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走近时,她微笑着问:
“嘿,星期天起得这么早埃”
“是啊,”他和气地说。“我只是想和赫文谈谈。”
“他在后门廊晒太阳,我要开车进城,我哥哥刚飞过来,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今晚你和玛丽过来吃顿便饭吧?我们好久没有聚聚了。”
“谢谢,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看着赫文太太走过车道,上了汽车,她的步态婀娜多姿。
真够刺激的……
他握紧拳头,走进赫文家,要和老赫文好好谈谈。
“他发现赫文正在看电视,身边放着一个酒杯。
赫文抬起头,咧嘴一笑说:“一起喝一杯怎么样?从你的表情看,你可能需要一杯。”
“不,谢谢。”
吉米很不舒服地坐在椅子里。
“不错,是有事让我烦心,希望你能为我澄清一下事实,和谁可能寄这东西给我。瞧——”他从口袋里掏出剪报的影印件,扔给赫文。
赫文皱起眉头,关掉电视,开始看影印件。
他读完后,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
“真该死,”他说,声音很疲惫,已经没有先前的愉快了。“这么说,他们发现了。”
“他们?”
“芝加哥的一些警察,他们一直盯着我不放,这种事我们住在佛罗里达州的时候,也发生过。在此之前,在加州也发生过。他们没有办法在法庭上整倒我,就以这种方式整我。我们一在某地安顿下来,他们就——”“你的意思是说这报道是真的?你真名叫哈利?你是黑帮的外围人物?”
“啊,我知道,从剪报上看,是很可怕——”吉米火冒三丈。“该死,的确是很可怕。至少你应该知道,你害了我,还让我介绍你进俱乐部。还有,昨天我还为你辩护,说是别人诬告的——可是,算了。赫文,你和太太必须卖掉这房子,立刻搬走。”
“这是你个人的意思?”
“不,洛克召集了一个委员会,他们派我来看你,假如剪报上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就给你下最后通牒,假如你不搬的话,我们会让你无法住下去。”
“我可不想搬走,”赫文慢吞吞地说,“这一次不想搬了。我让他们把我赶出加州,赶出佛罗里达州。但是,这一次,我要坚持到底,拒绝被赶走。”
“别犯傻了!你不知道你会使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什么样的困境?说出来听听!”赫文坐直了,盯着吉米。“你们要把我赶出俱乐部,坦白地说,我一直不喜欢那个俱乐部。你们在街上见到我时,会不理睬我。也许,我晚上会接到一两个匿名电话,但是过了一阵之后——”“不会有过了一阵之后,”吉米打断他说。“你低估了我们,洛克说得很明白,这涉及到房地产价格,所以我们会想办法赶走你,会不断有电话和恶意的破坏等等。外加官方的压力。当你请求警方保护时,他们会置之不理,而且会跟踪你们夫妇,驾车略有违规,立即开罚单,市府人员会来找你麻烦,找出加盖的棚屋什么的,你的税金会加重。清洁工人会不收你家的垃圾。如果这些还无效的话——嗯,会有那么一个晚上,我们放火把你们烧出来,夷平这地方,我们只会袖手旁观。当然,消防人员会在没有东西可救时才赶来。不是我赞成这样的做法,不过——”赫文在考虑。
“好,”他说。“我不能让我妻子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卖掉这房子很不容易,我这地方不小,最近的房地产又一直在跌——”“委员会会买你这房子,出价不低。”
“那太好了。你愿不愿意为我们找个新住所?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
“这个嘛,”吉米不得不回答说,“这种事你在为黑社会凶手牵线之前,就应该考虑到。”说着,站起身。“对不起,不过——”“等一等,”赫文的声音中突然有一种发号施令的腔调。“当你回到你们那个自以为是的委员会时,我要你传达我的意思。那种事开始的时候,我的第一位太太还活着,她是个残废人,不停地需要治疗。她的医药费拖垮了我,使我一贫如洗。当银行不肯再贷款给我时,我只好转向愿意借钱的黑社会。当我无力偿还时,他们向我建议说,如果为他们效力的话,我欠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同意了,因为我需要钱为我太太治病。等到她去世时,我已经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我可以理解,”吉米说。“可是为凶手做中介人——”“我别无选择,等我明白‘效力’的意思时,已经晚了。如果我不照约定的那样做的话,就会性命不保。再说,那些请杀手的人,也是不得已。”
“你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只是告诉你,当一位商人绝望到要请杀手时,他总是有充分理由的。顺便告诉你,剪报上那消息是不正确的,警方想把破不了的案子全往我身上推。不过,我涉及的每个案子中,被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他们做生意的方式太残酷,只有杀掉他们,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只有一个例外。”
赫文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这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委员会的人,咱们私下说,那是一个人的太太。她像母老虎一样,使她丈夫无法忍受,所以他来求我,我转告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
“我就是这样称呼那个人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拨打那个号码,告诉他顾客的名字,然后就挂上电话。
经纪人就从那儿开始着手。他会和顾客联系、商量价格、收款,安排人下手。一般情况下,价格是一万五到两万元之间,如果要弄得像意外死亡的话,外加五千元左右的费用。当然,现在通货膨胀,费用也许高一点。”
赫文身后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张赫文太太穿比基尼站在游泳池边的照片,诱人极了。
照片后面,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他自己的家,吉米看到玛丽笨拙地走出来,肥胖的身体裹在一件紧身衣里,显得非常丑陋。
“我想,”吉米慢悠悠地问,“你身边是不是还有那个电话号码?”
那天晚上,赫文太太在厨房桌子上放下皮包,坐下来说:“这么说,洛克召集了一个委员会?难怪吉米今天早晨看上去怪怪的,”她摇着头说。“就像佛罗里达和加州一样。”
“当然。”
赫文为太太倒了一杯酒,他们互相碰杯。
“这些假剪报,”他说,“效果非常好。第一,我们这些吓坏了的邻居,提出高价购买我们的房子。第二,那些容易上当的傻瓜,纷纷把钞票往我这里送,要我为他们安排杀人的勾当。他们想都没有想过,我一生中一个歹徒也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
“到现在一共有多少啦?”
