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7

墓室的所处位置、身后这堵墙离盗洞的距离、盗洞口离深沟的距离等等,都化做了一张张图样在脑海里闪现、重叠,我心中一阵明悟。

    “胖子,准备!”我一把推开胖子,然后狠狠心,一咬舌尖,又是一口鲜血朝僵尸喷了过去,同时嘴上嚷嚷着:“孙子,有种就过来!”

    血果然是僵尸的兴奋剂,只听得它像野兽似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飞快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屏着气,咬着牙站立不动,直到僵尸的毛手都要碰到我的鼻尖了,才猛地一矮身,朝旁边滚了过去。

    不顾摔得生疼的身子,扭头一看,只见僵尸在我刚刚站立的位置勉强刹住了身子,毛脸紧贴着那堵墙,双手已经深插到了墙里。

    “胖子!”我大叫一声。相信胖子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一起打了不知道多少场架,我俩最不缺的就是默契。

    果然,胖子是个灵醒人,一看到僵尸两只爪子都陷进了墙里,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个标准的侧踢直踹僵尸的背心。

    “哗啦啦……”那堵墙被僵尸的身子带着,塌下大半,随着它一齐堕向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冷风从破洞中灌了进来,吹熄了蜡烛,带进了稀稀的星光,隐约照亮了我们冷汗津津的脸。

    没有一夜的惊魂,我永远不会知道,灰暗的夜空,充斥着尘土味的凉风,也能让人如此陶醉……。

    在朦胧的星光指引下,我一手提着工具,一手搀着胖子,艰难地往回走。这小子点子背,最后把粽子踢下山的那脚用力过猛——崴到了。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有取错名的,没叫错外号的。平时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胖子这小子死沉死沉的,没走两步路就要紧一紧,提一提搀在他腰上的胳膊——丫的忒热爱土地了,直往下滑。

    胖子还挺习惯,挪了挪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我这瘦小肩膀上了,一边乐着还一边说风凉话:“哥们,左边点,左边点,那儿地不平,别磕着咱重伤员!”

    我一听,气血上涌,脚一软,差点没吃住劲。

    “悠着点,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说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喘着粗气,连回嘴的力气的都没有了,谁身上挂着个小200斤的壮汉也轻松不了!

    胖子见我没有还手之力,更来劲了:“我,老林,今天要代表组织上好好批评批评你。对对,就你,往哪看呢!为革命战友做点事,要端正态度,不要有情绪嘛!”

    靠,真是佛都有火!我肩膀一缩,手一松,上一秒还志得意满的胖子立刻跟黄土地发生了亲密接触,只听他一声惨叫“啊!我的屁股……”

    我脚一软,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对胖子说:“你还别来劲,差不多得了啊!再不说人话,我代表人民枪毙了你!”

    胖子揉了揉屁股,笑了笑没说话,也不顾地上脏,两手一张平躺到了黄土地上,舒服得直呻吟。也是,刚从洞里爬出来,衣服也不比地上干净,学着胖子的样子往地上一躺,用两只手垫起脑袋,望着有点渐亮了的天空。

    一歇下来,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疲劳,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躺着再也不想动了。好半晌,才缓过了这口气。

    “涛子,咱终于倒了斗了,丫的还是一宋朝的!怎么也有小一千年了吧!”胖子回过神来了,满脸的眉飞色舞,回味无穷。

    “宋朝的?”我嗤之以鼻,“你小子就是没学问,没看到那大粽子是半秃瓢吗?要是宋墓我头都剁给你!”

    “怎么?不是宋朝的?那老丫的敢骗咱,回去就拾掇他去。”胖子正说着,猛地一惊,霍地坐了起来,“那我们倒的那些东西还值钱不?”

    敢情他是担心这个,我掏出那对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值钱,怎么不值钱,墓不是宋朝的,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宋代玉佩!”

    “嗯?怎么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的,丫的你说句囫囵话成不成?”胖子口上埋怨着,却放下心来躺回了地上。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对他来说,值钱就成,什么宋墓不宋墓的他才不管。对这厮讲历史,简直就是一对牛弹琴。

    单室为墓,不修砖瓦,夯土成穴……这都是西夏墓葬的典型特征。其实想想倒也顺理成章,回想一下陕北的历史,在这疙瘩出现个西夏墓一点也不出奇。

    大约在南北宋交界时吧,党项族首领李元昊去赐姓李,号“嵬名氏”,自称“吾祖”(即青天子),正式称帝,国号“大夏”。因其势力范围地处我国西北部,故史称“西夏”。

    西夏先与北宋、辽,后与南宋、金成三足鼎立,直到成吉思汗崛起,才惨被灭国。其全盛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辖有今宁夏全部,甘肃大部,陕北,青海、内蒙古部分地区,所以在陕北发现西夏墓其实很正常。

    当时控制陕北的是西夏而不是宋朝,乡民不知,以讹传讹下,这座西夏墓就被传成了宋墓了,倒也不是李支书特意骗我们。只不过咱堂堂摸金校尉嫡传,却被那老丫的给误导了,探穴的时候愣没发现是西夏墓,说出去也是够丢人的。

    一路上我其实一直在回想刚刚的经历,越想越觉得不对。以那白毛粽子身上的衣服,陪葬的饰品看,怎么也不像个买不起棺材的主。那干嘛把棺材弄得那么薄呢?呵呵,难道是为以后诈尸比较方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7

我都给自己逗笑了,哪有人为了这……,等等,不对。搞不好他还真是为了诈尸方便,刚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早该注意到了

    ——那口薄木棺材,分明用的是槐木。

    哪有人用槐木做棺材的,住人都不行!【注】除非,他压根就没想死后安宁。

    【注】:柳树,槐树不适合用来做做房间的材质比如床,椅子,桌子等,做棺材更是不行。柳木容易成为妖怪,槐字中有个鬼,自古被认为不吉。《洛阳伽蓝记.景宁寺》:“孝昌年,广阳王元渊初除仪同三司,总众十万,讨葛荣,夜梦著衮衣依槐而立,以为吉征,问于元慎。曰:‘三公之祥。渊甚悦之。元慎退还,告人曰:广阳死矣!槐字是木旁鬼,死后当得三公。’广阳果为葛荣所杀,追赠司徒公,终如其言。”民间传说,用槐木、柳木来做棺材,死人有可能冤枉不散,不能投胎,甚至会变成僵尸。

    我说怎么这么衰呢,第一次倒斗就对上粽子,敢情是碰上了这等狠人。什么是真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不止生前对自己狠,死了也不让自己安宁的,这简直就是凶人了。

    出道第一次就碰上这等凶人,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感叹自己的运气。

    “喂!涛子,你没事吧”胖子问道,语调中还透着分紧张。

    胖子这小子粗线条也会替人担心?难得啊!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没事?没事我就把自各鼻子吃下去!”胖子嗤之以鼻,“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那副样子,又是笑又是叹气,神神叨叨的,还臭着张棺材脸!”

