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18

  走出医院之后,我抱那只灰色的毛毛熊,开始了无所事事地游窜。毛毛熊长长的尾巴一下又一下,单调地敲在我的背上,也敲在我寂莫的心上。
  我甩甩头,大步开走,竭力趋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孤寞感觉。走累了便在街边吃了一碗梅菜鲜肉馄饨,薄薄的馄饨皮里面包着令人垂欲滴的梅菜鲜肉馅,让我胃口大开,一碗热乎乎汤水下肚,让我冰冷的心情开始暖和起来。
  再继续朝前走,走不多远便看见一间咖啡厅,此时的我可什么没有心思喝咖啡。可是,里面流传出来的音乐镇住了我的步伐,那种悠扬的、飘渺的、静谧的曲调,正是流泄于许诺手指下令我久久不能忘怀的音乐。我不知不觉推开咖啡厅大门,站在四周的侍应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摩卡、蓝山、卡布奇诺……”
  “我……”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要音乐。”
  侍应生不动声色地抿嘴笑了一下。
  “我是说,”我从喉咙里清咳一下,掩饰刚才所犯的错误,“我想问下这首音乐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太知道,我只对流行音乐熟悉,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播放曲子的师傅。”她热心地说。
  不一会她过来,遗憾地对我摇摇头:“那个师傅已经下班了。”
  “没什么,谢谢你。”
  反正这个夜晚也无所事事,我突然很想买到许诺曾经弹过的曲子。于是大街小巷四处寻找,终于在新阳路附近被我发现了一个卖碟片的商店。走进里面,大堆小堆的碟片看花了我的眼神。我对柜台的男孩问道:“有没有一首钢琴曲,它的音乐是……”我凭着记忆哼出一段音乐。
  “有啊,我给你找一找。”他转身在背后的碟堆里搜寻着。
  “Heny,今天晚上我想看《千杯不醉》。”在等待的空际,有娇媚的女声细细地震动着耳膜,但是,我怎么感觉耳朵火热滚烫?
  “好,什么都依你,我的小懒猫。”有温柔的男声开始附合,“《做头》、《喜马拉雅星》、《神经侠侣》……都是你还没有看过的。”
  “人家现在只想看这部嘛。”女孩子继续发嗲,她的声音蜜糖一般柔顺,像一只纤长的玉手,缓缓划过男人跳动的心脏,怪不得他无法挡抵住诱惑,世间的男人,恐怕都不能。
  趁他们还未走到柜台付款的时候,我用毛毛熊遮住脸部,在货贺的遮掩下缩头前行,到了门口就开始狂奔,只听到给我拿碟的那个男孩叫道:“小姐,你要的东西……小姐,你怎么跑了?”
  我当然只有落荒而逃,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仍有憔悴的脸,仍然孤独萧瑟的身影,不,我绝对不能,就算自尊和骄傲是纸糊的面具,此刻我也要将它带在脸上。
  他们是我最不愿见的两个人——庄博涵和董曼。《聊斋》里的妖精无论有多憔悴,在面对男人的时候都会换上一幅新的面具,董曼就是这样的妖精。她与我在医院看到时已经判若两人,粉白的底浓烈的妆,闪动的假睫毛,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前衰弱无助的痕迹,显然,庄肯定不知道她去过医院的事。
  世间的男男女女,又有多少的秘密会隐瞒着对方?不过,这些于我又有什么相干?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19

