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47

 坐在村长的小型水利工程上,看着那两只相亲相爱的蛤蟆准时双双浮出水面,不由很想微笑。想想其实生活中到处都充满了细小的温馨和美丽,只是我们的心能不能够、愿不愿意去感受。就像坐在这里,看着浩荡的长江,看着雄壮的夔门,看着满山遍野开花的柑桔树,还有在枇杷树间忙碌着的嘤嗡蜜蜂,闻得到空气里流动着的柑桔花清甜的香气。身后的水池里有两只相亲相爱的蛤蟆偎依在一起晒太阳,面前则是汉代砖室墓泛着美丽青色的墓砖,我在期待着泥土下面传来的好消息。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愉快,仿佛烦恼和浮躁都是遥远的影子,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那些民工们一面干活一面谈论着家常里短的话题,有时故做惊讶,有时又会心地大笑,那是很生活的感觉,有一点点夸张,但又非常平实,而我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的时候,会觉得她们的可爱,会觉得这片土地的可爱,会觉得生活的可爱。
  正在这里浮想联翩,突然看到上山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一怔之下,才发现原来是韩姐,不觉有些惊讶。她从来都是闷着头在屋子里画器物图,从未出来乱转过,因为在她看来那是违背她职业道德的行为。这一次,她为什么会在工作时间跑出来闲逛,而且爬这么高的山来到我这里?
  莫非,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连忙站起身,向她迎了过去。
  
  韩姐看到我,说:“你这个地方好高,我还以为走错了呢。”
  我说:“这个地方是有点高,不过风景很好呵。快来,我们去那里坐。”
  我拉着她到那个小型水利工程上坐下,韩姐回头看看池子里绿得起泡的水,说:“这水这么脏,怎么还留在里面?”
  我让她看那两只双双依偎在一起惬意地晒着太阳的蛤蟆,说:“你看到吗?它们两个每天都准时从水里浮出来晒太阳,恩爱得很。我倒希望这水不要被排掉,那就毁了它们这种美好生活了。”
  韩姐看了看那两只蛤蟆,稍稍皱了皱眉,我想她也许不会体会到我的这种心情,毕竟大部分人很难从一池臭水和两只蛤蟆那里看到什么美好的生活。
  我们坐到水池上,韩姐望着远处云霭缭绕的夔门,说:“你这里的视野真好,很开阔。”
  我说:“是呵,坐在这里看长江,看夔门,会觉得心里都变得开阔了。”
  我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画得累了?从来没见你开过小差跑出来呢,今天难得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呵。”
  韩姐没看我,眼光仍然留在远处的风景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来,是想和你说件事。”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跑出来,即使出来,也不会这么辛苦地爬到山上来找我,只为了站到高处看看风景。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问:“什么事?你说。”
  韩姐迟疑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我,问:“你说,我们住的那间屋子是不是真有问题?”
  我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韩姐说:“跟你说实话,我一个人呆在那个屋子里总觉得有点儿害怕,尤其是今天。我今天是实在呆不下去了,又找不到人陪我,只好到这儿来找你。”
  我说:“到底怎么了?你感觉到什么了,还是看到什么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很紧张。我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没事,别怕,你和我说吧,不要紧。”
  韩姐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我心里一紧,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怪梦,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一个梦,因为我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是睁着的。”
  我说:“你梦到什么?”
  她迟疑着,看得出她在考虑如何对我讲述她的梦。我鼓励她:“说吧,没关系,你既然来了,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
  她说:“我说出来,你会不会害怕?”
  我笑了,说:“傻姐姐,你把我的胆子想得也太小了,你就放心说吧,不过是一个梦,哪里就把我吓到了?”
  韩姐长长出了口气,说:“可是,我真的感觉那不是个梦,就像是真的。”
  “昨天晚上我睡下后,一直没太睡实,但我也想不起来那一阵做梦了没有。后来,我就觉得好像是有人走进来,感觉得很清楚,但我想睁眼看却又觉得困,睁不开。我感觉那个脚步声很奇怪,是慢慢地走,而且好像就在屋子中央来回转。后来我实在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费了好大劲儿,强撑着把眼睛睁开,我看到有个女人在咱们的屋子里,而且当时正背对着我往你的床那边走,当时我还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你们隔壁屋的同学来找你吧。可是后来我突然清醒过来,这都是大半夜了,谁会来找人呢?何况,那个女的从背后看挺陌生,不像是那屋里的人,这么一想,我一下子就精神了,想坐起来问她是谁,要干什么,可是我发现我起不来,全身好像被绳子捆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嘴也张不开,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你床边去。”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看我,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还要接着说下去。我对她笑笑,说:“你接着说,我不怕。”
  她的手凉凉的,紧紧抓着我的手,问我:“你真不怕?要不然我不说了吧?”
  我说:“唉,你看,不就是个梦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儿,汗毛都没少一根,你有什么怕的?”
  韩姐想了想,说:“这我知道,只是我怕你听了会觉得害怕。可是我要不告诉你,我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个女的走到你床边,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在看着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停了有一阵,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就想大声叫你,让你起来,因为我那时候开始觉得害怕,我觉得心跳得很厉害,头发根都像要竖起来了,可我就是叫不出声来,也动不了,这么一来我更怕了,当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后来那个女的慢慢低下身子,我觉得她的头都快贴到你的脸了,我真是太害怕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是我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想拼命大喊,可就是喊不出来,也动不了。这时候,那个女的突然慢慢扭过头来,看着我,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我觉得她是在笑,笑得好恐怖,好像整张脸都扭得变形了,把我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就用力挣呵挣呵,想要叫出声来,想要从床上起来,可我就是动不了,我就只能这么和她对视着,她笑的样子真可怕,我觉得我吓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48

