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37 发表于 2006-3-26 06:54

11章~~~续~~~~

  石语在清晨单调的雨声中渐渐清醒过来,鼻端好像有一丝香味正在消散。烧已经退了,但是浑身绵软,没有力气。王老板给自己吃的是什么药?脑子迟钝得像不是自己的。

  夜里的梦真离奇恐怖,自己居然梦见进了凶屋,见到了唐老头、唐大卫,甚至还有竹叶。

  竹叶?昨晚在医院见过她,也是幻觉吧。

  可是这个梦太逼真了。虽然人昏昏沉沉的,但那些感觉——真如亲历过一般。他勉强坐起,觉得喉咙干痛,便伸手去拿茶杯。手伸了一半停住了。

  桌上有几本薄薄的旧本子摞在一起,本子上有一个不大的纸包。

  刚摸到那个纸包,他心头便是一跳。

  石头。

  石头此时就在石语手上。就如唐若琴形容的,光润,滑溜,上面有两行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符号。石头的断面上,有一抹晶莹的碧绿,绿得令人心醉。

  石语目瞪口呆。这块似乎关联着竹叶、小刮刀死亡之谜的神秘石头,就如此轻易地落在自己的手中,而且以这么一种方式。

  可能又是一个梦。石语揉揉眼睛,石头仍在自己手上,沉甸甸的有点凉。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拿起一本旧本子,迫不及待地翻开。本子是几十年前那种粗糙的练习本,纸片发黄,钢笔字迹已经开始退色,却仍很清晰。随手翻着,好半天,他不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琐事,几个熟悉的人名,芒果寨的,甚至自己的名字,都出现在文字里。

  突然,他明白了,眼前分明是一本日记。

  竹叶的日记。

  比在电梯里见到竹叶的面容还要震惊,石语眼前一阵发黑,好像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涌进了大脑,转眼又退潮般涓滴不剩。

  夜里的事是真的?他好不容易用颤抖发软的手抓过椅子背上的外衣,刚要穿,忽然觉得不对劲:昨夜躺下前,外衣被自己随手一扔,而现在是整整齐齐挂在椅子背上。

  如果真有过凶屋那一幕,衣服应该是被弄脏了,他记得曾倚着门框坐在地上,而那里满地都是尘土。他检视一番,衣服似乎干干净净,但再仔细找,在下摆上有两处不易察觉的浮土,手指一弹便不见了。他心里一动,脱下一直穿着的长裤检查,却未见有异样。

  来到走廊上,双腿仍是软软的,不知王老板给自己吃了什么药,到现在还浑身无力。他发现过道仍被杂物分隔着,用手电仔细照照凶屋门前的走道,照样是积尘中布满了杂乱的脚印,看不出什么来。

  血液不断冲击着头脑,耳边想着有节奏的嗡嗡声。太不可思议了。现在仔细回想,夜里神秘房间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实在不像是个梦。那么,真是唐家祖孙两人的亡灵回来了?是死去的竹叶将她生前的日记连同那块石头交到自己手中,希望自己能解开其中的谜团?待稍稍定下神来,他满怀疑虑地将石头和那些练习本锁在抽屉里,径直去找王老板。

  王老板的小办公室里坐着黑皮。今天黑皮居然满脸恭顺,用讨好的目光盯着桌子对面的王老板,因为后者正在数着一沓百元大钞。

  “算了,给你凑个整数。”王老板将数好的钱在桌沿上响亮地抽了一下,然后扔在黑皮跟前。

  “还是王老板爽气,上路!”黑皮急急把钱塞进衣服里,转过脸向石语打了个招呼。

  石语一屁股坐在小沙发上:“你哥哥的后事办完了?”

