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3

于是我们说好明天一早就到四处去晃悠晃悠,踩踩盘子。

    “旺~~~旺旺~~~~~”正说着呢,忽然一阵凄厉狗叫传来,扭头一看,只见一直趴在门口吐舌头的那条土狗夹着尾巴跑出老远,回过头来正对着小三一阵狂吠。

    看我们都朝着他看,小三讪讪地收回高抬着的脚,不好意思地朝我们笑笑。

    “小三儿,这狗怎么惹到你了?”我笑着问他。

    小三嘿嘿一笑,说:“小的看这死狗在那挠痒痒心里就不舒服,恨不得一脚踹死它。”

    我正想问人家挠痒痒碍着你了,却见他倚着门框,正一上一下地来回蹭着,舒服得直呻吟。

    靠,我算明白过来了,敢情丫的是看那狗爪子挠得到背上,他那人爪子挠不到,眼红来着。

    那疹子这么快就发作了,这才几支烟的功夫,没这么快法吧。

    扭头一看,正看到曾老头那张老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一支胳膊掖在背后,不知道在挠哪里。别说曾老头,连黑金刚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都有点扭曲,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靠在柱子上有样学样地蹭了起来。

    还是Hellen好点,至少人家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虽然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来扭去,但至少没到处找地蹭痒痒不是。

    奇怪了,他们都发作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胡乱扭了扭身子,还是没感觉,我疑惑地看了胖子一眼,只见他也正向我看了我来,看他那平静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没事,要不就胖子那性子,早上窜下跳地找我帮他挠痒痒了。

    难道我们俩对这“鱼斑”免疫?想到这我有点乐了,值,真值,这顿美味算白吃了。真他妈高兴,占大便宜了。这时候我心里那个舒坦哪,就像出去嫖,酣畅淋漓地完了事,回过身正想付钱呢,却发现上的是自家媳妇,免费。

    呸~~呸,看我打的这叫什么比方,昏了头我这是。

    “给,药膏,俺姐给的。”我一旁正幸灾乐祸地乐着呢,光屁股小孩走了过来,递了个罐子给我。

    我接过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半透明的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闻着有点腥味,又有点药草的清凉味,可能是村里为这病特制的吧!

    我摸着他的脑袋问:“你姐姐呢?”

    “网鱼,还有那个大姐姐。”说完他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大姐姐?我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曾雯雯不见了,刚才顾着乐居然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的。

    “雯雯看鱼洞去了,小孩子别理她,快把药膏拿来,可痒死我了。”曾老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药膏,带着保镖伙计风一样地冲上楼去,腿脚那个利索啊,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十来分钟的功夫吧,三人施施然地从楼上下来,不用问,光看曾老头脸上那副跟吸了鸦片烟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这药膏管用。

    随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罐子,打开一看,大半罐子都空了。靠,丫的是拿这药膏洗澡还是怎么地,用这么多。

    不过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我没在意,掂量着罐子琢磨着我跟胖子为什么不会得这病。没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这么不自在呢?

    扭头一看,只见Hellen涨红着脸,额上还挂满了汗珠,正眼巴巴地盯着我手上的罐子看呢。

    我一拍额头,怎么忘了这还有一病号呢,连忙把罐子递过去,关心地说:“Helllen别忍着了,快去抹抹,就样子这东西管用。”

    Hellen摇了摇头不接药膏,声音都有点颤抖地说:“够~~够不着。”

    “没事,我帮你。”我拍着胸脯说,刚说完就回过味来了,人家指不定是什么地方痒痒呢,你丫的这么说不是找扇嘛。

    妈的,那两女人没事去网什么鱼,看把我家Hellen难受的。我心里一边埋怨着,一边琢磨开了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痒痒。

    看我眼睛骨碌碌直转,尽在她胸口和下半身瞄了,Hellen的脸上更红了。我有点讪然,小心翼翼地说:“要不,等等她们?”

    出乎我意料地是,Hellen摇了摇头,说:“等~等不了,你帮我吧!”

    说完一溜烟地窜回了二楼她自己的房间,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地举着药膏,傻乎乎地站在大厅上。

    靠,还等什么,千载难逢哪!我回过神来,连忙脚步沾地地跟着上了楼。

    我一边跑着一边在心中狂吼:“洞鱼,我爱你!”

    进了Hellen的房间,正见到她背对着我坐在床上,肩膀不停地颤动着,看来痒得够戗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3

我有点不好意思,一边琢磨着怎么开口,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两个死丫头,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回来,祖师爷爷,你睁开眼保佑下俺吧。

    “在~在背上。”Hellen头也不回地说完,然后飞快地把衣服一扒,紧紧地抱在胸前,露出了光洁如玉的后背。

    Hellen这么把衣服一脱,我的眼珠子立马不会转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同时在心中不停地赞美上帝:饿地神啊,你怎么能把一根肋骨变得如此美好!我崇拜你。

    如玉般洁白细腻,更有玉石无法企及的温香,真是……真是无法形容了。可惜那块该死的斑疹,破坏了这份美感,它拳头般大下,不上不下地烙在Helllen的背上。

    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也不用太大,像那光屁股男孩身上的那么大就行,要不再高一点也成,那样有带子挡着就抹不到药膏了,那岂不是可以……

    打住,打住,涛子你丫的什么时候变这么逊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雏儿,至于嘛你。我正在拼命地给自己鼓着劲,Hellen颤抖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快~~快点,痒!”

    “好,好,马上。”我飞快地在罐子里抠了一指,朝Helllen背上抹了过去。

    咦,不对,我的手指顿在了Hellen背后一厘米处,整个人愣住了。细细一看,冷汗都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他娘的是块尸斑啊!