  韩姐说到这里,抬起手来按住胸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正在极力平息紧张的情绪。即使是现在复述的时候,她都如此激动,就可以想见她昨天晚上经历这一切时,会有多害怕。
  不要说她,我握着韩姐的那只手,手心也全是冷汗,我想,那不止是韩姐手中的冷汗。
  又过了一会儿,韩姐才稍稍平静了一点,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我觉得身上松快了,我的手一下子抬了起来,我知道我能动了。这时候我的眼睛仍然盯在你的床那边,可是,我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那个女的好像蒸发了一样,连一丝影子都没看到。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可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眼睛竟一直是睁着的,而且睁得很大,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睁着眼睛看到的,那能是梦吗?可是,你要说那不是梦,为什么我一直睁着眼睛,却没看到那个女的是怎么没的?”
  “我缓了缓神儿,就一点一点坐起来。我看到你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好像一直在睡,没什么反应。我当时就想叫醒你,我想问问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有人在你床边,可我又一想,大半夜的,这要真是个梦,我去把你叫起来,不是神经病吗?我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强忍着没去叫醒你,又躺了回去。不过我这么一吓,就一直睡不着了,后来听到鸡叫,我知道天要亮了,那一阵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她说完,看着我,问:“你说,我这是梦吗?还有,你昨天晚上到底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时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对待这件诡异的事情?
  感觉上好像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做出我的决定,那就是:我不会告诉她昨天晚上我所感觉到的东西。
  因为她的心理太脆弱。
  也因为我怕她没有能力自我保护。
  我说:“我仔仔细细地想了这么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昨天晚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呵。我睡得挺好,好像连梦都没做一个呢。”
  韩姐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我,她的目光很清澈,让我有一点不敢直视。毕竟,我不是一个惯于说谎的人,即使仅仅是一个善意的谎话。
  我就转过脸去看探方里面,对民工们说:“你们挖的时候可要注意点,不要太快,完整的砖都拣出来,别混在土里倒掉了。”
  回过头来,我微笑着对韩姐说:“你看,我这些民工多好,清一色娘子军。小南那个方里的更好,等你有空去看,不光是娘子军,而且都是年青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前些日子天热的时候,有的还穿着吊带装担土呢。那段时间肖大哥总是从他的探方那边往小南那儿跑,一去就坐在探方旁边半天不走,小南说他居心不良,来了就是为了看美女,你猜肖大哥怎么说?他说,你这方里的美女算什么,我那个方里也有,只不过是四十年前的!哈哈,他那个方里都是五、六十岁的老龄化娘子军呢,难怪他这么贫。”
  我说的肖大哥是老师找的地方所的工作人员,工地经验比较丰富,在工地上可以帮老师很多忙,像这样的人还有几个,但其中就数肖大哥的嘴比较贫,说起话来的确让人忍俊不禁,大家,尤其是男生们,都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韩姐忍不住也笑起来,说:“他说得也不假,四十年前也的确都是美女嘛。”
  我说:“是呵。还有他挖出的十八大美女的头骨,现在还都在他床底下排队放着呢。估计他晚上会做和美女相会的好梦吧。”
  韩姐说:“我知道,那天到楼下看他们打麻将的时候,这些人还拿这个和老肖开玩笑呢,他倒也不在乎,还都认了。可是我听你们学体质人类学的同学说,那十八个头骨可不都是女的,那是老肖自己封的十八大美女。”
  我说:“他觉得是,就是罗。反正这是个人爱好问题,我想也不会有人闲得去和他较真儿吧。”
  韩姐说:“那是呵,所以大家都随便他说,再说他说得那么热闹,也挺有意思的。”
  我在心里暗想,这下大概她不会再接着那个话题说下去了,毕竟,那是个我不愿意和她深入谈论的话题。
  又闲闲地聊了几句,韩姐站起身来,说:“我要回去了,还有好多东西没画呢,一上来,就呆了这么久。”
  我拉住她说:“别走了,你看,再过一会儿就中午了,收了工,我们一起去吃饭,回寝室休息。反正下午还有时间,我们来上工时你再画吧。”
  韩姐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行,我还是回去吧。到吃饭的时间,怎么也还得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我还能画几件东西。”
  我看她的样子,知道再劝她也没什么用,她一向是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即使是很小的小事上也是如此。我对她的脾气已有了几分了解,所以我也就放弃了继续说服她的打算。
  我说:“那好吧,中午见。你一个人下山回去没问题吧?”
  她说:“还好,我慢慢下去就是了,你不用管我,快去忙你的吧,我都耽误你半天了。”
  我说:“你也太客气了,谁跟谁呵。再说,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等晚上我要气气小南,她几次邀你去她那边你都没去呢,嘿嘿,这回我可得好好显摆显摆。”
  韩姐笑笑,说:“你们两个的工地我都想看,小南那个我也要去呢。不过今天不去了,我还得回去接着画一会儿,下次吧。”
  我起身来送她,她走到下山的小路上,回身说:“你别送我了,回去看你的探方吧,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我说:“你下山时慢一点儿,有的地方挺陡的。”
  她说:“我知道。”
  说完,她站在那里却没动,犹豫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刚才我还没和你说完……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那个梦吧,我在咱们住的屋子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觉得身上冷嗖嗖的,心里发怵。平时这种感觉虽然有,但还不明显,今天上午的感觉特别明显,我越坐越害怕,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了似的。你说,我这是心理作用吗?那该怎么办?”
  我说:“不要自己吓自己,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可怕,只是被人为地想得可怕了。你想想,这屋子我们也住了这么久了,大家不都还好好的?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教你们俩念的六字真言?觉得害怕了你就念,放心大胆地念。你越有信心,就越有力量,就越没有什么东西敢靠近你,更别说对你不利了。相信我,别自己吓自己。其实昨天晚上你做噩梦的时候,要是想得起来念六字真言,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呢。”
  韩姐说:“我当时光顾着害怕了,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个。今天上午那阵害怕时我倒是想过要念,不过我念了几遍,总觉得我的发音好像不太对,我就不敢接着念了。你这么一说,正好再教我念念,我一会儿回去就接着念吧。我想了,我平时画图的时候就一直念着这个,免得我又在心里胡思乱想,这样也许就不那么害怕了。”
  我说:“好,那我再教你念几遍。你说得没错,你只要有时间,就一直念着,心中念、口中念,有声没声都可以,这样比你自己乱想要好得多。而且,你要知道,虽然只有这六个字,但它的力量是很大的。”
  我帮韩姐再次校正了读音,于是她就这么一直读着,走下山去了。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48

