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18

夜月葵、海神逸和小鹃跟随着老太太进入画室,小鹃由于以前已经见识过画室,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夜月葵和海神逸一走进画室,便马上被画室的奇特吸引住了。
  画室并不算大,不过是个三十平米的小房间,和其他的画室不同,这间画室的主人并不收藏其他画家的作品,画室里陈列的,都是他自己的画作。
  在一面墙上,满满地挂着一个男人的素描肖像,他并不是十分的英俊,可是眼神里透着一股刚毅,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这似乎是画家的自画像,从年轻到年老,每一幅画上都清晰记录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画家的笔力深厚,观察细致入微,眼角的细小皱纹,皮肤的轻微下垂,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能从他的画里表现出来,画的右下角还记录着作画的时间,浏览着这些肖像,时光仿佛就这样流淌着。
  “这就是我的父亲。他叫桂东楼,这些画都是他在每年的生日,自己对着镜子画的,年年如此,从不耽误。”老太太为夜月葵和海神逸介绍着。“老先生为什么有如此特别的举动?”海神逸实在是有些好奇。老太太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我的父亲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母亲会回来,虽然他不能预料那一天究竟是什么时候,可他依旧相信着。所以他将自己的画像留了下来,就算有一天人不在了,记忆还是会留下。”“很深厚的感情。”夜月葵喃喃自语。“是的,我的父亲深爱着母亲,他甚至相信,就算今生他们不能相守在一起,来生也必定要再续前缘。”老太太说起父亲,一脸的感伤。
  在桂东楼的肖像画对面的墙上,挂着的,就是那一幅上海的金枝玉叶了。夜月葵和海神逸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本能地觉得这幅画和他们在妙妍坊里看到的邵令扬在拍卖场里拍下的画有明显的不同。他们对这幅画已经非常熟悉了,甚至于连画中女人的旗袍上有几颗扣子,他们都很清楚,面前的这幅画,无论背景,还是女人身上的衣服、首饰,她的姿势,甚至光线,都和香港那幅画一模一样,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感受到了不同,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不同,相信老太太在看照片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可是她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所感受到的。
  夜月葵和海神逸静静地站在画前,很久,他们都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感受到的,终于,海神逸说话:“是爱,是爱让它们不同。香港的那幅画,那女子的眼神空洞,流露的是职业的、诱惑的神情。而她的身体和表情充满了风尘味,因为她知道,男人一定会喜欢这样娇媚的女子。而这幅画,那女子眼睛里散发的明明就是爱的光芒,温暖、亲切。一个人,只有面对着自己的爱人,眼睛里才会自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无关诱惑,无关一切,只是因为爱。她的身体,她的神情,也因为有爱,而清澈自然。”海神逸的心思敏感细腻,他的这一番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只有爱,才能让人从魔鬼变成天使吧。”夜月葵若有所思地说。
  “奶奶,曾祖父有没有为这幅画起个名字呢?”一旁的小鹃问道。老太太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每天都要到画室来,面对着这幅画,就像面对着我的母亲一样,跟她说些生活里琐碎的事情,叨叨絮絮的,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他就管画叫容儿,我母亲的名字。”“老太太,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将画室和画室里的话都用摄象机拍下来。不过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这些影象资料泄露出去。”夜月葵征求着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有些踌躇:“这,虽然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可是为了尊重他们,还是不要拍了吧。”海神逸能够了解夜月葵的想法:“老太太,我想令尊将对您母亲的爱情都留在了画里和他生命中的每分没秒里,我们并不想将您父亲的隐私泄露,更不愿您的平静生活被打破,请您相信,我们的初衷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很可能与您的母亲有关。我们对您承诺,今天我们听到的,看到的,将决不会成为公开的资料。我相信香港那幅画同样出自您父亲之手,等一切都解决了之后,我们将会将画送回来,毕竟它是您父亲的心血。”老太太凝神想了许久,终于点头答应了拍摄的要求。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19

夜月葵拿出随身携带的摄影机,将桂东楼的自画肖像和那个女人的画都拍摄了下来。
  画室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所以夜月葵和海神逸完成拍摄后,便跟着老太太回到了客厅。老太太又往茉莉花茶里沏了些热水,烟气袅袅间,开始了桂东楼和宁妃容的故事。
