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01

尸骨团衣

  他拿出来的却是水香那块手表,我正要问他拿这个干什么,结果我看到老于的脸突然愣住了,我侧耳一听——表竟然又走了!

  水没到大腿附近的时候,刚好到了河心。我把水桶放在水上漂着,扶着桶跟在他俩后面。小川把铁锨抵在河土里,推着铁锨慢慢往前顶着走,河底的淤泥应该有不少被翻了起来,但是我们一点都看不到。

  我们生怕错过什么,于是就着头顶那点冷清的月光,俯下身子贴着水面行走,希望可以看到什么。但是水里除了依稀可见到我们的小腿外,其他的一概是黑色的。

  小川的铁锨不时能碰到点什么东西停下来,我们都以为找到了,可一番敲打过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头。

  腿脚待在水里太久了,我渐渐觉得身上也跟着泛起一阵凉意,于是不禁打了个哆嗦。我就着那阵哆嗦,条件反射似地朝四周看了看,只朦朦胧胧看见河两岸杂草丛生,那些草木就像是守灵的人一样,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小川的铁锨又咚的一下卡住了。

  小川照例用铁锨绕着那东西画着,结果发现越划形状越大,而且是笔直的一条线。

  “有了有了!”小川的声音兴奋而紧张。

  我和老于站在小川的相对一侧,手脚并用扒开脚底下的河泥,没过多久,那阵熟悉的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又一次印上了我的脚掌。

  河泥清光之后,一块粗糙的厚重石板横在脚底下。

  水香……我们又要见面了……你的孩子我们带来了……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心里一阵发寒。

  “别愣着啊!快上手!”他俩喊我。我一看,他俩已经把胳膊埋在水里了。

  “等一下,我去把桶放岸上。”我提着水桶往岸上走。

  “哎对了,把我俩手机都放上去,再拿一件雨衣过来装东西。”老于喊我。

  我接过他们俩的手机,到了岸上连同我的手机一起放在桶里,然后从里面抓起一件雨衣又跳回河里,一直跑到他俩旁边,蹲进水里。

  “这回就咱们三个人,得加点劲儿。”小川喊,“准备好!来!一——二——三!”

  我们三个大喝一声,从同一个方向扳那石板,可石板太重,只轻轻歇出一道缝来,转眼又重新合上了。

  “这样不行!这样,我俩扳,扳开缝你就把铁锨塞到缝里去,然后再撬!”小川从河里捞出铁锨递给我。

  “好好!”我接过铁锨,“来来!准备!一——二——三!”

  他俩往后猛地一扳,同时我用铁锨抵着那石板往前一拱,一瞬间一道石缝露了出来,我就势把铁锨往缝里一塞,铁锨头就刚好嵌了进去。然后他俩一松手,铁锨头被夹在石板里。

  “怎么样?!”他俩跳过来。

  我把铁锨把往下一压,再慢慢往旁边一转,那道缝就大了一些,接着我又把铁锨头尾转过来,把铁锨把手一端塞进缝里,用力又是一翘,这下石板终于被撬到了一定高度。

  “快扳快扳!”我喊。

  老于和小川见状赶紧上手,连拉带拖把石板横到一边去。

  水香的骨头又一次浮了起来,白花花的在黑水上荡漾着。

  “雨衣呢?!快装!别漏了!”老于一边大喊一边把几条骨头捞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03

  我挡在那棺材靠下游的地方,用大腿挡住往下漂的骨头,然后迅速拎起湿漉漉的雨衣,把拉链拉死,然后把两袖和雨衣靠头的地方打上结,这样雨衣就成了一个麻袋。接着我一阵手忙脚乱,把贴在大腿上的骨头见一个往里扔一个,这时候,我们几个早已经顾不上怕不怕了,见到水面上漂着白的就往雨衣里扔,全然忘了手感如何,好在那些骨头也都是可以漂起来的,我们一阵忙乱,大汗都下来了,终于把所有骨头都装在雨衣里了。

  我望了望那棺材里,漆黑一片,应该是什么也没有了。

  老于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往河的下游趟了十几米,看到河面上确实没东西了这才放心,抬腿迈步上了岸。

  这时候我和小川也上了岸,我们三个围到塑料桶旁边,各自拣出自己的手机揣好了,然后老于把装着骨头的雨衣上扎的几个口紧了紧,缠成个包裹形状,也塞进桶里。但是这时候发现桶塞不下了,正好多出两件雨衣来。我一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老于的。我一想这雨衣曾和那死孩子放在一起,就顿时不想要了。

  “我的那件扔了吧,不要了。”我说。

  “我也不要了。”老于摸了摸衣服的兜,里面没什么东西,然后他一挥手,两件雨衣就顺着河水漂走了。

  桶刚好满了,里面是两个人的骨头,我一想起来就两手发软。老于提了一提,嘴里自言自语一句:“还挺沉的……快走吧!”