  又是一连几天过去了,我们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没有再出现什么怪事,韩姐的情绪也比较平稳。我悄悄问过她白天一个人在屋子里是不是还觉得身上发冷,心里害怕?她说好多了,念着六字真言的时候果然很少想别的事情,当然也就不觉得有害怕的感觉了。她还感叹,这六字真言真是很不错,看来以后要多多地念。
  我和小南的工作照常进行。她那个探方里目前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出现,我这个探方里却已经有了眉目,那就是我正在挖的这个砖室墓曾被盗掘过多次,看起来已很难有什么完整的东西遗留下来了。正因如此,地层关系已被扰乱,盗掘痕迹明显,挖的时候进度也就加快了,没几天就快清到墓底。那个村长(也就是我这片地的地主)这几天总是有事没事到探方边上晃悠,有时会蹲在探方边上一边抽烟一边看我清理,无名指上戴着极为夸张的大金戒指,随着他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生辉,耀人眼目。这个地方不少男人(只要家境较好的)都会在手指上戴这样的大金戒指,上面是“福”、“财”的字样,看起来和整个手部极不谐调,因为太大太厚。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佩戴首饰的方法,但看起来他们对此是喜欢得不得了,大概这代表了当地一种财富的象征方式。不过每当我一看到村长那副尊容再加上他手上的那枚大金戒指,总是觉得浑身难受,当然他对此肯定浑然不知,正蹲在那里吞云吐雾,面部表情高深莫测,像是一只在阳光下酝酿着黑夜阴谋的狡黠的老猫。
  我问小李师傅:“他这几天干嘛总往这儿跑,来了就蹲在边上看我清理,什么意思?”
  小李师傅微微一笑,问我:“你挖的是谁的地?”
  我说:“是他的,那怎么了?别的探方的地主怎么没像他这样?难道他在地里埋宝贝了,怕我挖出来?干嘛一个劲儿在这看着,我看到他就全身不舒服。”
  小李师傅嘿嘿一笑,说:“不是他在地里埋宝贝了,是他想看看你还能在这里面挖出什么宝贝来。要是我没猜错,这个墓在我们之前早就被他挖过不止一次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说:“哦,原来如此。我说他这几天怎么这么积极,总往这儿跑。既然他都挖过了,还跑来看什么?”
  小李师傅说:“大概他想看看专业的考古人员还能从他挖过的地方再挖出点儿什么来。”
  我说:“算他狠,他都挖成这样了,我还能挖出什么来?我还不如干脆告诉他,让他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在这儿盯着也盯不出什么东西,除非我是神仙,能变出宝贝来。”
  小李师傅笑道:“他们认为我们是专业挖墓的嘛,总能有点不同于业余的地方吧。”
  我无言。本来挖不出东西就够郁闷,还要被这个盗墓贼在旁边得意洋洋地盯着,看我的笑话,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回头狠狠瞪了那只老猫一眼,他居然对我报以笑容,又宽又扁的脸上突出的颧骨加上两只被烟熏得焦黄的暴牙,和他手上夸张的大金戒指一齐带给我强烈的视觉刺激,让我后悔为什么要瞪他这一眼。
  回来后对小南和韩姐说起此事,兀自义愤填膺。她们哈哈大笑,韩姐说:“这个地方的女人挺好看,可是不少男人长得就像是电影里的反面人物,不用化妆就能直接上镜。”小南说:“对。那个村长尤其典型!”我郁闷地说:“你们两个真是无聊,我说的是发掘,谁和你们谈长相了……”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49

 这一天,我刚到工地,就听到已经来了的民工们正神情紧张地谈论着什么。我看她们的样子,好像谈的是很重大的事情,就好奇地凑过去打听。原来,邻近不远处的村子昨天晚上死了两个人,不到30岁的两个女人,而且好像是表亲。
  听说,是走夜路时掉到山下的,等到早上发现的时候,早就没了呼吸。
  她们在谈论的不只是这两个年轻女人的不幸,而是另一个问题:就是第一个为陈家豆渣定下发丧日期的先生曾说过的,十五天之内不能发丧,否则的话,还会有人死。
  她们啧啧连声感慨说真是灵验呵,这不就应到了。陈家豆渣从出事到昨天正好十五天,本来应当昨天才发丧的,结果陈家提前了,这不是,真死人了,而且也是年纪不大的。
  有的民工说:“要是按那个先生说的,就不止这两个。他说过,差几天,就死几个人。”
  又有人说:“那就麻烦了,陈家停了8天发丧,差了7天,难道要死7个人才算完?”
  于是她们更热闹地议论起来,一边说一边咂嘴摇头,脸上表情变化多端。我看看表,已经8点多了,只好打断她们兴致勃勃的谈话,说:“上工了,上工了呵,你们想说,就一边干一边说吧。”
  她们果然就是边干边说,这个话题持续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吃饭时,我的脑子里还填满了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我对小南和韩姐说:“喂,你们两个听说了没有?昨天晚上有人死了,说是两个年青的表姐妹,走夜路掉到山下面去了。”
  小南说:“我听说了。我们工地那边的民工都在谈这件事,他们说是因为陈家的豆渣发丧日子定得不好,提前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横事发生。”
  我说:“照这么推算,提前7天就要死7个人,而且好像还都是比较年青的人,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我不信。偶然事件而已,就这么算到豆渣的头上,他也够冤的。”
  小南说:“这个我不敢说有没有联系。不过让那些民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跟真的一样,听了以后我觉得挺吓人。”
  韩姐说:“那个先生这么灵?他有没有说死的人是不是都是本地的?”
  我被她问得笑了,说:“怎么?你还真担心了?不会真有那么衰吧,你总不是说我们也会有生命危险吧?”
  韩姐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想问问。”
  小南说:“我不信。哪里有那么神,差几天就得死几个人?要是那先生说得停一年,他们家也停着?早出了就得死人,那得死多少人呵。再说,这种天气停在家里半个月,谁受得了那味儿呀?”
  我说:“这些事,我们说不明白,不讨论了吧,替死者念念佛就是了。反正都是他们当地的风俗,只是这一次不要再整天整宿放哀乐就好,不过听说是邻近的村子,我想就算放哀乐也吵不到我们。”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本来我们也没什么兴趣再继续讨论这件事。但令我们料想不到的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又有了陆续的关于某人意外死亡的消息传来,而且最大的不超过40岁。直到我们撤队的前半个月左右,当地已经死了六个人,但最后一个年纪比较大,已经70多岁了,以至于我们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也和豆渣有关系。撤队后不久,和那边的朋友们联系,不想又听到了一起意外死亡的消息,也是一个不到40岁的,而且又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他是喝醉了酒从山路上摔下去的,和那两个表姐妹的死法一样,只是前两个死者没有喝酒。想到最后一次看到他时还是个生龙活虎的汉子,不想就这么没了,让我们一时都觉得很难接受。
  小南说:“这个地方真是邪呵,这么短的时间里死了好几个人,而且基本上都年纪不大,太奇怪了。”
  我和韩姐也有同样的想法。
  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真是应了那位先生所说的;或者只不过,是一系列的巧合?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49