    刚刚在小男孩身上看到时,一来嘛没注意,二来嘛都被抓烂了看不清楚,现在Helllen身上这块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一块尸斑。咱干的是挖坟掘冢的活,除了干法医的,还有什么人比咱更熟悉这玩意,绝不至于认错喽。

    活人身上怎么会长尸斑呢?吃鱼能吃出尸斑来,这里面有鬼!

    顾不得细细体味手指上的细腻润滑了,草草地抹完药膏,我拉着Helllen回到了大厅。

    我们回到厅里的时候,大辫子跟曾雯雯也回来了,小丫头正唧唧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伙看我俩急冲冲的样子都是一愣,我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把拽过曾老头的伙计小三儿,死死地把他按在一张空桌子上。

    没理会底下大呼小叫的小三,我一把掀起他的衣裳露出长着红斑的后背来,指着斑疹说道:“大家来看看,这像什么?”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立马围了上来,对着小三儿的背后指指点点起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众人的脸色,外行内行立见分晓。

    大家还疑惑不解的时候,有两个人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一个是胖子,一个……居然是曾雯雯,真没想到,他们四个人里面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行家。

    “涛子,这……这是尸斑呐!”饶是胖子的神经一向粗大,这时也有点哆嗦了起来。

    是啊,吃鱼都能吃出尸斑来,这叫什么事。

    “尸斑”两字一出,众人脸色先是一变,随即露出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看了有点纳闷,问:“怎么?你们早知道了?”

    “不是,只是有心理准备而已。”说话的是曾雯雯,话音一落,她向我详细描述了她所见到鱼洞。

    按她的说法,那个鱼洞是一个直径两米开外的圆洞,跟圆规画出来的一样,齐齐整整的,内缘上还可见夯实的痕迹。

    靠,这是鱼洞吗?分明是一个盗洞。

    古圆近方,那洞既然是圆的,看来是有年头了,难不成?

    我扭头朝大辫子姑娘问道:“大妹子,那洞你有进去过不?里面什么样的?”

    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我有点急了,接着问:“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进去过?”

    “那个是鬼洞哩,谁敢进去啊!听老一辈人说,这里面住着好多妖怪,每年雨水足的时候,洞里就住不下了,妖怪们就把大鱼往外赶腾出地方来,要不怎么只有那样的年景才出大鱼呢!”

    看我们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着急地说:“这可是真事,你们千万别想进去,听说以前有不信邪的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里面真有妖怪啊,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可怕的声音,老人家说那是鬼打架,不信你们晚上听听,真真的。”

    听到这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精神也振奋了起来。每天晚上都可以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这证明什么?证明里面是空的。

    想到这,大辫子姑娘往下说的什么神神怪怪的故事我就都没往心里去了,满脑子都是“开山为陵”四个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4

唐时国力强盛,连陵墓都修的气势惊人,特别是皇亲贵族的墓,多是开山为陵,也就是把整座山掏空来作为自己的陵寝。唐后历代皇朝,文治武功虽各有颠峰,但这样的豪迈气象却再也没有了。

    看来,我们这次的目标,那座唐墓可能就是那儿了。有开山为陵的气魄跟实力,想来陪葬品也不会寒酸吧!

    想到这我望了曾老头一眼,却见到他也扭过头正向我看来,两只小眼睛扑闪扑闪地发着光,看来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没心情再跟那姑娘扯了,我们一行人回到楼上,就在我的房间里商量开来了。我说出了我的判断,并跟曾老头提供的据说是传自他祖上的资料印证了下,最终一致认定,那座小山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至于那个鱼洞嘛,估计就是建陵时为了运送材料进出人员而开的,正是现成的盗洞。

    天渐渐晚了,我们却毫无睡意,完全沉浸在寻着正主儿的兴奋当中。又商量了会明天要携带的装备,并说好明早就让村里人帮我们赶制一个筏子,明天下午就进洞。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树,一个早上搞定个木筏那是小意思。

    我们七个人,有四个人身上都抹了那药膏,弄得我满屋子都是药膏的怪味。闻到这味我倒想起来了,颇有深意的朝曾雯雯问道:“雯雯,你身上长疹子没有?”

    听我这么一问,小姑娘脸色变了变,但立马就又恢复了正常,要不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怕还看不到这精彩的表情。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旁胖子插嘴了:“涛子你这不是废话嘛,要是长了那玩意能安稳到现在?你看他们一个个的,上窜下跳的有哪个消停的?”

    说着他一抱胳膊,得意洋洋地说:“我看哪雯雯跟咱们哥俩一样,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天赋异秉。”

    天赋异秉?呵呵,胖子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天赋异秉呢,一发现是尸斑,再加上那洞的情形,我心中就有数了。这些鱼怕是沾上了什么东西,身上带着浓重的尸气,活人吃了有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那些村民吃多了这种鱼,体内多少会积累下一些尸气,再吃就不会有反应了。

    我跟胖子俩人倒的斗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尸体这东西接触得多了,身上也沾多了尸气,跟那些村民比起来,我们体内积的尸气怕是只多不少,吃了那鱼没反应倒也不奇怪。

    可这小丫头吃了居然也没事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哼,十七、八岁的年纪,我都还没开始倒斗呢,丫的就满身的尸气,了不得啊!

    “这洞不能进,你们会死的。”

    “就是,还会给俺们村惹来祸事的。”

    “山神爷爷要是发怒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

    “对,把他们打出去!”

    一听我们要进鱼洞,村民们顿时群情汹涌,开始还是好言相劝,陈说利害,后来看我们不为所动,不少毛躁的提着打猎的叉子就上来了,把黑金刚保镖给吓的,枪都差点拔出来。

    局面眼看就要不可收拾了,曾老头这才施施然地上前,摆手示意说这事交给他了。当第十张百元大钞从他手里甩出来时,村民甲乙丙丁的声音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耳旁只剩下刺耳的伐木声、招呼婆姨搓麻绳的吆喝声,还有清晰可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我在旁啧啧赞叹,咱怎么就没想到财可通神这一招呢!1000块,在我们眼里不是啥大数目,但对这些穷乡僻壤靠打猎为生的村民来说,全村上下,一年劳作下来,全凑上有没有这个数还难说呢!