  宁妃容的身世很苦。
  她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父亲在桂老爷家里做工,做牛做马,挣到的钱,也仅仅能够糊口而已。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平常就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虽然手里的钱不多,但她总是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宁妃容做些新衣裳和新鞋子。可以说,母亲在的时候,是宁妃容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宁妃容五岁的时侯,母亲又怀上了孩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当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母亲却显得心事重重。宁妃容的母亲身体不好,生宁妃容的时候,就是难产,婴儿的肩膀先出来,若不是接生婆有经验,将胎儿在宫里正了位,母亲和宁妃容的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如今母亲再度怀孕,只见她的小腿已经浮肿,脸色也变的蜡黄,整天都觉得天旋地转地头晕,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危险可想而知。可是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总是希望多子多福,一个女人最大的任务,无非就是替夫家传宗接代而已。
   转眼间,母亲临盆的时候到了。母亲在房里声嘶力竭,不是还传来接生婆的声音:“憋着气,好,用力,用力。”父亲在房门外来回走动,着急担心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接生婆带来的帮手,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一会儿是准备热水,一会儿是准备棉布,忙的团团转。宁妃容从没有见过这阵仗,听着母亲近似于惨叫的呼喊声,她很有些害怕。
  阵痛已经整整八个时辰了,孩子迟迟没有生下来,这对于第二胎的产妇而言,是有些不寻常,接生婆搽了搽头上的汗珠,对宁妃容的母亲说:“大妹子,等到痛的时候,你就狠狠地用力。”母亲已经筋疲力尽了,她满脸都是汗水,脸也变的像纸一样白。又一波的阵痛袭来,可是母亲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行尸走肉般地摊到在床上,这可不行,接生婆将母亲乌黑的头发猛地塞进她的嘴巴里,头发顶到了喉咙,母亲本能地呕吐起来,呕吐促进宫缩,这是很多接生婆都会用到的方法。“好了,好了,再用力,已经见到头了,”接生婆有些兴奋,可是这一次阵痛后,母亲却像是陷入了昏迷一般,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接生婆有些害怕了,她走出房间,对父亲说:“你家媳妇身子弱,好象晕过去了。这样可不行,生孩子么,要靠自己,别人也是有力无处使啊。”父亲很着急,他想跑进房间里看看母亲,却又被接生婆拦了下来:“男人怎么能进产房呢?”父亲很无奈:“大婶子,我媳妇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得帮帮忙。”接生婆说:“你媳妇看来得下狠药,将孩子催出来。”“好,好,好,一切全交给婶子了。”得到父亲的许可,接生婆又走回了产房里,她对帮手说:“去,拿鞋蓖麻油来。”帮手很快将一个乘满蓖麻油的碗交给了接生婆,接生婆接过碗,扶起母亲,将蓖麻油生生地灌了下去。蓖麻油有催生的作用,可是副作用也很大,会对产妇造成一定的危险,接生婆一般都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才用。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21

一碗蓖麻油吞了下去,果然有了效果。宁妃容母亲的肚子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母亲实在是受不了了,干瘦的手紧紧抓住了床边,身子不停地抖动着,接生婆在旁边喊着:“用力啊,快用力,娃娃的头卡住了,出不来,会把他憋死的。”接生婆的话起了作用,母亲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眼睛里突然放射出坚毅的光芒,她紧咬着嘴唇,嘴唇上已经现出了点点的血迹,她喘着气,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腹中的娃娃挤出来。“好,娃娃的头已经出来了,娃娃的身子也出来了,在用力一些,好了,娃娃出来了。”一股的热流奔涌而出,母亲顿时觉得身子一下就轻松了,生下来了,终于生下来了,母亲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接生婆捧着娃娃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因为她看见的,并不是一个刚出娘胎,着急着要哇哇大哭,吸进人生第一口空气的健康娃娃,而是一个脸色发蓝,根本就没有了呼吸的死婴。接生婆和帮手惊呆了,都不敢说话,都没有办法告诉一个刚分娩的母亲她经历了鬼门关之后生下的孩子竟然是死的。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生下来了么?”父亲终于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和担心,不顾劝阻,闯进了产房。“为什么没有听见娃娃哭?是不是有痰堵住了,大婶你快想想办法。”父亲着急地走了过来。躺在床上的母亲也发现了异样,挣扎着半坐了起来,“娃娃,我的娃娃。”