  快走吧……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这荒山野岭的,我们怎么回去?!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他俩同时也意识到,小川脱口而出:“完了完了!”

  “妈的!我都忘了还要回去这回事!”老于使劲捶着自己脑袋大叫,“快走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我们三个边喊边发疯似地往来路跑,身边的草被我们带得簌簌直响。小川身体胖,跑不快,老于抱着个水桶更是跑得气喘吁吁,于是我就和老于交替抱着桶跑。但我们几个毕竟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狂奔了不过十几分钟,跑到来时的那片庄稼地的边缘,就再也跑不动了。

  小川两腿一瘫跪在了泥路中间,气喘吁吁,我也是口干舌燥,嗓子里好像冒出火来。

  “还有没有水?”我问他俩。

  小川无力地摇了摇头,老于开始在身上到处摸,他摸到裤兜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匆忙把手伸了进去。我以为他找到水了,欣喜万分地凑过去,谁知道他拿出来的却是水香那块手表,我正要问他拿这个干什么,结果我看到老于的脸突然愣住了,我侧耳一听——表竟然又走了!

  老于慢慢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水桶,又慢慢转头看我,哆哆嗦嗦地说:“这是最……最后一个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一下子凝固了似的。

  “你是怎……怎么弄走的?”我问。

  “我没动……一点没动。”老于两眼茫然,然后痛苦地站起来,“我拿出来就发现走了……”

  我接过表来,拿出手机对着照了一下,只见表盘玻璃只剩下几个碎碴儿,秒针和分针都不见了,剩下的那根时针几乎静止不动。我把表放到耳边,嚓嚓嚓嚓……它真的在响,非常规律,就和之前每次的声音一样!

  我拿出手表一看,已经三点多了,我的心往下一沉,眼前一黑,感觉不到多少希望的光亮了。

  “快起来!快起来!”老于在一旁拉起小川大喊,“咱们得赶快走出去!否则小蓓就完了!”

  小川拍拍膝盖上的烂泥站起来,我们三个又继续往前走,不过这回我们真的跑不动了,甚至连走也走不快了,路两边黑压压的庄稼似乎望也望不到尽头,一路平整地往前延伸。脚下的黄泥路泥泞不堪,每一脚踩下去都需要些力气拔起来,黄泥几乎要把我们三个的鞋灌满了。

  我一边用力拔脚走着,一边往前看,心里希望能突然看见个车灯亮起来,司机要多少钱都行!但是前面没有一丝光亮,我的信心渐渐消失殆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06

水香门前

  车转眼就开走了,路面上静得让人发慌,我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多了。我提着桶又往回走,一抬眼,远远就望见那座房子了——刚才那舒坦的感觉一瞬间全都蒸发干净了,一阵毛悚悚的感觉爬上我的后背。

  鞋里全是泥,我索性把鞋脱了下来,袜子扔了,手提着鞋,光脚往前走,泥路上印下我的一排脚印。看着自己的脚印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黄泥路上印着很多自行车的车轮印——这周围一定有人家里有自行车!

  我兴奋地把这想法告诉了老于和小川,他们也同时激动起来,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老于说:“前面就有人家了!快走快走!争取借辆自行车出来!”

  我们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泥路上小跑,庄稼地和果园一点一点地被我们甩在后面,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些黑影——“房子!”我激动地大叫着。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几户农舍外面,每户农舍之间离得有些远,我们挨家走过去,绕着篱笆桩往里看,居然在一户的农家院里真的看到一辆自行车,就倚着篱笆停着,最让我们兴奋的是,连锁都没锁!

