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3

水香日记(五)

  那“祸”字周围被人用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圆圈儿旁边斜着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血手印,这些血渍经过好几十年的氧化,已经是黑褐色的了。

  日记就这些了?!我们要做什么?!

  老于的手停下来了,好像有些僵硬,我这才发现自己两腿发麻。三个人的视线都凝固在日记上,听着半米之外那只嚓嚓作响的机械表,我们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些了?”小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那个叫文卿的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是不是要我们找到他,给水香报仇?”老于说到“报仇”两个字的时候口气又沮丧下来,“可又上哪去找他呢……”

  我又重新把日记本拿在手里,用大拇指仔细拨着那日记本的侧面,日记一页一页翻过去,我想看看我们有没有遗漏掉什么篇章。

  蓝色和红色的深浅不一的笔迹交替着划过我的眼前,我扫视着每一页的开头几行,却发现所有的都看过了。

  我绝望地把那日记本往桌子上一扔,只见纸张随着惯性自己翻动了几下,却停在了最后一页,隔着最后一页那薄薄的纸张,我居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下面透出些蓝色来。

  下面有字!

  眼尖的小川也同时看到了,他伸手一把把本子翻开,只见下面果然又是蓝色的钢笔字,字体是那么熟悉——

  这几天睡不塌实,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就出现嗡嗡的响声,好像有一大群蜜蜂在很近的地方朝我飞过来,但是又看不见,我想躲开又不知道往哪躲,就使劲扭了下身子,结果却醒了——原来是个噩梦。

  一睁眼什么声音都没了,四周静得让我发慌,黑得看不见我自己的手。我抱着被子捂着脸,觉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冰凉一片,心跳时快时慢。这是怎么了,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一页只有这么几句话,看后面写的日期,已经是9月3日了,看来8月一整个月她都没写日记,可现在怎么又突然开始写了,而且还写在后面,是怕人家看见么?

  小川从后往前又翻一页——

  今天声音明显大起来,不是前几天嗡嗡的声音,而是变成呼呼的一直在响,好像有很大的风在我脸前吹过,还伴着些零零碎碎的人的声音,但我听不清楚。

  持续一段时间过后,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断开了,发出很脆的一声巨响,然后就传来一群人没命的叫喊声,就像一群正在被宰的鸡在一齐扯着嗓子叫,声音由大变小,离我越来越远,像是从我的耳边一直钻到脚底下去……我从梦里惊醒过来,一身是汗……

  日期是9月5日。

  是不是水香的异能又感知到了什么……我在想。

  接下来这一页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闭着眼写上去的,但还是可以看出来是水香的笔迹——

  我现在正在打着手电筒写字,不然早上就该忘了。又是一个噩梦,我又被吓醒了,已经连续几天这样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手电快没电了,好像接触也不好,拍一下才亮一下。我突然感觉四周很空,五斗橱和大衣柜好像不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了……哦,还好,都在那,我都看到了……刚才翻看了一下这几天的日记,我发现这几天的梦好像有着莫名的联系,我说不清楚。

  而就在今天,好像一切突然结束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好像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蹿进我的鼻子,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异常清醒地睁开了眼,对着黑色的空气大口喘气……那股气味好像还停留在我鼻腔里,我的鼻子居然痒了一下,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我很害怕,真的不对劲,这几天是怎么了,从没有过的感觉……

  日期是9月8日。

  我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不知道下面能写什么,斜眼看了看桌子上那块表,还在走,但不知道还能走多久,两条表带勾勾巴巴地蜷在一起,缩成个椭圆的形状,像是个发育中的胎儿。

  胎儿……我脑子里一阵发麻,赶紧转念去想别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3

  小川翻开了下一页,我们看到很奇怪的东西——

  三天以后,祸从天降。

  后面草草地写了个“9.10”,看样子是9月10日写上去的。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不解其意。而更让我弄不明白的是,那“祸”字周围被人用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儿,圆圈儿旁边斜着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血手印,这些血渍经过好几十年的氧化,已经是黑褐色的了。

  “什么东西……”老于半天之后终于开口。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蹿了上来,一直蹿到头皮上,前几天在河里打捞骨头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一想到捏着那堆黏糊糊的骨头,我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

  小川似乎没像我想得那么多,他继续往前翻动日记本,一页一页翻得很仔细,但是——没有了,这回是真的没有了。我更加慌在那里,老于凑上前去和他一起翻,他们两个来来回回翻了两遍,可还是没发现遗漏。

  老于不甘心,他又把日记本前后的两块硬纸壳从塑料封皮里拆了下来,却还真翻出了东西——一片方方正正的硬纸顺着老于的手边就滑了下来。

  老于用手凭空一捞接在了手里,是张麻面的黑白照片——长约两寸,宽一寸半,上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全身照。