她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想要抱抱自己出生的孩子。接生婆发抖的手将死婴放到父亲怀里:“是个儿子,不过还没出来,就已经憋死在娘胎里了。”“不,不,不可能。”父亲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他手里捧着的娃娃,身上的血迹还没有搽干净,小脸儿发蓝,双眼紧闭,也许从来就没有挣开过,仿佛熟睡的天使一般,父亲将脸凑进娃娃,希望能嗅到他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大婶,大婶,你看他的身子还是热的,怎么就没了呢?你想想办法,我去找大夫,他是我的儿子啊?”父亲悲怆地喊着。接生婆摇了摇头:“没有办法了,你看他全身都泛蓝色,就是在娘胎里憋太久了,羊水都流干了。这样的情况我一年都要碰上个三四回,没办法,是命吧,你们还年轻,还能要娃娃的,就不要太难过了。”这时躺在床上的母亲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她太虚弱,还无法下床行走,可是她太渴望见到那个几乎是用自己命换来的孩子了,她顾不上许多,就从床上滚了下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母亲的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像个幽魂一般,接生婆和帮手见到这种阵仗,连忙将母亲扶起拉回床上,接生婆劝说道:“你别难过了,所谓生死有命,你还年轻,好好保养自己,将来要娃娃的机会还多着。千万别想不开了。”母亲此时哪里听得进她的话,她尖叫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把他生下来的,是我不好。”说完这两句话以后,母亲便晕倒在床上。接生婆和帮手七手八脚地将母亲平放在床上,并且按她的人中穴以刺激她醒过来。
  “不好了,大出血。”帮手的正扶着母亲躺下,突然发现母亲的身下涌出大股的鲜血,仿佛喷泉一般。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母亲的衣服。接生婆见到这种情形,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老天保佑,带走了小的,可千万别把大的也带走了。”父亲还抱着死去的儿子呆立在房间里,接生婆见他的样子,不禁大声呵斥道:“现在大人都不一定保的住,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说话间,母亲的血已经染透了衣裳,顺着衣裳脚滴滴答嗒地流淌在地上。接生婆翻开了母亲的衣服,在身体的几个穴位上用力地按压着,希望能够止血,可是收效甚微,接生婆再也没有了办法,她转头对着父亲说:“你媳妇的血止不住了,你赶紧去找大夫来。”
  父亲终于从悲伤中清醒过来,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亲,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雨般滑落。他趴在母亲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云芬,你要坚持住,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你了。”昏迷着的母亲好象听到父亲说的话似的,艰难地挣开了眼睛:“谷大,是我不好,我没有保住咱们的儿子。他还那么小,那么弱,我要去照顾他。谷大,容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地。。。。。。”一颗清泪从母亲的眼角留下,就像滑过天际的流星。“你别瞎说,我这就找大夫去。”父亲正要离开,手便被母亲拉住了。“别白费力气了。生死有命,我是不行了,别为我浪费钱了。钱,留给你和容儿吧。”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宁妃容一直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这大人们急匆匆地来来往往,当她听到有人在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出血,要保不住时”,她其实并不清楚母亲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似乎是有预感地走近母亲分娩的房间,此时,人们阵脚大乱,也顾不上她了。她探头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里的地面上,全是红红的一片,床上的母亲身上,也染成了一片红色。触目惊心的红,让她害怕极了。母亲的脸是那么的苍白,就像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衣裳,可是那夺目的红,就像一条红绳,紧紧地捆住了母亲,越困越紧。
  母亲发现了站在房间门外的宁妃容:“容儿,你过来。”母亲伸手召唤着她,宁妃容跑近母亲身边,母亲爱怜地抚摩着她的头发,说:“容儿,娘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饿了要吃饭,冷了要添衣。”母亲哽咽着,“娘,你要去哪啊?带上容儿一起去吧。”宁妃容天真地说着,她还不明白死亡的含义。父亲难过地别过脸,“容儿,你的弟弟走了。他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娘不放心,要去照顾她。哪里很冷,很远,娘不能带容儿去了,你要听话,娘虽然不在你的身边,可是娘会想着你,念着你,你要是想娘了,有话要对娘说,就到镇头那棵大榕树下,对着榕树说,娘就会听到。”母亲脸上带着笑,眼角却留着泪。“娘,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那谁给我做饭,谁给我缝新衣裳呢?”宁妃容很害怕失去母亲,哪个孩子不希望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呢。母亲难过得哭出声来,她转过头,咬着棉被,压抑着哭声。“容儿,你要乖,今后没有了娘,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宁妃容和父亲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他们都感觉到,这双手正慢慢地变冷。母亲的眼神渐渐消散,奔涌的血似乎已经留干,“云芬,云芬,你不要走。”父亲已经是泣不成声,母亲抬手抚摩着父亲和宁妃容的脸,留恋地望着他们,一瞬间,那只手无力地垂下,那双眼永远地闭上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22

