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33

  “‘事实上,不正是这个德拉库拉一直在激励本民族的其他后辈一次次地展现他的遗风,打过多瑙河,进入土耳其领地。每当他被击败一次,他就会一次次地从头再来,即使他的军队在战场惨遭屠杀,只剩他孤身一人,因为他坚信,胜利终究属于自己!’

  “这一段到底告诉了大家什么?没什么吗?不!因为伯爵的孩子般的大脑什么也不明白,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口地这样说。你们作为成人的大脑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问题,我的成人的大脑也没看出什么问题,直到刚才那会儿。不!但是刚才有个人不假思索地说了一番话,因为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可能意味着什么。

  “就像在天地之间有一些元素,它们原本按照自己的轨迹和方式运行着。然后它们相互碰撞,突然‘砰’的一声,一条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使一些东西黯然失色,并且消亡、毁灭。但它也在地球上创造出不同的物种。难道不是这样吗?

  “好吧,我会解释的。作为开始,先问一下你们曾学习过犯罪心理学吗?‘是’还是‘不是’?你,约翰,答案为‘是的’,因为这是精神病理分析的一门学科。你,米娜女士,答案为‘不是’,因为你还不曾被罪恶所侵扰——只有一次例外。但是你们的思维过程还是实事求是的,不会利用特殊和普遍原理来狡辩。但是罪犯就很特别了。而且,他们的思维是如此雷同不变,以至于不论何时、何地,甚至那些不懂心理学的警察根据经验都会明白这点。

  “罪犯总是只犯一种罪,——那才是真正的罪犯,因为好像命中注定就是要犯罪,而不会做其他事。这种罪犯的大脑发育还不完全,虽然他聪明狡猾,知识丰富,但是他现在还达不到成人的水平。他最多只是孩子的头脑。而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罪犯也是天生要犯罪的那种,他也只有孩子水平的大脑,他做的事只是相当于小孩子会做的事。小鸟、小鱼以及各种小动物都不是通过教条来掌握知识,而是通过自身经验来积累知识。

  “而他也是这样,先学着去做,然后从头再来一遍,不断尝试。阿基米德说过,‘假如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实践就是一个脑袋从孩子进化到成人的支点。而在他产生做其他事情的想法之前,他每次只会反复做同一件事情,而且每次的手法都会和以前一模一样!哦,我亲爱的,你睁大了眼睛,难道对你来说已经有一道闪电划过你的天空,创造了一些新的物种了吗?”

  他这样说是因为看到米娜正拍着手,眼睛还不住眨动着。教授拉起了米娜的手继续说:“现在该你说了,告诉我们这两个乏味的学者,从你扑闪的眼睛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搭在米娜的脉搏上,我本能地认为他是在测试米娜的脉搏。

  这时,米娜讲话了:“伯爵就是罪犯,而且天生就是那块料。诺尔道(奥地利精神病学家)和龙勃罗梭(意大利精神病学家)可能就会把他归为这一类。而且他的意志并不健全,所以他只能根据过去的习惯来寻找新的资源。所以他过去的经历就是线索,而日记中记载的这一页——是他亲口所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当他身处被莫里斯先生称为的‘危险地带’时,他就会从他入侵的领土退回到自己的祖国。但是,他从不放弃目标,马上准备第二次进攻。而这次他装备更加精良,因此最终取得了胜利。所以,他来到伦敦,想入侵一片新的领土,没想到却被我们打败了。当他看到所有成功的希望都已泡影,而且他的生存也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便只好决定漂洋过海,逃回自己的家乡。就像他以前越过多瑙河,从土耳其撤退的情形一样。”

  “说得好,好!哦,多么聪明的女士!”范·黑尔辛热情洋溢地说,并弯下腰亲吻了米娜的手。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轻声对我说:“在这种激动的情况下,脉搏才七十二次。我满怀信心。”他语气平静,就好像我们正在做病例研讨一样。

  然后,他又转向米娜,双眼充满热切的期待:“继续,继续!如果愿意的话再多讲一点,不要害怕。我和约翰会明白的,至少我明白你说的。而且如果你说对的话,我会告诉你的。讲吧,不要害怕!”

  “我会尽力,但如果我表现得太自我中心,还请你们谅解。”

  “不会的,不要担心!你必须要以自我为中心,因为我们所考虑的都是为了你。”

  “好吧,我接着说。由于他是一个罪犯,所以他是自私的。又加上他的智力水平比较低,因此,他的行为完全基于自私自利,而且固定在一个目标上。而且,这个目标很难改变。当初他撤退到多瑙河对岸,把他的残余部将扔在原地,被人各个击破。所以他现在也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毫不在乎。正因为他的自私,才使得我的灵魂在那晚被他完全控制之后得到了些许的自由。我能感觉得到!是的,我能感觉到!感谢仁慈的上帝!现在我的灵魂比前一段时间自由多了。而惟一让我提心吊胆的是他会在我昏睡或者做梦的时候潜入我的思想,利用我的知识达到他的目的。”

  教授站了起来,“他就是这样利用了你的思想的,因此,他才把我们丢在了瓦尔纳,而他制造迷雾,直奔加拉茨而去。毫无疑问,他已经在那里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不过他幼稚的脑袋也只能考虑这么多了。但是很可能‘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诗中也提到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现在他自以为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的追踪,把我们甩了好几个小时,然后他那颗自私的脑袋就会美美睡一觉了。

  “他还以为,如果他停止了解你的思维,那你也就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这就是他注定要失败的地方!自从他对你进行‘血的洗礼’之后,你就已经可以自由地出入他的灵魂了,就像你现在在日出和日落时分做到的那样。在这一刻,你是由我的意志所引导,而不是他。而这种能力对你有好处,也对别人有好处。你从你所遭受的痛苦当中赢了一招棋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并不了解这种状况。他为了保护自己,甚至自断可以了解我们动态的渠道。然而,我们并不是自私的人,我们坚信上帝会带领我们度过这段漫长的黑暗时期。我们将紧随上帝,决不退缩,哪怕冒着变成和他一样的活死人的风险也在所不惜。约翰,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时刻,我们在前行的路上又推进了一大步。你一定要把这些都完全忠实地记录下来,这样的话,当其他人回来之后,你可以拿给他们看。这样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意识到这点。”

  于是,在等待他们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把刚才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而哈克尔女士也用打字机把这些记录都打印了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35

第二十六章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0月29日

  下面这段日记写于从瓦尔纳开往加拉茨的火车上。

  昨天晚上天黑之前,大家碰了个头。每一个人都尽最大努力完成了各自的任务。目前我们从思想上、所做的努力,和时机安排来看,我们各方面都为整个旅程,以及在卡拉茨的工作做好了准备。

  到了日落时分,米娜又开始了日常的催眠报告,这次,范·黑尔辛比平时费了更多的时间和工夫,才让她逐渐进入催眠状态。

  以前教授基本上是用暗示来使米娜说话,但这次教授只能直接问问题了,而且问得很坚决,否则我们恐怕得不到什么信息。

  最后,米娜终于开始回答问题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静止不动。没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只有缆绳周围水流的声音。我还听见有人说话,忽远忽近的。还有船桨在桨架里移动时的嘎吱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听回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地方。我的头上方有重重的踏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前面拉绳索。这是什么东西?有一丝微光,我能感觉清风扑面而来。”

  她停了下来,随即从沙发上直起了腰板,似乎受到了某种引力,她抬起了双臂,掌心朝上,像举重一样。我和范·黑尔辛会意地相互看了一眼。昆西轻轻扬起了眉毛密切注视着她,而哈克尔又下意识地把手靠近了腰间的那把反曲刀。大家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我们都明白她能够讲话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觉得此时再说什么也没什么用。

  突然,她站了起来,睁开了眼睛温柔地问:“有没有人想喝杯茶啊?你们肯定都很累了!”我们惟一可做的就是让她高兴,便默许了她的要求。于是她急匆匆走了出去。

  当她离开之后,范·黑尔辛说:“朋友们,你们看,他就要靠岸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他的箱子,他想上岸了。晚上他也许可以藏在某个地方,但如果没有别人把他带上岸,或者帆船没有靠岸的话,他就不可能上岸。不过如果是在晚上,他倒可以变化形状,跳上岸或飞上岸,就像他在怀特白靠岸时那样。但如果在他能上岸之前天已经亮了,那么,除非有人把箱子抬上岸,否则他就无法逃跑,而如果这个时候箱子被带上岸,那么海关人员很可能就会发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因此,精确地说,如果箱子在今天晚上或明天拂晓前没有被搬上岸的话,那么他就会损失一天的时间。这样也许我们还来得及追到那个箱子,而那个时候他肯定正乖乖地躲在箱子里,因为他怕自己的这副丑恶嘴脸会被别人注意到。”

  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只能耐心地等着日出,我们期待日出时分能够从哈克尔夫人身上获得更多的情况。

  今天一大早,我们都怀着不安的心来聆听米娜的报告。这次催眠的过程比以往还要漫长,眼看日出就要结束了,她都还没有反应,我们开始有些绝望了,范·黑尔辛把全身心都扑到其中了,终于在最后一刻,她做出了应答:“一片漆黑,我听到在与我水平的方向有水花拍打的声音,还有木头间磨合的声音。”

  她停了下来,这时,一轮红日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看来,只好等着今天晚上了。我们满怀希望朝着加拉茨出发了,预计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到达。但是,经过布加勒斯特的时候,火车却耽误了三个小时,看来太阳出来之前我们是无法抵达那里了,这样,我们就有了两次向米娜催眠的机会了!我们有可能从中了解一些最新事态的发展。