  “烧了!”黑皮满面春风地回答,话出口觉得不妥,马上换了一副沉重的表情:“昨天早上办的。”

  “还顺利吧?”石语盯着黑皮的眼睛。

  黑皮立刻愤愤不平起来:“你说怪吗?太平间的人也会拆烂污!我本来出钞票让他们帮忙给死人换衣服的,结果倒好,一顶帽子弄得龌里龌龊,我拿去的黄盖被还不见了,后来在不晓得啥地方翻了出来,皱得一塌糊涂!我黑皮的钞票有那么好赚的?当场叫他们吐出来不算,还要加精神损失费……”

  显然黑皮根本没把他哥哥送殡仪馆的意思,而那床黄缎被原来是给小刮刀准备的。

  那么,当时推床上黄缎被下躺着的是谁呢?

192837 发表于 2006-3-26 06:55

  黑皮走后,王老板问石语:“你好点了吗?”

  “烧退了,人还是没力气。昨天夜里你给我吃的什么药?”

  “普通的感冒药,克感敏之类吧,在小陈床旁边找到的。放在你的桌子上,不要忘记吃。我看你的精神不大好,面色太吓人。”

  “夜里我好像做了个怪梦,不知是真是假。”石语把凶屋那段经历说了一下,但没提到竹叶再次露面和石头、日记离奇的出现。

  看着王老板惊愕的表情,石语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你有没有那间房子的钥匙?我想进去证实一下。”

  王老板脸色大变:“你还是回家好好养几天吧。我真要请人来冲冲邪气了,这样下去还得了。那间……人家避开还来不及,你倒想得出,还要进去!几十年没开过门了……”

  “夜里已经开了——如果我不是做梦的话。你到底有没有那间房子的钥匙?”

  王老板避开石语咄咄逼人的眼神:“怎么你像公安局的一样。我哪来的钥匙?你找金嫂问问吧,不是金嫂带你进去的吗?”

  哪里都找不到金嫂。小黑说,他和阿林四点钟左右去卫生间,看见金嫂往三层楼走,还是老样子,手里拿着蜡烛。

  王老板眉毛一挑:“怪了,老太婆到啥地方去了?她平时难得出门一趟。打电话问问福生?”

  “大概他还没有回上海,我前天在乡下看见他了。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福生蛮会做人的,和他娘完全不一样。我这里装修的时候,让装修公司给了他一点业务——他算是个包工头吧。这人拎得清。”

  自然,,王老板租房时浑水摸鱼趁火打劫,除了应付唐家二房的代表李家之外,也要把大房的留守金嫂母子摆平,而福生就因此捞到了油水。

  石语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来验证自己夜间的遭遇是真是假。虽然那时发着烧,人昏昏沉沉的,但是那种逼真的感觉……至于石头和日记,也许可以有别的解释。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看着锁上的抽屉,迟迟下不了决心去打开。想起王老板让他吃药,便在桌上找。但桌上除了一只杯子,什么都没有。他又在地板上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时,有人在门上踢了两脚。石语打开门,见咪咪站在门口,端着一个小锅,上面放着一盘油条。

  “快点吃吧,老头子叫小黑去‘永和’买的,豆腐浆还是热的。你怎么会生病呢?”咪咪说着自己先抓了根油条吃起来。

  石语倒了杯豆浆,皱起眉头:“你怎么还在这里?觉得有意思吗?”

  “没意思,可是我要照顾老爸呀,我妈布置的任务。”

  “帮帮忙,小姐,照顾老头子?你少出点花样经,阿王就谢天谢地了。”

  “不至于吧。刚才你在下面办公室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种事居然瞒着我。过河拆桥,你这人真没劲。不过告诉你,说不定我能帮你进那个房间呢?”

  石语看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你忘了?小刮刀留下来几把钥匙,我老爸说应该是他爹偷配的。他爹是做啥的?唐老头的包车夫。他偷配的钥匙很可能就是唐老头随身带的……”

  “你的意思是那里面可能有曼卿卧室的钥匙?”