“五个,包括洛克和吉米在内。吉米要除掉他妻子,洛克要除掉他的上司,以便爬上最高的职位。等我们搬离这儿的时候,我想我们可以捞个二三十万。你哥哥愿意扮演经纪人,跟他们谈价钱,为根本不会实现的杀人勾当收钱吗?”
“愿意,”赫文太太深思道,喝了口酒。“这太妙了,等那些傻瓜领悟到自己上当了,他们也不能声张。如果告发的活,他们还得承认教唆杀人。当然,到那时候,我们早已改头换面,到了千里之外了。坦白地说,洛克和其他人付款雇人杀人,我并不觉得惊讶,但是吉米那个老好人——”“我只是说,”赫文回答说。“以前我安排过除掉一个泼妇,他立刻就上钩了,我知道他会上钩,我不是一直告诉过你,我对人性很有判断力吗?”
时差
巨型喷气式客机降落到希思罗机场。大卫凝视着窗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英国的国土,但他所能看见的,只是越来越浓的晨雾,这晨雾耽误了他们一个小时,到现在才降落下来。
他顺利地通过海关的检查,证件上说他是商人,作二十四小时的过境停留,没有人要他打开唯一的行李箱,即使他们要检查,也没有关系,因为手枪和消音器藏得很隐秘,很难查出。当然,如果是肯尼迪机场的X光检查的话,是会查出来的,不过,他们只照手提的袋子。
他急于赶到旅馆,因此叫了一辆出租车,穿过雾蒙蒙的郊外,进入伦敦。如果不是此行任务特殊的话,他可能停下来仔细观光这座古老的都市。但是,这次时间很紧张,第二天下午他就得飞回纽约,运气好的话,人们还不知道他离开过呢。
大卫住进公园路的旅馆时,时间还很早,上午十点不到。他只住一晚上,没有必要打开行李,但是,他花了几分钟,迅速把手枪和消音器装好。他不担心回去时海关检查,在回去前他就会把它扔掉。
六月中旬的伦敦,晴朗多云,气温通常在七十度以下,居民出门不用携带雨伞,少女们脱掉外套,露出修长的双腿,一对对情侣,携手在海德公园漫步。
大卫很喜欢这情景。
匆匆用过早餐,洗过澡,他就朝距旅馆几条街的“纺车俱乐部”走去,他习惯性地走那些狭窄、僻静的街道,偶尔停下来研究在机场买的旅行指南。
中午之前,他来到“纺车俱乐部”,这个俱乐部设在地下室。他从一个清洁女工身边走过,她探询地看着他。赌场的大厅可与赌城相比,里面有二十张桌子,供赌轮盘、骰子和纸牌。现在,桌子全是空的,但当他在绿色台面的桌子中间走过时,看见大厅后面有一张赌纸牌用的桌子上,仍点着一盏灯。他推开分隔赌客和私人重地的传统屏风,看见一个大个子独自坐在那儿,正数着成堆的英磅。
“查尔斯先生吗?”他问,声音很冷静。
大个子紧张地抬起头,手指差不多要去按桌子底下的按钮。
“你怎么进来的?你是谁?”“我走进来的,我是大卫,你找我来的。”
“哦,”那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不起,我正在结昨晚的账单。我就是查尔斯,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他微微皱起眉头。“我以为是个年纪大点的。”
“这行里没有年纪大的,”大卫说,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我只在这儿停留一天,事情必须今晚了结,你能告诉我详情吗?”
查尔斯行动缓慢地把一叠叠钞票锁进一个大保险箱里,然后走回大卫坐的桌子前,坐下,开口说:“我要你去干掉那个爱尔兰人。”
“爱尔兰人?”
“一个名叫奥本的人,他在这儿有点投资,其他你不必知道。”
“今晚方便吗?”
查尔斯点点头说:“我可以告诉你去那儿找他。”
大卫看着查尔斯点着烟,他自己不抽烟,干他这一行的,烟头可能是危险的。“你为什么要那么远雇我来呢?”他问。
“比本地人安全,”查尔斯告诉他。“另外,我发现这事很有讽刺意味。远在1920年,爱尔兰人曾经进口芝加哥枪手来暗杀英国官员和警察,那时候他们是乘船来的,价钱从四百到一千。如今,你乘飞机来,干掉一个爱尔兰人,可以得五千。”
“我可不是芝加哥枪手,”大卫平静地说,他可不欣赏英国人的幽默感。“今晚这位奥本会在那儿?”
“我看看,今天是星期二,他会到巴特西收款。”
“巴特西?”
“跨河过去,在巴特西公园的开心游乐场,他在那儿有各种各样的赌博机器,有利润可抽,小孩子玩的。”
“那一定积少成多。”
“说来你会吃惊,有时候小孩子一玩就是一个小时,”他停下想了一下,”对我来说,他们是明日的顾客。”
“我怎么才能认出他呢?”
查尔斯叹了口气。“这是个问题,这儿有张照片,不过不太好。”他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中有男人正站在一位穿超短裙的金发女郎旁边,那男人相貌平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照片你能认出他吗?”
大卫考虑了一下。“在黑暗中可能认不出来,而我在黑暗中最拿手,”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管子。“你今天能见到他吗?”
