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27

  “这么些年来,都是她一个人做饭的。虽说最近她身体不行了,但因为如达太忙,所以,应该还是她一个人做吧。饱一顿饥一顿的,我帮她做了就算了,也不麻烦,多做一点儿就行了。”我说得轻描淡写,等着惟妙的赞叹——

  “哥,你真善良。”惟妙说完,一笑,筷子轻捣在白白的门牙上,那么美。

  我,成功了。

  今天下午,林子里闷热得出奇,别说挥锹挖坑了,站那儿不动身上的汗也滋滋地直往外冒。我一会儿也不舍得闲,汗水顺着胳膊往下流,把汗毛都给冲倒了。这么卖力是因为,这第三个坑已经挖到五尺半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挖到六尺深。而六尺,就是一个坎儿,就是一个葬缸的希望!

  我停下来喘口气,感觉着两只手掌上不知什么时候磨出的的茧子,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闷雷,接着,又是一声。树梢也跟着动了一下,一股凉风随即透了进来。我浑身一激灵,那叫一个爽呀!马上躬腰猛挖。一锹,一锹,又是一锹——

  “咔嚓!”铁锹碰到了一样硬东西!

  我的心中一阵狂喜!——葬缸!一定是葬缸!我发疯一样刨起土来!

  “轰隆!”不远处的天顶传来一声巨雷!吓得我浑身一抖,但,对葬缸的渴求让我忘记了一切,手中的锹只是一顿,又接着挖了起来!

  呼——头顶的树梢猛然掀动,如巨人惊恐抬头!狂风,席卷而来!接着,头顶又是一声炸雷!天色忽地一下就暗了下来!

  “咔嚓!”铁锹再次碰到了一个硬东西!猛削了几铁锹浮土,我依稀看到一个弧形的黑呼呼的东西!

  天哪!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扔掉铁锹就扑了过去!手刚摸到那个东西,头顶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抬头一看,一个大火球正掠过我的头顶!

  “啊!”我惊恐地大叫一声!趴在了坑底……

  “轰!”一声惊天撼地的恶雷随即传来!

  身下的坑底随之猛地一颤!我恐怖地大嚎一声,不顾一切地跃出土坑,狂奔出林!

  雷声,在我的头顶身后依然暴响不停!

  等我惊恐万状地哗地推开院门,跑进堂屋,眼前的一幕,让我心疼不已——

  惟妙,正双手捂耳蜷在沙发上,黑镜扔在一边,脸上,满是惊惧!女人,没有不怕雷的,就象没有男人不怕没有钱的。我扑过去,用双手合在她的手上,连连安慰:“别怕别怕啊丫头,哥回来了……回来了……”

  惟妙一咬红唇,连连摇着头,试图摆脱我的手,但我按得更紧了。

  “哥……”惟妙一言刚出,眼泪便流了出来。我刚要说什么,又是一声惊雷!惟妙猛一蹙眉,啊地一声惊叫!我再也顾不了许多,一下子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紧紧地……

  惟妙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便不再动,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哥”。

  我的眼泪啊,倏然而下……感谢上帝!感谢天雷!

  屋外,传来了急如惊马奔驼的骤雨!

  雷声渐远,雨声更重。

  这时,一直在我胸前微微颤粟着的惟妙轻轻地推开了我,脸上,是褪不尽的羞答答的残红。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站起来,才发现,惟妙黑色休闲服让我的脏衣服都沾上黄土了,一块一块的。而我的脏衣服染上的则是她的胴香。我赚了。

  “哥,窗户关好了吗?杨杨不要紧吧?”惟妙用手整着胸襟问了一句。

  “啊……”我一惊,头一热:上帝呀,这么响的雷会不会把儿子真的惊醒了?谁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奇迹!如果他真的醒来了,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他该会多么地恐惧而绝望!不行!

  “我得回去一趟!”我焦灼地问惟妙,“你还会害怕吗?”

  “不了哥,你去吧,不是没有雷了吗?”惟妙有点窘,低头,脚尖磨地。

  我瞅了一把伞,冲进了雨里!

  儿子,你要是醒了该有多了啊!我一仰脸,在胸腔里默默地大吼一声,嘴里立即灌满了嘲笑的雨水!

  是的,儿子没有醒,他不可能醒,只是我宁愿他被雷惊醒罢了。这不是我今天倒霉的成分,让我觉得我倒霉的是,我到家之后几分钟,这场罕见的暴雨就停了,不但停了,连太阳都出来了一部分,随之是一挂彩虹,美丽的彩虹。我站在阳台上,双手下垂,我的袖口,两个,还有我的两个裤腿儿。分别在彩虹下面滴着水,一滴一滴的,有点儿象眼泪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28

  樱子也出现在了街对面的阳台上了,她看到我了,开始向我招手了,穿的是一身白衣服,有仙女的味道,虽然她不是仙女。

  我冲她招了一下手,便进了卧室,我得赶紧换他爸的干衣服。一边换衣服我就一边想事儿,不是想樱子的肉体,我是想那个即将挖出来的葬缸子!不行,我得马上回去!

  亲了亲儿子,我又腾腾下楼。

  林子里一片青翠,虫鸣似海。我也不管脚上的皮鞋值几百了,踏着雨水淋漓的草丛就跑向了塔松,到地方一看,泄气了:大半坑的混水,只能明天再看了。

  16日

  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照看儿子,挖出葬缸,也是为了更多地和惟妙在一起,昨天夜里想了好久,我决定了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惟妙同意不同意。

  高奶奶的屋子里永远是光线昏黄的。

  早上,当我把一份饭菜放到高奶奶床前的小桌子上,高奶奶感激地唉了一声,满面悲戚:“根伟,你真是个好孩子,奶奶,谢谢你。以后,你也不要这么麻烦了,让奶奶早一天去了也就罢了,实在是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奶奶,你别这么说,如达只是忙生意,我来照顾你也是他的主意呢。”我收拾着昨夜的碗筷,昨夜,高奶奶只喝了半碗粥,菜,还有馒头,都没有动,心里不由难过了一下。

  两个杭州女人,两个盲目者,她们,要是能走到一起,该有多好啊。

  这时,高奶奶又叹了一声:“根伟,我听说有个杭州女子在找我,是吗?”

  我的心里一喜:“是的,高奶奶。”

  高奶奶却马上恨恨地:“你可千万不要领她来奶奶这儿,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无奈地应道。

  给高奶奶送吃的回来,惟妙还在等我。我温柔地埋怨着她,让她不用等我。惟妙摇摇头:“你做的饭,反而要最后一个吃,谁吃得下呀哥?”