  “干脆别借了!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借!直接拿走算了!给他们留点钱就行!”老于说。

  “行!我来,你们帮忙!”小川低声说。

  小川边说边把手伸进篱笆之间的缝里,握住自行车的车头两角掂了几下,觉得没问题以后,他又运了口气,蹲下来两腿使劲一蹬地,手往上一送,那自行车就随着他的两手升到半空了。

  “快快快!我坚持不住了!”小川急促地喊。

  我和老于一起帮手把自行车接下来,小川这才把手从篱笆缝里抽出来,累得直喘。

  我们凑了不到200块钱,拣了个塑料袋包好了,里面放块石头,朝院子里扔进去。然后我们三个推着车,撒腿就跑开了。

  “谁会骑车?”小川边跑边低声问。

  “我不会!谢飞会吧?”老于转头看我。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这三个里面,真的就我一个会骑车。我那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另一种情绪替代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会我要自己去水香家了。

  他俩一起看我,看得我一阵发慌,我突然想退缩了,但我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于和小川一起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一瞬间我觉得有点凄凉,有点要落泪的感觉了。

  “过了今天就好了。”老于紧紧地搂了搂我,“你走后我俩想办法赶紧赶过去。”

  “一会就先靠你了。”小川拍拍我,然后说,“带好手机!有事电话联系!”

  我点了点头,摸摸裤兜里,钱不够了,他们把钱给了我一些。老于又说:“把那块表揣好了,别忘了一会儿都埋在一起。”我点了点头,摸了摸裤兜,表还在,我把那水桶放到车前的小筐里,然后穿上鞋蹬上车子,冲他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心点——”他们的声音在我脑后很快消失了,我一个人穿行在静悄悄的路上,突然觉得阵阵恐惧和孤独。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骑到哪个方向,因为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要记路。但我大概知道哪是南面,而且我只挑大路骑,因为我知道通大路的地方才更可能有车经过,于是我逢着大路就拐上去,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路。

  刚开始我头脑发热,一股脑儿地往前蹬,但蹬着蹬着发现自己腿力不足了,只好下来推一段,再骑一段。夜色好像越来越黑了,我知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快来了,想起家中熟睡的爸妈和冰箱里的饭菜,又想起嘴里塞着毛巾的小蓓和两眼通红的崔哥,瞬间百感交集,两行热泪涌了出来。

  我咬了咬牙,好像突然有了无穷力量,纵身上了车,在黑漆漆的路面上一阵狂蹬。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09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有路灯在前面亮起来了,我一阵兴奋,赶紧又加快速度往前赶,见着大路就拐上去,果然没过多久,又听见车跑动的声音。我顺着声音骑过去,只见是某条线路汽车的终点站,站牌旁边刚好停着两辆出租车。我一阵狂喜,刹住车跳了下来,把车一扔,拎着那桶就跑了过去。

  “师傅,去鲁迅路。”我跑过去说,“帮我把后备箱打开。”

  司机把后备箱打开,我把水桶放好。上了车后,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一些。

  “鲁迅路在哪?”司机问我。

  “嗯……那儿有个图书馆知道吧?就那附近。”我说。

  “哦。”司机不紧不慢开着。

  “师傅能不能开快点,我有点急事。”我说。

  出租车加足马力朝前开去,一盏盏路灯在眼前一晃而过,在我的眼底留下一道道橘红色的残像——我突然发现自己看东西已经产生了视觉上的迟滞,脑子也已经迷迷糊糊了。我坐在车前排,身体随着车晃动,感受着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舒坦……

  “到了,哎,到了。”司机把我推醒了,“怎么啦?睡着啦?”

  我张开眼:“到哪儿了?”

  “这不是鲁迅路的那个图书馆吗?你说的地方在哪?”

  “哦哦!”我一下子振作起来,“行了,就这,可以了。”说完我就交钱下了车,把后面的水桶提了出来。

  车转眼就开走了,路面上静得让人发慌,我看看手机,居然已经五点多了。我提着桶又往回走,一抬眼,远远就望见那座房子了——刚才那舒坦的感觉一瞬间全都蒸发干净了,一阵毛悚悚的感觉爬上我的后背。

  每接近一步,我就感觉心脏被人往上拽了一下,等我终于走到那座房子外的院门口时,我觉得我的心脏快把嗓子眼儿堵死了。

  我站在院子门口,正对着那两扇深红色的大门犹豫着,手脚冰凉,裤子上的水也没干,这时起了一阵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

  轻轻的铃声把我浑身振得一哆嗦,我把桶放下来,摸索着把手机掏出来——是老于。

  “到哪了?”他问。

  “门口……水香家门口。”

  “真难为你了兄弟!我们已经走上公路了,在四处找车。你怎么样?埋了吗已经?”