“那爱尔兰人?我可以想办法。”
大卫举起管子说:“用这东西在他皮肤上涂一下,这东西白天看不见,黑夜中却会发光。”“涂在他外套上怎么样?那样比较容易。”
“他夜晚可能换外套,大卫说,他不喜欢冒险。“涂在皮肤上比较好,这东西不会立刻洗掉。”
查尔斯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要这样的话,我可以照办。”
“还有,我要先看看巴特西四周环境,我想你也许不愿意让人发现你去了那儿,不过,你或许有个助手。”
“是的,有,”他手伸向按钮,立刻有一个彪形大汉出现了。查尔斯告诉他:“把珍妮叫来!”
大汉默默地退出。
一位金发披肩的女子推开屏风,走了进来。大卫不必经人介绍,就认出眼前的女子就是和奥本一起照相的人。她年轻美丽,颧骨高高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
大卫断定,她习惯于被人呼来唤去。
“你找我?”她问。
“是的,珍妮。大卫先生,这是珍妮,我的一位职员。”大卫点点头,懒得站起来。他不是被雇来猜测他们关系的,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很高兴认识你,”女孩说。她说这话,可能出自内心。
“珍妮会送你到巴特西公园,告诉你他的停车处和收钱的地方。”
“你知道他的路线?”大卫问。
“知道,我曾和那个爱尔兰人跑过同样的路线。”
查尔斯拿起那个发着磷光的管子,问大卫:“这玩意儿,她可不可以涂在唇上?”
“如果她小心不要吃进嘴里的话,我想是可以的。涂之前,先擦点冷霜之类的东西,以便事后容易抹掉。”他并没有问查尔斯是什么意思。
“我会觉得像《圣经》中出卖基督的犹太。”
查尔斯不屑地哼了一声。“相信我的话,那个爱尔兰人不是基督!这一点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说着,从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盒里拿烟,递给大卫,他谢绝了。“好了,开车送这位先生到开心游乐场去吧,带他四处瞧瞧,不能出错。”
大卫眨眨眼睛,站起身。“我不会弄错的,明天早晨送钱到旅馆,我要搭中午飞机回纽约。”
他们握手告别,查尔斯的手冷冰冰的,很不友好。
“你第一次到英国来?”珍妮驾驶着小汽车,拐过街角时问。
“第一次。”
“你经常做这种事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在美国谋生的方式吗?”
他微微一笑:“有时候我抢银行。”
“不,说正经的,我从没有见过于你们这一行的人。” 他认识的第一个女子也说过这话,她是个疲倦的棕发女郎,住在布鲁克林区一栋公寓的五层。“查尔斯,或者奥本,他们没有杀过人吗?”
“不像这样,”她越过亚伯特大桥,左转进入巴特西公园的广阔绿野。“人们只有在战争期间才杀人。”
然后,她迅速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战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凝望着窗外。“是这儿吗?”
“是的,”她在一个停车处停车。”从这儿起我们步行。”
“这是去开心游乐场最近的停车处吗?”
“是的。”
“这么说,那个爱尔兰人必须带着钱走到这儿。”
“对。”
他们像一对情侣一样,漫步经过喷泉,踏上一条两旁种有花的小径,一直到十字转门前,那是游乐区的入口处。
“游人并不多,”大卫说。
“晚上人就多了,今晚你就会看到——转马、游乐尝碰碰车等,还有那些吃角子的老虎,吃掉游客袋中的铜板,就像一般的游乐公园一样。”
他点点头,审视一台复杂的赛狗装置,它玩一次要六便士,但赢了的话,赔偿也很可观。
“在美国,我们是不允许赌博的,理由是腐化年青人的身心。
不过,如果这是合法的,为什么奥本有钱收呢?”
“天哪,这可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他只是有股份。”
“他今晚能收到多少钱?”
她耸耸肩:“十或二十磅,数目不多。”
“不过,假如钱被抢的话,可以当作是抢劫了,”大卫说。
“你很聪明,查尔斯就没有想到这点。”
“他花钱请我为他想。关于磷光的事,你能吻他而不令他起疑吗?”
“当然可以。”
“天色还亮着的话,他就不会注意到那磷光。”
“是的,”她领他经过办公室,告诉他爱尔兰人会在何处拿钱。
“有时候,他还会去骑转马,”她说。“他只是一个大孩子。”
“然后他就走这条小路回他的汽车?”
“他一向就是这样。”
大卫透过茂密的树枝,寻找街灯。他向小路两旁望望,确定附近没有人。然后从夹克掏出消音手枪,随手一枪,头顶上的灯发出玻璃破碎声。
“你这是为今晚做准备,”珍妮说。
“是的,”他现在满意了。这里将一片黑暗,只有奥本脸上的磷光可以辨认,成为靶子。
“就这样了?”她问。
“是的,你吻过他之后,离开这里,我不想误伤你。”
“别担心。”
她送他回旅馆,时间还早,刚刚才过中午,他时间很充裕。他去逛街,看看橱窗,考虑晚上的行动。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行动,不同的只是地点在国外。
奥本大约晚上十点离开开心游乐场办公室,踏上黑漆漆的小路,走向汽车停放处,然后发现大卫在等候。他脸上的磷光,将证明是他,装了消音器的枪一响,就结果了他。然后从他皮夹取出钞票,快步离开。在伦敦,持枪抢劫的事很少,但他知道警方会接受这一事实。他则搭中午的飞机远走高飞。
他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即:奥本可能会带着武器。但那没有关系,他会埋伏在黑暗处,而奥本则是闪光的靶子,不会搞错的。唔,她可能吻错人,但他并不担心这一点,这是那个女孩的事。至于街灯,会有人报告灯坏了,但明天以前,他们一定不会来修。
