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阮铃、再次坠落
“林杰……”“我很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
“你在哪里?”
“嘟嘟……嘟嘟……”
这小子挂我电话,还真是头一次。我叹口气,站起来,上午第三节课就要开始,可我一点没有上课的心情。这几天,确切的说,自从五天前在阮铃的电脑上碰到“冥都”这个莫名其妙的词汇开始,我的生活全乱套了,林杰二话不说就驱逐了我,梅也是,说了类似警告的话,然后走掉。我曾经去找阮铃,她对此三缄其口,而且不想面谈。
他们搞的我这些天食不知味,游魂一样的落寞,好像丢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我每天上课下课,跟着兄弟们打牌,聊聊女生、考试和足球的事情,过得不疼不痒,不咸不淡,有几次我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关于梅、林杰、鬼魂还有阿炯,全不过是一场白日梦。
不过很快我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手里的书啪啦一下掉到地上,狠狠砸了我的脚。弯腰捡起来,我望着书脊上大大的两个字发呆。
“西方经济学”,我必须跟着下一届重修的课。铃声大作,遭了,课堂在三号教学楼呢。
我撒腿就跑,路上忽然想起来,或许可以在课堂上遇到阮铃或者林杰,虽然遇到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阮铃在,我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她,第一排只有她一个人正襟危坐,面前放着摊开的书本,样子认真专注,盯着讲台,根本没注意到我。
我尴尬的朝死沉着脸的女老师笑,然后做到阮铃那拍最边上的座位。
教室里响起窃窃的笑声,我扫到阮铃寝室的几个女生,想必是俺的知名度又提高了——再看看阮铃,她只给我半个后脑勺。
眼皮打架,该死,耳朵好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没想到会这么快进入状态的,我别无选择,只能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放到胳膊上,一边拼命提醒自己下课时一定醒过来,有很多事情必须去问阮铃。
可这是多余的,还没有下课,一个声音就极为蛮横的吵醒了我。
“周良同学!你到前面来,在黑板上画一下恩格尔曲线。”
我腾地站起来,身后一片笑声。
“睡得怎样啊?”梳着齐耳短发的女老师板着脸,教鞭在黑板上不耐烦的来回敲,我没有任何思想的走过去,小心的恰好站在教鞭射程范围之外,拿起半根粉笔。
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等,什么叫恩格尔曲线?短发老师向我这边走了一步,教鞭一挥,可怜的黑板——太近了,这一下子震得我耳朵直响。苍天啊,大地啊,或者哪位天使姐姐救救我吧?
很久以前有个叫做小于的鬼魂,作为帮他恢复记忆的交换条件,在考场上教我高数题。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那么别的鬼魂,谁都好……
“你发什么愣?”
我一侧头,陪笑道:“老师,对不起,我——”
有什么不对劲发生了,短发并没看我。
“阮铃——”她脸向着讲台下面,说,“你怎么了?”
阮铃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沿着过道向教室后面走,她走得轻快,利落,毫不犹豫,却不是向着教室里的谁。
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是敞开的落地窗户,那窗口并不大,但足够一个,比如阮铃这样的女孩滑下去的。
这可是五楼。
我扔下粉笔跑了过去。
“拦住她!拦住她!”
除了无数道诧异的目光,没有响应。
他们不可能明白……他们怎么可能明白呢?阮铃镇定自若,面带微笑,好像只是要到后排向某个熟悉的同学打个招呼,或是关上那扇乎乎吹着冷风的窗户那样。
虽然窗户——在我看来就是血盆大口。
我一个趔趄,差点被阶梯教室的台阶绊倒。
阮铃一条腿已经跨出去了,好像一条鱼一样,轻轻滑了下去。
“不!”我不管自己够不够的到,还是伸出手去,同时膝盖剧痛,重重摔在地上。阮铃,这可不是学校里的水池,这是五楼,一旦跌下去,什么都完了。
我绝望的想。
九、林杰的翻脸
阮铃并没有死,这并不代表她没出事。我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的手,拼命将她拽了上来,身后将近一百个同学还有闻讯赶来的校警目睹了这次事件,而且他们和短发老师发挥了很了不起的潜能,很快把这件事情传便满城风雨。林杰在下午就知道了。我正在校医小苹果那里治疗挫伤的胳臂肘,电话毫不客气的响起来。“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林杰的声音听起来深沉,还有点陌生的神气,“你知道,阮铃是我喜欢的女孩。”
鉴于他平时不曾用这样的语法跟我说话,我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告诉他我跟阮铃没有特别的关系。林杰酸溜溜的表示这与他无关:“我只是开个玩笑,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有空就到306来。”
这还不简单?我挂了电话,下楼。林杰正在屋里玩电脑,玩的是阮铃送来的那台,屏幕上忍太郎已经狡猾的盖了一条全是五星级饭店的街道,一见我进来,林杰马上站起来,恢复紧绷绷的表情,想要嘴硬,一时还无法转弯,有点尴尬的想了一句对白,曰:“看吧,女生只玩大富翁,电脑上都是这些东西。”
我说,这不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吧?
当然不是,林杰道,他站起来踱了几步:“我只是想再跟你强调一下,不要再管这件事情。”我问道:“为什么?就因为冥都——”
林杰大声道:“笨蛋!不要说这两个字!”
“为什么?你不救阮铃了?”
他不再回答我,忽然间,仿佛抓到救命草一样大叫起来:“为什么要救她?”
这一嗓子吓得我发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杰说,“我对她没有责任,你也没有。如果有人想要她死,那么就顺其自然吧!”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冷静下来,林杰已经仰面朝天摔在地上了,身后冲进来一哥们儿,把我推开,吼道:“你干嘛打人?”
我不想跟不相干的人纠缠,只是指着林杰道:“你还是个男人吗?说这种话,阮铃是你喜欢的吧?”林杰吐口唾沫在地上,道:“我?喜欢阮铃的是你吧!”
我彻底震惊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杰道:“喜欢阮铃的是你!你从卡车前拽她,在喷泉旁边抱她,在教室的窗户旁边拉她,这也太巧合了吧?凭什么每当她有危险的时候,都是你出现在她身边?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欢上她了!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女孩,是吧,比梅好多了,真实多了!……别否认,你就是喜欢她,所以一直的跟着她,还装模作样的帮我写情书!……你他妈的虚伪!”