  “还没……”我边说,边微微发抖。

  “你要是实在害怕就等我们……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啊!真是急死人!对了对了,那表还走吧?!”

  我把表掏出来:“还走……”

  “咱们就差最后一步了兄弟!但我和小川现在真的帮不上你!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没事……没时间了,不说了,我要进去了。”

  我挂掉电话,看看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到了。

  “咱们就差最后一步了……”我深深吸了口气,一边念着老于这句话,一边大步走进院子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1

母子入土

  我咬咬牙不去看它,把雨衣放在一边,又把老于的衣服包裹拿出来,小心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倒了进去,最后那个拳头大小的头骨也骨碌碌滚进了坑里……

  夜色压得我有些胸闷,院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熟悉。我拨过齐腰高的一丛丛杂草,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树冠参天,我左右看了看,只有这处最合适了。

  我把桶放下,突然后悔没把铁锨一起带过来,于是我又跑了出去,在十几米开外的建筑工地外面捡了一小根钢筋条。我拿着那根钢筋条回到院子里,一下一下用力掘着树下的土。

  不知道掘了多久,总算挖出一个直径一尺、深度两尺的土坑来。我扔下钢筋条,打开桶里的雨衣,小心地拆开一个口,一股难闻的气味冒了出来,我顾不上太多,憋住气,顺着这个口把水香的骨头都倒进坑里,那光溜溜的头骨正好落在最上面,两只窟窿朝天。我咬咬牙不去看它,把雨衣放在一边,又把老于的衣服包裹拿出来,小心拆开,把里面的东西慢慢倒了进去,最后那个拳头大小的头骨也骨碌碌滚进了坑里。说来奇怪,那大小两个头骨,刚好脸贴脸地紧紧挨在了一起。

  我心中满含敬畏地默念“入土为安”四个字,然后把土填上,不敢多看,土快填满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有块手表,于是又把手表掏了出来。

  掏表的时候我心怀一丝忐忑,直到我听到了它嚓嚓嚓嚓的响声,心才放下。

  我把表也放进坑里,口中又继续默念“入土为安”,把土一把一把填上,直到那表终被埋没。

  抬头看看天,东边已经开始泛白了,最黑暗的时候似乎已经过去了。我长长地呼了口气。谁知就在这时候,土底下突然传出啪嚓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里面爆裂开来,而随着那一声响动,土坑表面有零星的几块泥土弹了起来,溅到了我脸上,打得我脸一阵疼。

  我推土的两只手当时就僵硬在土堆上,接着两腿一软就翻坐在了地上。

  听那声音——是表碎了!一定是表碎了!

  我脑子里一下子出现崔哥的号啕大哭声,震得我脑子嗡嗡响。我不知道我再应该做什么,是不是做什么都没用了?我突然想立刻挖开土堆看看,想确认表是不是真的碎了,但又转念一想,水香已经入土,现在再挖开她的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我就这样坐在地上,僵持了几分钟,两手麻木地硬在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又过了半晌,我拿出电话来,找到崔哥的号码,却又开始犹豫了——我真的害怕听到那个消息。

  我一转念,把电话拨给了老于。几声盲音过后,他接了起来。

  “老于……”

  “怎么样怎么样?!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我俩打到车了!你还在鲁迅路吗?我俩现在就过去啊!”

  “我埋完了……”

  “完了?真有你的啊!太好了!一切都还顺利吧?”

  “老于……”

  “你怎么了?感觉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

  “你能不能问问崔哥……小蓓怎么样了。现在就问,说实话……我不敢打这个电话。”

  “好好!我现在就打!你就站那院子门口等我们啊,我们马上就到了!见面细说!”

  我心头一团乱麻,慢慢站起身来,两手空空地往院子门口走去。路上还是没几个人,不过天已经渐渐亮了。一阵疲惫感由内而外地席卷上来,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2

  “谢飞,醒醒!”小川的声音,接着他那张胖脸出现在我眼前。

  “放心吧!小蓓没事了!”老于兴奋地说,“刚才我打电话给崔哥了,告诉他事情解决了,崔哥都快乐疯了,他说今天说什么也要请咱们三个好好撮一顿,哈哈,我觉得这还差不多!”