大卫漫步到特法拉加广场,站在六月的阳光下,看着广场上的鸽子。他在那儿站了很久,甚至太阳躲到云层之后,他还在那里流连徘徊。
因为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因此那天黄昏,从纺车俱乐部跟踪珍妮到开心游乐常他在一棵树下停车,远远看见她和一位黑发男子谈了一会儿。然后,她迅速吻吻他的脸颊,回到自己车上。大卫看不太清楚,但他相信那人就是奥本。
那人目送珍妮驾车离去后,锁上自己的车,朝通往开心游乐场的小路走去。那时是晚上八点刚过,天还没黑,四周散步的人太多,大卫不敢冒险开枪,他必须按计划等到天黑。
他跟着走,穿过越来越多的年轻情侣和少男少女,擦过长发飘飘的少女身旁,偶尔也碰上一些老年人。现在街灯全亮了,耀眼多彩的灯光,照射出年轻人红红的面颊。
奥本走进办公室,在里面停留了很久。大卫在等候的这段时间里,觉得手枪顶在肋骨上热乎乎、沉甸甸的。
奥本又出现了,他缓缓地在各摊位中走过,轻轻拍拍胸前的口袋,他有钱。他停在一个摊子前,玩了几次球,赢了一个椰子,但他没有拿,叫摊主自己留着。最后,他走进一座黑漆漆的木头建筑物中,玩了一会儿小汽车。大卫也跟过去,开了一会儿。当他看见那人黑黑的脸上,闪着磷光时,他松了口气,珍妮完成了她的任务。
他们在黑暗中拐了一个弯,滑行经过一个亮着灯的地区,大卫取出外套下面的手枪。现在,就在这儿向那个发光点开枪,任务就完成了。
不过,这就成了有预谋的凶杀了,过会儿在黑暗的小路动手,才像抢劫,于是他又把手枪收了起来。
奥本离开汽车,穿过一道室内的拱廊,经过一排排的吃角子老虎机。前面还有一个人口处,叫做“风洞”,奥本走进去,大卫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他记得“风洞”这地方,因为下午他来过。“风洞”有个出口处,通向停车的小路。奥本是抄捷径回去。洞穴本身是岩石和混凝纸构成的,是个情侣和儿童喜欢的地方。
大卫看看手表,时间是差五分十点,等奥本出了这个地方,踏上小路时他再开枪。他再次掏出手枪,紧贴着腰,洞里有些人,等他们抵达出口处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现在奥本肯定意识到有人在跟踪,因为他面颊上的磷光随着他转头而来回摆动。但是不管怎样,当他们走到外面时,大卫就要躲在黑暗中,奥本则永远躲不过。
在“风洞”尽头,有一条厚厚的布帘,奥本就穿过那布帘消失了。大平知道是时候了,因为奥本可能正在等候他,他弯着腰跑过布帘,脸上感觉到外面凉凉的空气。
外面的天色仍然很亮。
那个爱尔兰人先发制人,向他开了一枪,大卫只觉得胸部一阵灼烧的疼痛。
纺车俱乐部在凌晨三点关门。
奥本走进俱乐部办公室时,只有查尔斯和珍妮在里面。奥本一手握着手枪,另一手拿着美国人的消音手枪。
“这是怎么——”
“没想到吧?你们俩应该都没想到吧?没想到我活着。”
珍妮向他走去,但他用手枪指着她,让她别靠近。“真笨!请美国枪手来杀我,你应该自己下手。珍妮吻我,在我脸上留下一点光,可是你们的枪手仍然像在纽约一样,不知道伦敦纬度在纽约北面十一度的地方,在六月中旬,这儿的天色,晚上十点钟后,天仍然亮着。”
“你想干什么?”查尔斯哑着嗓子问。
爱尔兰人只是微笑,好像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当查尔斯向桌子伸手时,奥本立刻扣动扳机。
第三者
“被告及律师最后答辩。传被告华伦。”法警喊道。“被告上前台宣誓。”
“你愿不愿意郑重宣誓,你将要说的证词全是事实,完完全全的事实,绝无虚假。”
“愿意。”华伦说。
“说出你的姓名和职业。”
“华伦,在镇上开一家电器店。”
“你可以坐下。华伦,你今年多大岁数?”
“四十六。”
“结婚没有?”
“结婚二十多年了。”
“你住在哪儿?”
“新泽西州,刚好在边界上。”
“那是在大约五十里外,你是不是每天开车来回跑?”
“是的,包括星期六。我每星期来回跑六天。”
“你在卫克汉镇开店有多长时间了?”
“将近四年。”
“你怎么想到在卫克汉镇开店的?”
“我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一点钱,我一直想自己做生意,所以选了半天,终于在这地方开了个店,这是镇上唯一的电器用品商店。”
“生意怎么样?”
“不错,但不如我预期的那么好。镇上还不能接受一位新来者,如今又出了这……”“是的……唔,现在,华伦,检察官想讨论你送给玛丽的那台电视机,我想把事情搞清楚。我请你指认一下这个标有‘第十六号物证’的电视机,是不是你送给玛丽的?”
“是的,先生,它是我送的那台。”
“它是什么牌子的?”
“什么都不是,先生,它是我自己组装的。”
“你自己组装的?”
“是的,我想用新的电路试试……你知道,我什么都想试试。”
“标签上说是麦克牌的。”
“我利用一个旧的电视机壳,因为大小刚好合适,我就把它擦亮,废物利用。”
“它大约花了你多少钱?”
“时间不算,各种零部件花了我两百元。”
“这么说,你实际送给玛丽的,只是价值大约两百元的零件?”
“如果你愿意这么说也可以,先生,但我没有考虑到钱,她喜欢,我就给了她。”
“她看见你组装吗?”
“是的,她经常到店里来,当前面店铺没有顾客的时候,我就到后面办公室组装这个。”
“她经常进你的办公室吗?”
“唔,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经常是什么意思。”
“每天,或者是一星期两次?”
“不是每天,也许两三天一次。”
“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我们,你什么时候认识玛丽的?”
“唔,先生,是她中学毕业那年,她常来店里,买些唱片什么的,你知道,就像一般孩子那样,放学途中顺便进来买。”
“后来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我们聊聊天,很快就产生了信任。
她似乎很成熟,心理上比一般孩子成熟得多,敏感得多。”
“她很漂亮吗?”