  “我早说过你反应快嘛。不错,发烧还没烧糊涂。”咪咪一本正经地表扬石语,接着得意洋洋地说:“所以我也学会了包车夫的办法——偷偷再配一套钥匙。”


  咪咪用手电照着石语试钥匙。老式的门锁,球形的门把手下面是钥匙孔,石语将钥匙一把把塞进去,但是没有一把能转得动。可能几十年没开过的锁锈住了,更可能这区区几把钥匙里没有一把是对得上的。本来就是碰碰运气罢了。

  咪咪沮丧地抓住门把手,一边转一边推:“开门!”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原来,门根本就没有锁。

  两人的惊愕难以形容。石语抓过手电,抢上一步挡在咪咪身前。

  黑暗中流出一种阴湿霉腐的气味。石语的电筒光里,出现了一个梳妆台。他心里一跳:眼熟,上面应该有两个相框。

192837 发表于 2006-3-27 22:16

江南真勤劳~~~~

  果然,唐德鸿和姨太太曼卿的面容显露在光晕中。

  石语想都没想,一把将咪咪推出门去,随即将门带上。

  咪咪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怎么又不进去了?真扫兴。”

  “已经证实了,夜里我进的就是这个房间,不是做梦。进去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明白吗?现在你马上跟我下楼去,先找你爹商量一下再说。”

  “怕什么?你们就是胆子太小。我早准备好了,管他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要敢惹本小姐,就给他来个一刀两断!”咪咪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

  石语抓住她的手腕一翻,轻轻地便将刀拿到手里:“这不是玩具,当心弄伤你自己!哪里来的刀子?刀鞘呢?”

  这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匕首,带几条血槽,牛角刀柄。

  “我硬从友松那里抢来的,本来就没有刀鞘。”

  这个友松,实在不象话。

  “这是管制刀具懂吗?哪能随便就弄一把玩!幸亏没有开过刃,不然弄伤了你哭都来不及。”

  石语不由分说拉了咪咪就往外走,他实在没有心思和咪咪纠缠。咪咪不情愿地抱怨着跟石语下了楼。


  王老板好不容易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那么说夜里你真的进去了?你看见了……咪咪,你上课去,要迟到了!”

  “还早!”咪咪气呼呼地顶了回去。这种时候竟让她走开,咪咪无论如何都不会买帐。

  “我们进去看看,咪咪就算了,这不是好玩的事,还是上课去吧。” 石语说。

  “金嫂死到啥地方去了?这房间不好随便进去的,总要给唐家人打声招呼,她不在还真麻烦。”

  王老板叫上老陆和小黑,跟着石语走向楼梯。这时,老克勒凯文从后门进来,看见这么一个奇特的组合,惊奇地扬起了眉毛。

  王老板马上招呼:“对了,凯文你跟我们一道走一趟。金嫂、福生都不在,我们进人家的房间怕讲不清楚,你是唐家亲眷……”

  凯文一脸疑惑地看看这干人,不声不响跟了上来。

  等来到房门口,原先摸不着头脑的老陆他们脸色都变了,小黑已经开始悄悄往后挪动脚步,只有老克勒仍是一脸冷漠。

  王老板竖起食指,不知是让众人噤声还是警告谁都不许滑脚溜走。小黑乖乖停住脚,双腿却不由自主地打颤。

  黑暗里站了一堆人,却是鸦雀无声,静得诡异。在发现石语的目的就是要打开这扇门时,几个人都惊呆了。他们一向认为,唐公馆的一切恐怖和神秘都出自这道门后。门关着,至少心理上有个安慰,有阿胡子那道不知还有没有用的符镇着,“那个东西”还不敢太猖獗,现在石语和王老板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敢……小黑相信自己听到了门里轻轻的脚步声,便紧紧拉住老陆的衣服。老陆见到小黑的神态,立时就觉得有块冰塞进了自己的脑袋中。凯文保持着冷冷的神情,但双手似乎是痉挛着紧握成拳。

  门框上有一点纸张的痕迹,已经乌黑一片,想来就是当年道士阿胡子贴的那道符的残片。四十多年过去,它还有什么作用吗?