  后来

  日落时分已经过去了。幸运的是,当时周围没有多大的干扰。如果当时我们正在一个吵闹的火车站的话就糟了,因为催眠一定需要安静和隔离。这次哈克尔夫人的催眠过程比早上那一次还要困难,我真的有点担心,在我们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阅读伯爵思维的能力反而会逐渐衰退了。

  看上去,她开始在自己的叙述里加入了一些想象的成分,而之前她只是做最简单的事实描述。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很有可能被完全地误导。

  而如果这种催眠的失败只是意味着伯爵对她控制的失效,那也还算是一件让人欣慰的事,但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话越来越让人费解:“周围好像在发生什么事情。它像一阵凉风吹过,我能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令人困惑的交谈声,是奇怪的语言,有强烈的水流冲击声,还有狼群的号叫声。”

  她戛然而止,随即打了一个寒战,接下来的几秒钟出现了一种痉挛似的紧张,最后,她才摇晃着瘫软下来。她再也没有说话,甚至在教授严肃的逼问之下也没有张口。后来她清醒了过来,显得又冷又疲倦的样子,但情绪仍然非常紧张。她已经忘掉了所有的一切,只是问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当我们把一切都告诉她之后,她便陷入了沉思,久久不发一语。

  10月30日,早上七点

  就快到加拉茨了,稍后可能就没有多少写日记的机会了。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盼着日出,由于已经估计到在催眠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难,范·黑尔辛特意提前一段时间开始进行。然而,不到日出那一刻,似乎任何手段都起不了作用,在经过一番长时间的努力之后,就在日出结束前的一分钟,她才开始进入状态,教授赶紧抓紧时间问她问题。而她的回答也同样非常迅速:“一片漆黑,我听见有漩流的声音,就在我耳朵的水平方向,还有木头之间的磨合声。远处下方有城堡,此外还有另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她停了下来,脸色变得非常惨白。

  “继续,继续!快说,我命令你!”范·黑尔辛不耐烦地大声呵斥着,但瞬间他的眼中就现出了绝望,因为那一刻红日已经跃出了地平线,并映红了米娜那苍白的脸。

  她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温柔而又漫不经心的语调对我们说:“哦,教授,为什么要强迫我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任何东西了。”

  在扫了一眼我们每个人脸上惊奇的表情之后,她有点不满地说:“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我一无所知,只看见自己躺在这里半睡半醒,而且还听到你说‘继续!快说!我命令你!’,你那样和我说话真是有点好笑,似乎我是个坏孩子一样。”

  “哦,米娜女士,”教授难过地回答道,“如果需要用什么来证明我对你的爱与忠诚的话,我刚才的举动就是明证,我都是为了你好,所以语气才会这般的急切。只是有时候这种迫切的语气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火车的汽笛声响了,我们很快就要抵达加拉茨了,焦急与渴望如同火焰在我们心头熊熊燃烧。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0日

  莫里斯先生把我带到了已经预订好的旅馆,他成为惟一闲着没事的人,因为他不会说外语。现在,大家都按计划分头出门办事去了,戈德明庄主负责去找副领事,因为庄主的头衔对官方来说是很大的保证。我们的事非常紧急。乔纳森与另外两个医生也去找运输代理商了解有关凯瑟琳皇后号抵达的情况去了。

  后来

  戈德明庄主回来了,他说领事已经出门了,副领事生病了,所以领事馆日常工作已经转交给了一个职员,这个人非常热情,他答应力所能及地为我们提供帮助。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0日

  九点钟的时候,范·黑尔辛医生、谢瓦尔德医生和我一起去拜访了麦肯泽与斯坦因柯夫先生,他们是伦敦哈普古德公司的代理人。他们刚刚接到一封来自伦敦总部的电报,要求他们全力协助我们的调查。他们待人非常热情和礼貌,立即答应带我们到船上去。据报告,那艘船已经抛锚停泊在港口附近的水域中。

  我们很快便见到了船长多尼尔森,他跟我们讲到了这次航行,他说这也是他一生中最为顺当的一次航行。

  “兄弟!”他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害怕,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情,然后又要因为海损赔钱了。从伦敦出发向黑海行进的过程中,一直有一股风在船的身后吹,好像是一个恶魔为了什么目的往风帆上吹气一样,感觉很不吉利。那一刻我们真的很无助,附近没有船舶,没有港口。而且,这时候还起了雾,这团雾还跟着船一起移动。后来,当雾散去的时候,我们看见远处有一张魔鬼的脸,船到了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根本无法发出信号,直到我们来到达达尼尔海峡准备通关之前,都一直无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打算降下风帆逆风而行,等雾散去再走,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这个魔鬼想让我们快点进入黑海的话,那么,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没有用,况且航行时间变短了也不会对船主的信誉造成影响,对我们并没什么害处,也许那个恶魔还会因为我们的顺从而对我们以礼相待呢。”

  船长的简单、狡猾、迷信和功利引得范·黑尔辛说:“我的朋友,那个恶魔可远比有些人想象的要聪明,不过他这次可是棋逢对手了!”

  范·黑尔辛暗带讽刺的夸奖一点都没有让船长不高兴,他继续说道:“当船驶过波斯弗拉斯后,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其中有些罗马尼亚人走过来请求我把那个伦敦的古怪老头放到船上的一个大箱子扔到海里去,我曾经见过他们对老头指指点点,当他们看着他的时候,还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说这是一种抵御魔眼的手势!

  “我觉得这些外国人的迷信行为简直是太荒谬了!于是很快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团雾向我们飘来,我开始隐约觉得那些人确实有什么隐情,虽然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冲着箱子来的。这团雾裹着我们足足有五天之久,看来我们整个的航程都摆脱不了浓雾的缠绕了,我只好顺风而行啦。反正如果真有个恶魔想带我们去哪里的话,那就随他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反正我们也一直密切关注周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39

  “很明显,航行一路都很顺利,直到两天前,当朝阳穿透浓雾的时候,我们发现船已经到了加拉茨河口。那些罗马尼亚人真的有些癫狂,他们要求我不管怎样一定要把那个箱子扔到河里去。我气急了,拿起一根手竿朝他们抡过去,他们这才纷纷抱头逃窜,我这样做是要让他们相信,管他什么魔眼不魔眼的,是由我来负责保管物主的资产,以及赢得客户的信任,而不是多瑙河。

  “后来我发现那些罗马尼亚人居然已经把那个箱子抬到甲板上准备扔到河里了。箱子上面的标签写着‘经由瓦尔纳送抵加拉茨’。我想不如先把它放在那里,等到港之后,就可以把它卸下去了。不过,那天能见度一直非常不好,晚上我们只好抛锚就地停船。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在日出之前的一个小时,有一个穿着体面的人拿着提货单来找我,这张单子由伦敦寄出,提货人写的是德拉库拉伯爵。这时候,我真的感到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让人不安的鬼东西了!我在想,如果真的是有恶魔在我的船上放了什么东西的话,那么无疑就是那个箱子!”

  “那么,取走那个箱子的人叫什么名字?”范·黑尔辛焦急地问。

  “马上就告诉你!”他回答道,之后便走进自己的船舱拿来一张收据,上面写着“以马利·希尔德谢恩”。地址是布尔津斯左斯16号。

  我们想船长知道的可能就这么多了,于是在道谢之后我们便向他告辞了。

  我们在希尔德谢恩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一个有点类似于亚狄非戏剧角色中的希伯来人,绵羊般的鼻子,头带土耳其毡帽。我们给了他一些钱,他很快就把实情告诉了我们,答案很简单,但非常重要。他接到德威利先生从伦敦寄来的信,让他尽可能赶在日出之前到停靠在加拉茨的凯瑟琳皇后号船上取一个箱子,以避开海关人员。然后把这个箱子转交给一个叫彼得洛夫·斯金斯基的人,他专门同跑船的斯洛伐克人打交道。

  希尔德谢恩已经被支付了一张英国银行支票,并且该支票已经在多瑙河国际银行兑成了黄金。后来那个斯金斯基来找他,于是,他就直接把他带到了码头,把箱子转交给他,这样他就省得再搬来搬去的了。以上就是他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于是,我们又出发去找斯金斯基,但却找不到他,一个似乎对他不太在意的邻居告诉我们说他两天前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房东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一个信差把斯金斯基的房门钥匙以及用英镑支付的到期房租转交给了他,这是昨天晚上十到十一点钟之间发生的事。看来我们又走进了死胡同。

  就在我们说话的过程中,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说有人在圣彼得教堂的墓地里发现了斯金斯基的尸体,他喉咙似乎被一个猛兽给撕开了。

  正和我们说着话的那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向出事地点跑了过去。有人大声叫道:“都是斯洛伐克人干的!”