“是的,很漂亮。可是她在学校似乎没有男朋友,她太孤单了。 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为什么了,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和我聊天”“我们很乐意了解她的性格,华伦,你愿意不愿意告诉本法庭,她为什么喜欢和你谈话?”
“我想在她心目中,我就像父亲或伯父一样,因为她从来没有,又一直希望有。”
“你是什么意思?”
“她从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从小是和继父长大的,继父性格乖戾,经常酗酒,还是个老色鬼,对她一直有不轨的想法,自己又有一大堆前妻的孩子,前妻是离他而去的。因此,玛丽总是没人照顾,成天做些粗活,缺少爱。所以一当能自立时,她就离开了家庭。”
“那时候她多大?”
“也许十三四岁吧。”
“她做什么工作?”
“和一位姐姐住了一阵,然后在不同的地方居住,大部分是在女朋友家,这儿一个月,那几几个星期。”
“她告诉过你没有,她和男人同居过?”
“没有,她从来没有说过。”
“你有没有她在外面鬼混的印象?”
“没有,就我所知,至少在读中学的时候没有。我说过,她一向很成熟,但也很容易相信别人。”
“她很信任你?”
“是的,她很让人同情,总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不过,先生,我想她是信任我,所以才经常找我聊天。但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男友,只说她家庭多么糟,对她多坏,她多急于完成学业,找份工作,独立自主。可是一直没能如愿。”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唔,首先,她功课不及格,没有读完中学,反而和一群女孩被送到岛上一个救济学校,她在那儿学习打字和秘书工作……一种谋生能力。但是,她经常打电话给我,告诉我那地方非常差劲,那儿的女孩非常粗,还吸毒什么的。她在那儿只待了两个月,就离开,回到这里祝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租了一间房子,也就是她遇害的那间。”
“说实话,华伦,你认为玛丽是不是爱上你了?”
“我……我……我想是的。也许是一种特别方式的爱,她经常告诉我,她一生中只想要有人爱她。”
“可是,你从来没有鼓励过她?”
“鼓励她爱我?不,先生。”
“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因为我为她难过,也许因为我这么大年纪,因为我结了婚,爱我的妻子。可是,我不想瞒。
你,博斯先生,不错,我爱玛丽,但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那种爱。只是在我心中,一种特别的爱,也许不像是爱女儿.不过是同样保护的方式,她的童年已经够苦了,我不能忍受她再受人伤害。”
“你从没有告诉她?”
“我不必告诉她,她可以看得出,所以当她发现怀孕时,她才会什么都告诉我。”
“她告诉你,她和另一个男人有恋情?”
“马上告诉了我。几个星期后,当她发现怀孕时,她紧张得手足无措。我想她是怕失去我的友谊。”
“你的反应是什么呢?”一’
“我能有什么反应?自从她和那个家伙开始交往,我就知道会有麻烦的。她是在不久前的一次晚宴上认识他的,一下子就坠入情网。我想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恋情。我不喜欢,但没有反对,因为不忍扫她的兴。她太高兴了,不在乎那人是有家有口的人,她深信他会为她和太太离婚。我心想:‘是吗?我们等着瞧吧!’但我没有对她这么说,我只是听她说,因为她大高兴了。一直到她发现怀孕为止。”
“然后呢?” “我知道会有麻烦。当她告诉我的时候,真是心痛欲绝,她说那人不是好东西,虽然是个大人物,可是和她在一起时,什么都不是。他总是带她到离这儿很远的地方,那地方没有人会看见他们在一起。当他发现她怀孕时,他非常生气,责怪她粗心。说不想再见她,除非她接受他给的钱,打掉胎儿。”
“他付钱给她去打胎?”
“是的,先生,她说,他给了五百元,就在她告诉他的同一个晚上,同一个地点。”
“她把这一切告诉了你?”
“是的,先生,她告诉了我。”
“然后呢?”
“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想保留跟那个人的友谊,但同时又很伤心,生他的气。建议她去看一位神父,可是她不愿意,她把我当成精神上的顾问,问我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你怎么说?”
“我告诉她,假如她堕了胎,搞得不好,她以后可能永远不能生育了,到那时候,她可能痛不欲生。我也试着使她明白、如果她有了孩子,那么,她生命中就第一次真正有可以爱的人了。我还说,她也可以考虑,孩子一生出来,就交给别人领养,这种机构很多。
那样一来,至少她今后不必感到内疚,觉得自己剥夺了孩子的生命。我相信交给别人领养,比她自己抚养好,比较安全,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她对你的这些建议,有什么反应?”
“我相信她走的时候很高兴。”
“可是,你不知道她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是的,先生,不过,我相信她的情人会威胁她堕胎。”
“你恨他?”
“是的,先生,我想是的。”
“而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有,从来没有。”
“她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谁?他的名字?”
“没有,先生,因为她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
“你能不能猜出他是谁?或者有没有什么线索?”
“法官大人,我抗议。被告律师应该知道,不能要证人影射他人。”
“博斯先生,你问得离谱了。”法官说。
“对不起,法官大人,我想证人也许可以提供什么线索。”
“那么,重新问你的问题吧!”
“华伦,玛丽有没有暗示过,她的情人是谁?”
“没有。”
“她告诉你怀孕,又从情人那里得到钱,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遇害前一个月。”
“现在,华伦,我知道你明白,这是很重要的,我要你尽可能详尽地把玛丽遇害那天的事告诉法官大人。”
“唔,先生,时间是那天下午五点十五分。她打电话给我,那时候她一定是刚下班。”
“她打电话给你?”