  在众人的近乎绝望的眼神中,石语推开门。不知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压住的惊呼,怪怪的。有人感到一阵怪异的阴冷从房间内流出,片刻间便冷到了心头。

  石语拿着电筒还是先从梳妆台照起,随之照到几件老式桌椅、橱柜,还有一个壁炉,

  然后是墙角里宁波大床高高的雕花床架。

  一张灰白色的脸在光晕里出现,双眼微睁,两排残缺的牙齿间露出一截黑紫色的舌头,几绺散乱的白发挂在干瘪的脸颊边。

  那是金嫂,悬挂在精工雕刻的床架上。

  老陆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一把抱住倒向他身上的小黑。

  石语、王老板和凯文如被钉子钉住了脚,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王老板第一个清醒过来,大叫:“快!快救她!”

  咪咪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赶在她父亲和石语前面冲向宁波大床,伸手就去拽金嫂。晃动的电筒光里似见金嫂齿间掠过一丝狞笑,突然迎面扑向咪咪,一道白影闪过,咪咪飞跌出去。

  轰然一声,床架垮塌,尘土飞扬中,听得王老板和石语的喊叫:“咪咪!凯文!”

  一片咳呛声响起,微弱的电筒光根本穿不透尘雾。石语回头将手电筒在门边乱照,终于找到门边的电灯开关,扳下去,一片昏黄的光线洒满了房间。

192837 发表于 2006-3-27 22:19

好紧张呀~~~~~
看的我的心都跑到嗓子眼儿了~~~~~

192837 发表于 2006-4-1 05:48

咪咪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王老板一把抱住她:“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惊魂未定的咪咪把头靠在父亲肩上,浑身发抖。

  石语顾不上他们,眯着眼在漂浮的尘埃中寻找金嫂和凯文。

  金嫂被压在红木床架下。石语伸手摸去,她的脸冰凉,颈边没有脉搏,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凯文被金嫂的尸体压住,满脸是血,挣扎了几下,见脱不了身,便躺着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石语。

  石语立刻去搬床架,却发现自己仍旧如早先一样绵软无力,回头看,小黑在抽泣,老陆面无表情,似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王老板扶咪咪在椅子上坐好,过来帮忙。石语低声说:“是凯文救了咪咪。”

  王老板点点头,哑声说道:“我有数。”

  石语心里又感到一阵歉疚。咪咪卷进来有自己的责任,但危急关头抢先一步推开咪咪的却是凯文。要是没发这一场烧,没吃那该死的药,自己应该反应敏捷抢在前头,不会让咪咪涉险,更不会让站得靠后的凯文出手救人。

  也许这就是绅士风度。凯文今天的行为和当年箐头镇唐大卫救竹叶如出一辙,像是一种本能,或者说,一种文化。不管他们落魄到何等地步,关键时刻,意识中根深蒂固的某些东西会做出本能的反应。

  费了不少力气,两人才将尸体跟连着绳索的床架搬开,把凯文救了出来。

  石语拽过老陆,让他用手帕按住凯文头上的伤口,然后筋疲力尽地靠在一张老式红木台子上。

  他这时才想到观察一下这间房。墙上,一道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天光。头顶上,昏黄的灯光勉强透过了灯泡外的积尘。这是四十多年前的光线,凄惨而黯淡,曾经照着姨太太曼卿的身躯在天花板下缓缓转动,今天,又照着金嫂齿间露出的狞笑。另一侧歪斜着被灰尘裹满的吊扇,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石语推测,当年曼卿就是将绳索挂在吊扇上面的。明面上的家具和地板却没有多少积尘,似乎常有人打扫。但一些角落如床架却被几十年的尘土和蛛网密密封住。

  看来,凶屋四十多年没有开过的说法不确。

  尘埃尚未落定,如一片愁云惨雾在飘荡。整个房间笼罩在凄惨、不祥的气氛中。真是名副其实的“凶屋”,又一条生命在这里结束,仿佛是四十多年前的悲剧还在延续。现在,乱哄哄的屋里有六个活人,但是石语仍觉阴冷逼人,不知有墙壁、帐幔、相框里隐藏着什么东西,有几道阴森的目光在注视着这一切。