    在“巨额”钞票的刺激下,“效率”二字被村民们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到三个小时的功夫,一只合乎我们要求的木筏就摆放到了我们面前。

    这只木筏长约三米,宽接近两米,粗大结实,载上我们七个人再加上必须的装备完全不成问题。

    在黑暗、未知的地方,只能互相帮助才能存活,分开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能把木筏做得尽量的大,好让我们能挤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不过也不用担心做得太大在水道中会被卡住,因为按我们的经验,这个鱼洞明显是用来运输建筑材料到墓穴中去的,所以里面只会越走越宽,绝没有变狭窄的道理。

    既然筏子已经造好了,在我们来说,当然是希望尽快到洞里探个究竟了。吃了会让人长尸斑的怪鱼、堆积如山的财帛、传奇的地仙,这一切都跟猫爪子似地在我心里使劲地挠着,真恨不得马上去弄个明白。

    照样是票子开路,雇了村里几条壮汉帮咱抬着木筏装备,来到鱼洞前就准备下水。到了地了,一看现场那情形,我们的心顿时一凉,傻愣愣地盯着鱼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这鱼洞附近又没遮没拦,晒得人头昏眼花的。不过这日头虽毒,也抵不过香喷喷的鱼肉诱惑大,大半个村子的集中在这里,正手忙脚乱地网着鱼呢。

    昨天在饭桌上听到大辫子姑娘说到“出鱼”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在意,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鱼嘛,就是在鱼缸里优哉游哉摇着尾巴的那种,没想到,所谓的“出鱼”,居然……如此的壮观。

    成千上万,数都数不过来的白鱼前仆后继地从洞口处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银白色的洪流。按这样的出鱼法,别说逆流入洞了,靠得近点都能撞到窜得老高的鱼,很有点鲤鱼越龙门的意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4

当然,前面等待它们的不是什么龙门,而是欣喜若狂的村民,还有,大片大片的渔网。

    现在这情形摆明是进不去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蹲在旁边看村民们兴高采烈、吆三喝四地网鱼。

    看这鱼群好象无穷无尽一般,我们都来了大半个小时了,出鱼的势头不但一点没减,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我心里有点发急了,拉住同来的大辫子姑娘问了问,这出鱼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还早着,那我们干脆回去招待所等着算了,这里太阳毒着呢!

    大辫子姑娘紧紧盯着鱼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解释,满眼尽是热切之意。按她的说法,这鱼洞出鱼一天其实也就两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至于为什么呢,她就不知道老了,反正村里老一辈人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也没人去探个究竟。

    听到这我松了口气,看来午后就可以进洞了,那就再等等吧。

    大辫子姑娘看我再没有什么问的了,也就不跟我扯了,招呼她弟弟把带来的渔网拿出来,从中挑出一张来风风火火赶到溪边也网起了鱼。

    刚一直想着进洞的事,没怎么注意那小屁孩,这会他姐姐一招呼我才注意到,这小毛孩居然不再是一副光屁股的样,居然破天荒地穿起了裤子,把小屁股和那块红斑遮得严严实实。

    这小毛孩子也知道害羞了?我有点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今天怎么穿起裤子来了?热不?”

    小男孩红着脸直摇头,抱着一大摞渔网傻笑着就是不说话。

    咦,不就是网个鱼嘛,带这么多渔网干什么?我心里纳闷,指着那一摞渔网问:“几张?”

    “仨。”小男孩瓮声瓮气地说,接着朝他姐姐的背影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的东西伸出两根指头。

    我听了直咋舌,不就捕个鱼嘛,带这么多张渔网干什么?

    “会坏!”估计是看我有点惊讶,小男孩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按大辫子姑娘的说法,午后就不再出鱼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来小时的时间,居然需要准备三张渔网,这也坏得忒快了吧。

    从昨天到现在,我有看到的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婆姨坐在门口补网子。以前咱没捕过鱼,不知道这东西坏的有多快,所以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这损坏率也太不正常了,他们用的是什么伪劣产品,这么不结实。

    渔网坏得快不快本不关我们的事,又不用咱帮去补,管他去死呢。但现在这关于我们要进去的渔洞,就由不得我不小心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跟胖子俩人在斗里面也不是没有吃过亏,心里对老祖宗的智慧还是蛮佩服的,所以下斗前总是分外小心,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尽量打听清楚,

    抱着这种想法,我叼了支烟,蹲到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的大辫子姑娘身旁,问出了我的疑问。

    “大哥,你仔细瞅瞅这鱼就明白了。”大辫子姑娘指着喷涌而出的鱼群回答道。

    这鱼怎么了?我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登时两眼发直,冷汗嗖嗖直冒。刚才离得远了,这些鱼看上去也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现在离得近了,才算见识了它们的真面目。

    一只只洞鱼张牙舞爪地从洞中冲出,它们无一例外地咧着张不成比例的大嘴,露出满口的锐齿。一看那牙口我顿时心里发寒,不是印象中细碎不足一毫米粗的鱼齿,而是成倒三角形,上下互相交错排列的粗大利齿。

    看着即使被拦在网中依然凶性不改,张着大嘴四处撕咬的洞鱼,我算是明白这些渔网为什么坏得这么勤快了,碰上这等凶鱼,能不坏吗?