我挖的墓终于清到了墓底,所得的成果是满满两袋陶片,还有一把生锈起泡的削刀,是从扰乱层里出来的,老师说有可能是从前的盗墓者落下的。
  我把这些东西统统拿回去,小李师傅同情地说:“这些陶片有工夫我帮你对一下吧,说不定能拼个完整器出来。”
  我感动极了。
  那个村长看到我的收获仅止于此,大概会觉得很满意吧,因为他的确拿走了所有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至于碎陶片,那是他们根本看不上的,就算我清理出十大口袋,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老师说,这个墓挖完后就尽快回填吧,抓紧时间。离收工的日期也不远了。
  有的同学还没有挖完,但只是三、四个人而已,其余的人都已经大功告成。虽然我个人挖出的东西很是可怜,但我们整个工地的收获还是很丰富的,和同期的另一个工地以及后来的几次发掘比起来,都堪称最佳状态。
  没有探方可挖的同学们就开始洗刷陶片,在操场上晒干,然后是拼陶片。这个工作很像在做拼图游戏,如果静下心来去做的话,还是很有乐趣的。那几天的阳光很好,操场上坐满了我们这些拼陶片的人,认真地在琳琅满目的陶片群中寻找目标,然后再试着拼在一起。如果成了,会很快乐地感叹一声,再接着找下一片,运气好的基本能拼出一个大概完整的器形来。我拼出来的那个罐子还不到一半,不过上面还有很美丽的兽头铺首,可以想见器形若是完整的话一定很漂亮。相形之下,小李师傅和小王师傅的效率就比我们快多了,他们的眼光很厉害,准确率极高,拿过来的基本就能对上,不像我们撞大运一样地试来试去。除了瓶瓶罐罐,还拼出了好多生动好看的陶俑,有拂琴的、歌舞的、说唱的,动物类的有子母鸡,猪、牛、狗等,还有一些陶仓和陶水田,让人从上面窥见了当时人眼睛里的生活。
  真的很生活,令人感动而快乐的、踏踏实实的生活。
  
  晚上的时候我们就写探方报告,画详图。因为第二天不必起早上工了,我和小南这两只夜猫子终于得其所哉,常常是半夜吃碗方便面,一直画到2、3点钟才睡。
  韩姐说我们两个已经过得黑白颠倒了。
  由于时间充裕,我开始向小李师傅学习蒙语歌曲,每天学成归来都认真地练习发音,试图唱得字正腔圆。韩姐和小南开始时还极力忍受,后来终于达到了承受极限,便向我发出警告:每天晚上练歌时间不得超过半夜十二点,更不允许在2、3点钟的时候还发出噪音。
  被剥夺了深夜放歌的乐趣,我只好选择沉默,和小南一边一个坐在桌前画图、描图,累了就在屋子里来回转转。
  韩姐也习惯了我们两个的“夜生活”方式,实在困了就自己去睡,任我们两个在那里折腾。
  也就在最后这几天,班里一位男生挖出了一个“大家伙”。
  那是一个五人合葬墓,为了防盗,墓挖得极深,那位男生一直向下做到六米多,这座墓才露出了端倪。
  他本来早就绝望,以为自己的方里挖不出什么东西了,因为一直挖了这么久,任何迹象都没有。只是因为必须要做到生土层才算真正结束,所以他就只能咬牙坚持下来。眼看着其他同学纷纷结束,有收获的,没收获的,都悠闲自在地收尾了,只有他还在痛苦无比地每天看着民工挖土,令大家都对他极其同情。没想到挖到最后,却真的碰上了我们这一次发掘中最大的墓葬(如果不算我那个被取消发掘的大墓的话),让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始料不及。
  我们这个工地有一个很怪的现象,就是:每当我们挖到比较有戏的墓葬,露出墓底遗物的时候,时间总是会在傍晚,这已经成了一种规律:就是只要出东西,肯定就在天快黑时。所以清理遗物时,就要要打着手电在山上摸着黑加班。如果按照正常的操作程序,本来应当做好照相、绘图工作才能起遗物的,但是,鉴于当地的特殊情况,如果我们不连夜把东西起出来,那第二天这些东西百分百会不见踪影。所以,即使遗物出现的时候已经天黑,也要挑灯夜战,赶在当地人的前面把东西清走。虽说不合正常的考古发掘程序,但在这样的地方,也只能采取这样的手段。
  那个男生的墓底遗物清理也是一样,做到傍晚,遗物露出来了。大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也没有人说什么,几个人跑回去取手电,剩下的人原地待命。
  老师在墓里看了半天。这个墓因为挖得深,的确没经过任何的盗扰,随葬器物一应俱全,完好无损。靠墓圹边是成摞的随葬铜器和陶器,还有硕大的铁釜,看起来丰富得很。墓里葬人的地方已经尸骨全无,只有十小堆铜五铢钱很规则地排列。那是五位墓主入葬时手中所握,所以骨头虽已腐朽无迹,但这钱的位置却正好标示了他们当时下葬的位置。
  我们几个同学打着手电在地上寻找,土里居然还有小片段的朱红色漆皮,颜色鲜丽极了,说明墓主当时下葬使用的是朱红的漆棺。
  十堆五铢,有着不同的年代,可见,这五个人并非一次下葬的。
  老师让我们留心那些五铢钱的年代,因为它们在这里就成了断代的好标准。
  这么忙活了半天,才听师傅们说,今天晚上的遗物不准备起出来了。
  小南吃惊说:“那怎么行?放在这里,不到明天早晨就得被老乡拿走。”
  小王师傅说:“今天晚上安排人守夜,不会有问题。明天重庆电视台要来录像,到那时现场起遗物。因为这个墓比较大,遗物丰富,所以要进行相关报道。”
  于是安排了三个师傅,一个研究生和一个副领队值夜班,在探方边搭起一个帐篷来,五个人要轮流看守,以防挖开的大墓被盗。
  老师说:“男生留下几个帮忙,一会儿再走,女生就先回去吧。”
  隔壁那几个女生已经走了,韩姐是听到大墓挖开的消息后和她们一道赶来看热闹的,因为我和小南还在,她也就留下来没走,这会儿我们没事了,正好我们三个人一同回去。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50