  我感叹的是,想不到庄博涵居然会为了董曼而看情色电影,以前他最是不屑爱情用这种赤裸裸的表达方式。他是艺术家,喜欢摇滚乐,喜欢含蓄的电影作风,于是我就陪着他附庸风雅,我们看《闻香识女人》、《人生与宗教》,我哈欠连天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其实在我根本不喜欢看这类电影,可为了庄博涵的喜好,我将所有的意见都咽在肚里。
  两个人的爱情中,原来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妥协,更多的是两人的互相了解和迁就。可惜要受多少次伤,要经历多少次摔跤,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庄博涵现在这样毫无原则地迁就着董曼,那是不是代表,他爱她多一点?我为这个发现弄得很沮丧。
  这几个月以来,我千方百计地想要忘记庄博涵。不再去我们以前曾经留连的餐厅,不再去光顾他以前经常给买百合的花店,不再喝他买给我的饮料品牌,看到有庄摄影的杂志便像烫手似的丢开,就连在这个城市环行坐公交汽车,我也是绕着庄的居住地而行。
  我以为不看、不想、不思、不念便会忘记一个人,可它们只是被我封进潘多拉盒子的符咒,一打开便会四处流窜,钻入人内心最脆弱的环节。更像是杂草,只是被我割断了表面的 绿意,而它勃勃的生机却还根留在心脏里面。一有春风照耀,一有雨水滋润便会蠢蠢欲动。
  或许我早已经接受现实,今晚的不快,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和庄博涵相视而笑,那才能代表我已经获得了重生。
  再多等一秒钟,我便会拿到许诺弹的那首钢琴曲,也许我会欢天喜地的带着它回家,度过一个有音乐陪伴的心绪宁静的夜晚。可是因为庄博涵的到来,让我兴致全无。不知道又要错失多久,才能再一次听到这首干净而纯粹的音符。
  不知不觉,在一些胡思乱想中,我已经站到了家门口,拿钥匙打开门,可意正坐在桌上,“呼哧呼哧”地吃了一碗排骨面,她招呼我:“小葵,我才煮好的面,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在外面吃过了。”我懒洋洋地回答。
  “有你最喜欢吃的排骨……”可意热情地用筷子挟起一块排骨,放到我的嘴边。
  我闷闷不乐地扭过头:“不吃了。”然后把毛毛熊朝屋中间一抛,它便四肢朝天仰在了地上。
  “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可意说,“你今天就只到许诺办公室拿了这只毛毛熊,难道是为了他?”不待我回答,她便说:“你可用不着为了他的冷言冷语而不开心,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了,今天那个周筱竹大庭广众之下糗大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我立刻被医院里发生的八卦事情给吸引住了。
  “她喜欢许诺,这是医生每个同事都知道的事,但是许诺一直对她爱理不理,而她虽然暗恋,都没有像这样在众人面前表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发神经。”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19

  “喂,她今天到底怎么了?”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打断可意的话。
  “今天她当着医院许多同事的面邀他一起去看最新一季的炫色时装发布会,也许她想许诺不会当着医院同事的面让她颜面扫地。”
  “那许诺怎么做的?”我想那个周筱竹定是完全误会我跟许诺之间的关系了,可是苍天在上,我对他真的毫无任何绮念。
  “他当着周筱竹的面,将送给他的票撕成碎片,然后扔在了地上。”钟可意叹息,“你没看到他的样子,就一个字形容:冷、酷。”
  “这是两个字好不好?”真不知道为她的冷笑话,该附合着笑还是不屑一顾。
  “这种男人实在太过分了!”我生气地说,尽管那个护士在我屁股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针,可我还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许诺这样对她实在过分,回到都市,他又恢复成我们看到的那个许诺。
  “是啊,他进海云市第一人民医院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更没有女朋友,”可意感叹,“不过,偶尔也会听到他的一些传闻。”
  “喂,有八卦可听?”我的新闻触觉被牵动,直觉告诉我,这个许诺,有戏。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一听到许诺的名字,便会迅速吸引我的好奇。
  “他毕业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品学兼优,年年拿一等奖学金。先是在上海专科医院担任脑科医生,然后才被海云市第一人民医院高薪聘请,而且他的医术精湛,在他手下做的脑手术成功率极高,常常都有病人家属前来对他感激不尽,把他当救命恩人一样膜拜。”
  “可是像他这种英俊潇洒而又事业有成的男人,如果没有男女绯闻,是不是生理有问题?”我捉狭地笑。
  “向小葵,撕烂你这张嘴。”可意作势要将手伸到我的脸上,我一掌推开她:“开开玩笑嘛!”
  “其实听医院的同事传闻,两年前许诺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可惜在结婚前一天,那个女孩出车祸死了,许诺也就单身至今,对谁都是淡淡的模样。”钟可意表示深深的惋惜,我们都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然后她问我:“对了,刚才你要跟我讲什么事情?”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0