  照片上的人个子不高,五官也并不漂亮。她的头发扎成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子,从左右两肩顺下来,脸上并不饱满,颧骨消瘦,下巴略微发尖,眼睛狭长,白眼球似乎比黑眼球更大一些,让我觉得她就像在用白眼球盯着我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她穿一身朴素的白色连衣裙,脚下——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脚下——一双似曾相识的塑料凉鞋……没错,就是水香。

  照片上的水香并没有笑,嘴抿得紧紧的,略微有些回瘪,表情古怪冰冷,像是藏了许多心事。

  老于和小川也同时猜到了照片的主人,盯着一直看。老于用手擦了擦照片,又斜着角度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来。他又转过头来征求意见似地看看我,我不想再被水香的眼睛注视,赶紧摇摇头。

  “文卿是不是看过了这日记了……然后他把水香告发了……”小川猜测着。

  “我觉得有这可能。”我说,“但是从这上面好像看不出来……”

  “这后面几页写的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看懂?这个血指印又是什么?”老于把日记展开到那页,“‘三天以后,祸从天降’……什么意思?预言?”

  “‘祸’字上还打了一个圈儿。”我补充说,“那天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三天以后……哎!是哪天写的?是哪年?”小川突然激动起来。

  老于用手指了一下那串“9.10”说:“这应该是9月10号的意思……我看看哪年……1971年。”

  “那三天后……1971年9月13日?!是不是‘九一三’那天!啊?是不是?!”小川大声叫着看我俩。

  “什么‘九一三’?”我对历史不熟。

  “就是林彪飞机坠毁那天啊!”小川顿了一顿,突然像变了个人的声音似的大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后面几页写的都是这个!太……太可怕了!”

  他扑上去哗啦啦把书翻到最后,我和老于赶紧也凑上去,我们三个一字一句地看着,只觉得水香曾经梦见的阵阵奇异响声,好像此刻就响我们的耳畔——一架飞机嗡嗡地从远处飞来,声音越来越大……飞到眼前,传出呼呼的引擎响……似乎还夹杂着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

  不久过后,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似乎是飞机内部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开始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哭哀嚎,伴随着风声一片混乱……所有声音突然一下子全不见了……

  然后,我似乎真的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其中有烧焦的草木,也有烤糊的皮肉……我忍不住一阵反胃,随即又一阵哆嗦。

  “真的是……祸从天降……”老于喃喃道。

  祸从天降?真的是从天而降……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这四个字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看,历史上这宗扑朔迷离的坠机事件,似乎是注定要在那天发生,水香居然提前感知到了……一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神秘感缠住了我的心,让我不寒而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5

祸从天降

  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溢出来,顺着下巴淌下去,前胸的衬衫和领带红成了一片。我仔细一看,他右手上还死死钳住一只玻璃杯没撒手,里面盛了半杯淡红的血水,杯底沉了一小块豆腐乳似的东西,那是……他的舌头!

  “这日记一定是被人发现了……”老于左右看了看我俩说,“这指印估计就是水香的,有人强迫她按上去,让她承认这是她写的。”

  “有可能,但是……她的异能不是能控制别人的意念么?怎么还能被别人强迫了?”我说。

  “可能是因为怀孕吧,‘分心’了,她那时候肚子应该已经不小了……说不好。”老于轻轻摇摇头。

  “应该不光是她预感到这些事的问题……我想我明白‘祸’字上为什么画个圈儿了,差错就出在这。”小川突然挺起身子说,“你们看……林彪是个反革命,他坠机身亡这件事,怎么能叫‘祸’呢?刚好说反了,是不是?这‘祸’字上面画个圈儿,又沾血按了手印,分明就是让水香认罪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水香不成反革命了么?”我说,“罪加一等啊……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年代她一定死得很惨……”

  “看来是这样……她说出了太多东西……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木头人嘴上会钉着钉子了。”老于自言自语说。

  “而且我怀疑水香全家都是因为这件事被当做异类迫害死了……不然为什么要立四个木头人并且用火烧呢?我不懂这些东西,但是感觉这木头人不像是给活人摆的。”小川说。

  “也可能是他们全家拼命保护水香,搏斗的过程中被杀了。”我说。

  “他们怎么死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好像模模糊糊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就是人死后,仿着人形造个木头人钉住,他们的魂就被钉在那儿,动不了了,再点上一把火烧了,那人就再也复生不了了……”老于说。

  “要照这么说,那水底的石棺也应该是这原因了……我好像听过这个说法,说是石棺能封住人的灵魂,这样那灵魂就跑不出去了。”我说。

  “我这方面就不懂了……不过我想起来水香家的那个客厅墙上了,那半墙黑乎乎的血还记得么?我估计泼上去的就是狗血,辟邪用的……他们真是什么都用上了。”老于补充说。

  我们一人接一句,前前后后总算是分析出一点眉目来——水香应该是被迫害死的,但是,是谁害的?是文卿么?他是否还活着?