回去的路上漆黑一片,我问小南手电哪去了?她说留在探方那儿给他们用了。宿舍里还有一只,但韩姐来时忘了带,我们只好摸着黑在山路上走。因为很难看清路,下面又很陡,加上前一阵那两个走夜路的表姐妹摔死的事情令大家仍然记忆犹新,所以我们走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山崖下面是黑乎乎的一片,远处的江水那边也是黑沉沉的,我们三个行走在完全没有把握的黑暗里,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踏空,这简直比走钢丝的感觉还难受。那个是因为看到自己身在高处而紧张,我们却是心里明知身在高处却什么也看不到,迈出的步子总是不敢落实,而且身子要紧紧贴向山崖这面。因为是很狭窄的小径,又长满了小树和草,加之并不平坦,这一路走得提心吊胆,感觉上漫长得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
  小南一直自告奋勇在前面探路,韩姐在中间,我收尾。韩姐走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就提议说先站在原地休息片刻,于是我们就停下来,原地站了一会儿。我向四周望望,是黑乎乎的树影,远处江上能看到夜航的船只正曳着点点灯光慢慢驶过。因为没转过山腰,还看不到那边县城的万家灯火,也看不到下面我们住的学校以及周围住房的灯光,这里就成了最黑的所在,只有微微的风掠过树梢和草尖,发出细碎的声音。
  韩姐说:“我走得心脏都不舒服了,太紧张。这个地方是不是还有蛇?我听他们说,这路上经常会遇到蛇。”
  小南说:“都说是有,当地所里的老师上山从来都穿长裤,说怕遇到蛇,不过我一次也没碰上。”
  我说:“我也没遇到过。”
  韩姐说:“还有多远能下山?”
  小南说:“还没转过去,连挡土墙都还没走到呢。我们顶多也就走了三分之一吧。”
  我说:“这三分之一的路程至少走了有快半个小时了吧。”
  小南说:“也差不多了。关键是不敢快走,看不清路。这路白天走起来不觉得怎么样,晚上走怎么就这么难走了?感觉每走一步都心里没底,好像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似的。”
  韩姐说:“就是。这路真是怪可怕的,难怪这些老乡晚上都不出来。”
  我说:“这路上还好,山坡上还有一些从前盗墓的人留下的盗洞呢,有一个最深的大概有五、六米深,黑漆漆地看不到底,宽只有一米左右,那个洞要是晚上走路遇上了,可就惨了,直接掉进去,爬都爬不上来。”
  小南说:“那个盗洞我也看到过,就在那边山坡上。我听老乡说,那是前些年盗墓热的时候,有几个人半夜去盗墓,挖出来的。你看那个洞那么窄,是因为挖时只用一个人。他们换着手挖,越挖越深,结果后来进到里面挖土的人因为空气太少,就闷死在里面了。”
  韩姐不忍再听,说:“别说了,我听着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说:“那我们还是接着往前走吧,总不能一晚上站在这里聊天等天亮。”
  小南说:“我可不想在这地方站着,吓都被吓死了。”
  韩姐说:“咱们三个人,先吓死的肯定是我,你们两个都比我胆子大。”
  我说:“只要我们小心走,脚下有点儿准头,一会儿就走下去了,别说得那么夸张。再说过一会儿说不定那些男生也往回走了,要是能碰上他们,就好了。”
  小南说:“等他们呵?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呢。我还是宁可先往前走吧。”
  于是我们接着往前走,静静地,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走着走着,我心里不由得就想起那两个走夜路的表姐妹,她们走的就是这条路,但我不知道她们是从哪个地方掉下去的。
  因为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她们当时的感觉。我想她们两个肯定也是没带什么照明的用具,就这么摸着黑走的。而且,为了壮胆,她们一定是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走,所以最后两个人一同掉下去。那个时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也许根本没有任何理智的考虑,只是本能地抓到一起吧,所以,直到摔下去的时候,她们两个竟然都没有分开。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有了点寒意。我知道自己敏感,所以绝不能再这样想下去,就赶紧叉开思路,试图让自己想点别的事情。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咱们一边聊天一边走吧,还可以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韩姐说:“说什么?我现在就很紧张,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本想和她开个玩笑,但听她的口气,是真的紧张,让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况且我自己也并不是心如止水,心像风中的蜘蛛网一样,颤悠悠地悬着。
  正在这个时候,小南突然停住脚步,不走了。我和韩姐只好跟着停下来,我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不走了?”
  小南“嘘”了一声,说:“别说话,你们听……”
  我和韩姐竖起耳朵仔细听,有风在树叶和草叶间掠过的沙沙声,远处能听到隐隐的江声和船的汽笛声,但因为离得远,必须要细细地分辨才行。除此之外,我没听到什么其它的声音。
  我问韩姐:“你听到什么声音?”
  韩姐也在仔细地听,过一会儿说:“好像,好像没听到什么。”
  小南说:“你们再仔细听……听不到吗?”
  我说:“听什么?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小南说:“有人在叫,你们好好听听,真的有人在叫。”
  我和韩姐闭上嘴再仔细地听了一会儿,韩姐突然说:“我好像听见了,是有人在叫。”
  我说:“不会吧?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人在叫?叫什么?”
  她们不回答我,都站在那里侧着耳朵,听那个我没有听到的声音。我看着她们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影子,突然心里觉得一动,一时间好像感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50