    这还是鱼吗?看着怎么像袖珍版的大白鲨,那牙口,那凶性……,要是在洞里落了水,保准立马就剩副骨架子了。

    我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背后忽然粗重的喘息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胖子跟Hellen凑过来看热闹,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也被这鱼吓得够戗。

    “Hellen,你看看这是不是洋鬼子说的那种食人鱼?”我指着在水里耀武扬威的洞鱼问道。

    “不是。”Hellen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食人鱼又称食人鲳,有鲜绿色的背部和鲜红色的腹部,体侧有斑纹,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食人鱼是热带鱼种,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一到冬天就会全部被冻死的。”

    不是食人鱼就好,我听了松了一口气,食人鱼又被称做“亚马孙的恐怖”、“水中狼族”、“水鬼”,大名如雷贯耳啊!等会我们毕竟是要进洞的,要是底下有一群的食人鱼拿着刀叉围着餐巾在水里候着,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呢,Hellen又接着说道,“这些洞鱼比食人鱼更可怕,涛子你看,它们的牙齿锐利,下颚突出,体型又比食人鱼要大得多,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刚放下的心又给悬了起来,满脸的苦笑。是啊,麻烦大了。我口里一阵阵发苦,想想等等要坐在木筏子上从这些鱼顶上飘过,心里那个寒啊!

    我和Hellen的脸色不自然,胖子更不顶用,听Hellen这么一说,脸都白了,摇摇欲坠的跟晕船似的。

    自从当兵回来后,胖子这家伙胆气粗壮,见什么都敢上去拍一铲子,压根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过嘛,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可没那么容易去处。

    在我们还都是小毛孩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哥们到一池塘里面游泳打水仗,大伙玩得正高兴呢,忽然听到胖子妈呀地一声喊,跟触电似捂着屁股地从水里面奔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5

水花四溅处,一条水蛇优哉游哉地摇着尾巴,众目睽睽下消失在了水塘深处。

    看丫的是给蛇咬了,我们当场就慌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水蛇是没毒的,七手八脚的把胖子掀翻到地上,抬起他的屁股有板有眼地检查起伤口来。

    一看之下把我们给乐的,伤口在大腿根部向下一点,可以想象那条水蛇几乎是擦着胖子的小弟弟咬下去的。

    嘿嘿,也许它原本是想咬小小胖子的,临到头可能是觉得那玩意不雅观,临时改了方向才冲胖子的屁股蛋上下嘴。

    小胖子原本就吓得够戗了,经我们这么一分析,更是冷汗直冒后怕不已。从那后就落了下病根,水里的东西,只要是牙口好的,胖子就没有不害怕的。

    哼,不就是鱼嘛,咱又不是胖子,没那差点给咬掉小弟弟经历,who怕who啊!

    洞中涌出的鱼已渐渐稀疏,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但太阳底下已无复热火朝天的情景。

    是进洞的时候了。

    今天的山溪,注定平静不得了。

    捕鱼的村民刚散去,曾老头又指示着几个壮小伙做着准备工作,扛筏子的扛筏子,背包的背包,几条壮汉被老头子指使得团团转,山溪旁又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不远处,胖子跟曾雯雯在一棵小树旁窃窃私语,不时传来憨厚与银铃般清亮交杂的笑声。

    而我呢,则一个人郁郁地蹲在溪边,闷声不响地抽着烟,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涛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说话的是Hellen,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俏生生地立在我身旁。

    我挤出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Hellen也不以为意,洒脱地径直在我身旁坐下,除去鞋袜,把脚浸入复见清澈的山溪中。

    她无意识地晃动着溪水浸没的双足,溅起阵阵的水花,同时扭过头,笑着面朝我说了句话。

    阳光明媚,水光潋滟,齐齐衬出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容颜。微眯的双眸,弯如新月的唇瓣,还有其间绽放出来的一抹洁白,无不让我头晕目眩不能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副极美的画卷中,一切嘈杂都被抽离,心中惟有惊艳,竟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印象。

    世上有些女人,初见时便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有如那富贵逼人的花中牡丹,但处得久后,只觉得妖冶俗气,反不如路边的牵牛花清新自然。

    另有一种女人,初识如冬之寒梅,含苞未放时未觉其艳,只见风骨,待到寒彻时,一朝绽放,便傲视群芳,惊艳不可逼视。

    不经意间,Hellen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如此明艳的一面,竟使我产生了自惭行秽,不能直视之感,心中沉积多时的抑郁,有如晴日积雪,刹时消弭无踪。

    不远处,胖子扶着棵小树,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曾雯雯倚在他身旁,一手捂嘴,一手按腹,笑得花枝招展。

    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此时再看他们二人形状,心中的那股担忧渐渐散去,代之的是一股豪气。

    哼,我张涛怕过谁来,有什么阴谋诡计就使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老林看起来好多了,涛子你就不用担心了。”Hellen的声音温柔的传入耳中,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但我心中仍不由得一暖。

    我转头凝视着Hellen清澈胜水的双眸,平静地笑笑,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嗯?”Hellen歪着脑袋,用鼻音表示她的疑问,看起来可爱无比。

    奇怪,今天的Hellen怎么尽是一副小女儿形状,之前的豪爽大气跑哪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卧室里……

    打住,打住,现在谈正事呢!我止住了脑海中的浮想联翩,指着曾雯雯说:“Hellen你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这时,胖子不知道跟小丫头说了什么,只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追打起胖子来。

    Hellen看了半晌,疑惑地说:“没什么啊,雯雯她很可爱。”

    “嗯,是很可爱,而且可爱得过了头!”我盯着蹦蹦跳跳地曾雯雯,冷冷地说。

    “Hellen,你见过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见天的跟蛇似的,逢人就喷信子的吗?”对这丫头我是积怨已久了,老觉得她接近胖子是别有用心,所以也毫不吝啬恶毒之言。

    Hellen一听之下,扑哧一笑,摇着头对我说:“涛子你嘴也太狠了,有这么说人家女孩子的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5

“哼,反正我觉得不正常。”

    Hellen皱着眉头看了看笑闹着的曾雯雯,想了想说:“涛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在装可爱,好掩饰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Hellen已经接着说道:“可也许是人家天生比较顽皮可爱,再说就是装可爱也说明不了什么,谁叫你们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女生。”