  为了避免卷入是非,或被带到警局盘查,我们急匆匆地离开了。回来之后,大家仍然得不出任何明确的结论。不过我们都相信那个箱子现在正通过水路朝别的地方转移,而具体在什么地方就有待于我们的调查了。

  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回旅馆看米娜。当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再一次把所有的秘密告诉米娜,尽管这样做会有些冒险,但至少还会多一些机会,因为我们现在已经陷入绝境。有了这个决定,我终于从我对米娜的誓约中解脱了出来。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0日,傍晚

  他们是如此的筋疲力尽,情绪低落。除了休息之外,他们现在什么事都干不了。于是我让他们都躺下来休息半个小时,而现在我可以用打字机记下最新的情况。

  我真的很感激那个发明“旅行”打字机的人,也很感谢莫里斯先生给了我这台机子。如果让我用笔来完成现在的工作,我可能真的会感到怪不习惯的。

  现在都做好了。

  可怜的乔纳森,他一直以来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啊!他躺在沙发上好像都不见他呼吸,身子软绵绵的看上去都快崩溃了。他的表情愁眉苦脸的,可怜的人啊,也许他在思考吧,他整张脸都因为专注地思索而皱在一起。哦!如果我能为他分担一点痛苦,我什么都愿意。

  我已经问过范·黑尔辛医生了,他把我所有没有看过的文件都交给了我。刚好现在趁他们休息的时候,我可以仔细地读一读它们,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发现。我应该学着像教授那样,用不带任何偏见的目光去审视它们……

  我相信在上帝的启示下,我已经有所发现。我先找份地图来看一下吧……

  现在,我更确信我是正确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结论,我得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读一下。请他们来做个判断。最好是准确无误的,我们的时间太珍贵了。

  米娜·哈克尔的备忘录(写在她的日记里)

  调查基础——德拉库拉伯爵所面临的回到自己领地的问题。

  a. 他肯定被什么人带回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如果他自己有能力的话,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变成人、狼、蝙蝠,或其他方式回到老家去,问题是,他显然是担心自己在比较无助的时候,也就是当他在日出与日落这段时间里被限定在箱子里的时候,遇到干扰,或者被别人发现。

  b. 那么他是怎样被携带走的呢?现在用排除法可能会有一些帮助。是马路、铁路还是水路?

  (1) 马路——那会遇到数不尽的麻烦,特别是在离开城市的时候。因为城市里有人,而人都有好奇心,他们会猜想、疑惑、好奇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而这将可能毁了他。并且还有可能遭到货检局或者税收处的检查。也许有人一路跟踪,这也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为了防止形迹败露,他尽一切可能隐藏自己的行踪,哪怕不惜与他的战利品——我,断绝联系!

  (2) 铁路——将会没有人来照看这个箱子,而且还很有可能误点,而这是最致命的。因为他的敌人随时可能赶到。当然,他可以选择晚上出逃,但是想想看,即使他可以飞,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又能到哪里去落脚呢?这是他不愿意碰到的情况,也不愿这般去冒险。

  (3) 水路——从某个角度看这是最安全的方式,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又是最危险的。在水上航行的时候,除了晚上之外,他的功力将完全失效。即使在晚上,他也只能做到呼风唤雨或召集他的狼群。如果轮船失事的话,海水将完全将他吞噬,那么,他求生的机会将会微乎其微。他只能指望轮船能够靠岸,但如果上岸之后仍然无法自由活动,那么他的处境仍然很危险。

  现在,我们从记录上已经知道他就在水上,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确定他的具体位置。第一件事是我们要看看他到目前为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然后从中找出一些线索,分析他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

  首先——我们必须把他在伦敦的所作所为——作为他整体计划中的一部分,和他此时在仓促情况下所能做的决定区分开来。

  其次——我们必须从我们所知道的事实中推断或者猜测出他究竟在这里干了什么。

  对于第一点,很显然他故意抵达加拉茨,然后寄一张运单到瓦尔纳来蒙骗我们,以免我们发现他从英国出逃的真实计划。其实,他最急切也是惟一的目的就是逃跑。证据就是那封写给以马利·希尔德谢恩,让他在日出之前取走箱子的信。

  而且,对彼得洛夫·斯金斯基也有一些指令,但是我们这一点只能靠猜测。但是肯定会有一些信笺或消息,所以斯金斯基才会去找希尔德谢恩。

  总之,到目前为止,他的计划都很成功。本来凯瑟琳皇后号航速的加快曾经引起过船长的怀疑,但他的迷信和小聪明反而帮助了伯爵实施他的计划。整个帆船一路顺风地任由伯爵的妖术所牵引,最后顺利抵达加拉茨。伯爵的安排又一次得到精确的实施。

  箱子由希尔德谢恩提走,然后被转到斯金斯基手里,斯金斯基拿走了它,线索便从此中断。我们只知道箱子现在在水上,而且它也已经避开了货检局或者税收处的检查。

  现在,我们应该想想伯爵在加拉茨上岸之后究竟干了些什么。

  箱子在日出之前已经交给了斯金斯基。而在日出的时候伯爵就会变成人形。这里我不禁要问,为什么他要选中斯金斯基去帮助他?

  我丈夫曾在他的日记里提到过斯金斯基,说他专门同跑船的斯洛伐克人打交道。而对于他的死,人们都说那是斯洛伐克人干的,这说明人们对他打交道的那些人很反感。而伯爵就是需要这样一个被周围的人孤立的人选。

  我的猜测是这样的:在伦敦的时候,伯爵决定通过水路返回到城堡,他认为这是一种最安全、最保密的方式。他当初被兹甘尼人带出城堡,可能这些兹甘尼人随后又把这些箱子转给了斯洛伐克人,斯洛伐克人又把箱子运到瓦尔纳,最后在瓦尔纳用船运到了伦敦。因此伯爵就有可能认识一些有能力跑水路的人。

  当箱子被运上岸之后,伯爵选在日出之前或者日落之后的这段时间走出了箱子,他去见了斯金斯基,并指示他如何用马车把这个箱子拉到某一条河边,然后运上船。当这些都完成之后,他知道一切都办妥了,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他便杀死了他的代理人。

  我仔细察看了一下地图,发现最适合斯洛伐克人行船的河有两条——普鲁特河和塞瑞斯河。根据我打印出来的催眠记录,我曾听见过牛叫声,耳朵水平方向的漩涡声,以及木头的嘎吱声。那么,那个装箱子的船一定是个敞篷船,它不是由桨划就是用篙撑着前进,可以看出船离岸边很近,而且是逆流而上,如果是顺流而下的话,就不会有这些声音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40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这两条河,这些都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就这两条河来看,普鲁特河比较容易航行,但是地处“丰都”的塞瑞斯河有一条名叫比斯特里斯的支流,一直延伸到博尔戈关口,很显然,如果伯爵要回德拉库拉城堡的话,这条支流是最近的路线了。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续

  当大家把我的日记都读完的时候,乔纳森过来搂住我,并亲吻了我。其他人则走过来握了我的手。

  范·黑尔辛医生说:“亲爱的米娜女士又一次成为我们的老师,她看到了那些我们所忽略的东西,现在,我们总算又进入了正轨,这一次我们也许会成功。我们的敌人现在正处于最无助的时刻,如果我们能够赶在白天在水上抓住他,那么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他已经出发,但却无法加速,因为他不敢离开箱子,以免那些运货人起疑心,如果这些人把他扔进河里面,那他的死期就到了。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这样做。朋友们,我们这个战时委员会开始商讨追捕计划吧,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每一步都仔细周密地计划好。”

  “我去弄一艘蒸汽船去追他。”戈德明庄主说。

  “我呢,就骑着马沿着岸边追,以防他随时上岸。”莫里斯先生说。

  “很好!”教授说,“这两个想法都很好,不过可不能单枪匹马去,我们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拼。斯洛伐克人身体又壮脾气又暴躁,而且还带着武器。”

  所有的人都笑了,因为他们自己每一个人都只带着一些小小的装备。

  莫里斯先生说:“我已经带了几枝温切斯特连发步枪,它们在人堆里用起来很顺手,也有可能有狼群。伯爵一定还有其他的防御措施,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哈克尔夫人曾说过伯爵曾用一些难懂的话发号施令,因此我们一定要在各方面做好准备。”

  谢瓦尔德医生说:“我想我最好跟昆西一起去,我们已经习惯了在一起狩猎,只要我们两个能够紧密配合,再加上精密的装备,那就一定能无坚不摧。亚瑟,你也不要单独一个人去,你也许会和斯洛伐克人打起来,估计这些家伙不会带枪,不过只要一个闪失你就会满盘皆输。我们可不能疏忽了,在伯爵身首异处之前,我们都不能有任何懈怠,直到确定他永远无法复生为止。”

  他边说边看乔纳森,而乔纳森则看着我。我知道,此刻我的爱人正在经受煎熬。当然,他是想和我待在一起。但是看起来,那艘船很可能将是埋葬那个……那个……吸血鬼的坟墓。

  (为什么我在写下这个词的时候会有些犹豫?)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范·黑尔辛医生讲话了:“乔纳森朋友,有两个原因要你这么做。首先,因为你年轻、勇敢、善战,这样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再者,摧毁他是你的权利,因为他给你以及你的爱人带来了无比的痛苦和悲伤。不要为米娜女士担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去照顾她。我已经老了,腿脚也不灵便了,既无法骑马长途跋涉,也没有力气参与战斗,但我可以做其他的事,用另外一种方式战斗。而且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会像年轻人那样献出自己的生命。

  “现在就让我说说自己的打算吧,当你们两个——也就是戈德明庄主和你坐上小汽船追踪他的时候;同时,当约翰和昆西沿河巡视,以防他上岸的时候,我会带着米娜女士直接进入敌人的心脏地带!此时那个老狐狸正困在船上的箱子里,无法逃上岸,而且他也不敢打开箱盖,生怕引起斯洛伐克人的怀疑后把他丢进水里。而我们就沿着乔纳森曾经走过的路线,从比斯特里斯来到博尔戈关口,然后找到德拉库拉城堡。米娜女士的催眠应该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应该可以认得路——虽然周围漆黑一片,是陌生的荒野——然后在第一次日出之后,我们应该可以接近那个死亡的城堡了。还有许多的工作需要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消毒,这样才能一举把吸血鬼一族彻底铲除。”

  这时,乔纳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教授,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带着有过如此悲痛经历,同时被那个魔鬼侵犯过的米娜进入虎口?绝对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行!”