  “小蓓没事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盯着老于的眼睛问。

  “就是身上的病还没好,还是煞白的……不过这哪能一下子好啊,先保住命就行了,身体以后慢慢恢复了。”老于说。

  “就是就是。”小川插嘴说,“谢飞,快想想啊,咱们去哪宰崔哥啊?这顿可不能轻宰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

  看着他们的高兴劲儿,我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心里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我想太多了。

  “现在……几点了我看看……”我拿出手机,“七点多了,咱们去哪?”

  “崔哥说小蓓她爸妈七点半出门上班,咱们现在出发去她家刚刚好,到了那儿,咱们先休息休息,然后一起出去吃饭。”

  “走走走!”小川一把把我拉起来。

  我站起身来,被小川和老于搀着走,虽然脑子是迷糊的,但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我还是在担心会发生些什么……

  小蓓家就在友好广场附近,离鲁迅路不远,我们决定走着过去,顺便在路上耗点时间,免得在小蓓家门口碰到她父母。

  他俩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中我的情绪也被他们感染了。一大清早,三个人疯疯癫癫地走着,肆无忌惮地大笑,好像这连续多少天的阴霾心情,都一路走着一路全扔在大街上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小蓓家。到前我们打了个电话,确认小蓓父母确实已经上班去了。我们刚上六楼还没敲门,崔哥就把门打开了,看来他一直站在门口听着动静。

  崔哥一上来就把我们抱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把我们哥儿四个紧紧抱在一团,弄得我们几个都很伤感。

  一番安慰后,小川第一个开始说笑:“你看看你看看,叫你请吃顿饭你就开始哭!你说你还有没有出息了!”

  老于在旁边冲我和小川说:“对啊对啊,怪不得人家嫌弃他。”

  一句话弄得崔哥有些尴尬,他挠挠头,把我们推进屋里。

  “小蓓怎么样了?”我见小蓓半天没出来,有些担心地问。

  “哦!她在里面洗澡,这都多少天没敢洗澡了……一会儿你们也赶紧洗洗吧,我看身上都挺脏的。”

  “先给点吃的喝的吧,别一会儿洗着洗着晕过去了。”小川朝崔哥嚷着。

  崔哥先拿来两盒牛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又拿来些早点,我们几个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小蓓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谢谢……!”小蓓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她这时候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上有些尴尬——可以说,我们做了这么多,全是为了她。

  小川开始和小蓓开起玩笑。我注意到小蓓苍白的脸,心头又开始沉重起来。

  “你们先聊着,我给你们冲咖啡去。”小蓓一转身走了,我猛地看到她的脖子后面有一大块深色的东西——就像尸斑。

  我一激动,差点被一口牛奶呛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4

最后一人

  我静等了两秒,页面自动回到刚刚发布的帖子——我看了一眼,“啊”地一声大叫起来——是小蓓!在客厅里!她舌头断了!一半舌头掉在手中的奶杯里,另一半舌头往外汩汩冒血,一杯奶全变成粉红色的了!

  “洗澡洗澡!我先洗!”小川一边嚷着,一边冲进卫生间。

  “一起洗吧!我不能再多等一秒了!”老于说着也站起来,往卫生间里跑。

  我正好想跟他们说些什么,于是也站了起来,朝卫生间走了进去。

  我边脱衣服边低声说:“哎……跟你们说个事……可能崔哥不爱听,我只能跟你们说说……”

  “怎么了?”他俩转头看我。

  “刚才我发现小蓓……”

  正说到这,我上衣的内侧口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看,浑身猛地一哆嗦,差点儿把手机扔了——那竟是水香的日记本!

  我愣住了,他俩一瞬间也愣住了。谁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东西!

  “没……没埋?”小川说。

  “忘……忘了……”

  “应该……没事儿吧……”过了几秒老于说,“水香要的是孩子,又不是要日记……是不是?”

  我们几个站在原地战战兢兢地发抖,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刚才要说的就是这个?”老于又问。

  “不……不是。”我说,“日记这个我一直没想到……我刚才想说的是……刚才我看见小蓓的脖子后边……有块挺大的尸斑一样的东西……你们之前见过吗?”

  “尸斑?!真的假的?”小川低声惊呼。

  “不知道……只是看起来很像,浮尸的那种尸斑……”我说。

  老于顿了一顿,然后说:“这样……咱们先洗了澡,然后找个借口,先出去把日记本埋了,然后再回来吃饭,好不好?”