宁妃容还太小,根本无法知道死亡的含义是什么。不过,当母亲在她的面前静静地躺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冷,无论她如何呼唤,母亲始终不在答应她;当父亲在她面前号啕大哭,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无助,那一刻,她已经朦胧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似乎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一连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人,宁家一片愁云惨雾。本来父亲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还专门制作了红鸡蛋,只等着娃娃出生后分送给左邻右舍,共同庆祝的,可是喜事却变成了丧事,那一锅的红鸡蛋成了锥心刺骨的痛。父亲在这样的打击下完全崩溃了,他什么也干不了,只是呆呆地坐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呀,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我。”
  邻居们都十分同情宁家的遭遇,大家纷纷伸出了援手,将宁家的丧事帮着操办了起来。一夜之间,白色的长布挂满了宁家小院,宁妃容也穿上了白衣,满眼的白色是那样的凄凉,父亲忍不住抱着宁妃容又哭了起来。
  无论如何悲伤,生活仍然要继续。何况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母亲去世后,父亲似乎衰老了许多,可是他的心情已经渐渐地平复了,那深刻痛楚的一幕也渐渐淡忘。开始有媒婆替他张罗亲事了。对方是个寡妇,据说嫁到夫家还不到三个月,丈夫就死了,别人都说她是白虎下凡,天生的克夫命,所以守寡后又说了几个婆家,可人家一听得她的身世,就连连摇头。
  到了宁谷大这里,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选择。他家里穷,除了两间破砖房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加上又死了老婆,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别人不嫌弃他,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轮的到他挑三拣四。在媒人的安排下,谷大和那个叫芳姑的女人见了一次面,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两人都是二婚,自然也没那么讲究,不过是请亲戚熟人朋友吃了顿饭,请镇上的长辈做了个见证,婚事就算是成了。
  开始的时候,芳姑对宁妃容还不错,和和气气的,可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摸清宁谷大的脾气,等她知道宁谷大是个极憨厚老实的人之后,芳姑的脸色渐渐就不那么好看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23

这一天,宁妃容和邻居小石头在玩耍,小孩子总是淘气的,小石头爬到了树上,对容儿说:“哇,这里有一窝的小鸟儿,好可爱呢。”容儿好奇地说:“快给我看看。”小石头从树梢里探头出来:“那怎么行,鸟儿还太小了,离不开窝呢。要不你也爬到树上来看看吧。”小鸟儿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容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觉得爬到树上去看看。
  “哇,鸟儿真的很可爱。”容儿几经艰难终于爬到了树上。可她下来的时候,就不那么顺利了。小石头都已经在树下等了很久,可容儿就是不敢下来。“容儿,别怕,快跳下来,我接着你。”小石头对她说。容儿坐在树梢上,她的心砰砰跳着,太高了,就这样跳下去,腿都会摔断的。刚刚自己爬上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下来会这么难呢。容儿的鼻子开始酸酸的,眼睛也不争气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容儿,天就要黑了,你再不下来我可要走了。”小石头做了个要转身走的姿势。“小石头,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容儿有些不知所措了。“你快跳下来吧,没事的。我不也是跳下来的。”小石头鼓励着她。容儿深呼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一跳,就从树梢上跳了下来。小石头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怎么样,我都说了没事的。”容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了个大大的口子,容儿有些担心,回家怎么跟爸爸还有后妈交代呢。