林杰头一次这样两眼通红,指着我的鼻子骂,这样莫名其妙的指责把我的火也勾起来了,我吼道:“你他妈的白痴,不是你我会认识阮铃吗?我前两次救她的时候,根本还不认识她呢!”
林杰冷笑,冷笑,再冷笑。
“不认识?那她的qq上面怎么会有你的名字?”他指着打开的电脑,说,“你自己看看,wolfling,不是你的昵称吗?要不要我把聊天记录背几段给你听啊?你是他的守护神,你会保护她一生一世……说得好!你们一个月前就如胶似漆,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还在担心你惹上……惹上什么麻烦!”
我没说话,已经跑过去看qq了,阮铃的qq上果然有我,而且如林杰所言,聊天记录上面有很多卿卿我我的话。怎么会这样?林杰见我不说话,也不再骂,只是爬起来整理衣服,顺便跟他那个哥们小声说了几句,人家走了,他再过来对我硬邦邦道:“你走吧,以后都别来找我。”
来不及再说半句话,306的门已经在鼻子前面砰一声关上。
这次才真的体会到,究竟什么叫碰一鼻子灰。我是不可能在网上认识阮铃的,林杰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我拼命拍门想跟他解释,但林杰在里面一言不发,好半天,身后不少围观群众了,我只能沮丧的离开。
半夜,睡不着,明天就是周末,所以不熄灯,兄弟们大张旗鼓的打牌,是不是郁闷我一下。“小狼,明天有什么节目?是不是跟那个低年级美女春游啊?”
“去,春游?现在什么日子?”
大虾辩驳道:“毕竟春节快到了嘛!”
我实在没心情理他们,可现任寝室长阿标却对春游这两字感兴趣起来,道:“要不咱们组织一个寝室踏青吧?也不算早,现在门票便宜,下面那个班明天就有活动!”
下面那个班就是指林杰他们,因为低一个年级,寝室也在楼下,故此得名。“那帮神经病!”黑子道,顺便把嘴里叼的牙签吐到地上,“他们下雪那天还去长城了呢!”
是啊,有这么回事,林杰很喜欢跟班里出去玩。
……
意思是林杰明天白天不会呆在寝室里,而且因为一向闹鬼的,306只有林杰一个人独居,从来不锁门。我又经常去,跑到那里调查想要调查的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十、遇见曹羽
“阮铃?你还好吗?”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很平静:“我挺好的,寝室里还有三个姐妹呢,放心吧!”
我说:“你这几天都别出门,窗户也不要开,林杰给你的护身符千万别摘!上次就是因为你不信,所以差点没命。”
阮铃道:“我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嘛,放心吧。”
我答应一声,挂了手机,306的大门在我面前了,一推就开。
事实正如我想象的一般顺利,林杰一整天没回来,我对着阮铃的电脑一边研究聊天记录,一边守株待兔,等待那个跟聊天的冒牌货。
一个月前,我的qq忽然加了阮铃为好友,然后说:“你好,美女,我知道你在等谁。”阮铃的昵称叫铃当。
铃当:无聊。
Wolfling:不是无聊,是真的知道,铃当在等羽毛,不是吗?
铃当:你是谁?
Wolfling:话别问的这么冲,我是羽毛的朋友。
铃当:那他在哪里?
Wolfling:他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
铃当:去,他蹲监狱了吗?
Wolfling:别这么说,我知道是这样嘴硬心软,羽毛很想你,想托我问问你有没有接到他的信?
铃当:接到了,难道他没有收到我的回信吗?
Wolfling:我说过他在没有自由的地方,又怎么能收到你的回信呢?告诉你吧,那封信是我替他写的。
铃当:你别再跟我胡说八道,你是谁?
Wolfling:一个朋友,曹羽的朋友。
铃当:曹羽在哪里?
Wolfling:我不能说,不过你现在很危险,他拜托我照顾你。
铃当:胡说,我下了,88.
接下来,另一天,应该是会跳的圆珠笔事件发生之后。
铃当:你在吗?
Wolfling:在,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铃当:你果然知道,是你捣的鬼?
Wolfling: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那种能力我还没有,而且我是来帮你的,小心你那个同学张晴晴,不要跟她单独出去。
原来阮铃之所以先冷后热,找我和林杰帮她,全是这个假小狼的主意。而且此人警告过关于张晴晴的事情,随着这些真相一点一点的蹦入我的脑子,我以为自己接近了那只幕后在操纵的手,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被联系起来。
会爬的影子,莫名其妙的摔倒,如果今天掉的那本书也不是巧合的话,那么我会三番两次的救阮铃就更是故意的安排了。
有人想要杀死阮铃,利用的是曹羽的邮件和杀死张晴晴的影子,同时有人要救阮铃,利用的是我的qq和几乎同样的,会动的影子。
从这些记录上看,阮铃知道的并不比我多。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幕后的杀手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恐怖,那种正在召唤死亡的力量,不止是人……应该说不大可能是人类所能发散出来的。
那种黑色会自由行动的影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一方面让我救了阮铃,另一方面又帮助张晴晴下杀手?
张晴晴是谁杀死的?
第四十八章冥都(四)
十一、曹羽、冥都、影子傀儡天色越来越晚,我没有吃饭,饥肠辘辘,奇怪的是并没有食欲,甚至懒得出去弄点吃的,本来打算等林杰回来再跟他谈谈,但他迟迟未归,看看表居然九点了。林杰是没道理在外面呆这么晚的,对门寝室已经人声嘈杂好久……也许该去问问他同学。
敲门声响起的很突然,直到电脑接着又开始嘀嘀响之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阮铃的qq还开着,一只小狼的头像跳动,我的qq上线了。
“小狼,还记得上个月魔鬼阿炯侵入了你的电脑吗?我就是那个时候趁虚而入,从网上盗了你的qq号的。”
原来是这样,我敲进一行字。
“你是谁?”
对方显然在犹豫,十分钟后,我以为他走了,才有信息发过来。
“我是曹羽。”
“曹羽?你在哪里?你想要做什么?”
“我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所以我要保护阮铃,只能靠你的帮助。”
“你是不是在冥都?”