  两个电话打了出去。石语等着救护车护送凯文去医院,王老板当然要等待警方人员。

  唐公馆已经乱作一团。小黑被人扶到楼下,用一种奇怪的声调哭泣着。他觉得很委屈:阿林见鬼是他第一个到现场,小陈出事他又在边上,现在,亲眼目睹吊死鬼的还是他。

  老陆终于缓过点神来,开始忙前忙后,结果是37号上下开始传说,金嫂变成僵尸鬼扑向咪咪,最后却掐住了老克勒的脖子。

  咪咪基本恢复正常,坐在她父亲的办公室里休息。

  王老板把一张银行卡交给石语:“喏,拿去,凯文的医药费要多少有多少。”

  石语注意到,他一脸悲壮的样子,基本上还把持得住,竭力想给手下一个从容不迫的印象,比他那个大厨兄弟六神无主的腔调要强得多。餐馆已经到了危急时刻,能否控制住局面就要看王老板的魄力了。

  离开月塘时,心中油然而起的还要出事的预感应验了。而且,事件接踵而来,从听到唐若琴车祸的消息开始,到竹叶露面,唐家祖孙凶屋显灵,石头和竹叶日记出现,最后是金嫂离奇缢死,凯文负伤,短短十几个小时,让石语应接不暇。

  石语仿佛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恐怖,凶险,但仍然不知它是来自何方。明摆着的事实是一条条人命的终结。如果说当时小刮刀之死很难说明什么的话,那接踵而来的颐小姐、唐若琴和金嫂的遭遇已经发出明白的信号:唐公馆里的邪恶力量开始毫不犹豫地吞噬人命了。下一个是谁?应该是自己了。夜间能从凶屋脱身,可能只是因为运气。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感到了恐惧,身上汗出如浆……

cd-f 发表于 2006-4-1 13:28

我来帮忙;)

石语跟着救护车来到了慈心医院。

  急诊室里,医生给凯文清洗伤口,缝合,打破伤风针,同时安排进一步的检查。石语和门卫丁老头则跑前跑后拿单子交选?

  凯文看上去很虚弱,神志还算清醒,见到交完钱后进来的石语,只是投过去一道询问的目光。

  石语说:“医生说可能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要进一步检查一下,拍拍片子,最好再观察观察。对了,怎么和你家里联系?”

  “谢谢,不用了,我家里人都在澳大利亚。”凯文淡淡地说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石语想,跟我一样。不过,自己在上海至少还有父母兄弟。一阵忙碌过后,他让丁老头留在凯文身边,自己去住院部看望唐若琴。


  病房外,小陈疲惫不堪地靠在长椅上,见到石语,支撑着想站起来。石语按住他肩膀,让他坐好,然后问:“你妈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去看她。她已经清醒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小陈惊异地看着石语,似乎还想说什么。

  经历了这么一个夜晚加早晨,石语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吓人,不过唐若琴终于逃过了这一劫,算是这两天里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唐公馆又出事了?”小陈立刻反应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观察力很敏锐,尽管自己累成这样,却马上从石语的神态上看出了一些端倪。

  “凯文受了点伤,我陪他来这里。还有……金嫂夜里上吊了。”

  小陈浑身一抖,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好半天才问:“自杀?”