  我粗略地把遇到庄博涵和董曼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虽然带有失意,但远远没有刚才的强烈。她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对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忘掉庄博涵呢?”
  “爱情不是我想要就要,更不是我想忘就忘,我也想早点忘记他,”我带着无奈的语气说,“可一孤独起来,就感觉所有回忆都在脑海里盘旋。”
  “那是你身边没有男人的缘故。”可意挤挤眼睛,“重新开始一段恋爱是忘记旧感情的最好方法。那个许诺,好像跟你挺有缘份的,要不要我从中接线搭桥,当次红娘?”
  “算了吧,这个坚实的碉堡还是留着周筱竹去慢慢攻克。”我忙不迭地摆摆手。
  “如果周筱竹能够攻克,她就不会等到今天了。你难道不觉得你和他之间挺有缘份的?”
  “钟可意,你可真是八婆。”我笑着说,“洗澡去了,不和你多说了。”
  钟可意好像生怕我再次陷进了失去庄的悲哀,生拉活扯都要给我安排一个男人。可我跟许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许诺,那个医术精湛的医生,有着冷若冰霜的英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有他红颜早逝的女友,他们曾经那段痴绵的往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内情?他的浑身上下都充满难解的谜。指不定他还是午夜情感的一个好题材呢,想到这里,我连洗澡的动作,都开始变得欢快起来。
  睡觉之前我又把手机拿在手里反复掂量,在这样一个夜晚,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庄的面容,我决定再失望一次。可是手机上的数字键盘竟然拼凑不了庄博涵的十一个数字电话号码。
  什么时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把庄的电话号码都给忘了?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1

  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在准备采访许诺之前,我就应该考虑到有难度的,但这块冰似乎比我想象中更难以融化。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伏案书写,不知道在做什么重要工作,对我这个活人视若无睹。当我把来意说明之后,他却冷冷地拒绝了我:“对不起,好奇的记者同志,我不像你想的那样有新闻价值,无可奉告。”
  “我们就像朋友一样随便聊聊天吧,可以谈谈你的大学生活,你现在的工作,还有你的感情经历……”我满脸带着笑容,跟他套着近乎。
  他如鹰隼一样的犀利的目光对视上我的眼睛,那种寒意让我浑身不由自主一颤,更让我早已经准备好的滔滔不绝的话语一下子卡在了喉咙,“是谁告诉你,我有值得动笔的价值?”
  我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更不知道是哪句话踩到了他的尾巴。
  “我的人生很平淡,没有任何重点。”他冷冷地回绝我。
  我还是站着不动,不说话,但也不离开,绞尽脑汁地不停其他能够软化他的方案。此时,突然有护士打扮的人推开门进来喊道:“许医生,巡视病房的时间到了。”
  “好,我立马过来。”他放下笔。
  “那我……怎么办?”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要巡视病房去了,恕不奉赔。”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那我坐在这里等你回来。”我微笑着说,做记者这一行,早已经见惯随处使脸色的采访者,他这样的样子也算见惯不惯了。许诺摇摇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他走之后办公室立刻寂静下来,我倒了满满一杯热水握在手心,小口地啜饮。巡视四周,跟一般的医生办公室无异,桌上有他未写完的报告,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这样坐着实在太无聊,于是我抽了一本拿出来翻看一下,上面的专业术语看得我眼花缭乱,还是只有无奈地放下。
  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可是许诺没有回来。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适,于是急勿勿地出门。
  从厕所出来之后又径直朝许诺的办公室走去,我还是依旧坐在里面等他好吧,一定要让他看到我虔诚真挚的一面,不然今天就白跑一趟了。走着走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影,伸手拦住了我的去处,我定晴一看,是周筱竹。
  真是冤家路窄,想必在许诺当众给她难堪之后,她心里对我的误会又会多了几层,惹不起咱还躲得起吧,于是我不卑不亢地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让开,我要从这里通过。
  周筱竹开口说道:“许医生已经巡视完病房,叫我带你去实验室,他在那里等你。”
  “是吗?”我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周筱竹不耐烦地说,转身欲走。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想想骗我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于是我选择了相信。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3