    说着还白了我一眼。我心里叫起了撞天屈,我不喜欢可爱的,我喜欢的是你这种的。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当着她的面说。

    我定了定神,斟酌了下说:“Hellen,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Hellen想都不想地说:“刘德华那样的。”

    “刘德华?”这是谁,没听说过。

    看着我疑惑地望着她,Hellen笑着解释道:“刘德华是香港那刚出道的一个明星,很帅的,小女生应该喜欢那种的。”

    “嗯,你说得没错。”我点了点头,接着说,“胖子身强力壮,憨厚实在,有钱有本事,条件其实不错,有点年纪经过事的女人就会明白这样的男人才是好选择。”

    “在我们那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威风凛凛的顽主,或者是当兵的,现在的小女生嘛,听说是喜欢年轻英俊的,还有有固定工作的,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喜欢胖子这型的。”

    “事出寻常必有妖,这句话Hellen你应该听说过吧!”

    “那……也许是雯雯她经历过一些事,比较早熟吧!”Hellen依然费力地为曾雯雯辩解着。看来小丫头的扮相很成功嘛,连同为女人的Hellen也对她很有好感,怪不得胖子给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Hellen虽然登过山冒过险,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从没接触过社会的底层,常年在冒险队这种相对单纯的地方活动,里面的人多是为了爱好或者寻求刺激,少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所以虽然她也算是经过不少事,见过世面的人,可对人心险恶的认识,终究比不上我这种见过了赤裸裸利益纠葛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就算你说的都对吧,那么Hellen,你见过怕女儿怕成这样的老子吗?想想我们喝酒的那次。”

    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在赤峰市的一个县城里喝酒,喝高了难免打屁吹牛,各自扯了些得意事。那天在我跟胖子联手下,曾老头明显过量了,好着张老脸在那吹他的生意经。

    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谈到自私文物去了。曾老头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烫手的东西尽管交给他,他有路子可以走私到国外去,价钱比在国内高出好几倍。

    咱干的是挖人祖坟的缺德事,论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走私国宝这种事,我自问干不出来。我张涛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事咱不干,但也没打算拦着别人发财,各有各的原则,笑笑也就是了,也没往心里去。

    可就在这时候,就是曾老头谈到他跟某某走私集团是老关系之类的,曾雯雯忽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一听之下,曾老头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借口身体不舒服,一溜烟地窜回自己房间去了。

    人在酒后,是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的,曾老头刚才看女儿那个表情,跟老鼠见猫似的,不是什么由爱生敬之类的,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畏惧。要是连这我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十几年也就算白混了。

    当时Hellen也在场,这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往那想而已。现在因为我的话对曾雯雯生疑,那把这些事一串,她自然能得出跟我一样的看法。

    Hellen沉默半晌,咬着嘴唇,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对曾雯雯也开始怀疑了,我笑了笑,指着浮着我们筏子的山溪,意有所指地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时候,曾老头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了,正招呼我们过去呢。

    Hellen缓缓地穿上鞋袜,目视胖子跟曾雯雯随在曾老头之后登上了木筏,平静地说:“涛子,你说该怎么办?”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Hellen身上又现出沉稳冷静的女强人风范,几分钟前的小儿女神态消失殆尽。

    我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淡然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不成!”

    说完我们并肩而行,与众人汇合到一处,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

    拖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逆着溪流,我们一行七人乘着筏子缓缓地驶入了鱼洞。

    曾老头和他的保镖黑金刚坐在木筏的前端,胖子跟曾雯雯殿后,我,Hellen和跟班小三居中。这么安排是为了平衡木筏上的重量,免得遇到转弯之类的地方倾覆。

    前面的十几米,洞外的阳光依旧可以照射进来,借着阳光,依稀可见身下的溪流中,零散的白鱼与我们交错而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6

由于潮湿,洞壁上长满了青苔,但依旧可以分辨出,偌大的洞穴,竟然是生生从花岗岩巨石里凿出来的。

    这得多大的人力物力啊!我看着暗暗咂舌,对墓穴中的明器也更是期待了。

    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稀薄,我们随身携带的照明工具,这便派上用场了。架在前端的大型矿灯首先发威,伴着呲呲的电磁声,一束巨大的光束探出,将前方照得通明。

    同时,Hellen和曾雯雯也跟着扭开了狼眼手电,分别为我和胖子照明。

    “张兄弟,前面有岔路了,往哪边拐?”在前方为木筏掌握方向的曾老头问道。

    岔路口到了?我连忙示意身后的胖子先缓缓别撑过了岔口,然后就着手电的亮光,在图纸上仔细地查看起来。

    昨天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水洞后,我跟Hellen就明白过来了,铜镜背后的弯弯绕,应该就是这个水道的示意图。

    要知道,这样的水道,大多是在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水系上又再行开凿的,水系交错,岔路横生,完全就是一个迷宫。要是没有这幅示意图,只怕到死都寻不到不知隐藏在哪个疙瘩的墓穴。

    于是,我连夜把铜镜背后的花纹拓下放大,便是现在拿在我手上的这幅地图了。

    “右转!”对照着洞内的形式,思量了小会,我肯定地说。

    按地图上看,入口处的这段水道呈“人”字型,右边是墓穴水道迷宫的正式入口,向左则进入未经人工雕琢的原生水系,里面错综复杂,连这个墓穴的建造人都未完全探明,在地图上也只是模糊一片。

    转向后最开心的当属胖子了,之前的水路是逆流而上,全靠的是胖子的两膀力气,转入岔路后地势直转而下,逆流变为顺流,他终于也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

    阳光在此时已彻底无法再透进零星半点了,无尽的黑暗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物般,轰地笼罩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觉得光束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矿灯与手电光亮如故,但却无法给驱散我们周遭的阴暗。