  回到了家,还没等容儿说话,芳姑的骂声就已经劈头盖脸地袭来:“我的小姑奶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才舍得回家。你看看别家的闺女,都知道留在家里帮着干些活儿,就你,一天到晚的不知道疯到哪儿去了。这么多的活都推到我一人身上,想要累死我啊。”谷大捏熄了烟,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都回来了,就少说两句吧。容儿,还不给你妈道个错,说以后少出去玩,多干活。”谷大给容儿递了个眼色。容儿声音弱弱地:“妈,我错了。”芳姑阴沉着脸,将晚饭端上了桌子。
  容儿坐下后,拿起完快刚想吃饭,芳姑眼尖,发现容儿的衣服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下可让她抓到把柄了。只见她啪地将筷子甩在了地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老的没个赚钱的本事,小的可好,尽会话钱。你说,是不是看不上这旧衣裳了,故意弄怀了,好做身新的?”芳姑的语气很是尖锐。容儿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是的,我今天爬树了,不小心给挂了一下。。。。。。”容儿的话还没有说完,芳姑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你出息了啊,女孩子家,倒学会爬树了,怎么只挂了衣服不把你摔死了呢?你跟着你那死鬼老娘死了倒好,不用我在这里生这些闲气了。”谷大听不下去了:“芳姑,孩子小,不懂事,你慢慢教吧。”“哼,我没这个本事教。我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要到你这么个破地方来吃苦受罪。”芳姑眉毛挑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戳着容儿的头:“这件衣服,你给我自己补了。可别指望我会给你做新的。今天晚上,罚你不准吃饭。哭,你还哭,这个丧门星。”容儿强忍着眼泪,求助似的望向谷大,可父亲只是垂着头,叹着气。芳姑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滚回房间去,呆在这里想把我气死么。”说着用力将容儿推下了饭桌。可怜容儿还不到七岁的孩子,就这样生生被摔倒在地上。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1:24

容儿饿着肚子,躲在房间里哭泣。虽然年少,可是从芳姑的恶言恶语,从父亲逃避躲闪的眼神里,她已经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娘,你在哪里?你把容儿带走吧。”伴随着声声的对亲娘的想念,容儿昏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谷大就上工去了。芳姑一脚揣开了容儿的房间门:“小丧门星,天都亮了,你赶紧起来给我干活去。”容儿揉搓着尚未完全睡醒的眼,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她要去井里打水,将家里的水缸装满水,还要洗菜、做饭、洗衣服,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从此就告别了本应该快乐的童年,迈入了成人的阴暗世界。
  芳姑嫁给了谷大一年后,怀上了身孕。这对容儿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本来芳姑就经常找茬,对容儿非打即骂,谷大有时候也向着容儿,为她说几句好话,可自从芳姑怀上身孕后,那日渐隆起的肚子仿佛成了她的勋章,只要是她高兴,容儿就像是一个小玩偶,任她打骂。有好几次,容儿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对着父亲撩起手臂上的衣服,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就是无声的控诉,本以为父亲会去和后妈交涉,至少他应该给自己一些安慰,可是谷大却对她说:“你妈怀上了身孕,脾气自然暴烈些,你就忍耐一下吧。”
  容儿的心里还记得母亲生育难产的情形,她想,如果芳姑也和母亲一样,难产而死了,那自己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一个无助的女孩,就只能天天在夜里祈祷,祈祷自己的后母遭遇难产。可天不丛人愿,芳姑不仅没有难产,而且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从此,更加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了。
  从弟弟出生的那一天起,容儿就不得不搬离她那间小屋,为弟弟腾出房间,虽然他还只是个初生的婴儿。那间四面透风,又脏又乱的柴房,就成了她的房间。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3:08

邻居们都知道芳姑的厉害,所以也更心疼容儿。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有许多都是看着容儿出生,长大的,容儿的亲妈云芬人缘很好,眼见宁谷大如此的怕老婆,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都纷纷替容儿不值。小石头的妈妈更是常常背着芳姑和谷大,悄悄地给容儿东西吃,看着容儿狼吞虎咽的样子,石头妈不禁鼻子发算,她扶着容儿的发,说:“容儿,你受苦了呀,如果你的娘在。。。。。。”石头妈一阵哽咽,说不下去了。听得别人提起母亲,容儿心里像刀割一样痛,年少经历的苦难,让容儿比别的孩子更加早熟,知道应该去改变自己来适应生活。容儿没有哭,她很懂事地,说:“姨,你别难过了。容儿不苦。如果容儿难过,娘在地下知道了,也会难过的。所以容儿不哭,容儿要好好地,娘才会放心。”石头娘连忙搽去了泪水:“是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你是你娘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现在就巴望着你长大了,找个好婆家,过上好日子吧。”