曹羽又是半天没说话。
我又打:“谁要杀阮铃?是冥都的人吗?”
出乎意料,这次回话很快。
“不,他很久以前就逃跑了。”
看来他是有选择的避而不答。
“谁杀死的张晴晴?”我手指有些哆嗦,不过敲得还算快。
“这个你更不该知道。”
什么都不肯说,那你上来做什么?曹羽仿佛明白我的心事,发过很长的一段话:“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的安全。如果你非要知道,那次引导你救阮铃的影子是我的傀儡,其实它不是影子,只不过是以影子为介质,从另一空间爬出来的东西。我说过我没有自由,影子傀儡是我唯一可以帮助你保护阮铃的工具。其实我也知道我没有什么资格拜托你帮忙,但在整个学校里,你是唯一有资格帮助我的人,现在形势严峻,就连你的朋友白洁也有危险,你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说,你不知道我没有能力吗?求我还不如求林杰。
曹羽道:“那个叫林杰的天师吗?他已经跑了,他做的对,如果他卷进这次的事件中绝对不能幸存的。但是你不同,你一定是能活到最后的人,就跟上次一样。”
这话真的怪,我正想着再问些什么,电脑发出很大的声响,就好像里面忽然发生了爆炸,瞬间屏幕一片白亮,什么显示都没有。
死机了?我来不及考虑是否重起,眼前的白色变为红色。
鲜红的冒着泡的血,从显示器的顶端淌下来,我虽然以为这只不过是屏幕上的图像,还是被这样真实的血腥吓到了,伸手去摸,指尖一片湿漉漉。
是血,真的血液。
一声惨叫,长而凄厉。
十二、阿炯的心思
门被猛地推开,是上次劝架的哥们,圆睁着眼睛,表情很紧张。“怎么了?林杰呢?”
我说我在等林杰,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去玩了吗?
那哥们儿道:“没有!今天早上想叫他一起去来着,不过他不在啊。”我的心还在狂跳,可必须假装镇定,于是做在门口的床铺上,又听他道:“前两天他跟我借了点钱,说要买火车票,可能是要回家,不过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
曹羽说得没错,林杰果然跑了。我不甘心,随口问道:“你贵姓?”那哥们儿笑了,道:“这么客气干什么?我姓吴,吴刚,叫我小吴,千万别叫我小刚。”
我微笑着又跟他聊了几句,这样就算熟了。
“你在追阮铃,是吧?”
完了,这小子也是个八卦队长。
我说:“没有,没有的事,林杰这个醋缸误会了,我有女朋友的。”小吴道:“知道,是那个经常跟你在一起的冷美人嘛,所以我也说,你是不会打阮铃的主意。林杰喜欢阮铃,地球人都知道了,他一定是在阮铃那里碰了钉子,有火没地方发。”我做了个理解万岁的表情,站起来,看情况是无法再打听到什么,撤吧。
小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地上的血。
“血?怎么回事?”他蹦起来,用一种极为恐惧的表情看着我。
刚才小吴闯进来的同事,我随手扯过旁边的床单蒙上了电脑,这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初衷只是不想引起恐慌。我跟林杰曾经打成共识,要把校园里发生的恐怖事件尽可能的掩盖起来,这并不全是为了安定团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的耳根清净。话说回来,如果小吴在跟我说了两句话之后,转身回去,洗洗睡了,那该多好。千不该万不该,他看见了顺着床单一直滴到地上的血迹,并且一看之下,觉察到了屋里的血腥气。
那种鲜红的血腥气十足,带着难以掩饰的罪恶感,我不知道自己当时表情如何,但从小吴的瞳仁里分明倒映着一个马家爵。
“林杰只不过是跟你吵了一次架。”他开始往门外退,浑身哆嗦声音颤抖。
我努力想让他镇静下来。
“小吴,这东西不是血……”天呐我真是白痴,“这个其实是油漆……”小吴迅雷不及掩耳的撒腿就跑,但我更快,我抓住了他,把他拽回屋里,按在墙上。
“你听我说,那个血不是林杰的……”
我白痴到底了。
脊背发凉,小吴的眼睛瞪得贼大,显然他并没有听我的什么解释,他只是看着我。
不对,他是在看着我身后。
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腿,正慢慢的从底下爬上来。我的肩膀被抓住了,耳后嗖嗖的冷风——我不敢回头,却看到了小吴瞳仁里的影子。
一张血盆大口,正向我的脖子咬下来。
我放下小吴,扑到他旁边的墙上,猛地转过身。
没有野兽,没有鬼,寝室里只是安静的吓人。
一条腿从临窗的上铺搭下来,魔鬼阿炯正坐在林杰的铺上擦嘴。
很久以前就这个样子,阿炯好像很喜欢在林杰的铺上晃悠腿,跳下来之后,还跟我说:“我是阿炯,你记着我。”
“阿炯……”我说,“这都是你搞出来的吧?你还想杀我?”
阿炯扔下手帕,跳下来,露出一对虎牙,依旧奸猾的笑着。
“别这个态度,这次我可是怕你冤枉我,特地来解释的。首先这些事情不都是我搞出来的……”也许良心发现,他又补充道,“不先是我搞出来的……”
我继续瞪着他,过了一两妙,魔鬼终于妥协,补充道:“OK,我承认是我搞出来的,但是现在控制不了局势了嘛。我本来的意思是先杀了你,再惹它们,没想到杀你这件事挺有意思,就下手慢了些……”
我看看小吴,他已经晕倒,但呼吸顺畅,没有大碍。
晕倒也是一种幸福吧,我坐下来,对依旧喋喋不休的阿炯道:“讲话说重点,你老子没有教过你吗?”阿炯一愣,道:“我哪有什么老子!你要听什么重点啊?”
真是弱智,怪不得会有林杰这样的后代。我道:“首先,帮着张晴晴加害阮铃的是谁?”
“我,”阿炯说,“我本来要杀阮铃,但不好亲自动手,张晴晴是个很好的工具。”
“你……”我强压怒火,道,“为什么偏偏要利用张晴晴?你也会用影子傀儡吧?”
阿炯居然做个无奈的表情道:“我道行不够啊,不能自由的操纵影子产生的傀儡,必须要有更好的介质才行,所以选择了张晴晴,她的嫉妒,还有她的灵魂加在一起,比影子好用多了!”