  “行。”我和小川满腹心事地点点头,然后轮流用喷头冲着身子。喷头的水很烫,但我却觉得一股寒气憋在心里散不出去……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有电脑启动的音乐声。

  老于突然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问我:“哎?谢飞……崔哥之前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说……小蓓前面的那个人死了?”

  我想了一想,说:“是……怎么了?”

  老于说:“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说:“他在网上看到的,网上有人发帖子了。”

  老于说:“有人发帖子?谁发的?”

  我说:“肯定是被诅咒的人发的……”

  我话一出口,自己就明白错了——其他被诅咒的人已经死光了,而唯一剩下的小蓓却被绑在床上,所以发帖的一定另有其人!

  “除了被诅咒的人,跟这事情有关的就咱们四个——你、我、小川,还有崔哥……当时帖子出现的时候,你、我和小川都在外边……”老于说。

  “你是说……是崔……崔哥发的帖子?!”小川凑了过来,眼都瞪圆了。

  “一旦他被意念控制了呢……”老于颤抖着,边说边穿衣服。

  我猛然想起来刚才出现的电脑开机声,突然觉得不好,大喊一声“崔哥”,穿上衣服裤子就跑了出去!

  崔哥正歪坐在电脑椅上,我冲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我看了一眼显示器,正是那个熟悉的学校论坛的界面——“本页面将在3秒后返回您发布的帖子!”

  我静等了两秒,页面自动回到刚刚发布的帖子——我看了一眼,“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是小蓓!在客厅里!她舌头断了!一半舌头掉在手中的奶杯里,另一半舌头往外汩汩冒血,一杯奶全变成粉红色的了!

  等我反应过来冲出房的时候,客厅里的老于和小川已在发疯地大叫着。小川一把把小蓓背起来就往外跑,小蓓嘴里涌出的血顺着小川的后背往下淌着,老于把那半杯奶拿在手里,跟着小川也跑了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5

  我看了一眼满客厅的血,少说已经流了五六分钟了!我两腿一阵发软,感觉就要跪到那摊血里去。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那张照片就是在这客厅里拍下的,我这才意识到也许正有人在身后盯着我看!我吓得大叫了一声,几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

  ……

  当崔哥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们正围在他病床旁。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蓓怎么样了?”

  小川什么也没说,抓着崔哥的手就大哭起来,我和老于站在一旁,也止不住地流眼泪。

  崔哥什么话也没说,以手掩面,大泣无声……

  小蓓的追悼会我也去了。遗照上的小蓓,眼睛直视前方,浅浅地微笑着,我简直不敢多看她一眼,一直觉得心头发慌。

  是的,我一直在怀疑是我害了小蓓——如果我当初把日记埋了,或者如果我把手表炸开的事情提前告诉大家,让大家有些防备,是不是就可以……算了,根本没有如果。

  小蓓出事的当天,我洗完澡把日记本揣在了兜里才跑了出去。小蓓死后,我曾想把日记埋到水香的坟里,但是我又为可能再次见到水香的尸骨而提心吊胆。我曾跟老于和小川说过很多次,要一起去把日记埋回去,可他们也都感到胆战心惊。我又想到要把日记扔掉或烧掉,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念头更为可怕,一旦丢弃或焚毁,那就绝无复还的可能,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我不敢接着往下想。

  我一直把这日记本当做绝密物品贴身收藏,但从不敢翻开,我将它用木头盒子装好了,外面用红绳捆好。

  因为小蓓的死,大三到大四的那个暑假很难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那几十天的。终于在新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勇气,于是找来了他们三个,约好在东门一家饭店吃饭。

  直到大家聚在一起,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提到小蓓。

  大家的沉默中,我终于还是开口了:“我今天想跟大家说个事……”

  他们静静看我。

  “别提小蓓……”崔哥突然开口。

  “崔哥……我要说……有些事,假如今天不说开了,我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崔哥慢慢抬起头,不解地看我。

  “水香和她孩子的骨头是我埋的。”我说。

  崔哥点点头,凝视着我。

  “我埋的时候……把水香的手表一起还给她了。”我说。

  “我知道。”崔哥点点头。

  “尸骨和手表埋完以后,手表突然在坟里炸了……这事我没告诉你们。”

  “炸了?”他们一齐看我。

  “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怕你们当时担心,所……所以就……没跟你们说。”我磕磕巴巴地说,“而且当时我打电话问过老于,老于又打电话问过你,说小蓓没事了,所以我才一直没说。”

