罚。”月盏急忙改口。
“罢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本宫也没那么大精神来和你分证这个。”一只手端着茶,另一只手拿着茶盖子不紧不慢的赶着飘在上面的茶叶,王妃一点也没有让流裳起来的意思,“姑娘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宫今天来的意思。”王妃抬起头,紧紧盯着流裳,尽管她也只能看见一丛头发。
“依流裳看来,娘娘这步棋错了,而且还是下下着。”流裳看着地面答道。
“大胆!”王妃闻言大怒,一扬手,茶碗便向流裳砸了过去。
“夫人,这里就是厅堂了,不过听如梦妹子说王爷来了一般都是到流裳姑娘房里或是去花园,这里很少用。”与此同时,织银正和碧箫走进来,下午无事,醒了也没见流裳和如梦,织银便让碧箫带着自己四处逛逛,正好走到厅堂,一时兴起便想进来看看,迎面就见一只茶碗飞过来,织银下意识地抄住,热茶顿时泼了一裙子。
“姐姐没烫着吧。”流裳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推起如梦,“还不去拿药?”
“哦,是,是。”如梦似乎也慌了,起身拉了碧箫便跑,流裳也不跪了,早跑到织银身边接过茶碗,又拉着织银细细的看了一回,连声询问疼不疼,见织银似乎是没烫着,方放下心来。
“本宫以为就一个,没想到这里狐狸精倒是挺多的。”手里没了东西,王妃见流裳只顾着刚进来的那人,竟视自己为无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见了本宫不知道行礼吗?哪里来的狐狸精,也想来迷惑王爷?”
“原来是六王妃娘娘。”织银故作恍然状,“只是民妇不懂,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狐狸精?”
“还敢顶嘴?真是反了!”王妃已是气得脸色发白,回身便命月盏,“你在这杵着干什么?看她那张嘴,还等我下去亲自掌吗?”
月盏立刻走下来,挽起袖子就准备往织银脸上招呼。
“流裳本以为娘娘是聪明人,就算不聪明至少也不笨,现在看来,是流裳错了,流裳太高估了娘娘了。”流裳也不拦着,只站在织银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慢着。”听得流裳话中带话,王妃也顾不上她话里的刺了,急忙唤住月盏,“你什么意思?”
流裳一笑,看了看月盏,也不说话,王妃迟疑一下,使个眼色,月盏知趣地退了出去,掩上门,织银一身白衣,负手站在当地,面色和平安宁,浑身虽透着一股子萧瑟之意,却也是态度高华贵重,王妃细看之下,不觉已被比下去了,更不用说流裳,美目流转,檀口丹砂,房间虽是略有些阴暗,却也掩不住她浑身散发出的光芒,竟是美得夺目耀眼,令人不敢逼视却也舍不得挪开目光,静静站了一小会,流裳觉出王妃的气焰正慢慢矮下去,才开口道:“其实娘娘又何必要来苦苦计较流裳?若王爷是真心喜欢流裳,想给流裳一个名分,流裳怎么会还在这里?娘娘是先皇御旨赐婚给了王爷的,位置自然是固若金汤,又岂是区区一个流裳能动得了分毫的?流裳不过是王爷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早晚会用出去,娘娘又何必担心?也不至于为了流裳而伤了王爷和娘娘的和气,至于银姐姐,娘娘更是放心好了,这院子里,姐姐是主,流裳才是个多余的人,这小第是王爷给姐姐和姐姐的夫君住的地方,娘娘倒是别想得太多劳了神思才是。”
“你……说的,可是实话?”王妃显然有些不信。
“娘娘何必跟位了颗棋子来跟王爷过不去?流裳是什么人流裳心里清楚,娘娘不必多心,今天流裳下午睡得很好,没有人来过,娘娘若再不回去,怕是王爷要从宫里出来了,娘娘是聪明人,不用流裳多解释了。”
“好,本宫就暂且信你一回,若你有半句虚言,本宫自有法子治你。”一拍桌子,王妃站了起来,头上九凤衔珠钗在发间微微颤动,流裳开了门,顿时满室的阳光,月盏就坐在台阶上,见门开了,赶忙进来,王妃扶了她,缓步出门,大红的衣衫上织绣得华美异常的牡丹花,金色的护甲反射着阳光,流裳微觉刺眼,不由眯起了眼睛,“娘娘若要找绘颜,不妨再命人去倚红楼打听打听,别的话纵使流裳说了娘娘也未必会信。”王妃走至门外,流裳忽然说道,王妃略略止步,停了一停,终究没有回过头来。
“姐姐又何苦硬要绞进来?”一直到看不见王妃了,流裳抬眼看着天,金色的夕阳映着晚霞,美得就像一幅画。
“迟早的事,晚知道倒不如早知道的好。”织银看着流裳,“既然进来了,就要早作准备,去吃饭吧,叫窗外的也歇歇,我们不用等阿月了,王爷留他在那边住一晚。”
流裳面上一红,向窗外挥挥手,翩跹向花园飞去,织银皱皱眉头,仔细看向流裳的元神,却只有一片浑沌,黑白二色分明。
第二日中午,流裳正与织银在园中喝茶,碧箫进来回说啸月已回,流裳闻言抿嘴一笑,不等织银说话便将她推了出去,也不关门,只令如梦另换一套茶具来,果然过了没多久,六王爷便跨了进来,“本王就知道今天又有好东西,是什么?”
“王爷不知道还说是好东西?万一不好了,王爷岂不是要怪罪流裳?”流裳也不起身,只佯怒道,“就流裳这点子小玩意儿,也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入得入得,怎么就入不了?依本王看啊,恐怕比我王府里的还要好。”王爷笑着坐下来,“本王就是怕以后没有东西能再入得了眼了,倒叫本王挂念着。”
“流裳明白,流裳知道该怎么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你怎么这么聪明?”六王爷长叹一声,揽过流裳,“聪明得叫本王都不知道这个决定作得对不对。”
“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流裳几乎是想也不想便立刻接口道说道,王爷一呆,下意识地看向怀中的人,神色平静,似乎说的是一件毫不关己的事,不痛不痒,“你,不怨我?”
“流裳有什么好怨的?”流裳轻轻推开王爷,坐直了身子,“流裳在王爷心中有几斤几两,流裳还不至于太糊涂,流裳本来就只是王爷买下来的人而已。”
“昨天休息的好么?没出什么事罢?”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正是碧螺春,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竹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