  一时间,他都激动得有些语塞,过了一分钟之后,才接着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有没有见过那种地狱般的鬼魅——月光下一团旋转的光斑会逐渐凝聚成魔鬼的样子。你又知道吸血鬼把嘴贴在你的喉咙上是什么滋味吗?”

  他转过身,当那双眼睛落到我前额上时,他绝望地哀叫着:“哦,我的上帝,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要忍受这样的恐惧?”说完便悲痛地瘫在了沙发上。

  这时候,教授讲话了,他的声音清晰柔和,听起来让人感到很舒服。“哦,我的朋友,那正是因为我想把米娜女士从那个我要去的可怕的地方解救出来。上帝作证我不会带她进入里面。因为在里面要做一些血腥的工作,所以米娜的眼睛不会看到。我们这几个男人,除了乔纳森之外,都亲眼所见了如果要使那个地方纯洁起来的话,应该要做的那些事。我们正身处恐怖的境地。如果这一次再让伯爵逃掉的话,凭着他的强壮、狡猾与机灵,他会选择沉睡一百年,然后到时候,我们所爱的那个人,”他拉起了我的手,“就会和他为伍,成为你——乔纳森所见过的那些吸血鬼中的一个。你曾亲眼见过她们咂巴舌头时的模样,你也听见过她们在抢夺伯爵扔下的活物口袋时所发出的猥琐笑声。你在战栗,因为可能就是这样的。请原谅我让你如此痛苦,但这是必须的。我的朋友,我不正是为了我可能会为之付出生命的人而努力吗?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呆在那里的话,那也是我去和那些魔鬼为伍啊。”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乔纳森抽泣地抖动身子,“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后来

  看到那些勇敢的男士行动起来的样子真让人振奋。当女人看到她们心爱的男人如此热情,如此真诚、而又如此勇敢的时候,她们怎么能不爱上他们呢?

  而且,我现在也越来越意识到金钱的力量!如果它被使用得当的话,有什么事是它不能做的;而如果它被用来干卑鄙的事的话,又能产生多严重的恶果啊。

  我非常感激戈德明庄主以及莫里斯先生的富有和慷慨。如果他们没有钱的话,我们的探险根本不可能开始——我们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出发了——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就配好了精良的装备。自从我们分头开始准备以来,统共才花了不到三个小时。

  现在,戈德明庄主和乔纳森有了一艘可爱、小巧的汽船,他们随时准备出发;谢瓦尔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共有六匹良种马,而且都披挂停当;我们也有了各种必需的地图以及器械。

  范·黑尔辛教授和我将乘坐十一点四十分的火车到维雷斯蒂,然后再在那里赶马车去博尔戈关口。我们会带上一大笔钱,因为我们要买马车和马。我们将自己赶车,因为我们不信任别人。教授也说多国语言,因此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都全副武装,甚至连我也有一支大左轮枪。我要是不像其他人一样装备好,乔纳森就不高兴。哎,有一件其他人都配备的东西,我却不能带,因为我头上的疤不允许。范·黑尔辛医生安慰我说,这些装备已经足够去应付可能出现的狼了。天气越来越冷,甚至还飘过一阵细雪,似乎是在警告我们什么。

  后来

  我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跟我的爱人道了别,我们也许就此一别,从此天各一方了。鼓起勇气,米娜!教授正专注地看着你呢,他的凝视就是一种提醒。现在坚决不能哭,除非上帝将来会允许我喜极而泣!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0日,夜

  我是借着汽船火炉的火光才写下这些日记。戈德明庄主正在添火,他对汽船非常在行,因为他好几年前就分别在泰晤士河和诺福克·布罗兹河上有了自己的私人汽船。

  根据我们的计划,我们在讨论一番后,一致认为米娜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伯爵要选择水路逃回城堡的话,从塞瑞斯河出发,然后进入它的支流应该是他最合适的选择。我们认为他会选择北纬47度的地方,作为进入地处塞瑞斯河与喀尔巴阡山脉之间这个国家的入口。

  我们毫不担心晚上在河上快速行驶,因为水足够深,河面也很宽,所以非常适合汽船航行,哪怕天黑开起来也很方便。戈德明庄主让我去睡一会儿,他说只需要一个人看着就行了。但是我实在无法入睡,我的爱人现在正面临着如此恐怖的危险,而且还要到那么可怕的地方去……

  惟一令我感到宽慰的就是上帝会给我们安排一切,只有怀着这种信念才能令我觉得死亡比活着更容易,才能卸下满身的重担与烦恼。

  莫里斯先生和谢瓦尔德医生在我们出发前就已经骑马远行了,他们会沿着河的右岸急驰,并登上远离河岸的高地。在那里,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河流蜿蜒的全貌,这样就可以避免沿着河道多走冤枉路。

  一开始,他们会再叫两个人和他们一起骑马,并牵着另外两匹空出来的马,这样做是避免太过招摇。然后,他们很快就会把那两个人打发走,自己来照顾所有的马。

  我们也许应该集中力量,这样这六匹马我们这些人正好够用。我在一个马鞍上还装了一个活动的喇叭,这对米娜很合适——如果万一用得着的话。

  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极度的冒险。汽船在黑暗之中急驰,江面升起的寒气迎面袭来,迷蒙的空气中还有一些莫名的声音在回荡。我们似乎闯入了荒野,行走在一条未知的路上,整个世界一片漆黑,让人不寒而栗。现在亚瑟正在关炉膛的门……

  10月31日

  船仍然在急驰。天已经亮了,亚瑟正在睡觉,现在由我站岗。早晨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尽管我们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但还是很高兴能有炉膛来取暖。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碰到过为数不多的几艘敞篷船,但没有一艘船上装着大小符合属于我们正在寻找的那类箱子或者包裹。每次,当我们把电灯照到那些船上时,那些人都被吓坏了,忙不迭跪下来祷告。

  11月1日,傍晚

  整天都没有新发现。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符合我们要求的东西。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比斯特里斯河。如果前面的估计是错误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机会了。

  我们把碰到的每一艘船都检查过了,无论大小。今天早上,有一条船上的船员把我们的船当成了政府的船,对我们态度极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41

  我们看到这样效果不错,所以当船到达丰都——也就是塞瑞斯河与比斯特里斯支流交汇的地方时,我们弄到一面罗马尼亚国旗,并高高悬挂起来。我们后来对其他船只进行检查的过程中,这一招非常好使。别人都对我们相当顺从,无论我们问什么,他们都有问必答。

  有些斯洛伐克人告诉我们,他们看到一艘大船以不同寻常的速度超过他们往前开,而且船上的人是正常情况的两倍多。

  他们是在到达丰都之前看到那艘船的,因此,他们也说不清船到底是沿着塞瑞斯主河道行进的,还是拐进了比斯特里斯支流。而在丰都的时候我们从没听人说起过类似的船,那看来它一定是在天黑的时候经过那里的。

  我很困,也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吧。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休息。亚瑟坚持说他来守第一班。感谢他为米娜和我所做的一切,上帝保佑他!

  11月2日,早晨

  天已经大亮了。

  那个好青年没有叫醒我,他说因为看我睡得如此安详,好像忘却了自身的烦恼,他觉得叫醒我实在是一种罪孽。我觉得自己睡得那么长,却让他守夜守了一晚上真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但是他说得没错。因为今天早上我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而在他睡觉的这一段时间,我有能力做所有必须的工作,比如操纵引擎、掌舵或者守望等等,我感觉我的体力和精力都恢复过来了。

  米娜和范·黑尔辛现在在哪里呢?他们应该在星期三正午时分抵达维雷斯蒂,然后他们也许还需要花一些时间去买马车和马匹。如果他们现在已经出发,而且策马急驰的话,那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博尔戈关口了。

  愿上帝为他们引路,并帮助他们!我都不敢设想会发生什么事。我只希望船能再开快一些,但实际上并不可能,引擎已经在突突发颤,达到了极限。

  谢瓦尔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怎么样了呢?沿途随处可见有溪流从山上流下来汇入这条大河之中,还好目前这些小溪都非常浅——但是如果在冬天,雪融化的时候就麻烦了——因此,他们骑马应该不会遇到多大的麻烦。

  我希望在我们赶到斯特拉斯巴之前能够看到他们,如果那个时候还没有抓住伯爵的话,大家就有必要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1月2日

  我们上路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时间写日记,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珍贵。除非为了让马匹得到必要的休息,我们才会休息一会。但是我们都还能够承受。我们过去那些冒险生涯,现在看来发挥作用了。我们必须坚持,不能懈怠,直到再次看到汽船。

  11月3日

  我们在丰都听说汽船已经朝着比斯特里斯方向开过去了。我希望天不要那么冷,现在已经有下雪的迹象了。如果雪下得太大,我们就走不了了。那么我们只能用雪橇了,就像俄国人那样。

  11月4日

  今天,我们听说汽船在试图穿过一条湍急的水流时出了一些事故,被困住了。斯洛伐克人的一些船没什么事,它们靠绳索和丰富的掌舵经验通过了急流,有些船几个小时前才刚刚通过。

  亚瑟是个业余的驾船高手,很显然,是他让汽船恢复了正常。最后,在当地人的帮助下,他们也顺利通过了急流,重新向前方进发了。

  不过有农民告诉我说,当汽船再次驶入平稳水面的时候,经常看到船动不动就会熄火。我们必须加速往前赶,因为他们也许急需我们的帮助。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0月31日

  我们在中午到达了维雷斯蒂。

  教授对我说,他今天早上几乎无法对我进行催眠,而且催眠当中我只说了:“漆黑一片,很安静。”他现在买马车和马去了,他还说以后在路上还要点别的马,这样我们就可以换掉跑累的马匹。

  我们前面大约还有七十英里的路程。说实话,这个国家真的很美,也很有趣。如果我们是在另一种情形下的话,那欣赏这里的美景将是多么意趣盎然啊。而如果乔纳森和我能够独自逡巡其中的话,又将是多么惬意啊。我们会停下脚步去寻访当地的人民,了解他们的生活。而我们的记忆中,将满是这个国家五彩缤纷的美景和独特的民俗。

  但是,唉!