    “靠,你丫的才棺材脸呢,我这不是后悔吗?”话说着,我拿出那对玉佩在手里把玩了起来,“咱拼死拼活的就得了这,那白毛粽子也忒小气了,拿他两块玉佩就长毛了!”

    不想把心中的担忧告诉胖子,事情还没清楚呢,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事不管怎么想都透着股不对劲。我有一种直觉,这事还没完!

    嗯……,这玉佩上雕的是?东西到手后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细看,揣怀里这么半天,这还是第一次细看。

    两块玉佩通体雪白细糯,应是取自同一块上佳的和阗白玉料。奇怪的是,两块玉佩中间雕饰的却是一个鲜红的怪兽图案——大头大嘴,有首无身。

    这分明是饕餮纹【注】。到死都捉着不放,什么意思?哼,想警告我们要适可而止吗?

    【注】饕餮:《吕氏春秋》里面提到过这种怪兽:“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其及身。”其性贪食而不知止,终撑死。告戒人们做事,索取应有节制。

    想想又不对,一个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不应该对外物这么执着的。再说了,这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可除了棺材里的几件,墓里也没什么陪葬品了,可见他对钱财也不是看得太重。难道……,他是在守护着什么?

    想到这,心中一丝明悟,好象抓到什么了,又理不清楚。

    我这边正头痛着呢,忽然一个条型的东西从我眼前晃过。是胖子,只见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带子,嬉皮笑脸地在那晃悠呢!

    咦!定眼一看,居然是白毛粽子身上的那根嵌玉腰带。

    “你丫的什么时候摸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刚在墓里咱不是挨了那粽子一个熊抱吗?哥们就顺手把它牵来了!”胖子得意劲上来,还表演了个猴子偷桃的动作。

    “靠,真没看出来啊!你丫的也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真是服了他,生死关头还不忘扯人裤带。

    “我说胖子,我算看出来了,倒斗这行不适合你,你应该从事一个更有前途的行业,还可以顺便为国家做做贡献!”一看多了条玉带,我心里也挺乐,趁机调侃起胖子来。

    “啥行?”胖子睁大眼睛问。

    “采花贼呗!就你扯人裤带这麻利劲,连绳子都可以省了。就这么一扯,挥枪就可以上!不仅自己爽,还可以为国家添丁加口,多好的事啊!”

    “日你先人板板,娘西皮,格老子的,你丫的就没句好话!”胖子一急,骂人都南腔北调了!

    笑了一阵,心里倒是放松了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了!

    刚想再找个话头打趣下胖子,忽然咯噔一下,我的心跳猛地快了好几倍!

    我的腿好象被什么碰了一下!我脖子有点僵硬,艰难地转过头一看。居然是……,胖子的猪蹄。

    还好不是……那个东西,心刚放下去,火就上来了。

    “你蹬我干嘛?找抽呢!”我怒道。

    胖子拍了拍大腿,还挺不好意思的,扭捏了半天说:“我这不还没缓过劲嘛,这腿不听使唤,还抖着呢!”

    “你丫就这点出息了!”不过想想刚胖子在里面表现还不错,得鼓励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7

“刚在里面不是挺带种的嘛!我当时还琢磨是不是要把东西放下呢?你一声不吭,冲上去就给了人家一个狠的!”

    胖子脸更红了,道出了真相:“其实那会我是想后退来着,没想到吓得狠了,这腿脚,它就不听使唤了。一个劲地往前迈,我一想,没折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豁出去了给了他一下!”

    啥?这也行?我目瞪口呆!

    好半晌,我回过神来,啪的一巴掌拍在胖子大腿上,夸道:“真是条好腿啊!”

    日头升得老高,眼瞅着就奔晌午了,我跟胖子才“爬”回了窑洞。

    按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偏我俩还不觉得饿,许是饿过头了吧!就这么两手两脚大张着,躺炕头上就不想动了。

    “涛子,咱什么时候把这些个明器都给卖了,换点东西吃,最好还能弄两包大前门,老卷烟叶也不是个事儿!”胖子的声音软绵绵地传来。

    “胖子,不是哥们说你,你丫就是一‘坑蒙拐骗抽,溜门撬锁砸圈子’的料,遇点正事就抓瞎了不是!”我也浑身软绵绵的,不过不刺他两句我难受。真照他说的那样,没两天就得进去。【注】

    【注】:坑蒙拐骗抽,溜门撬锁砸圈子。这是6,70年代老北京的黑话。那时候一般把泡妞叫做拍婆子,把比较轻浮的女青年称做圈子,所以也叫拍圈子。砸圈子,又是另一个意思了,相当于现在的嫖娼!

    “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干盯着明器顶饿吧!”胖子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换在平时,早蹦起来跟我茬架了。

    “明儿我去县城给大金牙发个信,让他过来趟,顺便给咱带点东西。穷乡僻壤的,倒斗的家伙都买不到!”

    “那这几天咱咋整?硬杠着?”

    “到李支书那挪点粮食呗!扛着?你扛得住吗?我看再来个一两天,你这200来斤就要交代了。看看,才一天的功夫,你丫的都掉膘了!”

    胖子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了。手上有这些个明器,李老头就不怕咱还不上他的粮食,先挪点应该没问题。

    歇够了,肚子里也开始闹开了革命。

    一把拽上胖子,就奔李老头的窑洞去了。这日头毒啊!又赶上我们哥俩虚着呢,晒得我两眼直冒金星,连滚带爬地上了支书的门。

    老规矩,也不打招呼,推开门就进去了。

    “娃啊!你们这是咋整的?吃……”李支书估计是被我俩的狼狈样吓住,嘴上差点没把住门。

    “没吃呢!李叔,正吃着呢?”我笑眯眯地说,今天就不跟他老丫的假客气了。

    “是嘞,饿着呢!那咱哥俩就不客气了!”这就是默契啊!我话音刚落,胖子紧接着就把话说死,然后老实不客气的就上了炕桌,正经巍坐就等上饭了。

    “跟你叔客气啥,来,吃点!”李支书老得都快成精了,一下就看出今天咱哥俩有底气,把手一挥,就让他婆姨上饭。

    “那个?整得咋样了?”李支书黑着脸看我跟胖子吃掉了不下六个人的口粮,好不容易等我们吃饱喝足了,紧张地问道。

    “顺利着哩!”我拿出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没理会他伸得老长的手,又揣回来怀里。

    李支书讪讪地缩回手,说:“顺利就好,俺一宿没睡着。要是你们有个好歹,让咱柳树村怎么跟毛主席他老人家交代啊?”