“你利用完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杀死?”
阿炯道:“你看,你冤枉我了,我还没利用完呢,是那帮家伙发现了这件事,才把她杀了灭口的。”我说:“我不明白,那都是什么杀了她?”
阿炯爬回林杰的铺上,翻出一袋薯片吧唧吧唧开吃,嘴里道:“利用影子傀儡,这么干净利落,还有谁啊?当然是那里的人!”
“冥都吗?”
阿炯笑得更灿烂了:“这两个字可不是我说的!”
我说我受够了,你要是再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把你连同薯片一起扔出去!
阿炯嘻嘻哈哈道,别着急啊,反正我就是来解释的。
“很简单,那个只是地狱,鬼府一类地方,你们人类根本无法琢磨的世界,它是个客观的存在,但就像三维空间和四维空间的距离一样,离你们人类很近,也很远,远到即便轮回或者死亡也不可能把你们带到那里去!”
“那不是鬼府地狱吗?”我说,“难道死去的灵魂不会去那里?”
阿炯道:“笨蛋,如果就是鬼府的话,还要另一个名字干嘛?我跟你说,你们人类死了以后,没有遗憾的去投胎,有遗憾的做孤魂野鬼,实在不行去地狱受苦,个别幸运的发了神经,可以变成精灵和所谓的神仙。”
“那个地方是满手血腥永无轮回的恶鬼呆的地方,千百年来它们被封印在里面,无法离开,那种仇恨、寂寞的感觉,你永远无法理解。”
我说:“如果人类的灵魂无法进入,这些恶鬼又是怎么到冥都里去的?”阿炯道:“你有没有想过,恶鬼也是跟人类一样,是地球上本来就有的生物?有的生物看的见,摸的着,你们就承认它们的存在,还发明了生命这个词汇,有的生物,既便本来就是存在着的,只是因为它们像空气一样,没有固定的形状,你们看不见,碰到了也没感觉,便不承认它们是存在着的,即便有时候,你们可以感觉到它们,也会不承认,说是自己的臆想。”
阿炯躺下,往嘴里倒薯片,多愁善感的乌哝着道:“人类真武断!”
我感觉一下子无法接受那么多,主观上,也不愿意浪费脑细胞多想。
“你说恶鬼被封印在冥都里,无法活动,那么它们又怎么能杀人呢?”
阿炯道:“笨蛋,跟我用一样的手段啊,影子傀儡!你以为恶鬼能够老老实实呆在那种空无一物的地方,光是沉思默想来继续那么无趣的生活吗?怎么可能!影子傀儡是我们发明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即便无法自由活动,也可以利用影子爬到人间来做想做的事情。”
“你们……曹羽说的就是你,你是很早以前从冥都跑出来的?”
阿炯道:“几百年了吧,它们一直在抓我,不过我做过一次人,改变了气味。本来那边是不会跟这边打什么交道的,可它们现在恼了,大概打算抓我了。”
我道:“曹羽也是冥都的?”阿炯道:“没错,不过他比我好不了多少,没完成自己的任务,现在也跑了,我以为他躲在网络上面,但是刚才没有逮着他。大概被它们先下手了吧。”
“那里到底有多可怕,你说了这么半天,都从来不敢提‘冥都’这两个字?”
阿炯跳起来道:“别误会,我不提只是因为那里是我的一个恶梦。要是一出生就被关在一个没有风景的地方,哪里也不能去,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那不是恶梦才怪!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小子,咱们在一条船上,冥都的人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杀张晴晴?为了灭口,凡是跟冥都扯上关系的,它们都不会放过。张晴晴,你,我,曹羽还有阮铃——”他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一个切下去的动作,嘴角一咧。
“都会死,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一本正经道。
十三、灭口
翌日,梅来电话,我表示不想去自习。阿标观察我良久,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胡说!”我回答。
三秒钟,气氛不对,我抬起头,阿标正收拾桌子,其他兄弟在瞅着我。
“对不住,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低声道,“没别的意思。”他转过身,表情缓和了好多:“没事,我也是开玩笑呢。”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阿标是喜欢梅的,他是不是还喜欢着现在的梅?
那这是打抱不平吗?我对阮铃的确有好感没错,但这也是我不敢接近她的原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的感情,那绝对不是一两次拥抱或者救护就能够产生的。事实上从我第一眼看到阮铃,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不是相貌,而是气质,阮铃的气质与众不同……仿佛天生就能感染我,而我说不上为什么。
我瞥一眼阿标,他已经开始穿外衣。
“干啥去?”黑子问。阿标有些无趣的说:“饿了,去填肚子,一起啊?”黑子摆摆手,在床上翻了个身,道:“我再睡会先……”
阿标看了看我,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出去。
还是什么也不说为妙。
正在看书,我感觉屋里陡然黑下来。面向窗口的胖子大张着嘴,两只眼睛瞪的鼓鼓,即便上次被他发现被我们偷吃了半年的零食,也没有过如此惊异的表情。我循他的目光看去,外面还是灰蒙蒙的天。
胖子嘴里的半个包子辛苦挣扎了半天,终于掉下来。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他说。
那个男生面朝地,静静的躺在楼下,手脚不自然的卷曲着,仿佛一个废旧的木偶。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早已无声无息,就连灵魂也不在了。
灵魂……我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而且还理所当然,我不是通灵人,判断人的死因和召唤亡灵,应该是林杰或莫灵才能做出来的事。一直以来我都是莫名其妙的卷入灵异事件中,再莫名其妙的大难不死,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也许不幸多一点,我没有天师的本事,每当面对危险的时候,那种无能的感觉总是灼痛,难过的要死。
我摇摇头,想把不快的想法像赶苍蝇一样晃走。
“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魔鬼阿炯昨天晚上如此说,“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我真的感觉他还不如去叫阿莲,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但是阿炯说:历史经常巧合,我打赌你会活到最后的。
他和曹羽都知道些什么,才如此放心的把我拉下水吧?难道我跟冥都有纠葛?昨天晚上我非常想问,但无法开口,现在想想我大概是从心底里想回避这个问题,我害怕自己也是跟阿炯一样,从冥都逃出来做人的恶鬼。
如果真的是鬼,叫我如何面对我的朋友们?