  跟着她经过医院里绿草茵茵的草坪,再经过几个转角,我迟疑地站住脚步,再一次问道:“许诺医生真的说过在实验室等我?”
  “是啊,他真的说过。”周筱竹再一次强调,“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带你逛医院?”
  我只好再次跟着她,她指指一幢陈旧的楼房说:“他在三楼,我带你过去。”
  这里已经远离医院喧杂的门诊大楼和住院部,四周颇为寂静,我们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便引起一阵沉闷的钝响,四周有轻微的灰尘“扑瑟瑟”的剥落,迷蒙住我的眼睛。这里的一切让我感觉古怪而不安,汗毛分明开始丝丝竖立。刹时,我真的很想掉头就走,可又想到许诺虽然脾气古怪,却不至于想要捉弄我,如果他真在这里等我,而我又在此刻离去的话,他必定会很生气。于是我硬着头皮,一脚又一脚踏上楼梯。
  “到了。”周筱竹说道,“就在前面第三间屋,我就不送你过去了。”
  “好的,谢谢你。”我朝前面走去。周筱竹喊道:“向小姐——”
  “什么事?”我转过头问她。
  “能否借下电话一用?我的手机没电了。”她客气地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要求,于是把手机掏出来给她,然后继续朝前走,按照她指定的门推开——
  刹时,我被吓得肝胆俱裂,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声,整个身体失去支撑瘫软在地。
  门外,我听到“喀嚓”一声轻响,原来是周筱竹拿了把铁锁将这道门深深地锁上了。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4

  这才明白,我中了她的圈套。
  房间里没有许诺,不仅没有许诺,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具完整或零散的骨骸,惊悚地竖立,我的眼球一时无法接受这惊天突变,脸颊的颜色即刻消失,连声音都吓得嘶哑。
  这是一间阴暗深沉的房间,只有斜斜的一点阳光照射起来,在阳光依稀的射线里,可看到细微的灰尘在游离飘浮。房间里只有高高的铁架,上面摆满了破旧的仪器以及一些摔破角的瓶瓶罐罐,或许这是一间已经废旧的储物室,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那几具骨骸或摆放在桌上,或挂在墙上,凌厉的姿势,深遂的眼洞里盛满了阴沉,让我不敢直视,全身瑟缩发抖。
  也许对于医学院的学生来说,这里的一切早已经司空见惯,可是我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识过骨骸,当剥落了血肉的骨骸真正置于我面前时,赋于我的没有客观,只有恐惧。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全是周筱竹刻意的安排,她讨厌我跟许诺的过于接近,甚至猜测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想方设法想要给我一点教训,可是,她给的这个教训太大了!
  “喂,周筱竹,你别走……”我颤声说道,“我很怕,你把门打开。”
  她在门外冷哼一声,“怕才对啊,我就是想要这效果。”
  “周筱竹,我和许诺的关系真的不是你要想的那样,”我知道此时能够解救我的只有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激怒她,于是我耐心地解释,“我们只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就这么简单。你看到的都是误会——”
  “你的手都摸到他脸上去了,怎么可能是误会!”周筱竹越说越生气,“聂心妍之后,你是第二个能够亲近他的女人,我对他一片深情,可他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吝啬!这是为什么?”
  “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都不知道跟这个钻进牛角尖的女人说什么好了,“不信你去问钟可意,她很清楚我的感情状况,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喜欢过许诺。”
  “问谁都没用,”她恨恨地转身,兀自朝前走去,冷冷的话语抛过来,“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上就劳烦你在里面呆一宿,明天我就来放你出来。”
  “喂,喂——你别走!”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可周筱竹再也不会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疯子,你他妈的真是个疯子女人。”我骂道,“这是什么破医院,怎么有你这样的疯子!周筱竹,你要不就关我一辈子,如果你放我出来,我一定会去警察局告你!”我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反正她也不会听我的解释,索性骂个痛快。
  她倒退几步,冷冷的话语顺着空气飘到这间屋里:“我的世界就是许诺,如果没有他,失掉工作又算什么!”
  “你简直是变态!”我口不择言地漫骂,可是再多的激怒也没用,周筱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筱竹一离开,整个世界便清寂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身体紧紧地靠着门,不敢挪动半分,视线更不敢与那几具骨骸有任何对视,我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5