    “没事,安全着呢!”我说,总不能跟他说我们遇到了个大粽子,好悬没能回来。这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咱哥俩找谁借粮食去。

    “对了,墓里还具尸骨,没准就是您叔的,要不?咱哥俩帮您拖回来?”我这是卖人情,等等还要找人借粮呢,套套近乎总没错。

    “准是俺叔,他钻了那口子就没再出来了!”李支书有点激动,点了锅烟才平静了下来,叹气道,“俺叔出事那会,俺奶奶的眼睛都哭瞎了,没几天也没了!俺大伯那时候就说了,咱老李家的孩子,再也不能干那倒斗的活了!”

    看你装,这不说漏嘴了吧!整个一倒斗之家,要不是白毛粽子太凶,他叔再没能出来,搞不好这附近几十里的墓,都没咱哥俩什么事了。我一边腹诽,一边挤出个难过的表情,还用手抹了抹眼睛,对他老李家的遭遇表示下同情。

    “娃啊!你看这吃也吃了,要不?咱这就动身,不能让俺叔就那么……,你说是这理不?”难得这老头子也有心急火燎的时候,话说着就下了炕,正四处找鞋呢!

    “成,就这么着了!胖子带咱叔去一趟!我还得赶去县城办事,就不去了!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李叔您看,咱那都揭不开锅了,是不是先借点?一准还!”我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李支书。

    李支书看我跟胖子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只好黑着脸点点头,让婆姨取了口粮过来。

    我把口粮抗回了窑洞,然后就动身朝县城走了过去!哎,还6,70里地呢,要不是刚一顿饱饭下肚,打死我也走不到县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8

想起刚刚李支书的样子就好笑,我抗着口粮要回窑洞的时候,他那依依不舍的样。知道的晓得他是不舍得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关系多铁呢!泪眼汪汪地跟我告别,持着我的手直说,他有七个儿女,养不活啊!意思很明白:你丫的有粮食了就快点还过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县城,天都快黑了!

    在邮局那,提笔给金大牙去了封信:

    “勾抓踢杆子招子重彩,新上跳板缺合吾。

    上线开爬立柜,合字上元良,觅龙楼宝殿水端平。

    房上缺瓦,定盘子挂海子响,待并肩子至。”【注】

    【注】:这唇典就是切口,黑话的意思,取其隐秘,便于同行交流。

    这用的是咱摸金校尉的唇典,意思是:

    “(我)手脚利索眼光好,刚出道缺少同伴。

    (在)这一带做根据地下手(倒斗),门内的兄弟,一起发财。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房上缺瓦不是正堂),心里想着你嘴上念叨着你,就等朋友你来了。”

    倒不是怕有什么人截了这信看出什么来?只是刚倒了个斗,虽说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我心里那个得意劲啊!怎么说咱这也算是真正的摸金校尉了,不比以前了,嘴上功夫。

    不显摆显摆还真有点难受,就写了这么封信,好在金大牙这小子也不外行,在北京那会,整天拿这个逗闷子呢!

    想了想,又提笔补了几句,让他顺便给咱带些倒斗的工具来,还有几套换洗衣服——身上这味,我自己都受不了了,很怀疑昨天那白毛粽子搞不好就是让咱这味给熏醒的!

    卷了根烟,在大街上就吸上了!吞云吐了一会儿,心里平静了好多!

    昨天那事吧,说来收获不大,风险不小,但意义也不小!怎么说呢,倒斗这事嘛,会不会是一个问题,敢不敢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在北京那会,别看嘴上说得悬乎,其实真要有机会,咱只怕还就不敢上了,最多在上面平平土什么的。

    现在嘛,虽说是让生活给逼的,但咱这好歹也算开了张了!就像捅破了层窗户纸一样,什么惊呀怕的都沉淀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慢慢泛上来的,淡淡的兴奋、激动……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快两星期,眼看着就要入秋了。

    中午一两点的时候吧,村里静悄悄的,只有间窑洞里传来一阵喝骂声:

    “孙贼,你丫的犯什么照!”

    “照的就是你丫挺的,怎么着,还挺横啊,照你是轻的,老子还抽你丫挺的呢!”

    “别光说不练呐,丫的要有种,咱找地单练!”

    “单练就单练,老子还怕你?玩儿拳还是玩儿跤?”

    “小孩子把戏,口里口外,刀子板带?”【注】

    【注】:文中引用的,是3,40年前的北京流行的一些黑话。当年的红色贵族“老兵”、“玩主”们,虽以他们血统的高贵为荣,但对父母的乡音,多半还是带点不耻的。一个个都是一口北京话,茬架、拔份儿、一口一个丫的,都是此类。丫的:意为“丫头生(养)的”本是侮辱性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朋友间昵称的意味。口里口外,刀子板带:意思是胡同口还是外,动家伙的,刀子还是板带。板带就是那种中间是不锈钢扣的腰带。

    要是在北京,听到这些话,怕事的赶紧绕,爱看热闹的撒丫子上吧,准有人茬架(打架)。可惜这是在陕北,我跟胖子闲着慌逗闷子呢!

    “叔,叔,有人找!到村口了!”一个7,8岁的小屁孩挂着鼻涕就冲进来了,这是李支书家的小六子,挺机灵一男娃。

    会有什么人找?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莫名其妙!该不会是?不对啊,没这么快法吧!拍了拍小六子的脑门,我们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到了地头远远一看,一小胖子叼着跟烟,正在跟李支书搭话呢!

    一张嘴整天都合不上,金门牙直晃人眼睛,这特征太明显了,来的是金大牙。知道这孙子一听有钱赚跑得比谁都快,只是没想到能这么个快法。

    一边摇头感叹金钱的魅力之大,一边我跟胖子迎了上去,招呼道:“金大牙,你丫的够快的啊?”

    这边金大牙也看到我们哥俩了,朝我们打了个招呼:“涛子,胖哥,可有日子没见了!”

    李支书都快成精的人了,怎么会不识趣,冲我们说了句:“娃你们先聊着,好生招待客人,俺那边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头走了,还颇有点不舍的样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8

金大牙这小子行啊,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跟那老家伙这么熟络了!