 于是我也侧起耳朵,跟着听起来。慢慢地,我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的确像是有人在叫,而且声音很飘忽不定,分不出从哪里传过来,听不清叫的是什么,但像是女人的声音。
  我突然没来由地就想起那两个摔死的女子,心里那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一下子变得真实明确,让我全身都紧张起来。我对她们说:“快走吧,别听了。不管什么声音,和我们没关系。”
  小南说:“我觉得好像是女人的声音,你们听到的是吗?”
  韩姐说:“我听的也是,不过我听不清她们在叫什么。”
  我说:“她们?你能听出几个人的声音来?”
  韩姐说:“我听不清几个人,但反正不是一个人。”
  小南想了想,突然说:“天哪,你们说,这会不会是……”
  我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说:“别说没用的话,不是听当地老乡说过,走夜路的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走你自己的。”
  韩姐说:“是呵是呵,快走吧,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
  小南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声音我心里就发瘆。”
  我说:“害怕了就念六字真言吧,一边念一边走。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今天还走不出去了?不就是一条山路吗?白天走过多少遍了,有什么好怕的?”
  小南想了想,说:“说得也是。白天走了那么多遍,闭着眼睛都走熟了。对!我就当是白天闭着眼睛走的吧。”
  韩姐赶紧说:“说说可以,你可千万别真的闭着眼睛走呵,那就糟了。”
  我被她们俩这貌似紧张,实则好笑的对话给逗乐了。
  这么一说,情绪上就轻松多了,我一边走一边在嘴里轻声念着六字真言,她们两个没有说话,想来也和我一样。就这么慢慢地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转过山腰,看到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韩姐松了口气,说:“总算看到亮了,刚才真是吓死我。”
  我说:“怕什么?你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最安全不过了。”
  小南说:“就是就是。唉,原来看到万家灯火时可以这么激动呵,我终于有体会了。”
  我们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挡土墙上那条微微发白的路面。因为是石头砌出来的,草长得少,所以路面显得很干净。走过这个挡土墙,我们前面就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小南很高兴,说:“好了,再走一会儿就要到了。”一面稍稍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从山路到挡土墙,这中间有一个很陡的斜坡,还要爬过一块很大的石头才能到达。这些事在白天做起来似乎没什么危险性,只要稍稍注意脚下别踩溜了就好。可是在这么黑的晚上,我才发现这个斜坡居然构成了一个很阴险的障碍,要翻越它,必须花费比白天多得多的小心才行。小南第一个向斜坡挑战,慢慢地移动过去,韩姐紧随其后。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尤其是韩姐颤巍巍的步子,不由得捏了把汗。赶紧跟上去,尽量靠近韩姐,随时准备在她站不稳的时候能帮她一把。她不像我和小南,每天上工爬山,已然练得健步如飞,对地形也熟悉得很。而这个时候,即使是我们两个,尚且走得胆战心惊,更何况是不熟悉情况,缺乏锻炼而且心理素质又弱的她了。小南显然也在想这件事,所以即使走在前面,也没忘记随时提醒韩姐注意脚下,并且尽量侧过身照应后面,以防韩姐有什么突发情况时能够及时施以援手。
  我看小南不放心后面的韩姐,却也怕她只顾着后面,不小心自己脚下的路,就叫她:“你别管后面,韩姐这儿有我呢,你只管走你自己的。等翻过石头那边平坦了,你再回过头来扶韩姐一把。”
  韩姐也说:“你往前走吧,我没事,我慢慢往前挪,反正就是走不了太快。”
  我说:“这个时候,安全第一,速度第二,你就慢慢挪吧,我不着急。别怕,后边有我呢,你放心走。”
  小南顺利地通过了斜坡,在翻那块大石头。我跟在韩姐后面,她还在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往前蹭,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旁边没有任何可供抓牢的地方。我说:“韩姐,你别害怕,放心往前走吧,你看,小南已经走过去了,等走到大石头那儿,她就可以拉你一把。过了这里,前面就好走多了。”
  韩姐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心里没底,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恐高,一站到高处就害怕,头晕。”
  我说:“这么黑,你也看不到自己站的地方有多高,那都是心理作用。你就当它是平地好了,放松点儿,别太紧张。”
  她答应着,可还是很紧张地缓缓向前挪,全身僵硬得像木偶一样。我紧随其后,也只好以相同的速度和她一起移动。
  小南翻过了大石头,叫我们:“我已经过来啦。韩姐,别害怕,到这儿来,我可以接着你。”
  就这么一步一蹭地,终于挨到了那块石头旁边,韩姐向上爬,我在后面帮她。比起我们来,她的动作就迟缓多了,所以她翻过这块石头所用的时间大概是我们的两倍。
  我随后也跟着翻过那块石头,这回我们面前就是挡土墙上那虽然狭窄,但却平坦的路面。这就走得轻松多了,我一边走还一边好整以暇地向下看,下面是黑沉沉的树影,白天尚且看不到底,何况是晚上。
  但我总觉得,在那黑沉沉的树影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而且,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那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
  那是什么?!
  我本能地停下来,凝集目光和意念,向下面那看不穿的黑暗中尽力地望去。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51

黑暗,人类最原始的恐惧便来自于此。
  每一个孩子,都会有过怕黑的体验。
  也许,因为黑暗里隐藏着我们所看不到、认不清、摸不透的一切。对于我们,把握不住的东西,永远是危险的。
  可是,如果我对你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黑暗,是灯火、是日月的光明都驱不散、照不透的,你相信吗?
  那是阴灵的世界。
  在那里,这个物质世界里所有的光明都失去了意义,只有黑暗,冰冷的、浓重的、逃脱不了的黑暗。
  也许会有业火的燃烧,但业火,是驱不散黑暗的。它只能让黑暗变得……更加可怕。
  所以,要知道,那些陷入其中的阴灵,有多么地可怜,因为它们既逃脱不了这可怕的黑暗,又无法面对他们难以接受的光明。
  
  我从那最黑的黑暗里所感觉到的,就是它们。
  请恕我无法说出它们的形状,每个看到它们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观感,因为它们本来就超出了我们所处的这个物质世界的显化方式。
  然而,请相信,它们却真实地存在着。如果你能够的话,你甚至可以听到它们的哀叫与嘶号,杂乱无章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你的脑海里,久久不会离去。
  所以我说过,我最佩服的菩萨就是地藏王菩萨,因为他所度化的,就是这些众生;而他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境,比我所说的,还当痛苦、可怖千倍。
  我没有妄言,所以,不相信的朋友,请忘记这一段所说的内容;而相信的朋友,请在这里,为那些可怜的阴灵们,念一声阿弥陀佛,或是南无地藏王菩萨。
  
  小南和韩姐没听到我跟上来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她们一齐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再一次望向那黑暗里的黑暗,心中长叹一声,说:“没事,我们走吧。”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悟到,我应当为它们做点什么,哪怕是念一声阿弥陀佛也好。我只能说我不怕它们,但我却并没有想到要去帮助它们。
  这一直是我现在所感到的最大的遗憾。
  包括在这之后我所遇到的事情。
  而现在,我已经改变。
  