  正当我们再次陷入安静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股极为不安的情绪——表?是表么?!我猛地低头一看,只见那表盘上的表针居然全静止了,但声音还在一下一下响着!

  我一把抓起表来,只见那根秒针很怪异地停在一个秒格内颤着不走,每颤一下那表就发出嚓的一声,节奏却跟走动起来无异。

  “表弦快走完了!”老于突然从我身后蹿上来,死死攥住我拿表的手,却不敢碰那块表,“快……快到了!快到了!”

  我急出一脑门子汗,不知怎么办好,上手往表盘上胡乱拍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拍居然真起了作用,那根秒针就像一只被赶了一鞭子的牛,又开始不紧不慢地转动起来。

  也许刚才只是接触不好……我这样安慰自己,但依然惊魂未定,盯着那表不撒眼,觉得它随时可能又停了。

  老于的汗都淌眉毛上了,他胡乱抹了一把大声问我:“还差几个现在?”

  “除了小蓓,只有两个了!”我说。

  “快……快……”他说到这,突然顿住了,睁大了眼往我手里看去。

  身边的小川一步迈过来,把我拿表的那只手抓了起来——停了,这回是真停了!一动不动的!

  我劈手朝表盘上就拍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用力,可秒针纹丝不动了!

  又……又死一个?!

  “快过来!”老于突然疯了一样拔腿往外跑。

  我和小川赶紧追了出去,一看,老于已经跑到崔哥寝室门口,伸手使劲拧门把手。可是门锁上了,老于拧了三五下都没拧动。

  “你干吗?”我大声问他。

  “没时间了!只剩一个人了!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他一边“呀呀”大叫着一边使劲摇晃那门把手,可还是没打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5

  “让开!我来!”小川大喊。

  老于一闪身,小川的脚就朝那门把手蹬了上去,就听咣当一声,门把手歪到一边去了,小川上手一拧,还是没拧动,他上去又加一脚,这回锁芯从里面断了,门把手随之就掉在了地上,小川两手一推就开了门,我和老于跟着冲了进去。

  老于一把按开电脑,启动时间感觉比往常慢得多,我们几个等得直哆嗦。

  老于突然说:“你们说……这回轮到的是谁?”

  我无话可说,牙绷得紧紧的。老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不再言语,只握着鼠标死盯着显示器。

  我把那块手表轻轻放在显示器前面,但它似乎再也不会走动了……

  终于连上了网,老于急忙双击打开浏览器,快速敲进学校论坛的地址,一个回车拍了下去。

  进入那个版块——果然有好几个帖子!后面的“发帖人”全是“水草河土”!每个帖子的题目都是些零散的笔画,乍一看像是日本字似的。我们来不及挨个细数,直接点进最上面的那个。

  里面又是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的特写,他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扭曲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里,仰面朝天扭向另一侧,脖子上青筋暴起,拧着背部离开椅背,像是要挣扎着站起来,但他的头却紧紧贴在椅背上,像是被什么死死按在上面。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溢出来,顺着下巴淌下去,前胸的衬衫和领带红成了一片。我仔细一看,他右手上还死死钳住一只玻璃杯没撒手,里面盛了半杯淡红的血水,杯底沉了一小块豆腐乳似的东西,那是……他的舌头!

  我浑身一阵冷,咬紧牙继续看那帖子,腮帮子都没知觉了。

  老于突然想起来什么,用手拖动鼠标,拉出一个线框罩住了照片下面的空白处,一行小字随之冒了出来——文卿,1971年10月28日。

  “文卿?!”我们三个一齐喊了出来。

  仔细再看那照片上的人,看模样,还真的是四五十岁。

  “1971年10月28日……是‘九一三’事件后的一个多月。”老于说。

  “那就正好没错了,我记得‘九一三’事件应该是十月份才公布于众的。”小川说。

  “是吗?那看来水香的事真是被他揭发的……应该就在10月28号那天。”老于说。

  “是他?他敢揭发水香的特异功能?那水香怀孕的事如果被抖出来了,他不也逃不掉了吗?”小川说。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地跳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大喊一声,“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看的第一张大字报,贴在那栋小楼外面的,上面写的是‘破鞋荡妇水香’?他当时肯定没承认孩子是他搞出来的,还给水香安了个破鞋的罪名!肯定是这样的!”

  “哦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现在终于弄明白,水香为什么要诅咒每一个分手的情侣了……文卿你他妈真是作孽,我操你妈的!”老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所以水香要把她遭受过的一切不幸,让那些分手的人都体验一遍。”小川说,“但是为什么小蓓他们每个人都变得神志不清,而且都变成浮尸模样呢?”