    胖子上前锤了这小子一拳,笑着说:“你丫的混得不错嘛,才多久没见就人模狗样的,就是光长膘不长个!”

    我打量了下这小子,只见他一身的四兜的干部服,水獭帽懒汉鞋,皮手套军挎包,个没长,人倒胖了一圈,看得出来混得挺滋润的。要知道,他穿的这身,在我跟胖子出北京那会,可还是最流行的呢!他丫的过得有滋有味,咱却在这山沟沟里挨饿。越想越不平衡,忍不住也朝着他肉多的地方擂了拳,看着他撕牙咧嘴的样,心里才舒坦过来。

    看得出金大牙挺激动,跟我和胖子一人来了个熊抱后,红着眼睛看着我们哥俩,喊了声:“涛子,胖子……”

    看他眼圈都有点红了,我心里感动啊!到底是老战友,你看这交情。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安慰他几句什么响应毛主席号召、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丈夫横行天下……之类的,正想词呢还没来得及开口,金大牙就缓过气来了,说:

    “快,快给我看看明器!可是能见到正经刚摸出来的了!”

    靠……,我傻眼了,敢情刚才咱是表错情啊!看得出来,胖子的激动是真的,但咱的怒火也不是假的,猛地一拍他肉墩墩的肩膀,说:“你是来看明器还是来看哥们的,今天不说清楚,小心我花了你丫的!”

    “当然是来看哥们的,这还用说!”金大牙陪着小心,随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明器也是要看的!”

    跟这小子没话说。我摆了摆,示意不要再扯了,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了包烟,散了一圈后就塞自己怀里去。这可是好东西,带过滤嘴的中华烟,不知道这孙子从哪弄来的!【注】

    【注】:当时的香烟,多是没有过滤嘴的,以前看过资料,没记错的话,卷烟全带过滤嘴应该是80年代后的事。至于中华烟嘛,在1966到1970年的时候,年产大约3600箱,其中带过滤嘴的是110箱,可见其稀有。顺便说一下,一箱是49条,我们国家打击走私也是以箱为单位的,带超过一箱的烟跨省就算是走私香烟了。

    金大牙眼巴巴地看着那包烟就这么改姓张了,明显有点不舍得,不过没敢开口。

    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爽啊!跟这比起来,我跟胖子吸的那也叫烟,简直是卷树叶子!心情大好,朝金大牙一招手,说:“到窑洞了再说,哥们让你开开眼!”

    我们三个就这么勾肩搭背、吞云吐雾地朝窑洞里走去,一路上金大牙东张西望的,还不是对村里长得还可以的小姑娘吹口哨。要不是我跟胖子在村里混的还可以,这小子立马就要给逮起来。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说金大牙,差不多得了啊,没你这样的,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地?”

    金大牙嬉皮笑脸地说:“涛子,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你这里的小妞够可以的,盘靓条顺的!说说,你们哥俩拍了几个了?”

    还拍几个?老子温饱还没解决呢,饱暖那才思淫欲。懒得理这小子,拽着他就进了窑洞。

    受不了金大牙饥渴的眼神,刚一坐下,我就把玉佩跟嵌玉腰带掏了出来。金大牙两眼一下子就亮了,跟见了美女似的,一下子扑上来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研究了起来。

    看着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当场我就明白了,这小子,绝对是天生一个搞古玩的料,找他合作没错。

    他这一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我跟胖子等得都要睡着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对我们说:“总算看到刚出土的明器是什么样的了,在委托行里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这种刚被摸出来的,真开眼了!”

    “这有区别吗?”胖子来兴趣了!

    “当然有区别了!”一提到古玩金大牙就来了兴致,拿起那条玉腰带说,“像那些世面上的古玩多是出土多年的,或干脆是家传的,太多人味。像这种刚出土的,才是古玩真正的味道,多熟悉这种味道,才不容易收到假货!”

    说着金大牙自个陶醉了起来:“这手感,细腻温润,上等的好玉。这味道,有点土气,有点铜锈气,有点腥气,嗯?怎么还有股酸味?”

    他疑惑地看着我们。酸味……,想了下我恍然大悟,差点没喷出来。

    胖子一旁红了脸,说:“这个……,我腰带断了,这两星期都是拿这家伙束的!”

    金大牙当场就傻了,哭笑不得地看着胖子,拎着玉带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的。

    胖子身上什么味啊,让他束两星期,不酸才有鬼呢。话说到这我才想起来,不是让金大牙帮我们捎东西来吗?特别是衣服,要知道我跟胖子俩的衣服可全吃下肚了。

    “哥们让你带的东西呢?别不是忘了吧?”我紧张地问。

    “哪能啊!县城里寄着呢,我刚让那老头找人去帮我取了,我自己可搬不动,就这,我还答应送他件将校呢!”金大牙笑着说。

    我说呢,那老丫的咋这么热情,敢情收贿赂了!东西有到我就放心了,现在咱这堪比前线,没什么比物资更重要了。

    “咱自己去搬,顺便去县城撮一顿,给你小子接风!”有金大牙这个财主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呢,正好趁机祭祭咱的五脏庙。

    县城的一饭馆里,我跟胖子,大金牙点了一桌菜,正喝着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9

这小子够意思,给我们带了几套衣服,有将校呢、剪茸帽、军挎包、回力鞋。还给了我们带几件倒斗用得上的工具:两支手电筒、几截干电池、还有防身用的两把军刺。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特别是那两把军刺,不知道金大牙哪弄的,要知道我们在北京打架那会,大家还都是抡着自行车锁、菜刀呢,好一点的也就弄一把芬兰匕首。上次倒斗要是有这些家伙在,何至于弄得险死还生的!

    “原来你们这次倒斗这么悬乎啊,连白毛粽子都遇上了!”大金牙听了胖子添油加醋的一描述,听得眼睛都直了。

    “下次带上我怎么样,咱也去开开眼,要是有明器什么的,也可以给哥们把把关嘛!”大金牙急切地说,两眼还直冒绿光。

    “得了吧你!”我摆了摆手,干脆地回绝了他。“就你这身子骨,先天的哮喘,还倒斗?弄不好再折在里面,你家老爷子还不撕了我们哥俩!”

    大金牙神情一黯,拿起杯子一口就灌了顶朝天。我在旁边看得一咋舌,好家伙,这可是60多度的老白干啊!这小子,量不浅嘛!