  他们不出声了,都盯着我看。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们的原因,所以小蓓被耽误了,才……”我说着说着,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手表炸了……”崔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

  我看着崔哥,等他的反应。

  “手表炸了……那所有的都要死去……或早或晚而已……我们如何控制……谈不上耽误了……”崔哥说着说着,突然以手掩面,肩膀一耸一耸的,“太疯狂了……水香太疯狂了……”

  “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个啊,谢飞。”老于说,“听你刚才这么说,我才弄明白……我的想法跟崔哥一样……现在看起来,那些人的生命,我们是完全主宰不了的……我们忙了那么久,只是替水香找到孩子而已……”

  “水香已经得到孩子,还不放弃报复……真的是太疯狂了……”小川神情恍惚地说。

  我心里一块疙瘩终于慢慢解开了。但我同时又想到了水香的日记,而我那天绝口未提日记的事,所幸的是,老于和小川也没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7

情人塔倒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靠近了我,低声问了一句:“你是谢飞吗?”

  我吓得差点尿出来,转过头死死盯着他。只见他戴了一条大厚围巾,包在羽绒服后面翻上去的帽子里,围巾把脸的下半部全缠住了,只露出黑漆漆的一双眼睛。

  那日记我一直没埋回去,一直保管在身边;同时,我一直在观察着学校的风吹草动,留心是否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而幸运的是,在我毕业以前,学校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怪病”,于是我终于心安,知道没有把那日记埋回去,并不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毕业前半年,我果然被我妈说中,没考上研究生,于是我就去深圳找了份工作,日记仍带在身边,《情人塔》中关于水香日记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一字不漏地抄上的;老于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边工作边考研,现在已经成了全国著名高校的研究生;小川出了国,我们一直都在网上联系,得知他在国外过得很滋润;至于崔哥,我联系得并不多,听小川说,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并且他说他俩绝不会分手……

  我以为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全部结束了。然而谁知道,另一件事居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发生了。

  当时我是在深圳,边工作边写《情人塔》的故事,有一天,写着写着,突然想在网上找找情人塔的照片,于是搜了一下,结果在学校的论坛里找到了一个帖子,上面还贴了张情人塔的照片。

  我保存完图片,刚要关掉网页,才注意到这个帖子的标题——《论情人塔的倒掉》。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模仿鲁迅先生的风格写的文章,但是看了一眼帖子的内容,我突然呆在那里——情人塔真的倒了。

  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我猛然想起这两句!

  当天下午我就请假回了家,一进门就哆哆嗦嗦地翻到那个木盒子,解开红绳,小心翼翼地把水香日记拿了出来。

  我翻到《情人塔》的那一页——上面那十个字,一点也没错。

  我慌慌张张地把日记合上放回去,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什么灾祸?会不会降到我头上?我那晚躺在被子里颤抖着,一夜未眠。

  我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请假回大连看看。

  当天我早早去了公司请了假,然后就回家收拾行李,没敢坐飞机,而是在第二天坐上了开往沈阳的火车。

  回到大连的第二天,大连就降了场五十年未遇的大雪。我庆幸自己回来及时,却也暗自心惊——这雪是否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我冒雪去学校。进了校门我就直奔情人塔,拐过几个弯,我迫不及待地往那熟悉的地方一望——没了!真没了!

  我狂奔过去,踩在情人塔原来的位置,希望能找到什么,可是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上面盖着一层齐膝深的雪。

  我赶忙转过头,又朝校门跑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鲁迅路。

  终于到了鲁迅路,在漫天的飞雪里,我几乎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了。我狂奔过去,跑到距离十几米的时候,我发现那房子真的已经不在了!连同后面的我高中时的教学楼,一起被拆成了一片空地。

  我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多迈一步。情人塔没了,房子也没了……我简直要被这一切弄糊涂了!那两句诗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从怀里掏出水香的日记,翻到《情人塔》的那页,仔细揣摩着,突然一眼瞥到“人随塔灭”四个字。我的心颤了一下……人随塔灭……塔灭则人灭?这“人”不光指水香自己?那还有谁?包括我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回到家里独自静坐,哪都不敢去,生怕遭到什么不测。

  那天晚上,就在我临睡前,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短信,我打开来一看——“请问你是《情人塔》的作者谢飞吗?”

  我以为是哪位读者或是编辑的电话,于是赶紧回了条:“我是谢飞,请问您是哪位?”