“他是被人推下来的!”有人忽然大声说。
我转头,阿标抱着盒饭站在那里。
“我刚才从这里经过,看见他站在窗口擦玻璃,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忽然把他推下来就不见了!”
不要瞎说,有同学劝道,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
“我看见的是事实,即使问我一百遍,我也要这么说!”
傻瓜,没人会问你的,即便你看见的是事实。
我抬头,声音传过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我听到的是什么?冷漠低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像以前曾经很多次面对的一样,那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我拉住阿标问道:“你说你看见有人推他,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阿标想了想,脸色忽然闪烁不定起来:“我记得……”
再看了一眼我,就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的蹦开去,脸色难看的惊人。
“不,我看错了。”他说,“我不可能看见她……”
此时赶来的医护人员已经把那个可怜的受害者翻了过来,他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死去。小狼,走吧,别看了,胖子坚持道。周围已经有女生在低低哭泣,有人惋惜,有人看热闹,也有人马上跑回去报信的。
就是没有一个人如我一样,浑身哆嗦,心情激动……只是因为看清了那张死去的脸,死去的是小吴,昨天昏倒在306的小吴,跟阿炯聊完之后,他醒过来,我送他回寝室的时候尽量解释,他一言不发。
那样的神情历历在目,我还在猜他会不会告发我,叫人来彻查306的血迹。我也怀疑他会联系林杰。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的猜测和推理深信不疑,不厌其烦的想了各种可能性,甚至想他会理解我,像我的朋友们那样。
我就是没想到他死了,什么都来不及做就死去了。
还是被谋杀的,如果、如果那个可怕的推测成为事实……冥都的灭口行动开始了。
小吴见到了房间里的血,就会被灭口,那么目睹他被杀,还声称认识凶手的阿标呢?我环顾周围,阿标不见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宿舍,他刚刚掰开一次性筷子。
“怎么了?”阿标问,我扶着门,喘了半天。后来他笑了,说:“小样,饿得吧?这有个鸡腿算你标哥大赠送的……”
其实食堂的盒饭质量不错……我一边吃一边瞪着阿标,直到他发毛,把剩下半盒往我面前一推。“全给你了,别盯着我看好不好?”
我笑道:“那你岂不是吃不饱?”
“我被你看饱了!”阿标道,“我要去上自习。”周围一般兄弟同情的望着他,黑子对我道:“瞧你把他整成啥样儿了!”
我对此置之不理,继续道:“别自习了,在寝室里呆着多好,你要是想学习,我也不打搅你……非要去啊?那我叫上阿梅,咱们一起——”
我还没说完这句话,阿标的脸色猛地变了,我从来没有见到他露出如此恐惧又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直到背着书包走出去,他都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
甚至他都不再看我。
第四十九章冥都(五)
十四、阿标刚刚下了课,我在教室门口看见梅。
我们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却不说出来。“我好久没见到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梅低低的说,假装张望从身边走过的同学。我说,我没有什么事。
“那么那件事呢?”梅说,“你不是还没有放弃联系阮铃和林杰……”
对,林杰不见的那一天,阮铃也不见了,我听她的同学说她前几天整晚哭泣,后来收拾了东西,像是去远足。这叫我隐约猜到他们可能去了灵山,但电话不通,无法得知详情。
我回过神来,听见梅说,“我很担心你,我知道你惹进那件事情里……”我说:“你也知道冥都?你怎么知道的?”梅被我的插嘴吓到了,道:“我们这样的鬼……都知道的,千万不要再惹它们,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保护你……”
我说:“你不明白,我不是愿意自找麻烦吗,只是不愿意袖手旁观,何况林杰那小子太不让人放心。”
是吗?梅说,看来你的立场我无法改变了。
我说对,而且我不想连累你,事情没结束之前,先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
梅苦笑,有些自嘲道:“你忘了我是鬼啊?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她的语气并不轻松,我看着她的眼睛,有一刻忽然觉得又要失去她了……喉咙中仿佛有块木头在堵着,话也说不出来,还是梅说:“那我走了,你小心些。”她转身,慢慢的走开。
我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孤单的背影。
梅,我也很孤单,很迷茫,又傻又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有些打颤,手脚发冷,要是我能像以前那样拥抱你,分享彼此的温度,就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情侣,好像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
已经失去生命,却依然还要做学生,你一定很辛苦。被迫每天面对那些鲜活、温暖、仿佛在炫耀般的生命,骨子里却在孤独——我知道你多么不好受,但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曾说。
而且还有句话,我从没对你说过,实际上每当想起来,我便连嘴都张不开了——那就是,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是我二十年来唯一失眠的理由,一发不可收拾。每天我都会自觉或者不自觉的想起来,想你,和你为我付出的一切,以及我该如何来保护你,还有,我们没有希望的凝固在一起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是没有答案的,这就是我无法天天跟你在一起的理由,我怕当我想起这个的时候,会忍不住流露出懊丧和悲伤的表情,那只能让你更加难过。就算我是个懦夫,也绝对不能把这些念头推给你。
虽然我并不懂得安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对你说,让我们在一起,别的管它呢!
梅,就算全世界都不给我们机会,我们也没有理由放弃现在的相聚。只要你还在,我总会感到温暖……
……“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小子,咱们在一条船上,冥都的人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知道它们为什么杀张晴晴?为了灭口,凡是跟冥都扯上关系的,它们都不会放过。张晴晴,你,我,曹羽还有阮铃——”阿炯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一个切下去的动作,嘴角一咧。
“都会死,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一本正经道。
我猛地坐起来,一身冷汗。
周围安静而黑暗,原来是寝室,我又做恶梦了……幸好只是个梦,没有恶鬼,没有阿炯,更没有躲在暗处,令人猝不及防的杀手。
还有一件事,阿炯没有老实说。
他跟曹羽根本认识,如果不是这样,曹羽上个月怎么会帮助他侵入我的电脑,留下假预言来诱导我上当?
我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打算继续睡觉。却看见对面的阿标坐起来。“阿标?”我小声道,“去厕所?”