  “好好,我们快吃!”我亲昵地夹了一筷子菜,轻轻地送到惟妙的唇上,惟妙轻轻地噢了一声,稍一犹豫,慢慢地张开了嘴,把菜吃了。

  “真乖真乖……”我象对一个孩子那样故作夸张地欢叫着,心里疼惜得厉害。自从惟妙和爷爷翻脸之后,她对我就依赖多了,这,让我由衷地欣喜,虽然我知道这种依赖有被人为逼出来的成分。

  “哥,别对我这么好,好吗?”惟妙幽幽地说,低下头去。

  “为什么呀?对了丫头,有件事我正想求你呢,”我心跳开始加速。

  “说吧,别说求。”

  “我想……我儿子杨杨,你知道的,他那个样子,夏天雷雨又多,我在这儿的时候,没人照料他……”我说的是实话,但也是瞎话,因为,更多的时间,儿子无需照料。

  “你的意思是……”惟妙不在意地征询着。

  “你看,能不能把让我和杨杨都住在这儿啊?”我终于说了出来,“你要是难为情,就不要勉强,大不了我还多跑几趟。”我随即给自己弄了块垫脚砖。

  “噢,这事儿啊……”惟妙想了想,“可以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多谢多谢!”我真的很激动,“我们爷俩就住西边那间就行,你还一个人安静着。”

  “行。你搬吧,吃过饭就搬吧。”惟妙很平静。

  “再谢再谢。”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筷子一敲碗,“快,吃吧,要凉了!”

  连碗筷都没来及收拾,我就给如达打电话,叫他给我找一个搬家公司先备着,除了儿子,我还得把一些生活用品拉过去,除了衣物,那几本常看的书,我还打算把冰箱、跑步机、飞镖什么的也弄过去,这显得我的生活多积极多阳光啊。

  十点不到,几个大件都装好了。电脑我没搬,如果我搬过去了,我就没有回城打稿子的理由了,没有回城的理由,我挖葬缸的机会就会少很多。最后,我看了看药柜子上的蛐蛐儿罐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上它。这小东西,曾经帮我赢钱不说,主要是我觉得,在这个寿命只有三个月的小东西面前,我这顶多46岁的人生并不显得太过短促。也他爸的够可悲的,我干么要和一只蛐蛐儿比寿命啊?可是,不和它比又和谁比呢?除了那个祖传的办法,谁又能延长我的生命呢?

  十一点,我在天堂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唯一让我心里难受的是,儿子躺在的西间的木板床上,额头上已经见汗了。天,真的已经开始热了呀。要是儿子能到惟妙的空调屋里去睡就好了。电扇,我是不敢给他用的,那东西,一直吹到人身上,有害。唉,先凑和着吧,别再给惟妙提条件了。

  吃午饭的时候,我把吊扇拧开了,呼呼答答地吹着,搭在惟妙胸前的一绺长发一掀一掀的,情调还不错。

  “哥,天真的是热了,杨杨睡在你那儿,不热吗?”没想到惟妙主动提到了这事儿。

  我装作不在乎:“不要紧的,反正,他也没有知觉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28

  “还是别亏着他了,要不,你让他睡在我这儿吧,我们一块儿睡就行了。”惟妙的声音柔柔的,好象很期待的样子。

  “那,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你的眼睛不方便,而且,我还要给他换尿不湿什么的。”我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在你那房间里再给杨杨搭个小床,该去照顾他时我再过去,好不好?”

  惟妙点头:“好吧。”

  我嘿嘿一笑:“那,有件事儿我还得求你,我一般是早上6点多给杨杨注射各种营养素,然后,夜里十二点左右给杨杨换尿不湿,所以,你得穿整齐点儿,别让我冒犯了你。”

  惟妙再次点头:“可以。关于冒犯,你只要离我远点儿就行了。”

  “多谢,你真是宽容。”我开心地给夹了一筷子菜,都快到自己嘴边了,又一拐,去了惟妙的嘴边,“晚上要是睡不着觉,你可以轻轻地抚摩杨杨,这,对你对他都有好处呢。”

  “好……我会的。”惟妙迟疑了一下,用嘴巴接住了我的菜。这丫头,越来越乖了。我心里,盛满了深深的喜悦。

  吃完午饭,我已是急不可待,有点心不在蔫地给惟妙灸了一会儿,我赶紧去了庙岗子,我得赶紧把葬缸挖出来,要是万一让哪谁发现了,不知好歹地给弄烂了,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太阳,罩在头顶,天儿比光棍儿的裤裆都热,没到林子身上的汗就先出了一遍。

  我什么也顾上了,骑着自行车,一磨把就扎进了林子,直到自行车晃了几晃要倒我才下了车,然后,直接窜向土坑,再一眼,泄气是泄气,但是,很放心:坑里,最少进了一尺深的淤泥。

  看完大坑,无意中再一抬头,我的心猛一跳!后背象被鬼爪子按摩一样,一凉一凉的——

  中间那棵塔松竟然被雷击了!

  树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人多高的白碴儿树干,和斜搭的残枝,就象一个人被谁轻易地拧掉了脑袋。

  怪不得那个雷那么响啊。天,幸亏没劈到我的头上,不然,我非得提前见我短命的祖宗不可。

  其实,按说,我干这事儿,估计挨个雷也不亏事儿。感谢老天爷。下一回,一刮风我就得躲,世界上,还有比命更重要的吗?我觉得没有。我不会因为谁,或者爱情什么的去把小命傻捐了。我想,我不会。

  得了,想这干吗,干吧!

  我把鞋和袜子脱了,慢慢地滑进坑里。淤泥还有点儿软,有想陷人的意思,一挪脚,一唧哇,五个脚趾头印了出来。爸的,凉凉的,挺舒服的。开挖吧!

  挖了得有半个小时,我才把最关键部位的淤泥清了一半。两个膀子又酸又疼的,两只脚上全是黄泥。接下来,我还得再挖一阵子才能清个差不多,然后才有可能看到那个价值三十万的葬缸。想到这里,我竟然紧张起来,还渴得厉害。不行,我得先歇会儿,别一会儿一兴奋大脑缺氧我再一头栽这儿。

  于是,我就蹲在坑底干喘。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吸烟也是一种不错的恶习。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在静静的林子里,象钉子扎门板一样地透心!

  我用最快的速度爬出去,可别有人打林子旁边过听到了呀!

  是樱子的。

  樱子:“喂,哥,你在哪儿呢?”

  我装得懒洋洋的:“给儿子按摩呢,想睡呢正。”

  “你现是在天堂庙吧?”