  后来

  范·黑尔辛医生已经回来了,他已经买好了车辆与马匹。我们准备吃晚饭,然后在一个小时内出发。房东太太为我们准备了一大篮子的食物,都够一大帮士兵享用的了。

  教授酬谢了她。他悄悄对我说,我们在以后的一个星期里可能都找不到其他吃的东西。他还买了很多东西,带回来一堆像毛皮大衣、围脖和各种保暖物品。我们怎么样都不会觉得冷了。

  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对于以后的事情我想都不敢想,一切由上帝做主吧,只有他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这个悲伤、谦卑的灵魂,将虔诚地向上帝祷告,希望他能够眷顾我深爱的丈夫;并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乔纳森都能够明白,我对他的爱和忠诚无以言表,而我最真诚的爱心将永远伴随他,直到天荒地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43

第二十七章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1月1日

  我们整整一天都在往前急急忙忙地赶路,那些马似乎也是心领神会一般使足了劲往前飞驰。我们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所以经常能够同时有相同的发现。我们现在都充满信心地认为这次旅行可能不那么艰难。

  范·黑尔辛办事总是特别爽利。他对农夫们说,他急着往比斯特里斯赶,所以用很好的价钱和他们交换了马匹。我们喝了一些热汤、热咖啡或是热茶之后,就又上路了。

  这个国家真的很可爱,满目都是美景如画,这里的人民勇敢、强壮、淳朴、品德高尚。但他们又非常、非常的迷信。

  在我们停下来歇脚的第一家农户家里,给我们准备食物的女人一看到我前额上的疤痕,便立刻开始划十字,并对我伸出了两根手指,以抵挡“魔眼”。我相信他们还故意在食物里额外放了很多大蒜,我真受不了。

  从那以后,我就尽量不摘下帽子或面纱,以免引起别人的猜疑。我们跑得很快,而且是自己赶车,因此就不会有车夫多嘴多舌的可能,不过我敢说对“魔眼”的恐惧一路上都会跟着我们。

  教授看上去一点都不累,整整一天他都不愿意休息,不过他让我睡了好长一段时间。日落时分他又给我催眠,不过他说我的回答还是照旧——“一片漆黑,听见水花拍打的声音,以及木头摩擦碰撞的声音。”看来我们的敌人还在水上,我现在不敢去想乔纳森,但不知怎么的,现在我对他或自己并不担心。

  我现在是趁马在马厩里吃草的休息时间写下了这一切。范·黑尔辛医生已经睡着了,可怜的人啊,他看上去那么疲倦不堪。不过他的嘴仍然表现出一个征服者的坚毅,甚至在他熟睡的时候,他的表情都充满决断力。

  下次出发的时候,应该他去休息,我来赶车。我要告诉他,我们还要赶好几天的路,我们可别把身体弄垮了,最重要的是到时候还需要他全力以赴呢。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11月2日,早晨

  我成功了,整个晚上我们都是轮流赶车。已经是黎明了,虽然非常寒冷,但世界已充满了光明。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厚重感,我实在找不出比这个词更贴切的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俩都感到一种压迫感。

  天气非常冷,只有那温暖的毛皮大衣才能令我们舒服一点。拂晓时分,教授给我催眠。他说我的答案是——“漆黑一片,摩擦的木头以及咆哮的水声。”

  看来水流已经发生了变化。只希望我的爱人不会遇到不必要的危险。这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11月2日,晚

  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越往前走,眼前的景象也越荒凉。以前从维雷斯蒂看喀尔巴阡山脉的山顶就像是遥远的小山丘紧贴在地平线上,而现在它们却巍峨地耸立、环绕在我们周围。

  我们两人的情绪都还不错,可能是我们都想令对方更振作的原因吧。范·黑尔辛说到了早上,我们就可以到达博尔戈关口了。沿途,几乎看不到什么房舍了,教授说我们最后换的马要一直跟着我们了,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可以替换的了。我们现在一共有四匹马,两匹是换的,两匹是另外买的。那些马表现得不错,驯良、温顺,从没有给我们惹任何麻烦。

  现在我也不用担心碰到其他人了,所以也就索性大大方方地来赶车。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以后,而不是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入关,所以我们并不着急,每个人都轮流进行了充足的休息。

  哦,明天将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将去寻找那个我爱人曾经备受折磨的地方,但愿我们不要迷失方向。愿上帝保佑我的丈夫、我的挚友,以及所有深处危难中的人。至于我,我已经不值得他的垂青。唉,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洁的人,而且会一直不洁下去,直到有一天,他能够重新让我跟所有没有玷污他的子民站在一起。

  范·黑尔辛的备忘录

  11月4日

  下面这些话写给我真诚的老朋友,伦敦,普尔弗利特的约翰·谢瓦尔德,医学博士……万一我见不到他的话,那这些文字可以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是早晨,我正坐在篝火边,我让它烧了一整夜。米娜一直在帮忙添柴。外面真是冷极了,空中飞雪连天,积雪估计一个冬天都不会融化,地面也会被雪压得非常坚实。

  这种天气似乎也对米娜产生了影响,她一整天都萎靡不振。睡了醒,醒了又睡,什么也没做,连胃口也没了。她也不写日记了,而以前她是一有机会就写的。我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然而,今天晚上她精神好了很多,整个白天的睡眠让她恢复了元气,现在她又像以前那样温柔活泼了。在日落时分,我本来想给她催眠,唉,但是不起作用,似乎她接受催眠的能力每天都在减退,以至于今天晚上我已经完全无法令她进入状态了。好吧,一切由老天做主吧,无论这意味着什么,无论会把我们引向何方。

  至于前一天的事,因为米娜没有写速记日记,所以我不得不来提笔来写,这样才不会漏掉每天的记录。

  昨天早上,正好在日出时分,我们到达了博尔戈关口。之前当我看到天空即将破晓的时候,我立即做好催眠的准备。我们停下了马车,而且下了车,以免受到干扰。我用毛皮大衣铺成一个躺椅让米娜躺了上去,但是我费了半天的劲,她才简短地说了一句——“黑暗和漩涡”。

  之后,她就醒了过来,很精神抖擞的样子,于是我们只好继续赶路,很快便来到了关口。此时,米娜好像突然兴奋不已,好像一下子领悟到什么一样,然后指着一条路说:“就是这条路。”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当然知道,”她回答,然后停了一下又补充说,“乔纳森不是在他的日记里描写过这条路吗?”

  开始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条路是惟一的出路。它和从布科维纳到比斯特里斯的那条大路不同,后者路面更宽,更坚实,而且经过的人更多,但是这条路就比较偏僻。

  于是,我们就赶车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路上经过很多岔道,有时候根本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路,因为看上去那么荒僻,而且被雪覆盖着。只有马才能辨别方向,于是我索性信马由缰,让它们随着自己的性子走。

  马儿一路上跑得很小心,而且很耐性。我们渐渐地发现,一路所见到的情形跟乔纳森了不起的日记中描写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这样,我们一路走下去,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真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开始,我让米娜女士去睡一会儿,她答应了,结果一睡就睡着了,而且睡了很长时间,这不禁让我心生疑窦。于是我试着叫醒她,但却叫不醒,我不想硬把她弄醒,以免会伤到她,因为我知道她的身心交瘁,睡觉也许算是最好的缓解方式吧。

  有那么一刻,我自己都在打瞌睡。为此,我内心突然产生一种愧疚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等我清醒过来我才发现缰绳仍然握在我手里,那些马儿还是照旧地小跑前进。

  我看了看米娜,她还在睡。太阳快要落山了,阳光穿过漫天的雪花,映射出淡黄色的光辉,我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我们的前方。

  而旁边尽是陡峭的山崖,一切看上去那么苍凉、凄寒,这条路仿佛通向世界的尽头一般。我又一次试着唤醒米娜,这一次她很快就醒了过来。于是,我赶紧对她进行催眠,但是她却无法进入状态,我不断地尝试着,直到我突然发现夜幕已经将我们笼罩。

  米娜笑起来,我转过身看着她,她看上去很清醒,而且自从我们在卡尔法克斯第一次进入伯爵房子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的状态像此刻这样好了。我感到很吃惊,而且还有些不安,不过她的温柔、快乐与体贴让我暂时把疑虑抛在了脑后。

  我生起一堆火,我们随车带了充足的木炭。米娜在准备做一点吃的东西,同时我把那些马拴了起来,并给它们喂食。等我回来的时候,米娜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我想过去帮她盛点东西,但是她却笑着说她已经吃过了,因为她饿坏了,所以没等我就先吃了。她的这个说法让我疑窦丛生,但我又担心追问下去的话,会吓着她。于是,我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用餐了。

  吃完饭后,我们裹上毛皮大衣在火边躺了下来,我让她去睡,我来守夜,但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当我突然惊醒之后,我却发现米娜安静地躺在那里,那双如此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我。后来我又睡过去了,再醒过来,这样一次两次的,每次都发现米娜是那个样子,直到天亮。

  醒来后我试着对她催眠,但……唉!尽管她顺从地闭上眼睛,但似乎根本无法进入睡眠。太阳升起来了,直到跃出了地平线,她才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无法醒过来。于是,我只好把她抱上了马车,让她继续睡。而我则给马套上了马具,准备出发。

  米娜脸色在睡眠时看上去更健康更红润,但我并不喜欢这点,因为我很害怕,害怕,害怕!我害怕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思考本身,但是我没有退路,我们的冒险本来就是生死较量,而且可能由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只有往前走!