“是的,先生。她说她刚刚打开电视机,调不出图像,问我关门后能不能去看看。通常我是六点关门,所以我说,我会过去检查一下,我想可能只是焊接地方的问题。我知道她非常喜欢那台电视机,因为只要她在家,电视就一直开着,从早开到晚。你知道,她一无所有,以前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礼物。所以,六点十五分我关上店门.拿起工具箱,上车,到大约二十条街外她的公寓。” “你以前去过吗?”
“去过几次,都是我关门后顺道送她回家。可是只在送电视机的时候,进去过一次,只有那一次,那次也只待了几分钟。”
“那是什么时候?”
“一星期前。”
“那是你唯一一次进入公寓?”
“是的,先生。它不算真正的公寓,只是一栋古老楼房里的一个房间而已,房间对着前面街,进出通过旁边的梯子。”
“你见过她的房东吗?”
“没有。”
“你关门后,便开车到她的住所?”
“是的。那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当我到达时,可以看见她的灯亮着,也可以听见电视响着。我敲敲她的门,没人回答,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回答。我试试门把手,门是开着的。开始我没有看见她,因为沙发挡住了我,首先看到的是电视机,声音像是儿童节目,我想大约是卡通影片,但没有影像——屏幕上什么也没有。”
“然后呢?”
“我喊她。我以为她到房东那儿去了,或者在浴室,可是没人回答。当我走到房子中间时,发现她躺在沙发前,面部发黑,一动不动。我按按脉搏,发现她已经死了。”
“过了多长时间你才报警?”
“我不知道,也许十分钟,也许十五分钟。”
“他们以杀人凶手的罪名逮捕了你?”
“是的,先生。”
“我问你,华伦,你杀没杀害玛丽?”
“没有,先生,我发誓没有杀她。”
“现在,华伦,经法官大人同意,我要把你交给检察官先生,由他来盘问,回头我还有问题问你。”
“是的,先生。”
“哈克先生,”律师对检察官说,“请你问证人。”
“啊,华伦,”检察官说,“你的律师想把你打扮成一个慷慨的人,一个仁慈的人,对那个可怜的女孩有着父亲般的感情,你说那个女孩被一位不知名的、使她怀孕的情人杀害,那人本来付钱让她去堕胎,然后在一次狂怒中把那个女孩殴打致死,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不仅杀害了那个女孩,还杀害了她未出生的孩子,是不是?这就是你证词的主要内容?”“我抗议,法官大人,我抗议检察官所用的带中伤性的讽刺言词。”
“抗议无效,哈克先生,你可以继续问话。”法官说。
“如果我得罪了这位博学的律师先生,我很抱歉,但是,我看出他的当事人是位邪恶的、工于心计的、残忍的凶手,他跟这个年龄只有他一半的孩子有过暧昧关系之后,为了摆脱自己的责任,竟编造了这个荒谬的故事,说她另有情人,借以开脱自己,想引起陪审团的同情,混淆是非。唔,我可不相信,这话会使陪审团忽略所有证人提供的犯罪事实,那些证人都发誓说这位被告与受害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
“检察官在这点上作辩论总结吗?”
“对不起,法官大人。”
“不要长篇大论,注意你问被告问题的范围。”
“华伦先生,你的店员们作证说,他们经常看到玛丽到店里来,每次都不敲门,径自走进你的办公室,而且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你否认吗?他们说,好几次晚上关门后,看见她和你一起坐车离去,你否认吗?”
“不否认,先生,那些我不否认,但是他们理解错了,我们之间并无不正当关系。”
“真的吗?你的意思是说,面对那样一个女孩,一个像你这样成熟、英俊的健康男人,会坐怀不乱?你难道没有受宠若惊?没有热烈地作出反应?”
“不错,我是受宠若惊,但并没有作出热烈的反应……不是你说的那种方式。”
“我说什么了?我还没有问那个问题呢。”
“你暗示存在恋情。”
“你说对了,这正是我的下一次问题。你否认与玛丽有性行为?”
“是的,我否认,绝对否认!”
“你能证明你和她没有那种关系?”
“我抗议,法官大人,”博斯律师说。
“抗议有效,”法官说。
“你否认有发生婚外恋的机会?”
“法官大人,我再次抗议。”
“抗议驳回,我认为这是一个恰当的问题。”
“我怎么能否认有机会呢?不错,我开车送她回家过好多次,我没有办法找证人来证明,我是直接从办公室到她家,或者找人作证,说我只在外面停留一两分钟,我从没有进过她的住所,或偷偷摸摸在外约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我不能否认有机会。”
“谢谢你,华伦先生,现在让我们来谈谈礼物。平常你是个慷慨的人吗?”
“你的平常是什么意思?”
“你送不送东西给你所有的店员和所有的顾客?”
“当然不。”
“你送不送礼物给一些顾客?”
“有时候送。”
“举个例子。” “我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例子。当然,我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送点小礼物,像唱片之类的东西。”
“但从不送电视机?”
“不送。”
“可是,你却送玛丽一台彩色电视机,你还送她别的礼物吗?”
“只在圣诞节和生日送。”
“只是那样吗?你没有给过她钱?”
“钱?我想是给过的,偶尔的。”
“多少?怎么个偶尔法呢?”
“这次十块,那次五块,只是在她手头拮据的时候,帮她渡过难关。”
“你想让陪审团相信,你和这女孩之间纯粹只是友谊,没有其他?”
“是的,纯粹只是友谊。”
“有关玛丽的事,你告诉过你太太吗?”
“法官大人,”博斯律师说。“我抗议这种问题,我看不出这和凶杀有什么关系,这方面被告妻子已经作过证,检察官企图使陪审团产生偏见。”
“法官大人,博学的被告律师说得不对,我是想要显示证人的性格,才需要问这个问题。”“抗议驳回。”
“没有,我从来没有向我妻子提起过。”
“但是,玛丽知道你已经结婚?”