  “是的。我正想给你说呢,我今天搬过来住了。”趁早交代了吧还是。

  “我就说嘛,今天碰到如达了,他说你搬过去了。为什么搬过去呀?”樱子说不出是愁还是喜。

  不想回答别人就反问好了,我说:“你说呢?”

  “唉,反正不是为了我。我觉得,你现在很少主动约我,手机还老关。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女人了?”樱子很失落。

  我笑:“你说呢?”

  “我,我现在怀疑你喜欢上了那个杭州来的女人,别说你们是亲戚,我现在不信了。”樱子醋意更浓。

  “好吧。就算她不是我的亲戚,就算我想喜欢她,樱子,你说我不应该该吗?我一辈子光守着儿子守着你,你不觉得我太可怜了吗?”我开始有目的地反攻。

  “是的。你应该。”樱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29

  “我也喜欢你。可是,如果我在喜欢你的同时再去喜欢你,我会觉得对你不公平的。”我这话有真实的成分,我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说出心里话。没错,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哥……你不会是要离开我吧?”樱子的声音楚楚可怜,“哥,不要离开我,你喜欢谁我都不管了,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听到了樱子低泣的声音。我左右为难。其实,这时候,是我和樱子斩断关系的最好时刻。如果我们断了,我就能专心疼爱惟妙了。可是,惟妙一定会喜欢我爱我进而嫁给我吗?谁又能保证呢?没有人能保证,至少目前还没有人能保证。那,我就先不要和樱子断了吧。这个女人,是真的喜欢我的,而且,她对我也是有用的——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别哭了。”虽然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她,我还是这样说了。男人对女人提前说出的甜言,就等于以后往女人伤口上“填盐”,一定会很疼的。我预感,我和樱子的分手,以后,一定会不欢而散。

  “那,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疼疼我呀?人家想你了……”樱子的声音娇娇的,真让我心动。甩了一下醋泡的膀子,看了看大坑,我想了想:“有空了我约你,好不好?”

  “嗯,好,我听哥的话,你休息吧,我挂了。”樱子乖巧地亲了我一下,果然就挂了。

  唉,上帝呀,男人都喜欢被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依附着,就象一把好剑希望有个漂亮的剑鞘偎着一样,所以,我是喜欢樱子的,当然,更多的成分是肉体,和对惟妙的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喜欢、甚至爱慕,是截然不同的。想到这里,胸口很会凑巧地就痒了一下,于是,我就用还没沾上土的小拇指轻轻刮戳了一下,胸口竟然一疼,低头再看:因为好久没剪指甲,指甲已尖利如刀了。

  今天累死我了。但是,一直快挖到天黑,我也只是刚把淤泥清完,要想看到葬缸,只能明天了。

  我去给高奶奶送饭的时候天还没黑,等我从她院子里出来,天就黑了。我加快了步子回去。我觉得回去的路变黑了是一种不好的象征,好象在象征我的回头路没有光明一样。走到柳玉春家高大的院门外不远的地方,隐隐看到树下站着个人。我猜是柳玉春。等近了之后,我发现我猜对了。正想着怎么过去,柳玉春说话了:“根伟,你可真是个好人,这两天,你给高婶儿送饭的事儿全村都知道了,都夸你呢。”

  我说了句“谢谢”,就从她旁边快步走了过去,觉得眼前更黑了。

  不过,这女人说话的语气真的平静,好象我并没有辱没她们家的门庭。不会是她本人要打我的什么主意吧?想到这里,我一激灵,只觉得眼前竟然已经黑到了抬腿不见五趾……

  他爸的,我可不是男妓,我活着不是为了钱,我不会什么样的女人都伺候!

  我把杨杨睡的小床,呈九十度角,对着惟妙的那张大床的另一头,摆放好了,然后,用温水给儿子抚洗了身子,又给惟妙打了声招呼,把堂屋门在外面锁了,就去了西屋。自己用凉水简单抹洗了一下,换了睡衣,就倒床上。今天挖坑挖得我太累了。原以为能来个倒头就睡着,可是,没想到,根本就睡不着。热,还不算太热,电扇,只开到了最小的一档,蚊子也还没有,但我就是睡不着。现在,才8点。

  今天,对我来说,有点儿里程碑的意思:葬缸就不用说了,明天必然能见其真面目;而惟妙对我的态度,不管因为她爷爷的压制还是什么,她能这样不再象以前那样有意地冷拒我的亲近,这对我来说也是个美好的信号呀;况且,我又搬到了她的身边住下了,我,心里真有无人可诉的欣喜。男女之间若想生情,必须要在一起,尤其是夜晚的时光。白天是只老玉米,夜晚才是带青皮儿的嫩玉米,而男男女女都是虫子,呆在哪儿心情才是更美妙、更容易生情的呢?

  眼珠子一遍又一遍地就着白墙,我想了很多……

  身下的木板床很硬,睡起来有点硌,动一动还要跟着吱吱呀呀,好象是最不能受委屈的主儿。我他爸的就偏偏叫你叫唤!我重重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才10点。

  以后,只要我在这院子里,手机就扔在这屋里吧,我情愿错过一千个男人的电话,也不愿当着惟妙的面儿接听任何一个女人的电话,我不能在她本来就茫然的现实中投下关于我的任何和感情有关的阴影,任何。

  今天看来是注定要失眠了,不如看会书吧。我从枕下抽出了一本书,是高更的那本书。信手翻开,眼前,黑字儿乱爬,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就是就专门挑着看那些插图。看了十几张,我发现,高更画了好多男女,大多是赤裸上身,露着乳房,至少也要露一个,而那个他忠爱的,那个叫 泰呼拉女人,却穿着白色裙子的,什么也不露。真是奇怪呀,他为什么不让泰呼拉的上身露出来?我想,他一定是认为那个女人是他的,而他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她的美。爸的,这高更够自私的。也不是他自私,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把爱人的身体公布于众呢?

  这副图下面有一首诗,很直白,也很坦诚——

  砍啊砍,把情欲的森林齐根砍倒

  干干净净,一棵也不剩

  砍啊砍,把你心中的自爱自怜统统砍掉

  就像秋风里,人们用手把莲藕拔掉

  17日

  门,轻轻地开了——

  我惊悚地坐起来,回头,更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0

  惟妙,一身白裙儿子的惟妙正羞答答笑着走来,象一个不更人世的小女孩儿。她的眼睛是眯着的呀,她如何能看到我?我的心跳得厉害,我觉得,有片情欲的森林正瞬间扩张。我本想从床上下来,再用我的睡衣把她包裹,但,身子却虚脱般重新倒在了床上,只是用目光勾诱着惟妙,不管她能不能看到……

  惟妙柔软的身子轻轻地覆到了我的身上,轻若无物。勾起头,我去寻吻她的红唇……吻到了,真的吻到了……就象高更忘情吟唱的那样,诺啊诺啊,香甜得让我迷蒙起来……

  可是,突然,我觉得趴在胸前的惟妙渐渐沉重起来,越来越沉重,直到我呼吸受阻,再也无法享受那亲吻的情欲的快感了!