    一边胖子明显就没大金牙的量,两三杯黄汤下肚,说话都不利索了。拉着郁闷不已的大金牙就开始讲他的英雄事迹,详细地描述他是怎么把大粽子一脚踹下山沟,当时心里怎么激烈挣扎怎么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当然,就是喝到这分上了,他也一句不提抖得跟筛糠似的糗样。

    我一听就纳闷了,这还是咱胖子嘛,乍一听还以为是董存瑞又回来了呢,就差没背一炸药包了。

    一旁金大牙倒听得挺起劲,聚精会神的。估计是说到口渴了,胖子抓起桌上的杯子一灌,“噗”的一声又全喷了出来,呛着了……

    “嘿,悠着点哥们!”金大牙上前拍着胖子的背帮他顺气,好一会儿胖子才缓过劲来。

    这时候金大牙也琢磨出味来了,问:“涛子,那个墓是怎么回事?按胖子说的,就紧挨在那沟边上,哪有人会把墓安在那种地方?”

    一旁胖子也回过气了,说出了他的见解:“那里风水好,你看那沟,简直一土龙嘛!”

    “风水好?”我嗤之以鼻,“虽然咱对风水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得水之地为上等,藏风之地为次等,那地界,无水漏风,不说它是凶穴就是客气的了!还风水好?胖子你丫的不懂就别乱说!”

    “我不懂你懂?你倒是说说它为什么把墓放在沟边上!”胖子老脸一红,不服气地说。

    “你丫的就是无知,8,900年前,大粽子下葬那会有没有那条沟还得两说呢!”

    大金牙就要灵醒得多,若有所悟地道:“你是说,那沟是后来形成的?”

    “嗯,陕西自古多地震,世界上死亡人数最多地震就发生在陕西。大概400多年前吧,死了80几万人。还有,在咱陕北这块,在西夏那会也有次很大的地震,死伤惨重啊!当时那些党项人还起义了来着!”当时看到那个墓的位置我就在琢磨了,十之八九是后来地震裂开的,还好墓就在沟边上,不然我跟胖子估计都得交代喽!

    “对了,金大牙,你丫的怎么这么快就过来,我估摸着你至少也多再过一两星期才会到!”

    “北京那放出风了,过一段要大抄(严打),我家老爷子让我出去避避。你来信的那会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差点没收到哥们的信!”(这里指的是69年春节前的那一次全城规模的大搜捕,开了我国严打的先河。)

    “要大抄?那关你啥事?”我就纳闷了,大金牙虽说也是一玩主,但丫的就不是一好勇斗狠的料,他跑什么?

    “这个……”大金牙扭捏地说,“四九城有不少佛爷(小偷)都给逮了,我这不是怕把我扯出来吗?正好我也想学点手艺,我家老爷子就让我到海南我老子那避避,跟他学点!”

    我一听乐了,说:“大金牙你丫的混得不错嘛,养起佛爷来了!”

    “哪能啊!咱就是向他们收购些古玩什么的!”大金牙连忙否认!

    “收购?你就装吧!我看是出钱让他们去帮你顺出来吧?”

    大金牙笑了笑不说话,来了个默认。

    酒足饭饱后,我们说上了正题。

    “涛子,那两件明器怎么办?”大金牙小心翼翼地问。

    “你拿去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那这钱?”

    “你看着留点就行了!以后你每过几个月就过来看看我们哥俩,顺便把新摸出来的明器带走,你看着卖!等过几年我们回北京了,咱再算算帐,三个人平分了就是了!”

    大金牙一听挺感动,激动地说:“哥们既然信得过我,那就这么着了,一起发财!”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不放心了,赶忙又叮嘱了他一句:“老金啊,发财归发财,卖国的事咱可不能做!汉以前的东西,那可都是国宝。这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许往国外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19

大金牙听我这么说不乐意了,怒道:“涛子你把哥们当什么人了,我老子当年也是三野的,为国家连腿都废了,咱能干那卖国的事!不仅不把国宝往外卖,以后老子学了手艺,专做假货卖洋人!”

    “得,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喝着!”

    我们哥仨就着小菜,直喝到天黑,当晚,就在县城里的小旅馆住了一宿。

    第二天,金大牙给我们留下了500块钱,只身离开了陕北,直付海南岛去了。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倒斗的手艺人,后来当了兵杠上了枪,在朝鲜把腿给冻废了,落了残疾。因为气候的原因,他就一直呆在海南岛,没住到北京来。后来听大金牙说起过,就是在这段时间,他跟他老子学了一手做假造假的手艺,弄得后来潘家园旧物市场上假货,有一多半都是出自他的手。

    大金牙从海南回来后,被安排到云南去插队,没几月又跑回了京城,从此成为一正经古董贩子,以倒腾古玩为生,我们哥俩摸出来的明器,也全是经由他的手流出去的。

    大金牙走后,我跟胖子凭着他留下那500块钱,很是潇洒了一阵。除了给村里买回了一些粮食外,我们俩中华烟抽着(当时中华烟才1块钱、牡丹5毛、大前门3毛),西风酒喝着,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自在。

    没钱了就再去倒斗,明器通通丢给金大牙。这种即舒服又刺激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

    浑浑噩噩的,我跟胖子迈进了69年——这个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年份。后来我跟胖子回忆起那段时间,都不甚唏嘘。

    就在这一年,我们的倒斗经验迅速累积,技术日渐成熟,成绩斐然。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柳树村的村民也不再为吃饭发愁。

    就在这一年,我们跟金大牙建立起了生意上的合作,一直持续到我们退出倒斗这一行,始终牢固而不可破。

    就在这一年,胖子平生第一次跟我分开,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在69年底,大金牙提到过的严打终于开始了。那时候北京城的玩主们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同时,也有人兴高采烈,欢欣鼓舞的,因为,中央又解放了一批老干部。这其中,就有胖子他老子。

    历史问题一清楚,胖子的立马摘下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顶大帽子,同年,通过他老子的关系,走后门当兵离开了陕北。

    分别那会我跟胖子眼睛全红了!胖子一直说对不住我,这么走了是不仗意。我说这是你老子的意思,又不是你想走的,一天是哥们一辈子都是哥们,等你复员回来咱再一起打天下。

    就这么抹着眼睛,把胖子送上去开往青藏高原的火车,他所在的那个师正驻扎在那呢!谁知道这么一别,就是十几年……

    胖子走后,我又在柳树村呆了两年。那两年在村里小孩的帮称下,我又倒了几个斗,顺便带出了几个徒弟——他们就是后来第一批以“南张门下士”为号行走的摸金校尉。这也算是我在段时间的唯一收获了吧!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的流了过去,直到胖子离开后整两年的那天,我突发奇想,认为该试着换一个活法儿了,做做以前从未做过、甚至想都没想的事情。这念头来得不经意,却又无时无刻地抓挠着我的心。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偶然看到县城帖出的布告,上面说,考古队诚征一世代从事考古发掘,有丰富实践经验且年轻力壮的行家,陪同在陕西省甚至在全国都大名鼎鼎的考古权威——陈光复陈教授,一起赴毛乌素沙漠进行考古研究。