  容儿就这样一天一天地长大着,她在谷大的懦弱,芳姑的霸道蛮横中,艰难地生活着。一直到十二岁。这是改变她一生的时刻。
  谷大在桂老爷家做工。这个桂老爷,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关于他的万贯家财,则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家里的银子多得几世也花不完;也有人说他家里连吃饭的筷子也是纯金打造。流传比较多的一种说法,是他在年轻的时候,在街头遇见了一位饿得奄奄一息的道士,桂给了他一只馒头和一杯水,并将他带到了镇上那一处已经荒芜许久的道观里休息。后来道士为了报答桂的一饭之恩,指点他到山上的某一处地方,说是有天赐之财,给予有缘人。桂到了山上道士指点的地方,一挖,果然让他挖到了一快珍贵的美玉,据说这块美玉价值连城,等到桂跑回去想谢谢道士的时候,却发现那道士早已经不见了,墙上写着善有善报几个字。桂将美玉卖了,得到一大笔钱,他拿着这些钱,离开小镇,至于他去了那里,做了什么,一直没有人知道。等他衣锦还乡时,就在镇上建起了最宏大的,最精美的桂府,并拿出一大笔钱将荒芜的道观修葺一新,从别处请来道士在道观里修行,尊称他们为神仙。
  桂老爷和许多人一样,有了钱,自然就想长生不老。为此,他花了许多的钱寻找长生的秘方。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古时皇帝养生的秘方,据说很多皇帝都曾经用过此方,不但能延年益寿,而且能多御女色。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3:09

这个延年益寿的古方,传说是明世宗时方士陶仲文所传,丹药名天丹铅,炼法是取童女的初次月经,盛在金银器皿内,加上乌梅水,连煮七次,使之浓缩,再加入茹粉、辰砂,南蛮松脂、尿粉,搅拌均匀,再用火提炼,最后炼成固体。(这个方子是我顺手从历史书上抄下来的,应该是当时皇帝用的春药一类的东西)。桂老爷对这个方子笃信非常,每两年都要从镇子上的穷人家里买十个十到十二岁,未曾行经的少女,以备炼丹之用。
  不过从桂府里传出来的信,桂老爷不但要用这些少女来炼延年益寿的丹药,他还会从少女中选一个来做他的姨太太。桂老爷已经六十出头了,虽然娶了九房的太太,可是膝下却仍然没有子嗣,这可是他的心头之痛啊,想想这么个大财主,百年之后,万贯家财竟然没有嫡亲的骨血来承继,换成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的。无奈之下,桂老爷过继了一个儿子,名叫叔齐,今年十六岁。叔齐的亲生父亲是桂老爷的大哥,叔齐上面已经有两个哥哥了,他一出生,便过继给了桂老爷和大太太当儿子。
  这一天,芳姑到桂府找谷大。她娘家的弟弟要娶媳妇了,芳姑是个极爱显摆的人,娘家这样的大事,她当然得有所表示,所以她来是想问谷大要些钱。虽然谷大每个月的工钱有限,而且全都交到了芳姑的手里了,可是芳姑哪里管这么多,谁让他是自己男人呢。
  谷大知道了芳姑的来意,很是犯难:“芳姑,我的钱全给了你,我哪里找得出来钱?”“那我可不管,我娘家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空手回去吧,那多没面子,你就算去借也好,总之你给我想办法。”芳姑很蛮横。谷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想想办法。”
  就在芳姑扭着水蛇腰大摇大摆地往回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了桂府的管家郭二。话说桂府里规矩多,下人也多,单管家就有好几个,分管着桂府里的伙食、田地什么的,管家上面还有大管家,这个郭二,是专门负责桂老爷炼丹的,很得桂老爷的器重。
  “呦,谷大媳妇,打扮的这么漂亮,这是去哪儿呢?郭二嬉皮笑脸地问。芳姑答道:“找我们家谷大呗。郭管家,看你忙忙碌碌的,有什么要紧的事么?”芳姑对桂府里的事似乎很感兴趣。“是啊,忙得很,为了帮老爷买闺女的事。”芳姑一听这话,兴致马上就来了:“买闺女?是为了炼药的事么?”“可不是么。唉,镇上愿意卖闺女的人是少之又少,没办法,我只得到外镇上去了,瞧,这不刚回来么?”郭二抖了抖一身的灰尘。“这闺女,到底怎么买法?”芳姑探问道。“二十块大洋。死契,从此是生是死都是桂家的人了。”郭二斜着眼问道:“怎么,你想卖你家的闺女容儿?”“我这不随便问问嘛。”芳姑打着哈哈。“好了,我还要回去干活呢,就不跟你闲话了。”郭二转身就走,留下了若有所思的芳姑。
  当晚,谷大收工回到了家。芳姑一反常态地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谷大,回来了,饿了吧,等我做完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芳姑转身进了厨房。谷大一脸的疑惑,问在旁的容儿:“你妈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容儿也觉得奇怪,芳姑今天从外面回来,就有些不对劲,不仅买了许多好菜,还不用自己去干重活,连做饭也抢了过来,容儿傻了眼,自从芳姑到家里来,还没有对自己这么慈眉善目过呢,容儿心下大惊,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连声音都颤抖了:“妈,还是我来吧。”“不用不用,你去和弟弟玩一会儿吧。”芳姑推开要来帮忙的容儿,含笑对她说:“今天让妈给你做顿好吃的。”“哎。”容儿应着,心里十分诧异。听了容儿的话,谷大心里很高兴,这几年容儿也受了不少的苦,如果芳姑能待容儿好一些,那么自己就安心了。