  我觉得我喊了一声!

  我醒了——我的双手,还有那本高更的书,正一起压在我的胸口。

  我的前额上有汗。怪不得如达曾经告诉我,说,人要是睡着的时候,在他的胸口放一块青砖,只要他做梦就能活活压死他。当时我不信,现在,我有点信了。人,睡着的时候,特别是做美梦的时候,脆弱得就象一剥壳的蛤,一刺即死。

  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该去看儿子了。

  惟妙真是个听话的女子,昨天夜里,我提出,为了不在夜里太打扰她,我出去休息时在外面锁住堂屋的门,她竟然就同意了。我轻轻地用钥匙拧开了门锁,然后,打开堂屋的灯,然后,无声地推开了东间的卧室,轻轻地走进去,再打开卧室的灯,心里,不禁一暖——

  杨杨,不在他的小床上,他,已经被抱到了惟妙身子的里侧……

  而惟妙,和杨杨一起盖着我儿子的那条画满蘑菇和小房子的童话一样的薄毛毯,正在恬睡。

  我不禁走到了床前,细看惟妙——她,睫毛微翘,嘴角稍扬,一只手,露在毛毯外。只是眉心浅蹙,不知里面藏了些什么。

  想想刚才我那个荒唐的梦境,我觉得自己真是脏透了。心里暗叹了一声,我决定回去。有惟妙陪着杨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公鸡的啼叫。懒洋洋地伸了一下四肢,让身体重新蜷缩,那种瞬间的惬意,让我终于体会到了一丝多日难得的安逸。今天起床,可以不慌不忙的了,起床之后,也可以象在城里那样健健身、喝喝自制饮料什么的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诚心诚意地对惟妙说:“多谢你了,不过,让杨杨睡在你身边,会影响你休息的。”

  惟妙摇头,微笑着:“不,正好相反,我昨夜睡得最好了,是来到这儿睡得最好的一天。”

  “是吗?”我真是太欣慰了,“那,你还打算让他天天睡在你身边啊?”

  “是的。可怜的孩子,我昨天抚摩了他好长时间呢。那么乖,乖得让人心疼呢。”惟妙低下头去。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扭转话题,“只是可惜了那张小床了,白白地铺好它,让它自己睡了一夜。”

  惟妙挑了一下嘴角,没说什么。

  “哎,对了,夜里我去你们房间知道吗?”我这话多少有点儿不怀好意。

  “不知道,说了,昨天睡得太实了。”惟妙拧了一下眉,“你看到什么了?”

  我笑,亲昵地:“看到你们俩睡得都很乖呀,就没打扰你们。”

  惟妙很认真地:“往后,你不用起床也可以的,杨杨也没什么事,尿不湿,我也可以换的。”

  心里猛一感动,我呐呐地说:“这个,还是我来吧。毕竟,还要专门醒一下,换那东西很脏,而且,你的眼睛也不太好。”

  惟妙不在意地:“我说过了,我可以换的。”

  心情灿烂地吃完早饭,收拾好,我回到我睡的耳房,想把手机关了,然后给惟妙读日记。其实,一吃完早饭我就想到庙岗子上去。但我必须装得不动声色,必须装得象长袍君子那样让惟妙放心,我,得先为她服务。刚摸到手机,手机却响了,一看,是个生号,一时想不起是哪个来,一接才知道是李编辑,他很高兴地说,我那稿子过了终审了,下个月就能发表出来了,千万不要再发给其他媒体了。这就意味着,再过两个来月,我就坐收到一笔近万元的正当收入。钱和钱的品质是不一样的。我高兴啊,马上告诉了惟妙,惟妙也很欣慰,夸我文笔了得。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象云朵一样飘过我的心扉,让我每天在甜蜜的等待过度过。除了星期天,每天早上,我会为他精心做一份早餐,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吃完,然后,我会为他打好领带,我看着他下楼,看着他那辆白色的轿车缓缓驶出我们的院落,去他们的公司。是的,他是一家服务公司的副总,他的工作总是那样出色。

  然后,我就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听音乐,一个人,看着窗外的光影慢慢地滑落窗台。是的,我来到之后,就把那个保姆辞了,我不需要别人来照料我的男人,不要别的人走进我们爱情的世界。幸福,平静的幸福就这样充盈着我的每一天,我祈愿我的生命就这样一直平静地流淌地爱情的河床上,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听到这里,惟妙叹了一口气,我停了下来。

  “哥,爱情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吗?真的会让女人这么幸福吗?”惟妙问我,很期待。

  “应该是。”我很肯定的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和妻子之间的爱情,真的就是那种太过顺利的爱情,我没感觉到它有多神奇,只是觉得顺利得神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0

  “看来,你也不是太肯定。”惟妙有点意外,“但,以前,在网上,我曾看到过一个贴子,是说关于事业金钱以及爱情的,一直没有忘。在那上面,好象好多东西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美好。”

  “是吗?说说看吧?”我兴趣儿颇浓。

  “它说,如果让ABCD一直到XYZ这26个字母分别对应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十六,就是A就是百分之一,B就是百分之二,依次类推。现在,作者问了,由这些字母组成的词汇,哪些词汇的组成会出现百分之百呢?作者还说,那个能组成百分之百的词汇绝对是对人生最有益的,最容易让人得到幸福。现在,你说一个英语单词试试吧?”

  我想了想:“Hardwork,也就是‘努力工作’,怎么样?”

  “要想计算清楚,你最好把它写出来……”惟妙也有了兴趣。

  我于是找了个圆珠笔和一张纸,分别对应,然后计算出如下公式:

  H+A+R+D+W+O+R+K=8+1+18+4+23+15+18+11=98%

  我对惟妙说:“差两个百分点不够百分百,看来光工作也不是最好的选择。不如,你也想一个吧?”

  “Knowledge?知识呢?”惟妙的手抬了一下,很开心的样子。

  我计算了一番:“……嗯……96%,这个比哪个还要差点儿……我来说一个……‘Love’吧……”我有意提到爱情。

  但是,一计算,我泄气了:“天哪,只等于54%!”