  我们继续前行,我不再看向下面,只是低头跟着她们的脚步向前。走过高高的挡土墙,我们要向下走了。斜行一段,会有一条山路蜿蜒向下,带我们通向回学校的大路。
  斜行,继续斜行,一直走了好一阵。
  小南终于停住脚步,回头越过韩姐望向我,说:“我觉得不对,那条路哪去了?”
  我说:“不会吧,按这么走,早就该到了。”
  韩姐的声音有点颤,说:“我早就觉得不对,可是我以为是我记错了……我记得那条路应当就在这附近。”
  我说:“是不是太黑,我们走过了?”
  小南说:“那……我们再回头找找?”
  我说:“按我们走的时间和长度来说,应当是错过去了。那就队尾变队头吧,我在前面走,你们跟着我。”
  于是,我们转过身往回走。
  这个山坡离我平时挖的那片探方不远,下山的路我也应当很熟悉才对。我回下看看,只有黑影幢幢的树丛,奇怪的是,我有些辨不清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位置。
  先走走看吧。
  拿定了主意,我就带头向前走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离那个下山的小路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很大的坟,坟前还有一块很大的墓碑,我曾经读过上面的文字,是一个人为父母所修的合葬墓,下葬日期大概在196*年左右。这个山坡上的坟地很多,但就数那个坟最高大,应当比较好找。
  我一边走,一边找那个参照物。因为本身的方向感就差,常常分不清东西南北,所以没有什么参照的话,我很容易迷路。
  韩姐和小南跟在我后面不声不响地走。我走了一会儿,按亮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03分。
  就是说,我们从工地离开到现在,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按平时正常的速度,半个小时就应该已经走到了。
  韩姐见我看表,就问:“几点了?”
  我说:“八点了。”
  小南惊呼一声,说:“这么晚了?我们走了两个小时了?”
  我说:“还不到两个小时,有一个多小时吧。”
  韩姐说:“这么久还没到?不对吧?”
  我说:“主要是刚才在山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因为走得慢。神经一紧张,对时间的感觉当然和平时不一样。”
  韩姐说:“往回走了这么大一段,你找到那条下山的小路没有?”
  我看来看去,也看不到我要找的那座大坟包,只好摇摇头说:“还没有。”
  小南说:“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我说:“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韩姐抓住我的手,说:“你们别吓我,这荒山野岭的,要是真的迷路了,怎么办?”
  我拍拍她的手,说:“姐姐,你别怕。这里可不算荒山野岭,山下住着人家呢。话又说回来,离山下其实也不远了,只要找到那条小路,再有个20几分钟肯定就到了,你放心吧。”
  小南也说:“就是。找不到路只是因为黑。这里的地形我们熟着呢,天天走,怎么可能迷路呢?”
  韩姐说:“不迷路最好,我们快走吧。我觉得身上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似的。”
  我笑笑说:“你不许散布紧张情绪呵,小心我们两个被吓跑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小南说:“万一我们两个吓晕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清醒着,那就更麻烦了。”
  韩姐说:“我没和你们开玩笑,我可是真的害怕。”
  我说:“谁不是认真的呵?我们也很害怕呢,是不是呵,小南?”
  小南嘿嘿笑着说:“是呵是呵,大姐姐,你可不要随便吓我们哦。”
  韩姐说:“算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们走,我就跟着走。我不说话了,我念六字真言。”
  我说:“这就对了。你好好念,说不定你这么一念呵,路就找到了。”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52

于是继续走。
  我看了看表,又是将近十五分钟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找到那条小路。
  小南看我停下不走,问:“怎么了?你找到没有?”
  我说:“没有。我一直在找那条小路附近有座很高的大坟,可是找到现在影儿都没有。难道我们真的迷路了?往回走了这么半天,就算刚才错过去了,现在也该找到了吧?”
  小南打量四周,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我说:“什么事奇怪?”
  小南说:“我们往回走了很长一段了吧?就算没找到那条路,按这么走,也该走到刚才我们下来的那条山路那儿了,怎么那条山路我也没看到?”
  我想想,的确是这样。往回走了这么久,应当能走回到我们刚才下来的那条山路的尽头处,可是,现在四周的一切景物都变得很陌生,既看不到我们要找的下山的那条小路,也看不到我们刚才走下来的那条山路。
  我问小南:“你觉得我是不是按照刚才我们走过来的原路走的?”
  小南说:“应当没错吧,我没觉得你偏离方向。不过,怎么就是找不到路了呢?”
  我说:“要不然,你再回头找找?”
  韩姐终于开口道:“我看要是再这么来来回回的走几遍,只怕我们真就走不出去了。”
  我和小南没做声,因为我们两个的心里,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仍是由小南带队,我们三个人再一次往回走,寻找那条莫明其妙就消失不见了的小路。
  我还是走在最后面,心里想着韩姐刚才说的那句话,她说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她说得没错,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就像刚才我在高高的挡土墙上面,所感觉到的那样。
  我突然想起了民间所说的“鬼打墙”,走夜路的人在这种时候,就会被迷惑而找不到本来很熟悉的路。
  这样的故事听过很多,但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
  我没有勇气回头看,因为我的后背,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如有芒刺。
  是冰冷的、锐利的芒刺,一阵阵紧迫地刺激着我,让我浑身冰冷。
  是那两个不幸死去的女子吗?她们一定不甘心自己的厄运吧,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放弃生命,无奈地接受死亡的到来,这种横死的怨气,会使她们久久不能超生,因为她们怨、她们恨。
  所以她们看不到那扇轮回之门,而是永远徘徊在自己的怨恨中。
  黑暗的、无法摆脱的怨恨。
  不,除了她们,应当还有别的。在这个无月无星的夜晚,阴气生长的时刻,它们会出来游荡,直到凌晨的鸡啼警示着阳气的再次上升,它们才会隐去,回到自己的世界。
  阴与阳,就这样不停地循环,往复交替。
  我默默在心中诵念《心经》,尽量不去想在我们的身后,我们的周围,会有什么样的东西,正越来越多地聚集起来。
  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这样没完没了地来回走下去,等待天亮?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天晚上我们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快到9点半了。
  10点钟关门,好在我们赶在关门之前回去了,否则,只怕会惊动老师和同学,到处去找我们。
  隔壁的同学问我们三个为什么这么久没回来?说那些被老师留下的男生都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我和小南回答说,我们三个到江边看夜景去了。
  她们笑我们有点儿浪漫过头。
  没有人知道,我们三个,就在那个山坡上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那条下山的小路。
  就像它莫明其妙地消失一样,它就那么莫明其妙地出现了。明白地摆在那里,突如其来,又理所应当。
  我、韩姐、小南,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们已经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怎么可能一直没有看到它的存在。
  还有那座高大而静穆的孤坟,就在小路的不远处醒目地伫立,直到我转下山径,再次回头,仍能看到它在黑夜里显得更黑的暗影。
  我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标志,在我刚才走来走去的时候,竟视而不见。
  是什么蒙蔽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竟然以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东西?而实际上,我们三个人,就在那个通往小路的山坡上一遍遍地来回转,周围的一切,都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
  佛陀在楞严会上问阿难:你用你的眼睛,都看到了什么?
  