  说话间,芳姑已经将满桌子的菜端了出来。果然很丰盛,有鸡有鱼,都是容儿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弟弟江儿跑了过来,爬上了椅子,伸手就抓住了鸡腿,只听啪的一声,芳姑的筷子准确地打在了江儿的手上:“你这么猴急干什么?这个鸡腿给你姐姐。”芳姑边说边将鸡腿放进容儿的碗里。“我不嘛,不嘛,鸡腿一向都是我吃的,姐姐吃骨头就好了。”江儿有些生气。容儿连忙将自己碗里的鸡腿放到江儿的碗里:“江儿吃。”江儿毫不客气地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芳姑瞪了江儿一眼:“慢点吃,小心噎着。”接着她伸手将另一个鸡腿放到了容儿的碗里:“容儿,吃。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容儿看看碗里的鸡腿,在看了看父亲,她将鸡腿放到父亲的碗里:“爹,还是你吃吧,你干活累。”还不等谷大说话,芳姑就开口了:“容儿,一个鸡腿还推来推去的,你爹吃鱼,鸡腿还是你吃。”“对,对,爹吃鱼。”谷大毕竟还是心疼女儿的。容儿嘴里咬着鸡腿,心里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难道后妈真的是良心发现么?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3:11

晚饭后,容儿和江儿都睡去了。芳姑拉着谷大,谈了起来。“谷大,我今天碰着郭二了,他说现在桂老爷要买闺女了。二十块大洋呢。我想我们容儿年龄正合适,不如。。。。。。”芳姑的话还没说完,谷大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行。芳姑,你不是不知道,桂老爷要买闺女来炼什么长生不老的丹子的。娃娃到了桂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连在桂府里扫地的人都看不起买来的闺女。你看鱼洋镇上,还有哪个人愿意将女娃娃把桂府里送,这不是将孩子往火坑里推么?不行,绝对不行。”
  芳姑冷冷地说:“哼,就你宁谷大心疼闺女,你也不看看,这几年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穷的就只剩这两间破草房了。转眼,江儿就要上学堂了。镇上又没学堂,还要把他送到城里,那里不要花钱。容儿反正迟早都要找婆家的,到了桂府,吃香喝辣的不说,要是命好让桂老爷看上了,从今往后,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说不定还能提携咱们呢,总比呆在这几间破房子里强。”“芳姑,咱们的日子是穷些,可一家人总算是整整齐齐,容儿再大些,给她找个靠的住的人家,这不挺好么?卖到桂府去的闺女,初次月信之前,别人还不敢对她们怎么样,等到月信过后,她们就跟地下的泥似的任人踩。你说容儿给桂老爷做姨太太,可他已经六十出头了,容儿才十二,你怎么忍心。。。。。。”谷大话带哽咽。“找个好人家?那么容易么?像我一样找到了你,还不是在受罪。还不如到桂府里去。我们也能得些实惠。”芳姑继续劝说着谷大。可是谷大很坚持,就是不点头。
  芳姑坐不住了,她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谷大的鼻子骂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你有本事就去赚钱,让我们娘儿俩过上好日子,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幅好爹的架势,老娘不吃你这一套。”谷大垂着头,任芳姑辱骂,一声不吭。
  房间外,悄悄地躲在窗户下偷听他们讲话的容儿已经是泪流满面。这些年来,无论是受到芳姑再严厉的斥责或是虐打,容儿都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啊。今天芳姑的反常举动曾一度让容儿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可是她的心里总是有隐隐的不安,她实在很难相信一贯对她冷言冷语的芳姑竟然开始关心起自己来,所以当大家都吃玩了饭,回房间休息后,她才又悄悄地躲在了暗处,偷听他们的对话。
  果然,芳姑根本就是没安好心。自己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必要将自己挤出这个家,她才会安心。容儿悲伤地想着,看来这个家,是再也呆不下去了。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受苦的,那么就算是到桂老爷那里也就无所谓了。容儿如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了自己那间又黑又破的柴房。
  第二天清早,谷大早早地就去做工了。容儿快步地跟上他:“爹,你等等我。”谷大停下脚步:“容儿,你有事么?”容儿走到爹的面前,她心里轻叹着,爹真的是老了。这些年,爹负担着全家人的生活,还要忍受着芳姑时不时的无理取闹,白发过早地爬上了他的鬓角。“爹,你别怪我。昨天晚上你和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爹,我愿意去桂老爷家。”“什么?”谷大吃了一惊:“不行,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别听你妈胡说,爹是绝对不会将你卖了的。爹虽然不争气,可还不至于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谷大的语气是少有的坚定。
  “爹,你听我说。你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很苦、很累,如果把我送到桂老爷家,你以后的日子就可以过得轻松一些了。我不在,妈也就不会经常对你发脾气了。”容儿说。谷大凝视着容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了,不知不觉中,容儿已经长大,虽然她只有十二岁,却要比其他的孩子要早熟。谷大有些难过:“容儿,这些年,你受苦了。等你再长大些,爹就为你找个好人家。。。。。。”谷大的话还没说完,容儿就已经在摇头了:“爹,容儿是不怕苦的。桂老爷家再苦,容儿也能受得了。容儿一个人苦,爹,妈还有弟弟就能过得好些,这也是值得的。”谷大有些哽咽:“容儿。。。。。。”