  11月5日,早晨

  让我把一切都准确地记录下来。

  尽管你和我一起见证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你也可能会认为我范·黑尔辛已经疯了,是恐惧和长时间的压力最终让我的神经崩溃了。

  昨天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我们离群山越来越近,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偏僻与荒凉。这里有无数嶙峋的悬崖,随处可见从天而降的瀑布,这些景色看上去就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般。

  米娜女士还在熟睡当中,我有些饿了,只好自己弄点东西吃,但是却没法叫醒她一起吃。我害怕是这个地方给她施了致命的符咒,因为她被吸血鬼的洗礼腐蚀过。“好吧,”我自言自语,“如果她就这么一直睡下去,那我晚上就睡不了觉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46

  我们在一条崎岖不平、颇有些年代的道路上前行,不知不觉地,我又垂下头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我醒了过来,不禁又觉得有些内疚。米娜还在熟睡中,太阳在逐渐西沉。

  眼前的景观突然发生了变化,绵延的群山已经被我们远远地抛在后面,我们已经快要接近一个陡峭山坡的顶端了,山顶上有一座城堡,跟乔纳森在日记中所描述的一样。这一刻,我可谓是又喜又怕,现在,不管是好是坏,总算要到头了。

  我叫醒了米娜,准备对她进行催眠,但是,咳,还是失败了。夜幕虽然已经降临了,但天空还是把落日的余晖投射到雪上,有一刻,景色真是奇幻。

  我找了一个地方喂了马,然后生起了一堆火。米娜此时已经醒过来了,我让她披着毯子,靠着火堆坐着,她这时看上更加迷人了。我准备好了吃的东西,但她却说自己一点都不饿。我并没有强迫她去吃,反正也没用。但我需要吃东西弥补精力和体力,我就一个人去吃了。

  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意外,我以米娜坐的地方为中心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大到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然后我把圣饼搓得很碎,均匀地撒在圆圈上面,不留一丝裂口。米娜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比雪花还要苍白,但是她一言不发。当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朝我靠过来,全身瑟瑟发抖。我知道她的可怜的灵魂从头到脚都被一种痛苦的感觉折磨着。

  等她稍微平静下来一些之后,我对她说:“你要不要到火堆边上来?”我想试试看她能不能动。她听话地站了起来,不过她只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好像被击了一棍似的。

  “为什么不继续走了?”我问。她摇了摇头,退回去,坐到了原地。然后她好像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看着我,简单地说:“我不能!”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了。

  我很高兴她这么说,因为我知道她不能做的事,那些恶魔也一定不能做。虽然这对她的身体可能会有点危险,但她的灵魂是安全的。

  不久,马开始嘶叫起来,它们看上去很激动,想拼命挣脱缰绳。我走过去想让它们安静下来,它们一感觉到我的手在抚摸它们,就立刻发出满足的哼唧声,还舔我的手。

  在寒夜里,我多次去查看它们,每次都令它们觉得更踏实一点。此时已经是晚上最冷的时刻了,火也渐渐要熄了,我想上前把火添旺。现在天地之间已经是大雪纷飞,空气中还升起了阵阵的寒雾。

  尽管是黑夜,但在四周还是能看到某种亮光,这些亮光在雪上飘移,在薄雾的缭绕下,看上去就像一些披着拖地长袍的女人。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马儿在不安地打着响鼻,似乎正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

  我也开始害怕起来,感到极度的恐怖,不过当我看到我周围画着的那个圆圈时,又觉得安全了很多。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因为长期的紧张、忧郁以及缺乏睡眠才产生了某种幻觉,也可能是我记忆中乔纳森的那些可怕经历愚弄了自己。

  雪花飞舞,薄雾在地上打着旋,直到我辨认出来是那些要亲吻乔纳森的女人的影子。这时那些马不住地往后退缩,身体打颤,都要站不住了似的,而且像人一样痛苦地呻吟起来。还好它们还没有失去理智,否则它们一定会挣脱缰绳狂奔而去。

  就在这些恐怖、鬼魅的影子逐渐向我们靠近的时候,我开始担心米娜,我看着她,但她却很镇定,面带着微笑。当我正准备走过去把火加得更旺的时候,她抓住了我把我拽回去,然后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低声对我说: “不!不!不要走过去,在这里你才安全!”

  我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但你呢?我担心的正是你!”

  她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好像很不真实:“为我担心!为什么为我担心?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安全。”

  正当我琢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时,一阵风吹过来,把火吹旺了一点,我看见了她前额那鲜红的疤痕。原来如此!就算我此时不明白,后来发生的事情也会让我明白的。

  因为旋转的飞雪和迷雾形成的幻影虽然在向我们靠近,但却始终不能走进这个圣圈。然后这些幻影变得越来越具体——如果上帝还没有让我失去理智的话——我亲眼看到,这影子最后变成了活生生的三个女人。她们就是乔纳森在日记里提到的那三个曾经想要亲他脖子的女人!

  我认出她们婀娜的身姿,明亮犀利的眼睛,洁白的牙齿,红润的面孔,以及那血腥的嘴唇。三个女人对着米娜笑了起来,当她们的笑声穿透寂静的夜空时,还向米娜伸出双臂,并以一种娇媚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甜腻的嗓音对她说:“过来,我们的姐妹,到我们这边来,来啊,来啊!”这就是乔纳森在他的日记里描绘过的类似敲击玻璃杯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我恐惧地扭头看米娜,但当我看到米娜眼中流露出恐惧与排斥时,心里的喜悦之情像跳动的火花,这说明一切都有希望,感谢上帝,她还没有变成她们的同类!

  我拿起圣饼,朝着她们走了过去。她们往后退却,一边发出恐怖的笑声。我把火堆弄旺,而且一点也不怕她们了,因为我知道我们受到保护,非常安全。她们无法靠近我。而且她们也无法靠近米娜,只要她还呆在圈里,而且事实上现在米娜也无法离开那个圈子。

  这时,马儿已经停止了哀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们渐渐被雪花覆盖住了,变得越来越白。我知道这些可怜的马儿再也不会感到恐惧了。

  我们就这样呆在原地,直到黎明的曙光投射到了雪地上。我感到孤独、害怕,心中充满恐惧和悲伤,但是当美丽的朝阳渐渐从地平线上露出脸来,我才又缓过神来。就在曙光初现的时刻,那些恐怖的女人就化成旋转的雪雾,然后带着黑影向着城堡的方向飘过去,最后完全消失了。

  我本能的一到日出时分就对米娜进行催眠,但是她却突然睡着了,我根本叫不醒她,于是我又试图在她睡觉的时候对她进行催眠,但她毫无反应,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

  我怕得发抖,火已经灭了,那些马也已经全部死了。今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一直等着,直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因为我一定要去一些地方,而在那里,虽然雪和雾气的笼罩使之光线昏暗,但是阳光却会令我比较安全。

  我吃完早餐后感觉恢复了力量,然后我就要开始我可怕的工作了。米娜仍在沉睡中,感谢上帝,她看上去如此的安详……

  乔纳森·哈克尔的日记

  11月4日,傍晚

  起程后我们遇到一起事故,这对我们来说太糟糕了,否则的话,我们可能老早就追上了那条船,而我亲爱的米娜现在也应该完全获得了自由。我真害怕想象她在那个荒凉的恐怖地带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已经找好了马匹,要紧随伯爵的行踪。在亚瑟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记下这些。现在,我们已经全副武装。那些兹甘尼人如果想要打一仗的话,他们最好小心点。哦,我真希望莫里斯和谢瓦尔德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只有继续保持希望!如果我今后没有机会再写什么的话,那么就此向米娜道别吧!愿上帝眷顾保佑你。

  谢瓦尔德医生的日记

  11月5日

  在曙光之中,我们看见前面有一群兹甘尼人驾着一辆四轮马车从河边急驰而去。他们骑马护卫在马车周围,紧紧跟随在左右。雪花轻轻地从天而降,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紧张气氛。这也许是我们的一种感觉,但确实有一种奇特的压迫感。远处传来了阵阵的狼嚎,飞雪卷夹着这种声音从山上传到这里。我们在任何方向都有可能面临险境。

  马匹已经准备好,我们马上就将策马飞驰,去取那个恶魔的性命。只有上帝知道一切将有何人、在何时、何地、如何结束……

  范·黑尔辛医生的备忘录

  11月5日,下午

  我的头脑至少还是正常。感谢上帝对我们的仁慈,尽管我们经历如此可怕的危险。

  我把熟睡的米娜留在那个安全的圣圈内,一个人朝着城堡方向走去。看来我从维雷斯蒂带过来的那个铁匠用的大铁锤是有了用武之地,虽然城堡的门都洞开着,但我还是用铁锤把所有锈巴巴的链条都砸烂了,以免它们会鬼使神差地被人关上,将我反锁在里面。

  乔纳森的痛苦经历现在派上了用处,根据他日记中的描述,我找到了通往老礼拜堂的路,因为这就是我要工作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非常的闷,而且似乎还弥漫着硫磺的味道,闻了让人头晕。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远方狼群的号叫声,让我想起了孤身在外的米娜。我的心揪成一团,简直是进退两难。

  我不敢把她带到这里来,而是把她留在那个圣圈内,以防止吸血鬼的伤害,但是外面还有狼!但是我说服自己,我的工作在这里,至于狼,我们只能悉听尊便了,如果这是上帝的意志的话。

  不管怎样,等待我们的不是自由就是死亡。所以我为米娜做了选择。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觉得与其被吸血鬼拖入坟墓做一个活死人,还不如让狼把自己撕碎吃掉。如果只有这两种选择,那么就让我来替米娜做出选择吧。而我自己的选择就是继续这里的工作!