  惟妙茫然而失望地:“爱情,真的就这么低的比值吗?真的难以接受。”

  我说是啊,又挑了几个词写下来,分别计算,然后,我一一读给惟妙听——

  “Luck(好运)的结果更差:L+U+C+K=12+21+3+11=47%;Money(金钱)稍好:M+O+N+E+Y=13+15+14+5+25=72%……”

  惟妙:“你看,这些我们通常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原来,并不是最重要的。”

  “是啊。这贴子真的很有意思的。哎,丫头,那,什么能使我们的生活变得百分百圆满呢?你还记得答案吗?”

  “作者的答案是……ATTITUDE。”惟妙淡淡地说。

  “ATTITUDE?好象是心态的意思是吧?”毕业多少年了,我真的记不太清了。

  “对,是心态。”惟妙感慨,“怎么就会这么巧合呢,偏偏是这个词加出来的百分比就是百分百?”

  “这题是有点意思。但它只是供心态好的人消遣的一个文学游戏,并不能帮心态不好的人解决什么。你说是吗?”我不服气,打心里排挤这个文字游戏。

  “也许吧。不说了。”惟妙的手从黑色的键盘上轻轻划了过去,象是给什么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我,宁愿她划出的是属于她的自己那份平静的心态。

  而我现在的心态又是什么呢?是贪婪吗?什么都想得到,长寿,金钱,爱情,甚至是纯洁的爱情……

  其实一上午我都是在耐着性子做任何事,那个葬缸一直扣着我的心呢。所以,午饭后一推碗,我就对惟妙说:“我得回城去再打点稿子。”惟妙:“午睡一会儿再去吧,现在天也热呀。”

  “算了,稿子急。”我走到门口,一探头,太阳是够毒的。“哪天你还是把电脑拉来吧,这样多不方便呀。”惟妙建议。“不拉不拉,天堂庙有时候鸡鸣狗叫的,心不静。”我赶紧拒绝,“再说,你这儿有个手提电脑了,要是急,我也可以早晚用一下。”我快步出屋,再不敢多说。

  一点多钟的林子里,热倒还不算太热,但就是太静,静得有点儿过分,连小虫都不唧唧了,让我觉得心慌肉绷的。管他爸的,掂着铁锹,我跳进了土坑,开始接着昨天挖的地方小心削挖黄土。没弄几下,只听,滋拉一声,铁锹又碰到了一样东西!

  我咽了一口唾沫,动作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儿把土刨开,终于——

  我看到了一片酱红色!就扔下铁锹扑过去,赶紧用手扒挠起来!

  缸沿儿!我扒出了一截儿弧形的缸沿儿!然后,是巴掌大一片沤得看不出原色的木头盖子!

  再也扒不动了!我一身大汗,又紧张又兴奋,重新操起铁锹,沿着一侧的缸沿儿继续刨土,越刨越深……

  可是,越刨我的心却悬得越高,怎么不对劲儿啊?我记得很清楚呀,高皓清说葬缸是清白瓷的,外面有莲花和青蛙图案,上口直径三尺九,深五尺九,缸上还有个一体的瓷盖儿。可是,这个缸,我都挖出来一少半了,怎么看到的还是酱红色呀!缸体表面除了一些条状的毫无美感的沟纹,哪有什么莲花和青蛙!上帝,怎么会是这样!

  我不相信,咬着牙,加快了挖掘的速度,我要尽快看到它的全貌!

  又刨了一小会儿,我终于绝望地在坑底蹲了下来,就象一对白人夫妇看到自己生了一个黑人婴儿那样地绝望,甚至愤怒!!

  在我的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农村常见的水缸!高有几尺,直径多少已经没必要测量了!我,以前在如达家好象就见过这种东西!没错,就是这样的水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1

  我欲哭无泪!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我偷偷摸摸累了一个多月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上帝,你对我也不能这样不公平吧!我想直嚎一嗓子,可是,又不敢!

  忽然,我愤怒地站起来,用脚踹了这水缸一脚,伸手去掀缸上的木盖子,我要看看,在这个破烂儿里面会放着什么!

  手机响了!吓得我浑身一软!爸的,在这样的情绪中猛然有了响动,也太吓人了!

  我赶紧爬出土坑,掠起手机——

  竟然是安南方的电话!上帝,此时此刻,安南方,这个老警察,竟然给我这个倒霉的偷缸贼打来了电话!能有什么事呢?我的心悬得更高更傻了——

  安南方:“在哪儿呢根伟?”

  “我,我在外面办事儿呢叔叔,有事儿啊?”我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以确认旁边真的没人。

  “是这样的,我办了一个和男妓有关的案子,,你以前不是说想写这样的案子吗?”

  “对对,抓了几个人啊?”

  “两个,一个男妓,一个皮条客。”

  “好啊。对了叔,这男人嫖女人了要罚款要劳教,要是女人找男人呢?”我故作轻松地问。

  “男女平等,一样的处罚啊。”安南方笑了笑,一转话音,“我们抓的这个皮条客,外号叫‘盛哥’,他有一次提到了如达,好象如达也参与其中了。”

  “是吗?”我的心一别楞。

  “你也应该知道,他多次带人到你家去,到底干什么,可能你不清楚,但……好了,这样吧,算我徇私,你告诉如达,叫他以后千万注意些,不要让我查到更多的证据,不然……”

  我连连答应,马上打通了如达的手机。

  听了我的话,如达直吸溜嘴:“我说这一天联系不到盛哥了呢……这个安南方,动手了呀……真得注意了……不过,安南方对我还真够意思……哎,哥,你说他是不是想利用我钓大鱼啊?”

  “我哪知道啊。往后,你小子真得把腰带给我扣死了,不然,我可再没空儿给你去监狱送饭了。”

  如达连说知道了,不甘心地说:“哥,你不知道挣这钱儿有多容易啊。前几天,听说没有,一个男人,让三个女人给强奸了。这说明了什么呀?说明男人有市场嘛……哈哈哈……”

  “男人让女人给强奸了?别他爸的胡扯了,如果男人不硬,女人怎么强奸他?还是咱们男人贱嘛。”

  我竟正义凛然起来。

  打完了电话,我决定先掀开这个水缸上的糟木盖子。虽然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心里还是紧张,严格地说还很害怕,但又难免夹杂着一点儿出现奇迹的奢望。

  那木头盖儿,宽出缸沿子能有一指,我伸手指一抠就掉下一块儿来。屏息想了想,我又拿起铁锹来,顺着水缸四周儿削了一遍,让缸体和黄土剥裂开来,然后,伸手,用力把水缸往西移动了一点儿。是的,我想完整地,把木盖子一下子掀掉,好象这样更容易有奇迹的发生。到这份儿上,没有人不迷信的,不管他读的书是关于上帝的还是没有上帝的。