  “应该是吧。我出来的时候,警察刚到。”

  小陈似乎在躲避石语的目光:“想不到,想不到……”

  石语觉得小陈又将自己藏在了一个面具之后,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再多说什么,石语走进了病房。

  唐若琴看上去跟昨天差不多,但是眼睛已经睁开,见到石语时,眼睛一亮,显然认出他来了。她张开嘴,喃喃说了句什么,石语没有听清。

  边上她丈夫陈元康说:“她总是在讲大前天被撞的事,不是说有人追她,就是说有鬼追她,还说看见她娘向她招手……唉,头脑还是不清楚。不过不幸中之大幸,总算脱离危险,性命保住了。”

  石语俯身对唐若琴说:“你不要多想,还是养伤要紧。”

  唐若琴摇摇头,哑声说:“不要当我还神志不清……脱离危险?他们……他们还会来追我……”

  “不会的,这是医院,陈元康和你儿子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竹叶……我看见竹叶了,在这里……”

  石语吃了一惊,自己就是昨晚在这里看见竹叶的。难道——当然现在还不能对唐若琴说,她受的刺激够深的了。还有那块翡翠原石,也要等她恢复得好点再拿给她辨认。

  沿着走廊向电梯走去时,石语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

  那是小陈的目光。


  几个警察在唐公馆上上下下,忙个不停。

  王老板愁眉苦脸地吩咐今天停业一天,定座的顾客要马上通知到,餐馆前后两道大门外加停车场,都要贴出——不,挂出中、英、日文告示。一流餐馆,什么都要有档次。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食客们面对警车和在餐馆里进进出出的警察,更不要说看着死人被抬出去。损失的营业额倒在其次,这样做,餐馆的信誉大打折扣,但权衡之下,只有两害取其轻。

  员工们怎么办?没有谁会愿意在三层楼住下去,甚至有多少人下定决心拍拍屁股走路都不好说。现在想找个合格的雇员不容易,这不是街头卖快餐的小饭店,劳务市场找几个打工妹就可以了。

  在日本闯荡过的王老板,现在切腹自杀的心思都有。不过,这些年自己的过的日子就是不断地遇上难关,不断地跨过去,什么都经历过,一次次打落牙齿肚皮里吞,偷偷揩掉眼泪鼻涕,人面前还要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这样,他,一个食堂大师傅和住家裁缝的儿子,才混到如今这个地步。眼下不过是又遇到一次麻烦罢了,硬硬头皮,也就挺过去了。

  王老板边想边走向警署的老徐。

  老徐和一个警察说了几句话,便跟王老板来到西厢房。

  “结果怎么样?”王老板小心翼翼地问。

  “还能怎么样?自杀。我也经常听人家讲,金嫂这些年一直神经兮兮的。算你倒霉吧,一个多礼拜,这里死了两个人。要讲迷信,你这地方真是风水不好。”老徐一边喝着阿新送来的茶,一边说。

  “我上次跟你说过你不相信吧?金嫂是被唐老头的姨太太寻替身……”

  “帮帮忙!你说的那个什么姨太太,死了多少年了?不搭界的。这种事情不要跟我们警察说,寻道士和尚去……好了,例行公事还是要办的。这位是小张同志, 我们要做一个笔录。”老徐说着,指了指门外进来的一名警察。

192837 发表于 2006-4-7 01:34

凯文已经检查完了,骨头没有问题,除头上砸开一道口子外,发现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以确定是否有内伤之类。

  石语给王老板打了个电话,王老板决定派阿林过来和丁老头轮班盯着。石语觉得大可不必,但也不好多说,毕竟王老板欠着凯文一份情,总要表示一下。

  大部分餐馆不会设门卫这么个角色,不过“公馆人家”特殊点,借老宅开的餐馆,里面还有住家,进出的人鱼龙混杂,时间也说不准,因此找了退休的丁老头一早一夜看看门,还兼着电工。王老板用人讲究人尽其才,现在,丁老头又当起了护工。

  “小陈的娘好点了?”丁老头问。

  “醒了。小陈跟他爹守着。”

  “小陈在这里?夜里我看见他回到37号了,以为……”

  石语皱了下眉。奇怪,他半夜里回一趟餐馆是为了什么呢?看他那么疲惫的样子,应该是这几天陪唐若琴弄得心力交瘁的缘故,谁知还有精力跑唐公馆。

  石语带着几分疑惑回到唐公馆时,警察已经走了,焦头烂额的王老板正在收拾烂摊子。

  小黑要走,老姚也要走,还有几个提出辞职的,所有在三楼住的都不肯住了,说如果不另安排住处,他们也要走……小陈不在,凯文负伤,加上阿林在医院照顾凯文,人手上立时捉襟见肘。