阿标没有理我,面冲着墙壁,嘴里嘀咕着什么。我听不真切,好奇心起,就下地去,拍他肩膀。“阿标,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标回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没有,我只是热。”
热?他说,是啊,接着不等我再说话,便把身上的衣服拔下来。随着胸前衣服裂开的一瞬间,有很多黑糊糊的物体喷涌而出,爬到我手上,胶皮一样,有生命一般令人恶心的影子——它们冰冷的身体不断蠕动,数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要命的是我还不能动!
“啊?”我睁看眼,还是在自己的被窝里。
浑身是汗……凌晨,外面已经隐约有太阳,阿标的铺上不见动静,应该睡得正香。我做了个什么梦啊……
一上午百无聊赖,
阿标怎么了?一直不起床?胖子忽然这么说,我才注意到阿标真的一直裹着被子躺在铺上。“这个懒家伙!”我从电脑前面站起来,走过去拍他。
“起来了!起床!”
子强从外面进来,把手里塑料袋装的午饭扔到饭缸里,随口问道:“怎么了?”胖子说:“阿标啊,一上午没动静了!”
子强道:“让我来!”
他拨开我,对着阿标耳朵旁边吼了一嗓子——连带我和胖子都被唬到了。
可是阿标依然一动不动。
“我来!”我说,接着扳住阿标的肩膀,向外一翻。
写到这里,我真的很希望当时的阿标揉着眼睛,像往一样骂:“你们几个怎么那么多事?人家多睡一阵有什么关系!”实际直到此刻,我依旧记不清阿标是像这样骂完我们才沉默低下头去,还是干脆一开始,就没有再说话。
子强和胖子架住我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听见胖子大叫:“赶快叫救护车!来人啊,来人啊!”接着是子强说:“把小狼弄出去,快点!”
这些话当时听来毫无意义,我脑子里只有一种隐约的鼓点配合着眼前悲惨的景象。阿标死了……他的脑袋毫无生气的垂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一片乌青。
不该这样,昨天半夜,他还在跟我说话,跟我说,他只是太热……
影子,无数蚯蚓一样的影子爬上我的眼睑,我不顾一切的用手去抓,幸好被胖子他们死命揪住了胳膊。
阿标死了,阿标的死是我的错。
这就够了。
十五、莫灵
两个小时后,我在去灵山的火车上。手机关了,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胖子的,内容是:我回家休息,不要找我。其实一路上我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快要到达灵山的时候,对面坐了个人,我先看到一大包零食先声夺人的出现在面前的小桌子上,接着发现了零食后面那张灵巧的脸。于是我一把推开零食袋子,冲过去揪住对方的领子,差点把他推倒。
“莫灵!果然是你!”
“什么叫果然是我?”莫灵挣脱开,整理一下衣服,道,“你早料到我会出现?”我说:“少跟我废话了,都这么多事儿了!”莫灵拍拍我肩膀,道:“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给你些建议,但是你信任我吗?”
他指的是梅尔大厦电梯里的那次事件……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没把某些事情完全搞明白,不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在我看来信任或者不信任,都不是脑子可以判断的。
莫灵神色悲惨的笑笑,撕开一袋锅巴,道:“我不能控制我自己,自从被这个叫红线的女鬼缠上以后,每时每刻都要听从她的指令……”
莫灵是个痴情的天师,为了保护白洁,他不惜以身犯险,结果被女鬼趁虚而入,利用附身术控制了一部分灵魂。从此他的体质变得很脆弱,容易被鬼上身,还受到女鬼红线的控制……红线看来很爱吃零食。
我说,“身为天师,不可能连红线这样的鬼魂也摆不平吧?”
但是莫灵不回答我的问题。
“说说你吧,为什么跑这里来?是要去灵山吧?”他问。
我把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莫灵默默听着,最后道:“因为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所以想到灵山去?你以为冥都这样就会放过你吗?”
我说我还没指望全身而退,只是希望冥都可以放过其他人。
莫灵苦笑道:“有关系的人都要死,这是冥都的规矩。”
他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居然还腾出空来跟我讲:“不过这一回,冥都的目标不是你。他们是冲着阿炯来的,很久之前,阿炯从冥都跑了出来,被……被林家的一位祖先收服,又心怀不甘,就投胎到了林家,并且发誓要让林家在第四十九代灭门。”我问,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听林杰讲过,你怎么知道的?莫灵道,我自有知道的办法,但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阿炯的目的,只是想利用阮铃的死,放出冥都中的一个恶鬼。”莫灵道,“因为阮铃是冥都的一扇门。”
根据莫灵的说法,冥都与人类世界之间的“门”,就是具有某些特质的灵魂的人类……比如阮铃,她的灵魂天生脆弱、敏感、有灵性,容易招惹鬼魂和被控制却不自知。“为什么冥都的鬼魂擅长控制影子?因为影子是从人类的身体衍生出来的,冥都与人类世界的联系就是附和条件的人类,那些恶鬼可以通过她们的身体和灵魂逃到人间来!”
莫灵道:“但是,只能是一个!普通人的体质是不能忍受两个空间之间的转换的,也就是说,如果有一个恶鬼通过阮铃来到人间,那么阮铃本人一定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死亡……这样的死亡是很彻底的,不但肉体会死,灵魂也会消失。”
这是阿炯的目的吗?我想我可以理解林杰和阮铃的不辞而别了,被冥都灭口比被阿炯利用结果可能还要好些。
可是阿炯难道就不能追到灵山吗?
被莫灵捅了半天,才发现已经到站。我竟然睡着,而且没有做梦,正揉着眼睛,听见莫灵说:“你下车吧!”
我大吃一惊:“你不是去灵山?”
莫灵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要去找白洁,她现在很危险。”
我想起莫灵对白洁的痴恋,还有白洁永远也等不到的忧伤。曹羽也提到过白洁会有危险的事情,一直以来对阮铃的感觉终于有了答案。
阮铃和白洁很像,是天生的气质上的相象。
而表哥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爱着白洁,我感同身受。
莫灵很冷静的看着我,道:“你猜猜出来了?白洁也是冥都的门,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你的表哥林子强一直在守护着她。”
“现在轮到我了。”莫灵道,“你还不下车?要跟我一起到三亚去吗?”
我站起来朝门口跑,临跳下车的时候,回头对莫灵喊道:“祝你们好运!”