    看到这布告我当时心里就活动开了,还世代从事考古,以前有这行吗?不就是征倒斗的手艺人嘛,偏他们当官的会说,摸金校尉到他们口中,就变成世代从事考古发掘……

    去毛乌素沙漠考古,这是我从来没经历过也没有想过的事情,当时我心里正躁动着呢,这不正符合我的要求吗?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立马就按着布告上标出的地址找到了陈教授。

    一番畅谈后,他对我的专业水准表示了肯定,当场拍板定了下来,下个月跟他一起进入毛乌素沙漠考古去。考古队找盗墓者合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解放后,国内的考古业不发达,考古过程中常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时候,有丰富实践经验的盗墓者们便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据我所知,早期我国的考古人员中,就有很多洗了手的长沙“土夫子”。

    我显摆了一番,得到陈教授的赏识后,我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个考古队中多蓄盗墓者这件事虽然行内人都知道,但一向秉着国人“宁为人知,毋为人见”的传统,即使招人也多是通过隐秘的渠道,不会这么名目张胆的。

    陈教授于是向我述说了这次考古的由来和这么做的原因。原来,前几天陕北的市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批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其中有青铜小刀、青铜指环等物件,距今有近4000年的历史,这可都是些国宝啊!后据调查所知,是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一个村民手中流出的。他自称是被狂风卷走,落地时已经离原处有100多公里了,这些青铜器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陕北那会考古还不发达,陈教授虽然是留学归国的考古专家,但独木难支,全考古队上下,除了他外,就没有一个懂行的了。并且在沙漠中,一阵大风,就可能把遗迹覆盖得严严实实,以当时考古队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发掘。于是只好联络我们倒斗的手艺人,以摸金的手法尽可能的抢救些文物出来。

    事情弄清楚后,我更加的感兴趣起来,深入沙漠中,在沙地上倒斗,怎么想着都觉得兴奋。

    就这么,在胖子离开的两年后,我成了考古队的一员,开往了地处陕西省最北边的毛乌素沙漠……

    3天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陕西省的最北端——神木县。同行的有陈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男的叫方城,女的叫林灵。

    我们之所以在神木县停留,一是为了找个当地的向导,二是找那个贩卖青铜器的村民了解下墓葬的具体所在地。第一件事很快就解决了,我们雇佣了一个20来岁的当地女孩,她叫塔娜——蒙语中珍珠的意思。塔娜从小就在沙漠中长大,后来她家那里被沙掩了,才迁移到神木县来。据推荐她的当地领导说,毛乌素沙漠里的事,就没她塔娜不懂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20

第二件事则遇到了麻烦。贩卖青铜器的人是神木县外一个叫什么旗的村民,那地名是蒙语,我没记住。这位仁兄傻憨傻憨的,这么烫手的东西,他愣是拿着到县城里当街叫卖,还一个劲的说是从古墓里掘来的,以增加真实性。所以理所当然的,这哥们就给逮住了,现在还关在拘留所里。

    我们是在拘留所里见到他,陈教授跟他磨了整整一个小时,这小子愣是不说他是哪拣的这些玩意,我一边听得都要睡着了。陈教授明显没跟这号人打交道的经验,一个劲地跟他说他的发现对考古界是多重大的事,对什么古文明的研究有多大的帮助什么的,那小子听得懂才有鬼呢!

    这事还得看咱老张的手段,对付这类人,咱有经验。酝酿了下情绪,板了板脸,上前拉开陈教授,对那小子说:

    “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事吗?在古时候这可是杀头的罪!”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接着说:“你这是辜负了党跟组织对你的信任,我们怀疑你是要把这些文物走私到国外去,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是叛国。我们怀疑你是资本主义分子派过来的特务,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要严肃处理!”

    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毛主席他老人家都知道了?俺真的不是特务啊!”

    “他老人家当然知道了,这位陈教授就是他老人家派过来的。你要是不说实话,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想想渣滓洞里敌人是怎么对待我们同志的,我们也怎么对待你这种特务!”

    我连唬带骗的,当场把这哥们给吓傻了,他哭着喊着全交代了出来。

    原来一个多月前,他在沙漠里放牧呢,不知道怎么的,羊受了惊,撒丫子跑了!他当然就追了,这羊可是他的命根子,丢不得的。后来羊是逮到了,沙漠里的风沙也到了。

    他就这么连人带羊的给风沙卷走了,据他自己后来估计,至少被卷到了100多里外。这丫的也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就是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放下羊,不过这倒也救了他一命。就在他落地那地方,他拣到了这么几件青铜器。当时他也没在意,纯粹是看新鲜随手就揣在怀里。拣了东西后就辨着方向往回赶,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两个多星期。好在他也是沙漠里长大的,多少有些沙漠里求生的手段,再加上手头有只羊,竟让他活着走了回来。

    他说他就是听说这东西能换钱,才跑到这里来卖的,还说具体位置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大概离他放羊的地方100来里地。我就让他把放羊的地方详细地跟我们的向导塔娜说清楚,然后就撂下他接着呆在拘留所里,跟陈教授他们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行五人带着水和口粮,一人一匹骆驼,开始这次考古之旅。

    说实话,一走进毛乌素沙漠,我就它的美丽彻底征服了。当时已近黄昏,夕阳在连绵不绝的沙丘簇拥下,缓缓的西沉。比金黄更深的色调,比水更纯洁的晴空,构就了一副壮丽雄浑又不乏和谐天成的瑰丽画卷。

    我们都不由的驻足欣赏起眼前的美景,眼前尽是无尽的沙丘,零星地点缀着些许绿意。夕阳的余辉下,即使这些沙丘也显得透彻而朗亮。这些沙丘由东北向西南排列,高约5到10米,大多为流动沙丘,像一条条蜿蜒的巨龙,游向天地交接的地方。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便是静,纯粹的,无生命的静——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只有我们一行五人。

    陈教授好象看出了我们心中所想,颇有感慨地说:“以前的毛乌素沙漠不是这样的,考古发现告诉我们,以前这是水草肥美,风光怡人的牧场。可惜后来沙丘慢慢东移,沙漠一步步地扩大……”