  可后来我却一直没得到回复,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就先睡了。

  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我在床上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我看到一条短信回复:“今天中午十二点我在鲁迅路等你,你带上水香的日记。”

  我猛地一惊,从床上翻起来,犹豫了一下,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关机。

  我拿出日记本,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心里隐隐觉得害怕,赶忙爬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毕,然后局促不安地在家中走来走去,在犹豫去不去。

  最后我决定去一趟,但是先远远望着,不靠前,看看是什么人再说。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差不多十一点半出了门,下了楼后一直左顾右盼,警惕是否有人跟踪。后来,我先是坐车坐到了中山广场,然后再逆行返回,往鲁迅路的方向走去。我想这样应该没有人会察觉到我的行踪。

  终于到了那所房子的位置,但是我并没有站在原先房子的位置,而是站在马路正对面,朝那个方向远远地望。

  我看了一下表,刚好十二点了。

  我正往马路对面仔细打量,但是没见到什么不对劲的人出现。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靠近了我,低声说了一句:“你是谢飞吗?”

  我吓得差点尿出来,转过头死死盯着他。只见他戴了一条大厚围巾,包在羽绒服后面翻上去的帽子里,围巾把脸的下半部全缠住了,只露出黑漆漆的一对眼睛。

  他很平静地看着我:“日记带了吗?”

  “你是谁?!”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摆明了承认是自己。

  “我姓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5 03:18

  “什……什么?!”我一下没听清。

  “我姓水,我是水香的弟弟。”

  什么?!我往后退了几步——水香的弟弟早就死了!

  “怕什么,我又不是鬼。”他静静地站在原地。

  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把我拉在原地,我咬着牙看着他不说话。看他那眼睛,又细又长,真的与水香极像!

  “我记得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他说。

  “我?!我没见过你!”我说。

  “几年前,你们几个学生闯到我家里去了,你不记得了?”

  我猛地想起那个暑假,想起小艾和他男朋友!我连忙盯住他的眼睛仔细看,大雪中,那对眼睛好像真的似曾相识。

  “你就是……就是救我们的那个人?!”我说。

  “是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之前就住在这附近,守着我家的老房子。那天我是刚好路过,也不是为了帮你们才出手,只是围的人多了,我想把你们赶快赶走。”

  “你……你怎么可能是她弟……他不是已经……”

  “我看过你写的东西,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他说,“我串联后回来后,才知道家里人已经都不在了。我半夜回到家里发现立了四个木头人,从其他人的嘴里我才知道那是给我们全家下的咒,包括我。我就跑到外地隐姓埋名过了几年,文革结束了我才回大连……”

  “不……别告诉我这些……”我发现自己身上越来越冷,“你就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回我家人的尸骨,还有我姐的日记。”他停了停又慢慢地说,“不用怕,我又不害你。”

  “其他人的我不知道……你姐和你姐孩子的尸骨就埋在你们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我边说边哆哆嗦嗦掏出日记递给他,“可以了吗?”

  他接过日记却不揣起来,而是在大雪中一页页翻。

  “可以了吗?”我再次问他。

  “日记的内容……你都写出去了?”他问。

  我盯着他不说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姐最讨厌别人看她日记,就连我看也不行。”他说。

  “你……什么意思?”

  “你把她的事都说出去了,她如果活着,会很生气。”他低头继续翻日记,然后停在日记的一页,低声念着什么。

  “你说什么?”

  “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他说。

  “对对!就这句!我正要问你!这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抬头反问我。

  我被他噎在那里,突然觉得一阵无助和恐慌,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他突然把日记两手一合,拍了拍上面的雪,然后塞进口袋,看看我说:“我走了,谢谢你。”

  “等一下!”我喊住他,“她说的那座水塔现在真的倒了!”

  “哪座水塔?她学校里的?”他问。

  “是!就是那座!有什么意思吗?!”

  他摇摇头。

  “有什么灾祸?会降到谁头上?”我大声问。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很多时候我也不了解她的想法。”他说,“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一边说一边紧了紧围脖和帽子,瞄了我一眼,就往马路对面走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撒下来,在我眼前形成一片白幕,我突然觉得两手空空,心里没着没落的,傻在雪地里不动弹了。我又望向马路对面找那个男人,只见他绕过那片建筑工地的废墟,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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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大学持续灵异事件:门上血字·猫怨·情人塔》--作者: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