  音虽然很大,但立刻湮没在空旷的屋里,不知道会有多少分贝会传到外面,可我不能停止呼喊,于是我一直拼命地喊叫,喊叫,直到声音嘶哑,直到黑色的墨迹渐渐把天空涂黑,也没有听到给我希望的脚步声。
  我的希望从开始的百分百降为百分之五十,再慢慢降为零。当越来越多黑色将我淹没,将四周的铁架和骨骸一起淹没之后,我完全丧失希望,丧失喊叫的欲望,支持我的意志力从身体内剥离,我如同被人丢弃的麻袋,顺着墙壁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绝望的眼泪盛满眼眶,然后再倾泻到地面。
  这个时候,我困倦而疲惫,冷气一阵阵地袭来,最难受的是精神上的煎熬,这几具骨骸也许在生前是如花似玉的美女,也许是玉树临风的帅哥,也许是和蔼可亲的平凡人,可当它们的血肉变得虚无,只剩下骨架之后,再多的想象都无法抚平我心中的恐怖,越看这几具凌厉的骨架,就越感到心底恐惧的颤抖,如果要跟它们再度过一晚,不知道明天周筱竹前来开门的时候,会不会看到精神失常的我?
  此时,我很想爸爸与我心灵感应,匆匆赶来解救我。就算是同父异母的向小阳也可以啊,如果她此刻出现,我一定会立即叫她一声“姐姐”,还有可意,很想可意如果能够见到周筱竹手上我的手机,便会展开一些联想,也许会跑来救我。
  可这些都是电视里的情节,他们是不可能知道我此刻身陷囹囵,更不可能前来救我。
  胡思乱想一番,又累又困的我竟然迷迷糊糊了盹着了,可就这样睡着也不踏实,梦里乱七八糟晃来晃去的全是那几具失去血肉的骨骸,从梦中乍然惊醒,抹抹头上,全是汗水。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着呆到明天早晨,不然我真的会发疯的。我慢慢起身,手指沿着冰凉的墙壁开始摸索,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不敢将手臂的搜索范围扩大,我怕碰到那几具张牙舞掌的骨架。终于让我摸到了墙壁上那个凸起的小点,“啪”的一声——
  屋里一片通透明亮,我找到了电源开关。
  之后,我一只手拿着从地上捡起的铁棍不停地敲击铁架,发出巨大的声响,一只手不停地按动开关,希望这闪烁的灯光和铁器相撞刺耳的声音能够引起人的惊觉,这是我黔驴技穷最后的办法了。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6