  我知道这里至少应该有三个吸血鬼的墓穴——她们居住的墓穴。我找了又找,终于找到了一个。那个女吸血鬼正在熟睡,她看上去如此美丽生动,我不禁打个寒战,好像自己将要进行一场谋杀一样。

  啊,毫无疑问,在过去的历史中,也曾经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很多男人也是像我现在这样出发执行使命,但是最后发现他的心背叛了他,然后是他的意志。他下不了手,时间一拖再拖,直到女吸血鬼的美艳完全把他蛊惑住。最后太阳落山了,美丽的吸血鬼也醒了过来。她睁开美丽的双眼,流露出暧昧的神色,艳丽的嘴唇引诱着对方的亲吻,于是这个男人完全垮了下来。从此在吸血鬼的战利品中又多了一个牺牲者的名字,而活死人的可怕家族又一次得到了扩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49

  现在,我也有些被迷住了,仅仅是她的外表就打动了我,哪怕她躺在被岁月侵蚀、布满灰尘的古墓里,里面还散发着一股讨厌的味道——跟伯爵所住的泥巴箱子的味道很像。是的,我被打动了,我——范·黑尔辛,完全有理由、有动力对她心怀仇恨的人——被打动了,我的神经似乎都麻痹了,就想缓一缓再动手。

  可能是因为困倦,空气中迷漫着的奇怪的压抑感朝我袭来,征服了我。我差不多就要这样睁着眼睛睡着了,这时,一声幽长的、饱含悲凄和怜悯的哭喊隐隐约约穿过雪幕传到我耳边,它如同号角声一下把我惊醒。因为那是亲爱的米娜所发出的声音。

  于是,我重新把自己拉回到我可怕的工作中,打开了另外一个墓盖之后,我发现了三姐妹当中的另外一个女孩,就是比较黑的那一个。这次我都不敢停下来看她的脸,我怕自己又一次意乱情迷。

  我继续往前搜索,又发现了一个又高又大的墓,看起来似乎是为了某个被深爱着的人修的墓。里面躺着第三个漂亮女孩,我和乔纳森都曾看见她如何从雾中成形出现。她如此美丽,有着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孔,精巧中又带着诱惑,我那内心深处男人的原始欲望又被挑动了起来,勾起了我对这些女人的怜爱和保护的欲望,我的大脑又开始晕眩起来。

  但是感谢上帝,在我完全被符咒控制之前,米娜女士的痛苦哀号好像又在我耳边回荡起来,我又清醒过来,继续投入到工作之中。

  现在我已经把礼堂里所有能够找到的坟墓都搜查了一遍,但是只发现昨天晚上围在我们周围的那三个吸血鬼,所以我想除了她们,没有别的吸血鬼住在这里了。

  此外,还有一个坟墓比其他坟墓修得都更有气派,坟墓很大,墓碑的装饰雕刻精良,上面刻着:

  德拉库拉

  看来,这就是那个吸血鬼之王的老窝了,后来那么多新的吸血鬼都是拜他所赐。墓穴是空的,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想法。

  在我准备让那三个女人永远安息之前,我先在德拉库拉的墓穴里放了一些圣饼,这样他就永远也无法再进到这里了。

  然后,我开始实施我可怕的任务。不过我觉得有些害怕。如果只有一个女人的话,也许事情还相对好办一点,但现在是三个!

  在恐怖中我犹豫再三,因为以前在露茜身上尚且经历了那么多的恐惧,何况眼前这些陌生的活死人,她们已经生存了好几个世纪,而且力量也在随着时间不断增长,万一她们会奋起反抗保护自己的话……

  哦,约翰,这就像是屠夫的工作,要不是我想到其他死者以及还活着的朋友,想到他们正经历的恐惧和忧伤的话,恐怕我是无法继续的。甚至直到现在,我还在全身发抖,尽管一切都已经结束,感谢上帝,我经受住了考验。

  要不是在我的工作第一次结束之后,我看到女吸血鬼脸上浮现出来的安详和快乐的表情的话,并且意识到我已经解救了她的灵魂,我是绝对不可能继续我的屠夫工作的。我也不可能忍受当木桩打入她们的身体时,她们发出的恐怖尖叫、痛苦挣扎,以及嘴角冒出的血色泡沫,我很可能会扔下我的工具狼狈逃走的。

  但一切已经结束了!现在我可以去怜悯她们并为之哭泣了,我想此刻她们的灵魂已经得到真正的安息。约翰,你知道吗?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用刀去把她们的头割下来时,她们便开始分裂,最后变成一团粉尘。仿佛几个世纪前死神就应该光顾她们,但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并大声宣布:“我来了!”

  在离开城堡前,我封住了它的入口,这样,伯爵将永远无法进去了。当我一走进米娜呆着的那个圣圈时,米娜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到我之后,她就伤心地大哭起来,看起来让人心碎。

  “来吧!”她说,“让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让我们去和我的丈夫会合吧。我知道,他正朝这边赶过来。”

  米娜看上去又消瘦又苍白憔悴,但她的眼神却依然纯洁,而且还饱含着热情。我很高兴看到她的苍白和病容,因为我脑子里还满是血淋淋的吸血鬼的模样。

  于是,带着信任和希望,当然还有恐惧,我们向东前行,去迎接我们的朋友,还有他!据米娜说,她知道他们正朝这个方向赶来。

  米娜·哈克尔的日记

  11月6日

  当我和教授往东边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我知道乔纳森正应该向我们这个方向赶过来。虽然这是条下坡路,但我们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我们背着厚重的毛毯和行囊,在冰天雪地里,我们可不想连一点保暖的东西都没有。

  此外,我们还带了一些补给品,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站在茫茫大雪中向远方看过去,根本看不到任何住家的痕迹。大约走了一英里以后,我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坐下来休息。

  我们回过头再看看山顶的城堡,只见它在天空中划出清晰的轮廓。我们处在山脚下,从所在位置的角度看过去,喀尔巴阡山脉高耸入云,而那座巍峨的城堡独自挺立在千丈绝壁之上,而且这个绝壁和邻近的山峰都相隔着一条宽大的天堑。这个地方可真是狂野诡异啊。

  这时,我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狼嚎声,尽管这些声音得穿过茫茫无际的大雪,但是听起来仍然令人恐怖。范·黑尔辛四下搜索,我知道他想找一些战略要点。这样万一我们遭受袭击,也不会过于暴露。下山的路崎岖不平,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积雪看出山路的痕迹。

  没过多久,教授就开始向我示意,于是我站了起来跑到他那边。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那是一个岩石中的天然洞穴,两边还有两块大石头,使入口看起来像个门廊。他拉着我走进了岩洞。

  “看!”他说,“你就躲在这里,如果狼群来袭击的话,我可以一个一个地对付它们。”

  他把我们的毛皮大衣都拿了进来,并为我铺了一个温暖舒服的被窝,还拿来一些吃的硬让我吃。但是我吃不了,哪怕只是想尝试吃一点都让我感到恶心。我很想让他开心,但就是勉强不了自己。他看上去很难过,不过并没有责备我。他从包里取出望远镜,站到了岩石的顶端,向远处的地平线望去。

  突然他大叫道:“看!米娜女士,看!看!”

  我立刻跳了起来,站到他身边。他把望远镜递给我,并指了指方向。这时,雪下得更猛了,一阵强风吹来,漫天的雪花开始旋转飞舞起来。然而,雪的间隙中,我还是能看到一条长长的盘山路。

  因为我们站在高处,所以可以看到很远。远处,在白雪皑皑的尽头,有一条像黑丝带一样蜿蜒的小河。而就在我们正前方不远的地方——已经那么近了,可能是我们刚才没注意到——一群骑马的男人正朝这边急驰而来。在他们中间还有一辆四轮马车,就是那种有着长长车骨的瓦冈车,在路面上左右颠簸,好像摇摆的狗尾巴一样。透过连绵的大雪,我从他们的衣服看出来他们像是农民,或者吉卜赛人。

  在马车上有一个四方形的大箱子!我一看到那个箱子,心就禁不住狂跳起来,因为我知道终结的时刻要到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很清楚,一旦太阳落山,那个困在箱子里的怪物就会立即重获自由,并且通过变形逃避我们的任何追杀。我担心地朝教授转过身去,但让我惊愕的是,他不在我身边。一会,我看见他出现在我下方。他已经在我所处的岩石周围划了一个像昨晚一样的圆圈。

  做完之后,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说:“至少在这里他不会伤害到你!”然后他从我手中拿过望远镜。

  这时候,雪又一次停歇下来,因此,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情景。

  “看,”他说,“他们来得很快,不停地在鞭打那些马,在以最快的速度朝这边过来。”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低沉着嗓音说道:“他们是为了赢得日落的时刻而拼命地跑,我们也许太迟了。这可能就是上帝的意志!”