    黑夜的阴暗,是远古时候人类最大的天敌,在黑暗的遮蔽下,无数的人类先祖被猛兽拖走,成为了它们的果腹美餐。后来,人类虽然发现了火焰,发明了电灯借以驱散黑暗,但这种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在基因中流传了下来。

    此时的水道地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在这层黑纱的遮掩下,我仿佛觉得头顶上的洞顶越来越低,分外压抑。空间也似乎被无限地压缩着,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困难。

    “左转,右弯,前进……”,耳边除了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我时不时的提示声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在幽暗阴沉的水洞中穿行。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只有具化成数字,它才是真实的。其它时候,时间只是一种不准确的感性的概念。就像我们睡觉时时间的流逝,如果梦境不断,短短的几个小时便如一生般悠久;如果一夜无梦,漫长的夜晚,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们现在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一般,虽然理性告诉我们,我们进入水洞不过个把来小时,但感觉上,却如一生一世般,久得让人直欲发狂。单调的水道,不尽的转折,无数次期待下一个转弯后便是尽头,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我们渐渐麻木时,眼前,豁然开朗。

    驶出眼前的水道,突然觉得呼吸大畅,同时仿佛觉得黑压压的洞顶正飞速地远去,周遭隐约有清风拂过,更有淌淌的水声低语般地在我们耳旁倾诉。

    贪婪地大喘了几口气,我们有闲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原来,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穴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水道沉闷一如滩死水,那么,眼前的洞穴,便是清溪流泉。

    阳光不知道从何处缝隙中执着地挤入,使得偌大的洞穴中光影斑驳,明暗交杂。相比之前的压抑沉闷,这个尤自显得有些阴暗的洞穴,对我们来说已经犹如天堂一般了。

    水流仿佛也有着跟我们相同的感受,舒缓和悠闲地推着我们前行。巨大的木筏载着沉重的装备,和我们七个各怀心思的人类,犹如浮萍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中温柔的水流上,缓缓地向洞穴深处漂去。

    “张兄弟,现在要往哪走,这到处都是洞。”曾老头苍老中带着狡诈的声音,与洞中一阵阵的回音交杂在一起,竟有了丝肃穆之感。

    现在,筏子已经驶至了洞穴的中央,这里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一样,四通八达的,入目处皆是岔路。

    我仔细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半晌后才抬起头来,说:“向前,左转过前面的滩头,然后右数第三个岔路就是了。过了这个岔路,就是那该死的地仙墓了。”

    一听目的地就快到了,大伙的精神头立马就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处身在地仙墓中,一把倒个干净。

    脚底下的筏子却一点也领会不到我们急切的心情,依旧就着舒缓的流水,有气无力地前行着。慢慢地,我们驶过了滩头,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更显宽大的洞穴。

    景色与刚才并无什么不同,但在感觉上,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说,刚才的那个洞穴是静到极致,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则是动到了极致。

    极目望去,依旧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物,但偏偏我又有一种置身在无数的目光之下,前后左右,头顶水底,似乎都有不尽的生灵在欢歌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6

若换个地方,我会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万众瞩目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感受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只有毛骨悚然之感。

    “涛子,你看那是什么?”耳旁低低地响起了Hellen的声音。

    顺着她在手电筒下显得苍白无比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矿灯的光束如故,不同的是,此时它仿佛有了实体一般,经行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向两旁速度地散去。

    “这……是那些鱼?”使劲看了看,我不太肯定地说。

    “嗯,应该是吧!”Hellen皱着眉头说,更把手上的狼眼手电在周遭的水面上晃了晃,立时惊起阵阵波纹向远处扩散开来。

    “这么多!”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是胖子的声音。他勉强挪了挪身子,往里面又挤了挤,才稍感安心。

    “涛子,咱们不是闯了鱼窝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摇了摇头,没搭理他。不过看这情形,只怕让胖子这乌鸦嘴说着了,敢情外面那么多鱼,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大家要小心一点了,这种鱼的习性可能跟食人鱼差不多。单独一只的话,它就是胆小鬼,什么都怕。可要是让它们聚在了一起,那就无所畏惧,哪怕是木头都敢啃啃!”

    Hellen的话让我们的心更凉了一截,木头也啃……,那我们的筏子……

    还没来得及跟Hellen问清楚情况,曾雯雯忽然惊叫出声:

    “大家快看,有人!”

    我吃了一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指示朝我们左前方望了过去。

    离得太远,就是狼眼手电的光亮也不能让我完全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就是这么零星半点的也足够让人心惊的了。

    隐约的光斑下,映出了一个个人形的影子,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它们无不面向着我们,仿佛,正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刚进入这个地方,我便一直有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此时发现这些人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只觉得我自己好像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一束束冷酷得不带丝毫暖意的目光穿透着。

    我摇了摇头,想将这种感觉驱散出去,却毫无效果。相反的,不自在的感觉更盛,甚至勾起了丝丝藏在我心底深处的暴虐与怨怼。

    烦躁之感越来越盛,破坏和发泄的念头渐起。就在此时,入洞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三儿忽然大呼小叫地呱噪了起来,他在叫喊着些什么?不知怎么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只是莫名的觉得厌恶与怨恨,我不由自主地朝他大吼道: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我狠狠地捏紧拳头,拼命地抑制把这个呱噪的家伙推到水里喂鱼的冲动。

    我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干的更是倒斗这样见不得人的活儿,但一向以斯文人自居,少有跟人恶言相向的时候。跟曾老头一行人这么几天相处下来,脸都没红过一次,现在忽然对小三儿声色俱厉,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许是把他吓坏了吧!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涛子,你……,没事吧?”Hellen凑近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反而四处张望了起来。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对劲,事出寻常必有妖,我的心情莫名的狂躁,肯定是受了什么影响,这些人影,只怕有古怪,很可能是造墓者留下的一个陷阱。