  往坑上沿又扫了一眼,看到的,是一片望不透绿叶的林梢。我短促地吐了一口气,两手同时把住潮湿腐朽的木盖,顺着劲儿,均住劲儿,轻轻向上一掀,盖儿完整地被掀起了一条缝,我干咽了一下,再用力,眼睛跟着向里面一看,不禁啊地惊叫一声,悚然丢开了盖子——

  我看到的是一具骷髅!白森森的!空气中,好象也立刻有神秘的气息弥散开来,让我全身都浸入了一种粘稠至浓黑却又空荡得无所依附的巨大的恐惧里……我,无言地祷求着,跪了下来!因为,我,打扰了一个沉睡的灵魂!我必须跪下,我应该跪下,求得他的宽恕……

  四周很静,令人窒息的静,让我心跳如鼓,让我全身僵硬——为什么,为什么在这儿会有一具骷髅?他又是谁?为什么他会被埋在这儿?又是谁埋葬的他?他,和那个尚没有下落的葬缸有什么关联吗?……无数的念头,象地震后的群蚊,不择方向地一齐涌出来,让我无名地狂躁,这种狂躁甚至挥遁了那种天生的对死亡的恐惧……

  膝盖儿有点疼了。我慢慢地扶着缸体站起来。林间的光线丝丝缕缕地斜扯着,如一张快要织成的网。一团蠓虫滚过土坑的上空,象一团大谜。爸的,灵魂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我突然变得凶恶起来,瞪了一眼这个活活攥死了我的美梦的水缸,我几步跨出大坑,我得处理好这件事。我拿出手机,开始给高皓清打电话。

  听完我的话,高皓清沉默了好久,他说,根据我的描述,我挖出来的这个缸绝对不是葬缸,里面的骷髅当然也不是什么高僧,但他让我千万不要放弃,说由一望二,那个真正的葬缸可能真的不远了呢。我能说什么呢,我说我决不会丧气。实际上我丧气得就象男人被摘了什么丸儿一样。想到了这里,我真他爸的打了个寒战。

  “不管怎样,你出力不小,这样吧根伟,你用相机把你挖出来的缸拍下来,传给我,也让我看看。还有,你辛苦了这么多天了,别的什么也没干好,也别管你挖多少个坑了,我该给你点儿劳务费了。”高皓清这句话最具安慰作用了,我的钱真的又要花个七开六透了。

  说完缸的事,我又顺便给高皓清说了他母亲得病以及我帮她做饭送饭的事。有粉谁不抹个好面子呀。高皓清这回沉默得更久,最后,说了句“你是个好孩子,我不会亏待你的”,就挂断了电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1

  平静了一下心绪,我回城取数码相机。

  跑到下午四点,我把那个水缸的照片,以及我挖出的那些土坑全拍了下来,是的,我要让高皓清看看我这个精美的城里男人这一个多月出了多少山西老叫驴才可能出的笨力。

  坐在电脑前,把照片传给高皓清,坐在沙发上,我有点儿紧张地等着高皓清给我回话儿。

  无意中扫到电视机,又站起来,打开,得看看,天热气潮的,别放长毛了。

  电视里放的是“自然世界”,讲的是小动物的生殖,挺有意思的——

  电视里说,有一种蜂,叫榕小蜂,雄性的它们,生殖器是身长的三倍,但寿命只有一天。

  看得我先是发笑后是深沉:要按比例,这蜂的生殖器一定是动物之最了。可这蜂这么长的生殖器干什么呀?不用说,物有所用,一定是为了方便性交。可是,这么方便这么快意的事儿虽然干着,它们却只能活一天。上帝真他爸的公平,这儿多给你那儿一定少给你。就象我们这个杨氏家族,男人个个潇洒出众,偏就过不了那个时时紧缩的46岁的要命坎儿!

  可是,这好象还不足以说明性和性命之间的关系,性和性命之间,到底有什么内在联系呢?

  正感慨,高皓清的电话来了,他叹气说,那个缸,绝非葬缸,也没有其他任何价值,让我好好继续寻找挖掘,说明天就给我汇三千块钱。

  我当然答应了。不管怎么说,这个高皓清对我还行啊。

  刚挂断高皓清的电话,手机再次响起,这回,是樱子的。

  “哥,你在哪儿呢?”樱子的声音娇里透着屈。

  “我啊,在家呀现在。”我没必要撒谎,因为挖出来了个水缸,心里怎么都不透亮。

  “人家想你了,看能不能打通,竟然通了。”

  电视画面上,一只长得很象豆娘的雄性榕小蜂正颠狂在一只雌性榕小蜂身上,我的心里热了一下,竟然挑逗起樱子来:“想我什么呀?”

  “你说想你什么……”樱子吃吃地笑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来找我吧?邻居,包括你的表叔安南方,都不在家。”我开始主动要求。

  樱子有点惊喜地说了一声“好”,马上挂断了电话。

  我去简单地洗澡。洗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今天,这一回,我就在书房里和樱子完事儿,在那张许多男女都曾放浪过的床上。

  不到半个小时,樱子就来了,慌得脸上都有汗渍了。边拥抱边走向卧室的感觉好得加倍,就象听着音乐煮咖啡一样。

  樱子的衣服,外红内白,只有内外两层,象本简明字典,想查什么很好查。可是,这一次,我做得却不太出色,老是心不静,老是想到那个害我不浅的水缸,那具不知身份的骷髅,有时,甚至还会想到惟妙。世界上,最需要专心的至少有两件事,一是小时候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二是成年了在床上听性伴侣呼唤你——

  “哥哥……哥?”樱子从忘情中清醒了一些,激情中的她,脸上是淡淡的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我赶紧把她抱得紧了一些,去亲吻她嘴巴以外的地方,但,亲得很粗略。

  “哥哥,先爱抚我嘛……”樱子拿起我的手,放在她敞开的白嫩的胸口,真不错,这竟然让我想到了那个清白瓷的葬缸,兴趣儿还真就多了些,于是,手掌便轻轻地抚了上去……

  樱子闭上眼,张开嘴,长长地啊了一声,很悠扬,于是,我又抚了第二下,奇怪的是,这回樱子却嗯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抓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抚了抚:“哥,你的手好粗糙啊……天,还有茧子呢,你这些天在干什么呀?伺候那个女人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吧?”

  我暗暗惊了一下,笑着抽回手:“你心可真细呀。我这几天呀,有空了跟着老孟去农村逮蛐蛐儿呢,这扒那挠的。”

  “哥,用心点儿……好好疼疼我……”樱子忽然折起身子,紧紧地倒贴我……

  今天晚上,我又得好好灸一回了。累呀樱子走后都有半个小时我都没动。要不是看到窗口越儇越近的夜色,我还想再躺会儿。。我怎么又犯了一次这样的累上加累的低级错误呀?