“是的,她知道。”
“而你,一个已婚男人,不明白和少女建立这种关系是不对的吗?你还想让人们相信你编造的故事,什么另外还有一个她只认识四个月的已婚男人?被告提不出一点证据,来证明另外那个人的身份,更不用说那个人的存在了!法官大人,我认为根本没有第三者存在。诸位陪审团的女士们和先生们,我认为,被告编造这个故事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罪行,他是——”“哈克先生!我要敲多久法槌你才会注意?陪审团自己会得出结论,不用你来替他们下结论。”
“是的,法官大人,对不起。现在,华伦先生,假如这个第三者存在的话,我强调这纯属假设,你认为他为什么要杀害玛丽?假如他像你所说的那样重视名誉的话?”
“我想一定是她告诉他不肯堕胎,于是他一怒之下殴打她,一失手,杀了她。”
“那是你的猜测?”
“是的,先生。”
“华伦先生,你承认和这女孩有关系,你指望我们相信你的品德。你承认给她礼物,你指望我们相信你只是慷慨,别无其他动机。当警方到达现场时,只有你在场,你指望我们相信你没有逃跑,是因为你有责任留下。你指望我们相信,你以前只进入她的公寓一次,然而,好多证人看见你多次和她开车到那儿;你指望我们相信有另一个男人,实际上没有人,也没有证人证明。你想要我们相信所有这一切吗?”
“是的,因为那是事实。”
“那么,那位情人给她的五百元钱呢?警方也没有找到;银行户头也没有,又没有购买大件的物证,什么都没有,你认为她把那笔假定的钱弄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也许她交还给他了。”
“没有问题了,法官大人。”
“博斯律师,”法官问道,“你是不是想再问证人?”
“法官大人,我宁可到后天再问,以便我仔细研究这份证词。”
“很好,检察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那么,星期四上午十点再开庭。”
“现在开庭,由杰姆法官主审。”
“提醒被告,你的誓言仍然有效。博斯先生,你可以提问了。”
“法官大人,在我开始询问之前,可否允许我的助手带一个电插头,插到电视机上?也就是第十六号物证上?”
“博斯先生,目的是什么?”
“被告曾经作证说,电视机需要修理,我希望确证一下。”
“检察官没有异议吗?”
“没有异议,法官大人。”
“那么,进行吧!”
“杰克,请你接上那个插头好吗?谢谢,现在,华伦,你说玛丽打电话要你去修理电视机,但当你到达时,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电视机有声音,没有图像,是吗?”
“是的。”
“现在请离席,打开电视!”
“是打开电视机开关吗?” “是的。好,对了。打开了吗?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黑黑的屏幕,根本没有图像,连线条也没有,就像关掉电视一样。对不对,华伦?”
“是的,先生。”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听到说话的声音……我想那是第七频道的节目,对不对?”
“是的,它是调在第七频道。”
“法官大人,能否请这位证人暂时下来,以便我请卫克汉镇的高尔警官作证?”
“很好,请高尔警官上证人席。”法官说。
“现在,警官,我请你回忆一下现场情景。当你到达时,电视机有没有在响?”
“没有,先生。”
“这台电视机在警察局保管期间,你或者任何人有没有动过它,或者想修理它?”
“没有,先生,我们没有动过它,只是在上面撒过药粉,取指樱”“当然,就像你所说的,在电视机上只找到被告与受害人的指纹?”
“是的。”
“这段时间,这台电视机一直在你的保管中?”
“是的,先生。”
“谢谢你,警官。请被告回到证人席上,好吗?华伦,关于这台电视机,我想多问一些问题。你说它是你亲自组装的?”
“是的,是我组装的,用我自己原有的和买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的。”
“那么,你对这台电视机很熟悉了?”
“是的,很熟悉。”
“我想请你现在,就在这里,把它修理一下。”
“法官大人,我抗议被告律师这种表演。”
“博斯律师,你有什么目的吗?”
“法官大人,当事人有罪或无辜,很可能全靠这台电视机。我不喜欢法庭否定他的每一个机会。”
“很好,进行吧。”
“华伦,请你取下你的工具袋,也就是二十四号物证,看看你能否修理。”
“我愿意试试。”
“法官,我请求你留心纪录,被告现在把整台电视机翻转过来,拧开一些螺丝,取出组合盘,检查下面的电路。你找到毛病了没有?”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好像是一个接头松了,只要焊接一下就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就会有图像了。是的,有了。”
“法官大人,我说对了,那是第七频道,色彩鲜艳。谢谢你,华伦,你可以失掉电视机,再回到证人席。现在,华伦,那个电视机的机壳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从一台旧麦克牌电视机上拆下来的,我用旧外壳配上新零件。外壳轻,而且很好控制。”
“你是说调整声音大小的控制钮?”
“是的。”
“告诉我,华伦,这个外壳或控制钮上,有没有任何指示或标志,说明这台电视机是黑白或彩色的?”
“没有,先生,没有任何标志。”
“告诉我,你在作证期间,或者我在问话期间,我们谁提到过这台电视机是彩色的?”
“没有,我们都没有。”
“还有,华伦,为什么你和我都不提这台电视机是彩色的?”
“因为我们知道,其他唯一知道它是彩色电视机的,就是玛丽的情人。”
“我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玛丽情人的身份?”
“是的,我们早就知道,但我们无法证明。”
“我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玛丽告诉过我,他的情人是谁。”
“那么,你在以前的证词里撒谎了?”
“是的,我撒了谎。”
“你为什么撒谎呢?我可以补充说,这是在我的同意下撒谎的。法官大人,我们请求你原谅。华伦,为什么你——或者说我们——要撒谎呢?”