  他话刚说完,又开始下起茫茫大雪了,整个景物都被罩住了。但是很快又停了。于是他又一次举起了望远镜,突然,他大叫起来:“看!看!快看!我看到有两个人骑马快速从南边追上来了。那肯定是昆西和约翰!趁下次下雪之前,看看吧!”

  我拿过望远镜往前看。那两个人可能是谢瓦尔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肯定不是乔纳森,但是我知道乔纳森离这儿也不远了。而与此同时,我看见另外两个人骑着马从车队的北面朝山脚风驰电掣地飞奔过来,其中一个我知道是乔纳森,另一个一定就是戈德明庄主了。

  他们也在追那队马车。当我把这告诉教授之后,他像个学生似的欢呼起来。教授一直密切注视着远方,直到缤纷的大雪又一次遮住了视线。这时,他举起了他的温彻斯特来复枪,万一我们藏身的洞穴受到袭击时可以用。

  “他们正在向这里聚集,”他说,“到时候,我们周围就都是吉卜赛人了。”于是我也拿出了自己的那支左轮手枪,我们说话的时候,狼嚎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靠近了。

  趁着暴风雪减弱的间歇,我们又一次向山下望去,令人奇怪的是,尽管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但是即将从远处群山落下的太阳却显得特别明亮。我用望远镜朝四周看去,我看见到处都有很多移动的小点,而且最终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了一起,那是狼群在集结,准备捕猎。

  我们等待的每时每刻都像度日如年。风吹得更猛了,它卷起了雪花朝我们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在我们周围旋转飞舞,以至于我们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吹过之后,我们的视野又会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看到很远。由于我们最近已经习惯于观察日出与日落,因此,我们现在可以非常准确地判断它们到来的时间,我们知道太阳不久就要落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52

  让我们难以置信的是,在我们等在岩洞里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那些人已经离我们很近了。这时风刮得更猛了,而且持续不断地从北方刮过来,而且好像把我们头顶的降雪云层刮到了别的地方,现在这里只有一些稀疏的雪花飘落下来。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下面双方的人马了,包括追赶和被追赶的人。非常奇怪的是,那些被追赶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并不在乎他们被人追踪。他们只是在太阳越沉越低的时候急速向前赶路。

  他们越来越近了。我和教授趴在岩石后面,手中握好自己的武器。我明白教授已经下定决心不让他们经过,而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突然间,有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停!”其中声音激越的是我的乔纳森,而另外那个雄浑的声音是莫里斯先生,而且他命令的语气非常坚决。那些吉卜赛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但他们一定感觉到了这种命令的语气。

  他们本能地勒住了缰绳,就在这一瞬间,戈德明庄主和乔纳森从一边冲了上来,而谢瓦尔德医生和莫里斯先生则从另一边冲了上来。这时候,吉卜赛人中一个穿戴不错,样子像首领的人骑在马上朝他的同伴挥了挥手,厉声呵斥着,似乎是在命令他们继续前进。

  于是,这些人扬鞭又要继续前进。但是乔纳森他们四个人同时举起了来复枪,命令这些吉卜赛人停下来。与此同时,我和教授也从岩石后面站了出来,拿起枪瞄准了他们。

  看见被我们包围了,那些人只好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那个首领转过身对他的手下说了些什么,之后他的手下每个人都取出了随身的武器——刀或者手枪,准备战斗。这是真是箭在弦上!

  突然,那个首领扬起缰绳,驾着马车朝前方冲了过去,同时,他先指指已经接近山顶的太阳,然后又指了指城堡,嘴里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此时,我方的四个人都飞身下马,迅速地朝马车冲了过去。看到乔纳森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我本应为他担心,但是我浑身充满战斗的热情,所以一点都不感到恐惧,只有一种狂野的冲动要去做点什么。

  首领看见我方的人冲过去,立即发号施令,那些吉卜赛人马上围在马车周围,但是却并没有章法,他们挤在一起,推推搡搡的,迫不及待地想执行命令。

  我看到乔纳森和昆西一边一个想从吉卜赛人的包围中突围进去,很明显,他们想赶在太阳下山之前结束自己的任务。好像任何东西都已经挡不住他们了——无论是面前吉卜赛人手中亮出的明晃晃的刀枪,还是后面那一阵阵想分散他们注意力的狼嚎声。

  乔纳森勇往直前的决心和激情一下子征服了那些挡在他前面的吉卜赛人,他们本能地闪在一边,让乔纳森通过。他一个箭步跳上了马车,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提起箱子,把它扔到地上。

  此时,莫里斯先生也在另一边突破了兹甘尼人的包围。我自始至终都一直在屏息关注着乔纳森这边的动态,但我眼睛的余光也看到莫里斯在刀光闪闪中拼命朝前冲杀,并且突出重围。他一直在用一把大弯刀和吉卜赛人搏斗,起初我以为他没有受伤,不过当他和已经跳下马车的乔纳森会合,而且并肩作战时,我看见他左手捂着身体侧面,鲜血从手指间不断流下来。

  虽然如此,他却没有耽误,当乔纳森竭尽全力用自己的反曲刀砸向箱子的一头铰链,试图打开箱盖的时候,他则砸向另一头的铰链。在两人合力之下,箱盖逐渐松动起来,钉子纷纷掉落,发出尖利的响声,箱盖终于被掀开了。

  这时,吉卜赛人看到戈德明庄主和谢瓦尔德医生手中的来复枪正对着自己,终于屈服了,不再继续抵抗。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人群的倒影都投在雪地上。

  我看见伯爵躺在箱子的泥土上,一些泥土因为箱子的翻落而散落到他身上。他的脸色死一般的苍白,就像一个蜡像一般,而火红的眼睛里闪耀着恐怖和仇恨的目光,我太熟悉这种神情了。

  而当这双眼睛看到西沉的太阳时,眼中的仇恨迅速转变为胜利的狂喜。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乔纳森手起刀落,砍在伯爵的脖子上,我不禁浑身一颤。而同时,莫里斯先生也一刀插入了伯爵的胸膛。

  这简直像个奇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在呼吸的瞬间,伯爵的整个身体碎裂成一团灰尘,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我想哪怕到自己死的那一刻,我都会很高兴,因为就在那瞬间我看到伯爵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祥和的神情。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脸上能够出现这种表情。

  德拉库拉城堡依然挺立在红色的天际,每一个残旧城垛的轮廓都清晰地反衬着落日的余晖。

  那些吉卜赛人显然认为是我们使伯爵消失了,他们吓得二话不说掉头逃命而去。那些没有能够骑上马的也都跳上了马车,大声叫嚷着让骑马的人不要抛弃他们。而那些躲在安全距离之外的狼也一下子清醒过来,沿着自己来时的足迹逃跑了。

  这时,莫里斯先生已经跌倒在地,他用肘撑着地,一只手压着身上的伤口,血还在从指缝间汩汩地流出来。我朝他飞奔过去,因为此时那个圣圈已经无法困住我了,另外两位医生也朝他跑了过去。

  乔纳森跪在他后面,莫里斯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他叹了一口气,虚弱地用没有沾上血的那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脸上心如刀绞的表情,因为他笑着对我说:“我太高兴了,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哦,上帝!”

  他突然哭了,挣扎着坐了起来指着我说:“为了这个,我死也是值得的!快看哪!快看哪!”

  此时太阳正好完全埋进了山坳,红色的晚霞沐浴着我的脸。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男人都跪倒在地,顺着莫里斯手指的方向发自内心地虔诚高呼:“阿门!”

  垂死的莫里斯开口讲话了:“感谢上帝,我们没有白费力气!看!她的前额比雪花更纯洁!诅咒已经被解除了!”

  然后,这个勇敢的绅士,面带微笑,静静地死去了。

  我们无比的哀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11-21 15:54

结语

  七年前,我们一同经历了烈火般的考验。但是我认为,和我们当中一些人最后获得的幸福相比,我们曾经忍受的磨难是非常值得的。还有一个意外的喜悦让米娜和我都感到很高兴——就是我们儿子的生日和昆西·莫里斯遇难的日子是同一天。

  我知道,孩子的母亲在心底里一直默默相信,我们这位勇敢朋友的精神已经转移到孩子身上。我们把大伙的名字连在一起,作为孩子的全名,但我们都叫他昆西。

  今年夏天,我们又去了一次特兰西瓦尼亚。故地重游了那些带给我们无数生动而又恐怖的回忆的地方。有时候,我们几乎难以置信那些我们曾经亲眼目睹,亲耳听到的事情都是鲜活的事实。往日的足迹渐渐变得模糊,而城堡还一如往常,孤独地耸立在荒芜的绝壁之上。

  我们回家的时候谈到了往昔的时光,亚瑟和谢瓦尔德都已经结婚,过着快乐的生活,所以我们可以回首往事而不感到遗憾。我又从保险箱里取出了那些细心保存的日记。自从上次探险回来之后,它们就一直被保存在那里。

  而有一个事实让我们惊讶不已:在这一大堆文字材料中,几乎没有文件是具有权威性的。我们有的都是那些打印稿,以及米娜、谢瓦尔德和我自己的日记,还有范·黑尔辛的备忘录。即使我们希望,我们也很难指望别人承认这些东西就是我们那个疯狂故事的佐证。

  范·黑尔辛把我们的孩子放在他的膝盖上的时候,总结说:“我们不需要证据,也不要求别人来相信我们!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会明白他的母亲是个多么勇敢杰出的女人。现在他已经懂得了她的温柔和爱心,将来他还会明白,一些男人曾如此深爱着这个女人,他们可以为了她赴汤蹈火。”

  乔纳森·哈克尔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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