  芳姑越想就越生气,这个谷大竟然敢为了那个拖油瓶而忤逆自己的意思,她稍微地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江儿回娘家去了。

vicky猫 发表于 2007-7-17 23:12

傍晚,谷大放工回家,见只有容儿一个人,心下奇怪,问:“容儿,你妈去哪里了?”容儿回答说:“不知道呢,今天我打水回家后,就已经不见了妈和江儿,可能他们串门去了吧。”谷大应了一声,没再细问。
  一连三天,芳姑和江儿都没有回家,这时谷大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芳姑很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将容儿卖到桂府而生气回娘家了。这天,他早早赶到芳姑在邻镇的娘家,准备将他们接回来。
  不想芳姑的态度很坚决:“有容儿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容儿。你自己决定吧。”任谷大怎样卑躬屈膝,好话说尽,芳姑就是不松口,无奈之下,谷大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谷大一脸惆怅地回到了家。容儿见父亲闷不吭声,只是在闷头吸烟,心下便已经了解了七八分,定是后母为父亲不将自己送到桂家而生气。
  第二天清早,谷大便上工去了。容儿料理好家里的琐事,悄悄地来到了桂府。为了不让父亲发现,容儿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请看门的大爷代为通传,直接找到了郭二。
  郭二见到容儿,有些奇怪:“容儿,你找我干嘛?”“郭大叔,我想到桂府里当闺女。”容儿十分平静地说道。“什么?”这下轮到郭二吃了一惊:“当闺女?容儿,你究竟知不知道当闺女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就是从今往后我就卖给了桂府了,为着老爷炼丹。”容儿的语气里表现出来的淡定,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你爹,谷大,知道么?他同意?”郭二有些难以置信,整个鱼洋镇的人,都对桂府的行事有些了解,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将闺女往桂府里送,更何况是谷大还在桂府里做工,虽然工钱不多,但至少还是有收入的,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将自己的闺女给卖了的地步。这几年,桂家的闺女,都是从镇外卖回来的,而容儿则是第一个主动要将自己卖入桂家的女孩。“我爹他不同意。”郭二送了口气,容儿毕竟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也不想看着容儿从此就陷进桂府了。“既然你爹不同意,那你就回去吧。你还小,不知道这府里的事。”郭二劝着容儿说。容儿坚定地摇了摇头:“郭大叔,我们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我到桂府,不但可以省了一个人的口粮,还可以有些钱贴补家用,我爹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两头受累了。”郭二眼见容儿说出的话如此成熟,也知道她在家里的处境艰难,也不禁为她叹了口气,真是左右为难啊。
  郭二想了想,说:“那么我将谷大找来,你们父女俩好好说说,到底怎么样,决定了之后给我个话。”容儿连忙拦住他:“郭大叔,我会劝复我爹的。我只求您把我记上,到时将二十块大洋交给我爹就好了。”看着容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她让人同情的身世,郭二点头答应了。
  谷大回家后,容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说:“爹,今儿我到桂府里找郭大叔去了。我跟他说我愿意到桂府当闺女。爹,我知道你疼我,我也知道你支撑着这个家很不容易。如果我不走,妈就不会回来,这个家不就散了么。爹,人各有命,既然容儿的命注定是要苦的,那就让我一个人苦吧。”谷大听了容儿的话,泪流满面:“我怎么对得起你娘啊。”提起娘,容儿的眼圈也红了:“爹,你不要说这话,这是容儿的命,娘不会怪你的。”说实话,容儿的心里对谷大是有恨的,如果谷大不是那么懦弱,被芳姑骑在头上,这些年容儿也不至于受到非人的虐待。可是和恨比起来,容儿毕竟还是爱他的,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了他,自己就算做些牺牲,就算是报答养育之恩吧,也是值得的。
  在容儿的坚持下,谷大终于勉强同意了将容儿卖到桂家去了。芳姑得知了这个消息,带着江儿,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回来了。一进门,她就亲热地容儿前容儿后地喊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跟容儿的感情很深厚呢。为了显示自己对容儿的关心,芳姑还破天荒地扯了两吃花布,为容儿做了身新衣裳。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谷大将容儿送到了桂府的门口,按桂府的规矩,闺女一进桂府的门,便是桂府的人了,从今往后,是生是死,都和本家不相干了。容儿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自己衰老的父亲,心里漫过一阵酸楚,她既有些离别的伤感,又对未来不可知的生活感到些许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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