还有句话来不及说——你真不嫌远啊。
林杰的老家,灵山脚下的小村子。我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林家的“太极八卦天地阴阳宅”。
一进门,被林杰的铁八卦绊了一下。
若不是看见阮铃,我非蹦出一句脏话来。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非了半天劲头,好歹把火气压下去,我才对那两个人说:“你们两个这几天过得好吗?”
到底是女孩子,阮铃还没说出话来,就泣不成声。
林杰脸色很不好看,还是撕了点手纸递给她,对我道:“看看这气氛,好像我拐带少女似的。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
“那你还想把她怎么样?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骗我?是冥都的人找到这里来了,还是根本有恶鬼要通过她到我们的世界来捣乱?”
林杰一愣,忽然一屁股坐下,长出一口气,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他转向阮铃,道:“我说什么来着,小狼这么八婆的人,是迟早会知道所有的事情的!瞒着他没用!”
阮铃呜哝着说,可我还是不想连累你。
我只能安慰她几句,再问林杰:“你是怎么保护阮铃,让她现在还没有出事的?”
林杰笑笑,说,你知道我们林家的墓地在哪里吗?我愕然,道:“在灵山里?我倒是听过村民这样说。”
“不这样说,他们肯定不干啊!”林杰道,“我告诉你吧,我们林家历代祖先,都埋在这个太极八卦阴阳宅里。嘿嘿院子里有十几个,屋子里地板下面也有那么五六个。那口井里面,我记得有我爸和三个叔叔呢!”
阮铃自顾自的哭着,一定是被林杰吓唬习惯了。
而我……林家这个宅子显然是个坟场!谁愿意心安理得的呆在这里?
十六、林杰、老宅、同学录
“做天师看起来很风光,但是只有风光这点快乐了……”林杰说,“我家的历代先人没有一个是安安稳稳,在子孙的簇拥下死在床上的。你以为他们得到了什么?把命赔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鬼魂,到头来也只能加入他们,自己也变成鬼魂。”“通灵家族所有死亡并且埋葬在这所宅子里的鬼魂,就是‘太极八卦阴阳宅’的灵魂,这所宅子所向无敌,哈哈,应该这么说,一般的恶鬼是不敢进来的。”
我说:“所以躲在这里,可以阻止恶鬼来找阮铃麻烦?”
林杰道:“也只是镇一镇罢了,阮铃越来越恍惚,看来冥都真的有鬼想要出来。”
我们的敌人是谁?曹羽、阿炯,还是那些来自冥都的恶鬼?
林杰摇头,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时候,不知道比较好,难得糊涂。”他说,“况且我的那些祖先,很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的。”
看他的样子,好像已经挂掉了一样。
傍晚,灵山脚下,林家老宅。
揉揉眼睛,我从一堆破烂的床上爬起来,刚才做了个很不详的梦,真实而又诡异,直到醒来,依旧感觉肩膀凉嗖嗖的。
在梦里,那是林杰的两只手,按在我的肩上。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小狼?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当时很不勇敢的无言以对,林杰便苦笑道:“我忘了你不是天师,也根本没有能力救我,可是小狼,你曾经给了我希望……那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不能救我呢?”
醒来很久,我还是忘不了林杰的红眼睛,虽然他就在楼下呆着,一边不耐烦的看着阮铃,一边对要我去买早点。
气氛变得很诡异,诡异到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是红眼睛的林杰,还是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嘟嘟囔囔的林杰。
好在屋里还有台古旧的电脑,勉强可以用牛的速度上网。
最近没什么新闻,我无意识的打开同学录,相册里面仿佛全是阿标,咧着经常被我们说成是外卖香肠的那张大嘴,笑。也许想要开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时光定格吧,我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阿标,他的照片、留言、资料,一切一切。
兄弟,我一辈子记得你,但以后,不会再提起。
我当时就这么想。
然后,很巧合,我忽然想在同学搜索里面查一下阮铃。
她很好找,因为我知道她读的那所初中。
她们班的同学录异常热闹,所有内容都公开,我看见阮铃的同学正在讨论聚会的事情,有个女孩还留了qq要大家找她。
那女孩的昵称叫喜鹊,在线。
Wolfling:你好,喜鹊,我是阮铃的大学同学。我想问你点事情。
喜鹊:我不认识你,也好几年没有见过阮铃了,帮不上忙。
Wolfling:拜托,我只想问问关于她和曹羽的事。
喜鹊:曹羽?这倒是有意思,你见过他吗?
Wolfling:没有,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喜鹊:当然不知道,知道就怪了。
Wolfling:请你说清楚些?
喜鹊:好,根本就没有曹羽这个人。阮铃在上学的时候就精神不正常,她总是说我们班有个叫曹羽的同学,还和他同桌。
喜鹊:其实他的同桌根本不是曹羽。她脑子坏掉了,我们都觉得她有精神病,她还不承认。
喜鹊:她加入同学录大概就是为了找那个曹羽吧,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
根本没有曹羽?
第五十章冥都(六)
十七、欺骗我一觉醒来,发觉门外有人。
一个单薄的影子,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谁?”我站起来追出去,门口的人影不见了,但巷子尽头,有个男孩站在那里。
年岁不大,瘦瘦的。
面貌似曾相识。
我忽然就想起同学录的事情了。
阮铃初中的同学录上,的确没有曹羽这个人,但小学的时候有。那个曹羽安静的呆在他们三年级的合照里,仅仅占了一个小角落。如果不是一条很短的留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条留言在同学录的第五页,日期是一年前。
“能见到大家真不容易,生命真是很奇怪的东西,能够那么坚强,也能那么脆弱。现在大家见面,彼此都记不清小时候的样子,那谁还记得曹羽?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那个瘦小,不爱说话,总是躲在角落里的小孩了,但我还记得。曹羽就是我们合影中最后一排,最左边的同学,他是我的邻居,三年级的下学期死于一场车祸。之后他全家就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爸妈。我们能平安的生活真的很幸运,这样就更不该忘记已经离开我们的人,其实我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曹羽,才在这里记下来,希望大家都帮我记得他。”
曹羽在三年级的时候就死了,而阮铃实际上是四年级才转到那个班上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直盯着曹羽的照片,那样扫描上去的老照片并不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出大致的轮廓。他是个大脑袋的瘦小孩,好像完全属于角落一样,安静而且木讷。
给我的感觉跟上次聊天的那个曹羽完全不同。
但是样子却跟眼前的小男孩一样,应该是完全一样。
“曹羽?”我大叫一声,追了过去,那个男孩子撒腿就跑,速度快得惊人,不一会儿便踪迹全无,我累得几乎断了气,到头来还只能无奈的停下来。
怪事发生了,我大口喘气,同时左顾右盼的时候,发现他竟然站在墙头,那个男孩子,并不是像普通人那样,两只脚放在墙上——事实上他的两只脚没入了砖墙,他站在那里抱着双臂,讽刺的笑了两声,接着飘下来,就像一盆水,泼入地面,了无痕迹。
“林杰!起来!我见到曹羽了!”林杰不满的瞅着我,说:“你要是买完早点,再把我叫起来。”
“难道你不关心谁是曹羽了?”