    若这些东西真是人为设置的话,那么必然不止一处。因为,若只有一处的话,则容易趋避,这明显不是设局者愿意看到的。

    自古以来,国人无论是设术还是布局,甚至是排兵布阵,都讲究特意存一破绽,或是有意留下条生路,这是传统“天尚不全”思想的体现。

    但无论是破绽还是生路,都是在圆满的大前提下的。若本身就无能做到周全,那这一切就是笑话了。

    果不其然,在我仔细地观察下,洞穴四周凹凸处,无不鬼影憧憧,大致数下,竟不下数十处。

    此时的感觉,就有如置身一黑暗的房间中,施施燃地除下衣物,忽然灯火大亮,黑暗的更衣室猛地化作通明的舞台,底下无数的观众冷漠地将视线集中在你不着寸缕的身上。

    胖子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状,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借着同伴的体温以壮胆。

    “怎么办?”Hellen不经意地朝我身上靠了靠,低声问。

    “靠过去看看!”我咬着嘴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没有丝毫犹豫,掌舵的掌舵,撑筏的撑筏,缓缓地靠向了离我们最近的滩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6

之前的半个多月,行止由曾老头决定,衣食住行则是曾雯雯和Hellen一言而绝,我仿佛木偶一般,任凭他们决断。

    但现在,在斗里,则是我张涛说了算。不管敢不敢,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得照着做。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和过硬的手艺为我获得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一声闷响,木筏靠了岸。

    我带头上了岸,向不远处的人影走了过去。

    随着脚步的临近,“人影”慢慢地在我们面前展现除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是一些杂乱无章地排列着的人像,在光照下,它们的身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好像……好像霉变后又风干了的死老鼠。

    发现不是活人,也不是尸体后,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多“人影”全部是大粽子的话,那有多少黑驴蹄子都不够用,别说是再往前去倒斗了,我们能不能有命回去还得两说呢!

    但不知怎么的,我心中仍是一片冰寒,那种莫名的心悸感不但没有消除,反而随着与人像们距离的缩短和更显剧烈。

    就在我正细细体味自身的感觉时,胖子忽然走到我身边,撞了撞我肩膀,说:“涛子,这些玩意不太对劲啊!”

    是不大对劲,这些人像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一人高,形制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这些人像与我们以前所见的,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他们无不面目呆板而模糊,身上铭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并且无一完整,全部缺手短脚的,有的甚至练连脑袋都没有。

    原本我以为这些是墓主的陪葬兵俑,不是说墓主跟西夏党项一族关系密切吗?弄些兵俑来陪葬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当我真正站在它们面前时,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被我抛诸脑后了。

    它们身上那些花纹或许可以勉强说成是铠甲上的纹样吧,但这些人俑横七竖八的立在我面前时,却无法感受到丝毫的肃穆、庄严之类的感觉,相反的,透着股诡异、冷冽,还有……,怨恨!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把这些人像上的秘密搞清楚的话,入到墓里,只怕就再也没有命出来了。

    想及此,我没有再犹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让他帮我照应一下,然后掏出军刺走到离我最近的一尊人像面前。

    这尊人像双臂残缺,与我差不多高矮,面对面的站着,它空洞呆板的眼睛,线条生硬的脸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死气沉沉的,分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似乎一直在对我诉说着什么,眼前忽然一抹血色闪过,速度太快太过模糊,我没能看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内容,但那种撕扯般的揪心感却清晰地被我感受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探出军刺在人像胸前猛地划了过去。

    “哧”的一声,军刺毫无停留地抹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划过的不是什么人俑,而是一棵枯木的树皮。就是那种感觉,略有点僵但不硬,绝对不是陶土或是金属之类的东西。

    凑近细细地看了看划痕,内部的颜色比外面略深一点,显得略略有点褐色,但也没有鲜明的特征可以说明它的材质。

    军刺划过表面时,那种奇特的手感让我不能释怀,犹豫了半晌,我平举起军刺,朝人俑的胸口缓缓地刺了进去。

    缓慢但毫不停留的,军刺在人俑体内直没至柄。看了之前的状况,在动手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人俑很可能是用活人制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军刺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它的胸膛,没有骨骼、没有脏器,仿佛刺入的是大兴安岭林区累积千年的腐土一般。

    咦,难道我估计错误,这些人俑不是用活人制成的?想到这,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俑,如果都是用活人制成的,那绝对是人间惨剧了。

    可,这手感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我正待抽出军刺时,异变忽生。

    入洞以来,幽深玄杂的水道,是前人的遗留,我毫无办法,只能按图索骥;

    张牙舞爪的洞鱼,潜藏水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将筏并人一齐撕个粉碎,我毫无办法,只能忐忑以待;

    各怀鬼胎的同伴,险恶的人心,不知何时爆发的冲突,我毫无办法,只能小心防备;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烦躁不已,现在眼前又出现了这些来历不明,明显带着恶意的人俑,偏偏研究了半天,却把握不住它们的脉络。

    我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希望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下,走向好的方面。每次行动之前,我都近乎苛责地完善着资料,做着万全的准备,亲历亲为,以求万事都能在掌握之中。每次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件,我总是莫名的恐慌,生怕会把我和胖子带向万劫不复的境地,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正是这份小心,让我们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险,也能安然度过。可这一次,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脱离了我的掌控,眼前、身畔,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它们让我心情紧张,战战兢兢。

    特别是面对这些人俑以来,我一贯的冷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中充斥着都是烦躁、怨怼、阴霾……甚至是嗜血。

    我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军刺,缓缓地,一寸寸地往外拔着,可我却诡异地在这时候分了神,脑海中满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5 13:17

还差一寸,军刺就要从人俑体内拔出来了。很玄妙的感觉,我明明没有把心神放在那里,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把握到军刺的精确移动,还有那沙沙的磨砂一般的手感。