  现在,关于性和性命的关系,我似乎明白了一点儿了:性这东西,如果用得又多又乱,性命就会短又苦。因为,那不是在享受生活,而是在挥霍生活。

  忽然,我听到了声细微的蛐蛐的叫。这才想起“月牙白”来。这小东西,几天没喂,大概要饿出胃病来了吧。遂决定把它先送到老孟那儿寄养。不管怎么说,它是条命啊。人命关天,这是人说的,要叫蛐蛐说,那就是“蛐”命关天。所有的命都关天,当然包括我。

  21日

  早饭后,我在西耳房里扎飞镖。

  我把镖盘钉在了北墙上,进门儿就能看见靶心就能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2

  共六支飞镖,三红三绿,有的叭地钉在了镖盘上,有的却从镖镖上跌了下来。这玩意儿,我有一段儿没玩了,退步了。以前,在城里时,在惟妙没来之前,我玩这游戏时是多么地自在呀,有时,就光着身子,一扬手一扬手地把飞镖耸出去,看它们几乎差不多就能落在自己想要它们落的位置,大大小小有点儿成就感呢。现在快不行了,只能先找找感觉了。

  惟妙站在院子时在,问我在玩什么。我说飞镖。她竟然就走了过来,颇有兴趣。我赶紧过去,牵住她的手,把她接进屋来,别碰门框上喽。

  “飞镖很好玩吗?”惟妙问得很认真。

  “当然,有国际锦标大赛呢……呵呵,这锦标赛那锦标赛,都是根据飞镖大赛起的名字。”我信口胡诌着,又飞一镖,还好,中了红心,不过中了也无所谓,惟妙也看不到。

  惟妙笑了一下:“你可真会胡说。”

  我把一支镖放到惟妙的手心:“感觉一下吧。”

  “它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呢?”惟妙用手捏住它,轻轻地比划着。

  “要说它的游戏,我有自己的见解。”我很得意,“除了镖盘挂多高,飞镖时的距离,在比赛时,它还有一个规定,我给它起名叫强人规则。”

  “说说看?”

  “它的比赛,谁先出镖,不是抽签决定,而是比赛者每人先来一镖,谁扎的位置离圆心,也就是俗称‘牛眼’的位置最近,谁就先发镖。还有,比赛开始后,如果你不能在第一镖扎中经心,那你下面所扎的分值就不能计算上,直到你扎中为止。”

  “这么苛刻呀?”惟妙真摇头。

  “还有,这个游戏,我觉得,没有可以变通的地方,黑白是非,一目了然,绝无通融之说。”我又飞出一镖,正好扎在分区的钢丝上,飞镖跌了下来。

  “比如现在,我本来想扎进11分那个分区扎出个11分的,可是却扎在了用于分离11分和14分之间的那根不锈钢的钢丝上,那支镖就只能跌下来,不得分。”

  “相当于,要么当好人,要么当坏人,没有变更地余地?”惟妙兴趣儿更浓,“还有吗?”

  “还有一点,就相当于好事儿和坏事儿总是相连的。飞镖的最高分的分值是20分,最低的分值是1分,而在镖盘上,20分和1分是挨着的。也就是说,你如果想得到20分的这个最高分,也极有可能得到1分的这个最低分。”

  “真的充满了哲理性呢。”惟妙连连点头,“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如果他十分想去的地方是天堂,但他进地狱的风险也会同时大大地增加。而且,你刚才说,因为分区之间全是用钢丝隔离的,飞镖要么扎在彼区,要么扎在此区,不可能有一个缓冲地带供它附着,那,就是说,一个人,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不可能生活在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人间。我说的对吗哥?”

  “对,太对了。”我的心颤了一下,我宁愿不对。

  惟妙忽然叹了一口气,“不管去天堂还是地狱,从来没有偶然,都是自己积攒的结果。”

  “好了,我们去读日记吧,等你眼睛好了,我陪你好好玩。”让惟妙这无意中一说,我再也没心玩了。

  “好!”话起手落,惟妙把手中的飞镖随意地扎了出去,因为没有目标,镖扎在了离镖盘很远的白墙上。

  “天气渐渐热了。就在我开始想象广州的夏天会什么样子的时候,我,感冒了,很重,浑身疼痛,四肢无力,头晕得不敢闭眼睛,偏又困乏得不能自持。这时,我特别想念我的姐姐。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两人有一人感冒了,另一个人就会很快跟着感冒。不知,这一回,是我先感冒还是她先感冒的。有时,我就想,我们姐妹,是不是被在一个躯壳里装进了两个灵魂?……”

  “妹妹……”惟妙低低地叫了一声,忽然趴到了桌面上,她,哭了。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惟妙才平静了心情,我便继续读:“好在有他的关爱,他抛下一切来疼我。他的爱,象世界上最神奇的药剂,让我虽有肉体之痛却无心灵之苦。我,甚至有些感激这场感冒了。不过,他好象有什么在隐瞒我,因为,今天晚上,在半昏半醒之间,我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虽然声音很低,但,我仍然听出电话的内容与女人有关。但我相信,这和他没有直接关系。我坚信我们的爱,是最纯洁最坚固的爱情。”我停了下来。

  “继续啊?”惟妙催我。

  “今天的到这儿就结束了。”我的心也悬了起来,这个男人对惟肖的爱情难道也会有杂质吗?不好说,惟肖相信不会,我可不大信。

  几乎成了一种习惯:午饭后,我总会找个理由去庙岗子后面偷挖葬缸,而惟妙也从没多问过。只是,地下是一块儿没法撕破的黑布,无法预测葬缸的位置,我只能象小学生考试,一题一题地来,按步就班地挖掘。所以,把那个水缸原封不动地埋好之后,我又开始在塔松的东侧挖掘了。

  天是越来越热了,又连续挖了四五天了,但进展并不快,才挖了不到四尺深。影响进度的,不光是高温和体力,最主要是我一直都丧丧气气的,老是怀疑根本就挖不出那个什么葬缸来。希望就相当于子弹后面的那点引药,没有它,弹头无法冲刺出去。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林子里的光线却已经暗得象失恋一样了。