那边阮铃听到这话,倒是站了起来。
“他来了吗?为什么不来见我?”
林杰懒洋洋道:“他怎么会来呢?他是谁啊,是你的保护者……你又是谁呢,你是冥都的‘门’,你想想,冥都可能让一个人类保护它们通往人类世界的出入口吗?”
我掀掉他的被子,把他踹起来。
“原来你早知道曹羽不是人类?”
林杰道:“喂,别那么大火气,我不是早知道,而是来到这里才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林杰指指头顶,道:“它们告诉我的,我的祖先们。”
“它们答应保护我和阮铃,自然也会告诉我冥都的事情。”林杰笑得那样古怪,让我糊涂起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杰吗?
对啊,他的咧开嘴笑的样子——
“别这样看着我,你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早晚也会改变一点的。”
“我们不是还没死吗?”我说,“林杰……你到底是不是林杰?”问完这句话,我猛地一推他,林杰被沙发绊倒,摔在地上,样子狼狈,竟然还是慵懒的笑着。
他露着一对珍珠光芒的虎牙。
“阿炯?他妈的,林杰在哪里?”
阿炯撇撇嘴,道:“傻瓜,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他回身,掀开经常坐着的那张烂沙发的垫子,一个毫无生气林杰露出来。
一模一样……可我终于知道那个跳到沙发后面的是阿炯。
“你到底什么时候下的手?”我强忍住怒火,冲阿炯道,“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后代!”
“你错了,林家的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阿炯道,“我告诉过你我是在冥都里出生的,林炯只是我的一个身份……别那么严肃,如果你真想知道,呵呵,就是那天晚上,你们翻脸之后。”
“还记得吗?过了一天我还告诉你我们在一条船上。”阿炯又从沙发后面跳过来,仿佛我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他会很失望。
“你以为我是特意跑去告诉你关于冥都的那些事情吗?跟你讲那么多只是因为我心情好——我到那里去只不过想通过那台电脑上的网络找找曹羽。”
“那么林杰——”
阿炯对于被打断很不高兴,道:“我只不过把他弄晕,让后让我的助手利用附身术控制那小子,好把阮铃带到这里来。”
“你的助手?”
“子筝是很久以前在剧院里面的魔鬼,是薄荷把他带来的。它还真有趣,总是以扮演不同的人类为乐,我对他说了我的计划,说我愿意帮助他发扬自己的天分。”
“这个混蛋现在在哪里?”我想起了演话剧的时候那个神经质的魔鬼。阿炯摇头道:“你暴力倾向严重啊!但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他已经回到你们学校去了,他的任务只是附在林杰的身上表演一阵子,把阮铃带到这所房子里来。除此之外,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现在不知道他扮成了谁,也许是你女朋友,也许是你同学,也许,还是你的老师呢!好的表演是不留痕迹的,你发现不了他,而他总会在你身边徘徊……”
林杰双目紧闭,浑身冰冷,毫无反应。他的胸口还是热的——我固执的认为他只是一时无法呼吸。
“别白费力气了。”阿炯道,“他已经这样有一阵子了,可能是禁不住太久的附身吧,毕竟这小子功力不够。”
你害死了林杰……阿标呢,阿标也是被你害死的吧?
阿炯道:“你的那个同学吗?可别冤枉我,你知道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我咬着嘴唇道。
“你知道,别自欺欺人,你那个冷冰冰的女朋友——”
“住嘴!”我吼道,被自己的声音震得耳朵发麻。
不要再说了……梅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那是我的声音吗?那么苍白无力,好像轻轻一阵风,就会全部被带走。
怎么会现在才想到——还是我根本就不想思考?阿炯的奇怪表情,他看的了杀死小吴的凶手,提到梅的时候,他脸色变得那么差。
“不,我看错了。”他说,“我不可能看见她……”
谈论凶手的时候,阿标曾经这样说,因为他以为自己不可能看到的,就是大一时候暗恋的同班同学梅啊,他以为那个梅已经死去,又或许因为依旧怀着那时的感情,不肯说出来。后来我提起现在的梅,二者勿庸置疑的相像提醒了他,凶手是现在的梅,阿标一定这样想,由此他更不可能说什么。
梅一定是灵魂出窍完成的这次谋杀——这样全身而退太容易。
千万不要再惹它们,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保护你……梅的话在我耳边回想,我开始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被冥都要挟,替它们杀人来保护我,而我竟自始至终,浑然不觉!
阿炯跳到我面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安静。”他说,四周似乎有哭声和奇怪的喘息声,那些一度我以为只是风吹过缝隙的声音,此时衍生为一阵阵哀嚎,那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的死亡气息……我看见淡白色模糊不清的东西,一片片、一行行、一串串的从阿炯背后飞过。“我没有骗你,”阿炯压低声音,得意而沉闷的道,“这个宅子里全是林家的鬼魂,它们本来长眠于底下,现在被我呼唤出来……它们不会保护林杰那小子,这只是一些死去多年没有什么思维的东西,只能听我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道理,谁的本领大,谁就说了算。”
“你的本领大,还用逃到这里来吗?你根本就是在害怕冥都!”我的声音不属于自己,属于空气,因为它们很快散开,犹如我根本没说过什么。
阿炯居然不恼,说道:“你这么说,也没有错。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理吧……没有人能逃得过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