    说到这陈教授似乎颇有感慨,摇头痛惜。一旁塔娜听了陈教授的话,也露出丝伤心地表情,说:“老爷子说的对着哩!俺家以前就住在沙漠里,六,七年就要搬一次家,房子都给沙埋了,俺们管这叫‘沙撵人’。”

    陈教授一脸沉重,塔娜说得惨痛,但这些都无法在我们三个年轻人的心里留下什么印象,沙漠扩张什么的我不懂也不在乎。我只知道,这样美景,是我一生仅见的。

    也许是毛乌素沙漠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好了,以至于我一相情愿地认为:沙漠是友好,不过好景不长,好印象在两天后的一个早晨被破坏殆尽。

    睡梦中,我就感到口干舌燥,呼吸困难,醒来后才发现,满嘴的沙子。晃了晃脑袋,便感动有什么东西四溅了出去,头顿时轻了好多。抬头一看天色,我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叫醒了众人。

    一看眼前的情景大家都愣住了,好在塔娜表现颇为冷静。她拉过骆驼,让它们卧成一群把我们围在中间,然后指挥着我们挖起沙子沿着骆驼做了一个防沙带。

    忙完了这一切,大家围坐在中央,徒劳地看着风沙的来临。天上不再纯净明朗,灰蒙蒙的,压抑而低沉。四周尽是一种怪异的声响,浑浊而又低沉,似风声又似滞满沙石的水流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终于停了!我们几个露出头来一看,身上已经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黄沙,骆驼组成的防沙墙外更是堆积了近半米厚的沙子。

    天气已经放晴,但我们的心情却很是沉重。一路上众人默默无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脑海中满是遮天蔽日的风沙,仿佛给我们此行蒙上厚厚一层阴影。

    我们五人中最正常的就是塔娜了,虽然不过20来岁的年纪,但不愧是沙漠的女儿。她仿佛完全不受刚刚差点活埋我们的风沙的影响,一路上都带着笑容,不时指点着零星点缀在沙漠中的绿色,告诉我们:这是油蒿,那是沙刺……

    听着她欢快的声音,我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听着塔娜的介绍,仔细地辨认着:油蒿、乌柳、沙柳、沙刺等毛乌素沙漠中常见的植被。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星期,我们已经深入到毛乌素沙漠的腹地,离村民所说的地方也越来越近了。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连陈教授都不由得有点激动起来了。大家加快脚步朝向前走去,却谁也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将是一场灾难……

    “涛子哥,再跟我讲讲倒斗的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20

说话是林灵,这小丫头也是北京来的知青,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成了陈教授的学生。

    “林灵你饶了我吧,就那点破事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了!”

    自从她从陈教授那知道咱是倒斗的手艺人后,便见天地缠着我问这问那的。虽然能在美女面前显摆显摆也是比较得意的事情,但没两天我那点经历就被小丫头掏空了,现在我是一看她就头痛。

    林灵明显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你再跟我讲讲遇到大粽子的事吧!”

    小丫头不学好,一个女孩家家的,没事研究研究穿着打扮多好,对大粽子这么感兴趣干嘛!我正找借口想把小丫头支开好清净清净,一旁方城不乐意了,插嘴说:

    “林灵,别老打听那有的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僵尸?别忘了咱都是唯物主义者!”

    这小子对林灵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小丫头跟我比较亲近,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明摆着说我瞎掰嘛,要放在平时,早一巴掌扇过去了。现在倒来得真是时候,我恨不得亲他一口,赶忙道:

    “那是,那是!这世上就没什么大粽子,我逗你玩呢!”

    小丫头不乐意了,鼓着嘴一把撩起我的袖子,指着上面的伤疤问我:“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左臂上有一个10公分左右长,6,7公分宽的伤疤,鲜红色,凹凸不平,肌肉拧在一起纠结成一块。这是在胖子走后,一次倒斗让大粽子留下的纪念。当时我旁边虽然有一帮小孩子帮衬着,但毕竟不如胖子跟我有默契,就出了事,被大粽子一口咬在胳膊上带去了好大一块皮肉。除了跟胖子的那次外,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遇到大粽子,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后来回到村里用我们摸金校尉的秘方拔了两天毒才把命救回来。

    前几天给林灵讲故事的时候翻起来给她看过,这可能是我平生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想起当时的惊险,拔毒的痛苦我就不寒而栗。

    我默默地放下袖子,没有说话。方城是第一次看到这道疤痕,呆了一呆。旁边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方啊!没有见过的东西,未必就不存在!”

    嗯?难道陈教授也倒过斗,遇到过大粽子?

    我这边正嘀咕着呢,陈教授继续道:“很多正史上都有记载这个……‘大粽子’,就是僵尸。远的不说,就说东陵大盗孙殿英掘慈喜太后墓的事吧,当时参与的人不少都还活着呢!据他们说,当时一挖开墓,慈喜还面貌如生,一转眼,就干瘪了下去,手上还长出了白毛……”

    陈教授这边正说着呢,林灵忽然跟我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向不远处的沙丘跑去。估计是去方便了吧,沙漠里没那么多树林草丛之类的可以遮掩的,不过好在有不少沙丘,不然她们两个女孩子就麻烦了。

    我们也没有在意,继续听陈教授在那给方城作思想教育。我一边听还一边嘀咕,原来陈教授你也就是道听途说没亲眼见过,这可比不上我老张。

    就在这时,沙丘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听声音正是林灵的。我们悚然一惊,扭头朝那边看去,只见她跌跌撞撞地从沙丘后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呼救,身后窜出了一条灰色的影子。

    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我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条狼。因为生态原因,毛乌素沙漠上的狼都快要绝迹了,所以我们也一直没有怎么防范,没想到在这遇到了。这狼也不是太大,大约比家养的那种土狗略大点。它并没有马上朝林灵扑过去,而是站定了一下,朝我们这瞄了瞄,估计是看我们这么多人有点顾及。

    我和陈教授、方城离那都有点远,只有塔娜靠得比较近。她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操起放在骆驼背上的铲子就冲了过去。

    塔娜一把把林灵拉到背后,然后朝狼嚷嚷了起来。她用是家乡的土话,我听不太明白,估计是“滚”之类的吧!说没几句,也不等我们赶过来,她挥着铲子就朝狼当头砸了过去。

    一看那架势我就暗叫了声不好,这丫头明显没有打架的经验——铲子举得老高,用力虽猛姿势不对,一铲子下去狼没打到,人还给带着踉跄了两步。

    那条狼灵活地闪了闪躲过了塔娜的铲子,然后毫不迟疑,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两只前爪按在她的肩膀上,张着血盆大口就朝塔娜的脖子咬去。