  我又停下来喘气。下午三四点的林子里,这儿那儿的总会有些小动静,我也懒得知道它们是哪来的,只是崴坐在青草上,有时看一棵树的树皮,有时看那几个我已经挖出的大坑,茫然得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老孟的。这老东西问我在哪儿呢,怎么老不见我人。我说我现在在外面住呢。他说,最近又有蟋蟀比赛,问我参加吗。哪有心思玩这个,我用铁锹戳了一点土,呼地压到一只从我面前爬过的蚂蚁的身上,很坚决地拒绝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8 00:32

  我恼火地扔下了书。

  蚊从今夜哼。就是从今夜。不多,不是一只就是两只,绕着我平躺的全裸的健美的肉身子,哼来哼去的找抽。但是,因为很累,所以,我也没过多地抽它们,只是在它的嘴就要叮着我的时候才半死不活地抬抬手撵一下。10点半了,蚊子还没有睡的意思,我虽然困乏,但让它们闹得心烦身热,粘汗都下来了,就坐起来,拧开电扇呼呼地吹,凉快了,蚊子也没有了。但吹了一小会儿又想到这样对身子不好,就又关了。刚一关,蚊子又来了。我索性坐起来,脚挨着凉凉的红砖地面,挺舒服的。可是,蚊子却又把它当成月亮把我的脑袋当成地球,嗡嗡地转悠起来。我服了,我服了。关于蚊子,我开始觉得,它带给人的最大的痛苦决不是它的嘴巴刺入你的肉体吸血时的那种可以忽略不计的疼,而是它逼近你时的那种带有明目张胆的威胁性质的嗡嗡声,它告诉你:我来了,我就是吸你血的王者,有本事你就打我吧。这,多象死神呀,那么固执地跟着你。这,让我不禁又想到了我们家族的那个46岁的要命坎儿,心里恐惧了一下,光脚下了床,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纳凉。

  夜风稀薄,凉爽如水草缠身。今晚也是有月亮的。锋利到发白的月牙儿,象蚊子嘴刺入肉体,很险但很牢固地挂在夜幕上。

  我就盯着那月牙儿一直看,打算把眼看酸才算完,反正也没事儿——

  “嗬!嗬!……”

  突然,传来女人的两声轻斥!吓得我心猛一抽,身子避到门框上,惊惧地往院子里打量——

  但没看到有什么人!又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再也没听到什么一下,正怀疑自己听错了——

  “嗬!……”

  又是一声女人的轻呼!

  这下我听明白了,是从堂屋里传出来的!是惟妙的声音!天哪,都这么晚了,她还在干什么?她能干什么呀?不会对我儿子有什么妨碍吧?我不但好奇而且害怕起来,舔了一下舌尖,屏住呼吸,决定去偷看一下。

  我是裸着身子过去的,步子轻得不能再轻,步子全是慢镜头式的,每走一步都能完全能体会到五个脚趾头抓地的那种夜猫捕鼠的感觉。我不能不小心,我现在干的就是贼干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惟妙听到我的声音。都说眼看不到了听觉就会发达,所以,我决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从我这个门口到惟妙的窗棂子底下不过十几米吧,但,我蹑巴了最少也得有几分钟。中间,又有几次听到惟妙发出的声音。

  灯光从半拉的窗帘里散出来,我把脸凑过去,惊呆了——

  惟妙,穿着一身白衣的惟妙正在挥拳出腿,好象在练一种什么拳术!她的每一个动作,不管是拳是脚,都是短促有力,不知是哪一路。

  天哪,怪不得第一次给她艾灸腿时她给我那一脚那么重,原来,她不是柔弱的女人!

  这时,惟妙停了下来,在原地站着,稍有些喘,脸上也有淡淡的汗渍。

  灯光照在惟妙白色的练功服上,人,更显英姿勃发,美丽逼人。我紧张地看着她,心慢慢浸润起来。她,是个多么让人惊叹的女子呀……她,一会儿应该擦洗一下身子吧?会的,我想,一定会的……

  这时,只见惟妙长吐了一口气,向后慢慢退了几步,摸索着在床沿上坐下来,用双手轻轻拍了几下脸颊,然后,扭身向床里伸了一下手,摸到了杨杨的身子,然后,她的手慢慢地摸到了杨杨的脸,稍停,惟妙竟然把俯身上床,在杨杨的脸上亲了亲。亲时,我看到了惟妙脸上一丝的笑意。我的心跟着一疼,泪水,开始慢慢外溢……

  这时,惟妙又下了床,她想了想,走向隔离出的那个简易洗手间,稍停,拿着一条白毛巾出来了,在脸捂了捂,然后,把毛巾往自己脖子上一搭,开始解胸前的衣扣!

  上帝呀!我的心骤然狂跳,呼吸随之失衡!我贪婪地等待着……

  惟妙脱去了上衣……接着是下衣……只穿一身娇滴滴的粉红色的三点式内衣!就站在离我几米外的地方,只隔一层玻璃!上帝,惟妙这个女人的身材竟然如此姣而健,竟然如此风情撩人!

  我猛地眨了两下眼睛,让那刚才因感激而出的泪水快快滚出了眼眶,它们,阻碍了我的视线……

  这时,惟妙拿起了毛巾,开始擦试左胳膊,我只觉越来越渴,眼睛再也不舍得眨一下,肆意地等待着她脱去全身衣物擦试的无限春光……

  可是,就在这时,惟妙忽然停了下来,向床头一伸手,屋里忽一下就黑了下来。

  我忽地蹲了下去,好象惟妙的眼睛可以看到我一样,吓得心通通直跳。

  回到我的房间,我已是大汗淋漓。心里,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惭愧。今夜,我万万没想到能看到惟妙的身体。我是一个成年男人,我是一个多次和多个女人上过床的男人,可是,在看到惟妙的身体后,我还是激动万分,我甚至渴望着再次看到,再次。远水是解不了近渴,可是,有远水就有希望。看到自己喜爱的女人身体,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和满足吗?当然,这会使我的道德水平下降。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肩膀上一疼。蚊子下嘴了。我顺手甩了一巴掌,再看,手掌上有血迹。那是我的血,蚊子,让我打住了。舍不得鲜血打不住蚊子。打蚊子和打狼都一样,都他爸的需要成本。那,我要想得到惟妙这样的女子的心,又需要多大的什么样的成本呢?我想,只要别要我的命,别要我儿子的命,我都舍得……

  22日

  醒来时,是凌晨三点。一醒,我的脑子就很快进入了清醒状态,我马上爬起来,想了想,才穿上了睡衣,但没系带子,大咧着衣幅就去了堂屋。是的,在睡着之前我就决定了,我得去看看杨杨,当然,还要看看此时的惟妙。要知道,在远距离看过一个女人之后,男人都想近距离看一下,那样会有一种成就感。对坏男人来说,成就感无处不在,包括意淫一个他喜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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