  王老板像是老了十岁,沙哑着嗓子不时在恳求、利诱、威胁;“二胎”大厨一筹莫展地坐在大厅里发呆;领班老陆以很职业的姿态站在那里,脸上似笑非笑。

  石语跟王老板简单介绍了一下凯文的情况,也提到了守在唐若琴身边的小陈。

  “要是小陈在这里就好了,可以帮我不少忙。喏,你看这票货色,要紧关头一点用都没有……福生到现在还找不到。他是跟你说今天回来?还有,警察来过了,我没说你半夜里进过那间房间,你也不要提。”王老板压低了声音。

  石语一皱眉头:“这有啥好瞒的?”

  “好了,朋友,不要轧这种闹猛。你讲得清吗?本来你就是发寒热做了一个梦,偏要讲你半夜见鬼。警察当你存心白相他们,那就有得罗嗦了。这里已经够乱了……”王老板挥了挥手,转身走开了。

  石语回到三楼的房间里,迫不及待地去开抽屉,他要拿出那块石头和竹叶的日记。找到线索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在这些东西里面了。正在这时,咪咪敲门进来。

  咪咪像是换了一个人,往常满脸的灿烂阳光消失无踪。

  “怎么会是这样呢?人怎么说死就死。金嫂真可怜……”她一副凄惶、不解的样子。

  石语觉得,她大概是餐馆那一干人里唯一不讨厌金嫂的人——也许还有凯文。这个女孩似乎天生很难去憎恨谁。

  咪咪手里拿着刚才那把匕首,下意识地来回转动着。

  石语心中一动,从外衣里摸出月塘捡到的那个刀鞘,拿过咪咪手中的刀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

  咪咪注意力也被转移到刀鞘上:“宝石?是真的吗?”

  如一声炸雷在耳边轰响,石语立时觉得头晕眼花。这句话他在哪里听到过?

  十八年前,芒果寨外的山道上,一个男孩问自己:“你看这宝石是真的吗?”

  记忆之门终于洞开。

  刀鞘上的宝石,腾冲皮件社,未开刃的匕首,长长的送葬队伍……最后是火光,枪声,那个男孩缓缓倒下。

  小同。

  昨天早上小钱告诉自己,已查明小同打出电话的地方是荣福里隔壁的139弄23号。

  事实真相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你说,这把刀是友松给你的?”石语的声音都变了。

  “我硬抢来的。怎么——”

  “你马上带我去找他!”

  “怎么啦?那么急?他现在肯定在上班。”

  石语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从抽屉里找出几样物件,然后跟咪咪说:“你说说,这个友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们不都说他是个神秘人物吗?问他做啥呀?”

  石语严肃地盯着咪咪:“因为这里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可能跟他有关系。因为他的真名很可能不叫友松。”

  咪咪不知所措:“怎么——怎么可能?友松这个人,有品味,有幽默感,时尚,什么都懂,长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石语暗暗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咪咪,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你总听到过吧?不是我倚老卖老,那么多年我见过的人中间,许多人并不总是像他外表看上去那样。社会上的人你应该没接触过多少吧……”

  手机铃声响起,石语停住话头,看看来电号码,叹了一口气:“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192837 发表于 2006-4-7 23:52

江南实在是太勤劳了

“我是小同。”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同?什么事?”

  “竹叶的日记你看了吗?”

  “这你也知道?是你放在我房间里的?”

  “是不是我放的并不重要。我想,日记里头应该能找出一些你想要的东西……”

  “那块石头呢?”