    这时,我们离她都还有10几步的距离呢,只听得身后一声惊呼,不知道是陈教授还是方城的,来不及分辨了——狼嘴就要够着塔娜的脖子了。

    就在塔娜闭目待死、林灵惊声尖叫的时候,正要逞凶的狼忽然被一股大力带起,跌到旁边的沙地上。它不停地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狼腹上赫然插着把军刺,血不断地顺着血槽涌出,很快就渗透进沙里……

    正是我眼看形势危机,扔出了随身携带的军刺。自从大金牙两年前给咱带来了这好东西,我就从没让它们离过身,这不,派上用场了。

    以前在北京混那会,我跟胖子虽然比较嚣张,下手也比较黑,多少算一号人物。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毕竟势单力孤的,常被对头带大队人马堵住。这时候怎么办,撒丫子呗。可也不能光跑,指不定后面就有一两个腿脚特好,咱跑不过的。所以一边跑,一边还要把手上的家伙朝追得最近的小子扔过去,一来杀伤敌人,二来保持威慑性让他们不敢追太紧。这一来二去的,被追的次数多了,我跟胖子都练就一手飞刀的好本事,这才6,7米的距离,不在话下。

    这边我正得意呢,陈教授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人随手带着军刺这种凶器,下手又狠又准的,怎么也不能说是什么好人吧?

    我醒悟过来,讪笑着上前拔下军刺,在狼皮上擦了擦又塞回军挎包里。没忘了顺手提了那只死狼扔到骆驼背上,准备晚上打打牙签。这狼肉跟狗肉差不多,虽然肉糙点但也比没有强,这几天光啃干粮可把我憋坏了,嘴里都淡出鸟了,没办法,谁叫咱大鱼大肉惯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2:20

没想到是,我救人倒救出祸事来了。一路上,陈教授都在我耳边上唠唠叨叨的,无非都是些年轻人不要好勇斗狠,要多学点本事好为国家做贡献之类。我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犯了嘀咕:我这样的也算好勇斗狠,你是没见过胖子,他手比我黑多了。一旁塔娜也不停的道谢,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一概的左耳进右耳出,没看到我咽着口水,正盼望着天早点黑吗?

    太阳渐渐西沉,毛乌素沙漠上又染上了一层金黄。

    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天气闷得厉害。都这时候了,我还给憋出了一头的汗水。

    也没顾得上擦,我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呢!消灭了整整一条狼后腿,这才喂饱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没再给我捣蛋。

    我这边摸着滚圆的肚子,舒服得直呻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逗逗闷子,就当饭后运动消食,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头。

    我们这五人里头,陈教授和方城都不怎么爱说话,平素里我都是跟两小丫头聊天打发时间。今天怪怪的,林灵不说话吧还可以理解,惊魂未定嘛,塔娜的神经粗着呢,难道也被那条狼吓傻了?

    塔娜是有点不对劲,三口两口吞下狼肉,就一直在我们身前晃悠着,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嘴里念念有辞的。

    我都被她晃花了眼,忍不住问:“塔娜,有什么问题吗?看你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俺看这天色不对,可能要下暴雨!”塔娜回答道,声音显得很焦急,还夹杂着丝丝颤抖。

    暴雨?我一听愣了!我们这可是在沙漠啊!

    一旁陈教授听了也显得很着急,他霍地站了起来,拉着塔娜的胳膊问:“塔娜,你确定?”

    “嗯,看这天色像着哩!”塔娜赶忙回答道。

    看陈教授这么焦急我的心也悬了起来,问道:“陈教授,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下暴雨,咱这可是在沙漠!”

    陈教授抬头看着天色,好半晌才说:“小张你是不知道,这毛乌素沙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强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这个名字,在蒙语里面意思就是不好的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又能怎么办呢,漫漫黄沙无遮无避的。想开后,我们坐在那,静静地听陈教授讲述。

    毛乌素沙漠三面环山,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她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沙漠的沙化,其实并不是因为干旱,而是因为植被的破坏就地起沙和强风从内蒙古伊克昭盟搬运了沙粒过来形成的。

    沙漠中的平均降水其实不多,但往往是集中在几次暴雨降下的。这种罕见的事都让我们遇到了,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我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我一边听着陈教授介绍,一边抬头看着天气。天已经完全暗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天出奇的低,一丝风都没有,闷得厉害。

    我们都没有见识过沙漠中暴雨的厉害,多少还有点不以为意。塔娜就不同了,看见狼都敢冲上去的姑娘,现在摇摇欲坠,一脸的惨白。

    暴雨如期而至,这时候,我们几个城市里来的,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大自然的怒吼,什么叫天崩地裂的威势。即使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我,在那一刻,也被惊呆了……

    暴雨如期而至,毛乌素沙漠好象从平静的平原一下字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而我们,就是风浪中无力的小舟。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两三米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艰难地迎风张着眼,却只看到前面隐约是塔娜,她正死命拽着惊慌失措的骆驼。

    “大家……捉紧了,不要……走散了!”

    她的声音传来,才几步的距离就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了。

    我张了张嘴想答应一声,漫天的雨水便裹着沙砾借着风势直灌了进来,顿时觉得一阵呼吸困难。

    雨水借着风势,打在脸上生疼,我们却谁也没办法顾及。就这么手拉着手,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行着。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深怕一停下来,就会被和着雨水的黄沙掩埋,成为沙漠里的一具枯骨。

    我不知道这场暴雨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当天地间恢复了一丝宁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拧干了湿漉漉的衣服后,便去清点了下物资。还好损失不是太大,只走失了两匹骆驼,关键的食物和水都还在,不幸中的大幸。在这沙漠中,要是没了水和粮食,那不如刚刚直接在暴雨中死掉算了,免得被慢慢折磨而死。

    确信关键物资还在,我松了口气,这才有暇打量起其他队员来。塔娜和方城的情况都还好,虽然脸色都有点青,但没有大碍。陈教授跟林灵就比较严重了,脸色苍白不说,还颤抖个不停,应该是受了寒了。特别是林灵,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

    我们手头又没有什么药,要是这时候他们俩病倒了,那可能就永远也走不出沙漠了!我这边正忧心忡忡,考虑要不要劝陈教授放弃这次考古,先退回去再说,便看到林灵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呼!

    我心中一沉,不是这么快就病倒了吧!连忙跑上前去,把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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