    就在我为这一感觉而惊奇的时候,异变突起。一种冷至寒彻的感觉,以军刺为桥,倏地沿着我的手心、手腕、手肘、肩膀……一路向上。

    这不是物质层面上的那种冷,此时此刻,我的手心依旧温热,甚至连钢铁的军刺,上面也仍然残留着我的体温。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寂寞乃至冷酷,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还来不及细细体察,那股莫名的冷意便飞快地布满了全身,而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仿佛被排斥了一般,明明能感受到身体的一举一动,却连凭自己的意愿动动手指头都不能够。

    洞是黑的,手电的亮光是白的,转瞬间,黑白两色在我眼中如潮水般飞快地退却、模糊,最终只留下死一般沉寂的灰色。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我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着我的脑袋,寻找着我的伙伴。我张口欲呼,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拼命想松开手指,可这时我的握力仿佛千钧一般,任凭我用尽全力,却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Hellen在我眼前着急地喊着什么,甚至连她眉目间的那抹焦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无论她如何嘶喊,我都无法听见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这一刻,我只觉自己仿佛正飞快地从这个世界上抽离,所有的那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很快很快,就与我再无关系。

    佛教传说中,在无尽的幽冥里,有一处最可怕的地方,叫做无间地狱。在那里,没有数不尽的酷刑,有的是无边的寒冷、寂寞、孤独。

    偌大的天地中,只有你一个人存在,那是一种冷至极点,让人发狂的世界,胜于所有一切的伤痛。

    此时,我便有如处于无间地狱之中,虽然伙伴就在身旁,却得不到一丝温暖,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

    好像只是一瞬,又似已然一生。浑不知时间的流逝,我只知道,我就要忍不了了,充斥在我脑海中的,只剩下扯开领口,在旷野中拼命嘶喊的冲动。

    眼看我就要忍受不住了,这样的感觉,哪怕再延续一秒,我恐怕就会发狂了。就在这时,右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好像手腕上装着一颗手雷,在这关键时刻爆炸了,将我的手腕炸得粉碎。

    这种感觉,若放在平时,我只怕恨不得把手给剁下来。但在此时此刻,我却感激得几乎热泪盈眶。这种感觉,就像在一间阴暗无比的房间内呆久了,忽然出现在阳光之下,也许,两眼还有皮肤,一时受不了刺激,会有刺痛的感觉,但这种痛,是多么的幸福啊!

    伴随着这阵疼痛,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可以清楚到感受到轻风拂面的凉意,可以聆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还有,Hellen因大喊而显得有点沙哑的嗓音,胖子浑厚焦虑的大吼……

    眼前无尽的灰色,就像被石头砸过的玻璃一般,瞬时分崩离析。

    遍布在我体内的那股冷意,如晴日冬雪般,慢慢地消融,最终了无痕迹了。我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就在这时,掌中的军刺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我掌握的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一条落网的活鱼。

    我下意识的就想放手,毕竟刚才的体验太过激烈,我现在算得上是惊弓之鸟了。手指刚要松开,无边的血色突然笼罩下来,眼前尽是一片血红。

    透过血凝般的色调,一个个场景在我面前如胶片般闪现而过。场景转换的速度极快,不可尽数的画面流转,凝聚成倏忽而过的一抹血色。

    奇异的是,明明是如此快法,每幅画卷上的景色人物却都清晰可见,甚至连卷中人的哀怨、痛苦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烈日当空,寸草不生的地表上,有数不尽的民众蹒跚而行。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不衣衫褴褛,在一条条麻绳的约束下,排成一条长龙,麻木地、缓缓地向天地交接处行去。周围不时有身披轻甲、手扬皮鞭的骑士纵马而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龙,更时不时地鞭打着掉队的人。

    场景转换,在一个山谷似的地方,民众们肩挑手提地搬运着种种材料,有条石、有梁木、有瓷器、有砖瓦……。周围依旧零星地站立着手持皮鞭的兵丁,冰冷地双目如电扫过,鞭策着榨干民夫的最后一滴血汗,更有那力有不逮的民夫的,立刻被面无表情的兵丁拖走。没有惨叫、没有愤慨、没有争辩、没有抗议,有的只是无数麻木的眼眸。

    场景再换,一间低矮的石屋里,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屋外阳光明媚,正是大好春光,屋内血腥阴暗,直如人间地狱。一个个人形被吊在屋中,有皮鞭、有棍棒、有铁钳、有烙铁……,血腥味、尿骚味、烤肉味弥漫其中,更有惊恐痛苦地告饶、撕心裂肺的叫喊、虚弱浑浊的低吟。

    还是在那间屋里,所有的嘈杂已然远去,剩下的只有悬挂在半空中,血肉模糊的人形,那低低的呻吟。这时候,一个奇装异服的巫者带着数名袒胸露乳的大汉昂首而入。那些大汉,无不手持着弯弯的尖刀,狞笑着看着挂在屋中的人形,慢慢地靠前。

    人形们已然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但人类的直觉依然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尽了全力却显得轻微的挣扎,刺痛着的喉咙发出人之将死的哀鸣,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大汉们把尖刀挥向他们体无完肤的身躯。

    血肉一片片地从人形上脱离,森森白骨裸露在空气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洒满了地面,浸透了行凶者的鞋底。微不可闻的喘息声,还有滴答滴答的血流声,成了屋内唯一的声调,他们,竟然还活着……

    无论发生怎样的惨剧,太阳依旧升起,日光下的罪恶也毫不停留地继续着。山谷中,耸立着一个盛大的法坛,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臼,一名大汉正持着同样巨大的石杵正挥洒着汗水,石臼内,堆满了血红的、黏稠的糊状物,正随着声声臼杵相击声,而慢慢地涌动着。

    依着模具,一具具鲜红的人形物体被制造了出来,经过太阳的曝晒,巫者的画符,它们终成了凝聚着无尽生灵怨恨痛苦的人俑。它们将被送入耗尽无数民夫的血汗建成的陵墓中,成为造成它们生时苦痛的仇敌,长久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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