  “你没看日记吧?翻翻本子,里面有交代。”

  “我对你这种捉迷藏游戏已经烦了。你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最好当面跟我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石语说着将手机递给咪咪,指了指耳朵,然后站起身来。

  咪咪接过手机,边听边跟着石语向房门走去。

  “……会和你见面的,不过今天不行,我还有别的事……”

  石语拿回手机,眉毛一扬,作出个询问的表情。

  咪咪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那好吧。日记和石头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你告诉我,日记里哪些部分是重点,我好仔细看看……”

  石语边说边快步走下楼梯。咪咪不解地跟在后面。

  “你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到现在都还没看。我觉得重点在最后两三年的内容里……”

  石语已下到二层。几个侍者模样的年轻人正在过道里兴奋地谈论着什么。

  “唐公馆出了事,金嫂死了。跟你有关系吗?”石语经过楼梯拐角的小办公室门前。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传来小同的声音:“是吗?不过这事跟我不搭界。倒是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吧?别跟我说不是,夜里在凶屋,她的蜡烛都在你身边。我担心你脱不了干系……”

  小同在电话里轻轻一笑,令石语十分恼火,连这个他都知道。石语快步走进大厅,见王老板正对着一伙人指手画脚。

  “……越来越凶险了,夜里你能活下来也许只是运气。你仔细看看日记,不要费心找我,没用的。外面雨大,当心身体……”

  石语跨进天井时,手机里响起忙音,小同挂机了。他迈出大门,透过眼前的雨雾,看得到弄堂对过的房屋,却看不清门牌号码。

  冲到对面的房门前,抹去眼前的雨水,石语抬头看去,斑驳的蓝色门牌上印着白色数字“25”。他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隔壁门口,毫不犹豫地撞了进去。

  右边的灶间没人。楼下客堂也没人。

  他在晦暗的屋里搜寻了一遍,踢开一卷破席子,见到墙角有一条带着电话插头的线。

  他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一个女孩的身影挡在后门口,是咪咪跟过来了。

  石语问:“你见到有人出去吗?”

  咪咪摇摇头:“我跟你过来后就站在这里。”

  石语踩着嘎吱作响的楼梯走上去,在楼上搜寻,也未见有人,只有斑斑驳驳的几处印痕默默显示着原先房主的生活印迹。这就是他那天拍摄唐公馆全景时进过的屋子。

  他沮丧地走到楼下,站在后门口,只见到密密的雨帘,罩住了两边的断壁残垣和房屋,青石路面水花四溅,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还是慢了一步。想了想,他又转身回到客堂,在电话线前蹲下。

  周围有几处湿脚印,显然不是自己的。

  他掏出袖珍照相机,接上刚才在抽屉里翻出来的闪光枪,将脚印拍了下来。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上面带着记号——这是他在月塘老宅量的闯入者鞋印尺寸。

  咪咪默默看着石语忙碌,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电话里是友松的声音吗?”石语蹲在地上问道。

  “是的,肯定是他。”

   留在这里的鞋印也是旅游鞋的,尺寸和月塘那个完全一样。

  石语直起身,看到咪咪背过脸去,眼中似乎闪动着一点泪光。

192837 发表于 2006-4-7 23:53

 第十二章 日记

  大厅里,王老板看着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走了进来,不禁一脸狐疑,来回打量着他们。

  石语做了个手势,王老板会意,跟他和咪咪走进西厢房,关上了门。

  “你记得吗,前几天我跟你说过,在月塘有个叫小同的告诉了我小刮刀死得蹊跷,让我过问一下?”石语急急问王老板。

  “记得。他还拍了张照片,你给我看过,十八年前的女鬼跑到我门口来了……”

  王老板把事情搞混了,但基本意思不错,石语也无心纠正:“我这次回月塘,发现有人在我老宅里搞鬼,同时也找到了一些线索。回来后,你说怪吗,所有线索都集中到小同身上。《时尚圣经》的约稿是假的,最大的可能也是他在掉花枪,让我离开月塘就是调虎离山,然后……”

cd-f 发表于 2006-4-8 12:06

真是好文章,就是作者更新的太慢啦,555555555555:(:(

192837 MM,握手握手,我们慢慢等~~~
$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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