  也就在回来之后,韩姐给我们讲了一件事。
  原来,她的大姐夫,曾在一个晚上,喝醉了回家,可是过了半夜家里还没有他的消息,打过电话去朋友说他已经走了好久,他的家人急得赶紧发动人手到处寻找,最后终于在一片野坟地中找到了他,正靠在树下,人事不省。
  这片野坟地,距离他回家的大路并不太近,而且中间的路极其难走。谁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偏离正路那么远,去走一条如此荒凉难行的小道。
  更令人不能接受的是,他醒来之后,就变得不正常了。清醒时和平时一样;一旦发作,就开始胡说八道,打盆摔碗。口中说话的声音变来变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吓得他的家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带他去医院检查,一切正常;出了医院回到家里,就故态复萌。
  最后,只好去找那种懂得这方面事情的人,来给他看。看过之后,说他那天晚上撞到了很多鬼,都是那片无主的野坟里的,他们轮流附在他的身上,其中更有一个女鬼,要找他去泉下陪伴。
  这把韩姐的大姐吓得不轻。她知道这个人说得没错,因为她丈夫发病时,有时会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哭大笑,说要和她丈夫结婚。每当这种时候,她的丈夫就会很凶恶地把她赶出房间,然后一个人关起门在屋子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和谁说话。等到她听不到什么声音,战战兢兢打开房门时,总是看到他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昏厥过去。这样的事每隔一、两天就发作一次,让她不堪其扰。而她的丈夫也很痛苦,因为他醒来时,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但他在清醒时,会说到他常常在梦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自称是他的妻子,要他和她回家。
  最后,来为韩姐的姐夫诊治的那个人还真的帮他清走了身上那些孤魂野鬼,尤其是那个想要和他在地下做伴的女鬼,并且告诉她的姐夫,因为他身上阳气太弱,所以不能保证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家中诚心供佛,以佛力来保护他。
  就因为这件事,韩姐的大姐和姐夫从此成了很虔诚的佛教徒,家中香火不断。她的大姐夫还去受了皈依,成为居士。见到人就劝人信佛,自己更是信得诚心诚意。
  讲完这件事,韩姐说:“这件事是我亲眼见到,没有假的。不过他们劝我信佛,我一直没怎么往心里去。倒是这一次来这里,我心里开始想信佛了。”
  

peak 发表于 2005-6-19 14:52

 距离撤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和小南掐指算算,顶多再有一周,大家就可以自由返乡了。
  韩姐听到这个消息,很不开心。她不能和我们一样走,因为她还要留下来接着画那些没画完的器物。我们两个走了,偌大的学校里,就只剩下她和老师、几个师傅。而且,只有她一个女的,太孤单了。
  我和小南也很舍不得离开她。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已经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或者说,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亲姐妹。在一起的那么多天,从没想过离别的问题。一旦这个问题摆在眼前了,就觉得刺目惊心,谁都不愿意去面对。
  那些天,大家尽情地聊天,谈心,说笑,睡得很晚。只觉得,每一点滴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这种朋友之间的情谊,几乎近似于恋人,相比之下,也许是少了几分亲昵,不过反倒更多了几分长久。
  这天晚上,韩姐对我说:“过几天你们要走了,我就得一个人在这里。你说要教我们的《心经》还没教给我,趁着你要走之前,把这个给我教会吧。”
  我说:“好呵。那我就给你写下来吧,这样即使我走了,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看,可以背。”
  韩姐说:“这样最好。”
  于是我就洗手、??口,挑了最干净平整的白纸,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尽量用最工整的字体,为她书写《心经》。
  没想到,才写了不过几句话,头上的日光灯突然就坏了,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小南赶紧扭亮台灯,送到桌前。
  我接着往下写。
  几句话不到,台灯也莫明其妙地灭了。任我们怎么摆弄,也亮不起来。
  韩姐说:“把我那个透图台上的灯点着吧,在那里写。”
  于是我们把韩姐透图台上的灯点亮,我就着那个灯光继续往下写。
  又不过几个字,这个灯也灭了。
  这下我们几个真的感觉不正常了。在黑暗中,我们三个人半天没做声,最后,小南才说:“难道……是不让你写下去?”
  是谁不让我写下去?那个隐藏在屋子里的、看不到的力量吗?
  我说:“它不让我写,我更要写。”
  小南一跺脚,说:“对!你等着,我到隔壁把她们的台灯借来用。”
  她出去不到一会儿,就拎着隔壁女生屋里的台灯回来。扭亮了,我接着写。
  写了将近一半,这盏灯又开始忽明忽暗地闪,闪了几下,突然灭了。与此同时,我们天花板边缘上的电线“嘭”地一声,迸出个明亮的火团,然后就着起火来,一股电线被烧焦了的味道很快就弥漫在屋子里。
  我和韩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有小南的反应最为迅速,她一下子跳上床,拎起枕巾便去抽打那电线上的火苗,好在扑救及时,火苗很快被扑灭了。
  小南从床上跳下来,我们三个人都长出了口气,说了声“好险!”
  假如这电火真的燃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韩姐说:“现在没有灯了,怎么办?还要不要再写下去?”
  我说:“当然要写,我就不信这几百字的《心经》今天晚上写不完。不是还有蜡烛吗?我点起蜡烛来写,看它还有什么招术!”
  拿出预备停电时用的蜡烛,点亮了,柔和的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一时间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小南说:“好,你接着写,我也看看,这回还有什么花样?”
  什么花样也没有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就在蜡烛柔和的微光下,我一笔一画地,写完了这篇《心经》,把它恭恭敬敬地交给韩姐。
  韩姐开心地接过来,说:“我一定要把它背下来,还要把它好好地保存。这篇《心经》写得太不容易了。”
  我说:“就是这样,你才能看出《心经》的力量呵。要不然,为什么它们会怕得不让我们写下去呢?”
  她真的一直把这篇《心经》好好地保留在身边。事隔三年,前些日子我们再次相聚,她还告诉我:“你写给我的那篇《心经》,我一直好好地留着呢,不过现在,我已经能背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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