  时间缓缓流逝,我左手酸痛之后就换右手,右手累了又换左手,就这样反反复复,我不敢停下不敢松懈,害怕瞬间的停顿失去的就是出去的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上仿佛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真的是有稳重而沉健的脚步声,那一刻我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几乎快喜极而泣。
  从我喉咙里发出几个沙哑而模糊的音符:“我在里面……请放我出去。”经过长期的喊叫,我的声带已经发炎,说出的音符也是含混不清的模糊。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传来,然后是一个男声:“是谁在里面?”
  他的声音在我耳中听起来无疑是天簌之音,我跳起来扑到门边说道:“是我,我在里面,快放我出去。”
  男声疑惑地问:“这里面怎么会有人呢?你是谁?”
  “许诺,我是向小葵。”他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是许诺。
   “向小葵,你不是早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面?”许诺问,“这间屋是专门堆放闲置设备的杂屋,已经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这个问题等我出来再跟你解释吧。”我百口难言,真不知道如何从头跟许诺解释这一切,随后我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今天晚上我和顾医生、宋医生关于有个病人的就诊开了一个专题会议,散会时已经很晚,经过这里时听到很大的动静,又见这里的灯一直不停地闪烁,所以上来看看。”他解释说。
  想不到我在心里一声声地呼救,回应我的人竟然是他。
  想不到解救我一次又一次于困境中的人,也是他。我一直以为,我们的交集就止步于几次平淡的交往,可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遇见的人是他,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的人是他,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遇见的人是他,在我最即将被恐惧吞噬的时候,遇见的人,都是他,许诺。
  也许我和他只是两条直线,根本没有相交的可能,他的视线从来没有在我身上停顿,我的目光也从来没有因为许诺的任何动作而有所牵引,可偏偏有些人不甘心,是她刻意的安排才将我们的姻缘线绑在了一起。
  周筱竹永远都不会想到,我和许诺真正交集的那一天,是拜她所赐。
  “许诺,我很怕……”我有气无力地说,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我已经心力交瘁。
  他用手推了几下门,再用脚踢了几下,除了有引起剧烈震动之外均没有任何效果,倒牵动着那几具骨骸不停抖动,看得我更加心惊胆战。
  “你等着,我去找人帮忙。”他说。
  “别……”我的话音还未落地,他已经转身离去。
  夹杂着绝望、无助的等待最为漫长,他离开的五分钟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葵,这外面附近都没什么人经过。如果要找人的话,我必须回住院大楼那边,你得多等我一下。”他抱歉地说。
  “许诺,你别走。”我急切地喊道,“你一走,我真的很害怕。”
  “那怎么办?”他问道,“要不我坐在这里陪你吧。”他说着便坐了下来,对着我说道,“你也镇定一下,坐下来。”
  我背靠着门坐了下来,我们就这样背靠着背,相隔一个门板的距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呼吸的轻缓,他身体的温度。
  如果说我是什么时候确实我对许诺有不一样的感觉,那么就是在这一刻。
  在他毫不犹豫坐下去那一刻。
  不爱一个人,也许一生一世的相对,都是无迹而终的平淡;可是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分一秒,便纠缠一生,一世。
  

kartoffelnsalat 发表于 2009-6-21 22:27

  许诺森严的脸上永远都带着冰霜,许诺冰冷的眼睛永远都没有暖意,许诺尖利的语言永远都直刺人耳膜,在所有人眼里,他好像一块冰,无人可以亲近。
  可是,他却能够将昏倒的陌生女孩带回家,能够不动声色地提醒一个与他毫无相关的女孩注意身体,能够在外面下雨的时候给她递上一把雨伞,能够在一群孩子面前展面他无暇的笑容,在他的内心,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温暖和热情?
  在我最为软弱无助的时候,他总是像天神一样的出现。那些漫不经心细小的温暖如同穿心利剑,刺入我的心脏深处。
  “许诺,”我故作轻松地说:“要不咱们聊聊天吧?”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聊天。”他不无佩服地说。
  “还不是全怪你!如果你今天能够接受我的采访,我也不会被周筱竹护士关在这里。”
  “周筱竹?为什么?”许诺的声音很惊讶。
  “她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想后面的话已经没必要说下去,他定会明白。
  果然,他拖着尾音,“哦”了一声,我和他都有那么一刻的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说要聊天,可不能让气氛冷场啊!”还是我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于是我们断断续续地用语言来填补长夜的空白,聊我和他的童年趣事,聊我和他的大学窘迫生活,聊现在工作的乐趣和烦恼……不知不觉中,东方的黑暗被点点曙光点亮。
  就算我以前用膝盖加脚趾头,也不会想到会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完成了我对许诺的采访。寂寥长夜是很适合吐露心事的时机,但许诺对他的感情经历,依然只字不提,对于可意提到过的许诺死去的女朋友,也许她就是周筱竹口中的“聂心妍”,可我依然一无所知。
  这个寂静而孤清的长夜,我们用语言温暖了对方的孤寂。
  但我们之间,始终还隔着一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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