“因为我们知道他有权势,我们知道只有我的一面之词来指控他。我们希望……我们相信,他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从那些话里套出真相。”
可是,华伦,他不能猜测那是彩色的吗?现在大部分电视机都是彩色的。”
“是的,不过,只有他才会知道他第一次遇见玛丽的时间,是四个月前。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小心,没有提到。”
“没有问题了,”博斯律师说。“哈克先生,证人交给你了!”
然而,身为检察官的哈克却在法庭上哭起来。
不速之客
卡罗尔穿着衬衫和长裤,坐在一张咖啡桌边,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从大厦十九层楼上,俯瞰窗外晴朗的旧金山海湾。昨天,她送走了她那个高大、笨拙的丈夫哈利,他是去欧洲出差购物。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们的生意上了轨道,卡罗尔让工厂的伙计们自己处理事情,让她丈夫一个人到欧洲旅行两个星期。自己呢,则在装潢精美的公寓里,享受一份宁静。然而,这份宁静被门铃声打断了。她放下茶杯,皱起眉头,心里很不高兴。任何想见她的人,应该通过下面大门外对讲机与她通话,由她按钮,让对方进入电梯区。但来人却鲁莽地闯了进来。
她没有在等什么人,没有送货的,也没有朋友,实际上,她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些生意上的熟人。即使管理员要上来,也得先打个电话告诉一声。门铃又想起来。
她站起身,打开房门,看见一位矮个老太婆,脸上带着抱歉、忧虑和恳求的微笑,抬头望着她。虽然已经到了夏季,她身上仍然穿着一件破布外套,戴着一顶陈旧的帽子,手里拎着一个纸板做的衣箱,一个针织袋。老太婆哑着嗓子问:“是卡罗尔吗?”
“是的,我叫卡罗尔。”
“我是哈利的姑妈,”她再次露出古怪的微笑,一口假牙很晃眼。
哈利的姑妈?卡罗尔想,心里很不舒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太婆,但是,哈利的母亲去世后,是他姑妈抚养他长大成人的。
虽然他们多年没有联系了,但他经常谈起她。卡罗尔知道,姑妈没有生育过,住在内布拉斯加州,有一个农常哈利曾经告诉她,他的姑妈对他非常好,帮助他渡过各种难关,教育他。现在,这位姑妈来到这里,要打扰她盼望已久的一份宁静。
“哈利的姑妈?”她说。”从内布拉斯加来?”
“正是,”老太婆说着,大笑起来,笑声听着像母鸡叫。“你和哈利结婚后,他写信告诉过我,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们已经有好久没有通信了。我是在电话簿上查到你们的住址,现在,真想快点见到他。”
卡罗尔吸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说:“你不进来吗,姑妈?”
“当然要进来,”老太婆快步走进来。她站在宽敞的客厅,羡慕地四处打量。“我喜欢这里!我真的喜欢这里!”说着,转过身,明亮的蓝眼睛看着卡罗尔。“我可以看看其他房间吗?看完后,你再告诉我,我的行李放在哪一间。”
“唔——”卡罗尔想找个借口让老太婆明白,不可能住在这里,但是她想不出来。毕竟,她是姑妈,在哈利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不错,她和哈利之间的感情已经不那么好了,甚至可以说很冷漠了。但是,哈利不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们的生意太重要了,不允许他们离婚。因为没有她的指点,哈利会很快破产的。
她看着姑妈,后者正急切地望着她,等候她领她参观。“是的,当然,我来给你提行李。”卡罗尔接过行李。“这箱子很轻埃”“在这个世界上,”姑妈愉快地说。“这是我的全部了。”
“你的全部?”卡罗尔问。
姑妈点点头。“这些年我一直在变卖家产,姑父去世后,我无所事事,先是卖动产,然后是一块一块地卖地,最后连房子都卖了。
他们把楼上的一间房子租给我,我才能在那儿住了那么长时间。
后来,我没有什么可卖了,所以买了张汽车票到旧金山来,哈利很快就会下班回来看他的老姑妈吗?”
卡罗尔摇摇头。“他去欧洲了。昨天出发的,他要去两个星期,到罗马后才会打电话给我,目前他人在哪儿.连我也不知道。”
“啊,天哪,”老太婆叹了口气,紧接着又露出微笑。“这么说,我得等到他回来。啊,我们来看看这个漂亮的住所,然后我才可以安定下来,住进你要我住的地方。”
卡罗尔觉得自己脸色不好看。她很不高兴地说:“姑妈,你从长途汽车站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怎么上电梯的?来人总要先用对讲机,然后——”“我在城里下车后,”老太婆很得意地说。“有人告诉我搭乘几路公共汽车,可以到达这里。我照办了。在我下车之前,司机告诉我向哪里走。我也照办了。我来到这座大厦,找到你的名字和公寓号码,正好有人走出大门,所以我乘机进来,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卡罗尔说,知道自己显得很不高兴,不过不在乎。
“走,看看房间!”
她们经过卡罗尔方便、漂亮的厨房,姑妈连声叫好,赞不绝口。
然后是书房。姑妈再次发出赞叹。然后是主人卧室,里面有两张很大的单人床、穿衣镜、浴室、厚重的窗帘,敞开处是落地窗,窗外是阳台,从那里看海湾,又是一番景致。
“天哪!”老太婆低声叫道。
最后,卡罗尔很不情愿地领老太婆到一间很少用的客房,里面有张大床和舒适的家具,这儿也有浴室,还有一个储藏丰富的酒吧。“啊,天哪!啊,天哪!”姑妈连声惊叹。她把针织袋放在床上,在床沿坐下,开始上下颠动,两眼放光。
卡罗尔忍着气,把箱子放在一个架子上,看见老太婆直勾勾地盯着酒吧。
“我还有个问题,姑妈,”卡罗尔说。
老太婆停止上下颠动,明亮的眼睛落到卡罗尔身上。“什么问题?”
“你要在这儿住多久?
“啊,天哪,”老太婆摇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然后,又露出那抱歉、忧伤和恳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