  我说:“被迫害的人到最后大多都得疯了,要不就得自杀了……自杀?!咬舌自尽就是因为这个吧?”

  “有可能有可能……真的太惨了……水香也实在太狠了,当年是文卿害了她,现在她又杀了文卿,为什么还要报复这么多人……”老于叹口气,然后说,“好在现在应该结束了吧,该死的那个人终于死了……”

  谁知道老于的话音刚落还没两秒,一阵嚓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那表——走了!又走了!

  “文卿不都死了么?!事情不是该结束了么?!”我急得疯叫起来,“到底还让我们做什么?!”

  老于一下子也懵在那里,几秒过后才又喊着问我:“现在还剩几个?啊?几个?!”

  “文卿这个不算,应该还剩两个!”我回应他。

  “两个……两个……”老于使劲搓了一下脸,甩甩头说,“冷静……冷静一下,再看一看,一定有办法……有办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6

人随塔灭

  我突然无缘无故地感觉到胸口一阵堵闷,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慢慢转向窗外,想看一看那水塔的样子。但窗外黑寂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耀眼的灯光被窗玻璃反射回来,把我们照成三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子……

  老于哆嗦着手抓住鼠标,在桌子上生硬地拖来拖去,点链接也点不准了,过了一阵才稍微恢复正常。

  “先看看另外几个帖子。”小川说。

  那些帖子竖着连成一排,老于挨个点了进去。不出所料,每个帖子里都有一张照片,有我们看过的,也有没看过的,都是惨不忍睹。老于分别用鼠标划框罩住,都是出现一个姓名和一个日期,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

  老于又点了下“水草河土”,弹出一个新的网页,是“水草河土”的注册信息,我们满心希望那上面会突然多出什么东西来,但除了性别一栏写着个“女”字,其他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空白一片。

  老于沮丧地把这个网页关掉,又回到论坛帖子列表的界面,只见那一串“水草河土”发的帖子连在了一起,怪异的题目也随之连成了一竖排。题目上零零碎碎的笔画,简直像是一堆残肢断臂,我突然在想——这些笔画是什么意思?

  小川好像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伸出手,在显示器上一下一下指点着。

  半分钟过后,他突然说:“哎?好像……这每个帖子题目的笔画都是一样的,只是排列的顺序不同。”

  我和老于一听,赶紧也凑上去数。小川找来纸笔,一笔一划地记着每个帖子题目当中出现的笔画。一共六个帖子,很快就整理出来了——每个帖子题目的笔画都是一样的。

  一共是十二个笔画——一个“ㄥ”,两个“丶”,两个“?|”,两个“丿”,两个“?^”,三个“一”,被打乱了次序散在五个帖子的题目里。乍一看好像很乱,但既然有确定的笔画,那么似乎可以组合出什么字来?

  “有没有笔?赶紧划拉划拉!”我们三个赶紧找来纸笔,各自在纸上划起来。

  不知道应该是几个字,如果是一个字的话,这个字的笔划应该比较多,十二划要全部用上。

  我照着一个字的思路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不是笔划多了,就是有些笔划用不上。而且我发现最难组合的实际是两个“?|”,把它们放到一个字里,好像机会很小,而且应该只有左右结构的字可以容纳它们。有个别的字比如“打”,可以包含两个“?|”,却笔划却偏少。然后我又试着以“扌”组合其他字,却都一一失败了。

  不是一个字……那是两个字?我一边想一边转头看了看老于和小川。老于眉头紧锁,把笔停在半空,纸上东西不多,可能他全放在脑子里想了;小川的纸上则已经写了很多十二个一行的笔划,用一个就划掉一个,再用一个再划掉一个,到最后还剩几个笔划的时候,他却气急败坏地把上面通通划掉,另起一行——看来是又错了。

  “别自己弄了,这样不行,赶紧一起商量商量吧。”我说。

  老于也皱着眉头转过头来看着小川,说:“怎么样了?”

  “不行,出不来。”小川盯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字说,“两个‘?^’很难组合在一个字里,因为都是部首,很难同时有两个,所以我怀疑不是一个字,而是两个字……”

  “我觉得‘?|’也是一样。”我打断他,然后说了理由。

  “哎?别说……你们这样说可能还真有道理……你们想,如果把两个‘?^’和两个‘?|’都拆开,分别放在两个字里,就正好是两个‘了’字,是不是?”老于突然说。

  哦……对!那试一下……除掉两个“了”,还剩下什么笔划——

  一个“ㄥ”,两个“丶”,两个“丿”,还有三个“一”。

  “哎!是……‘玄’?!”小川一笔一划写出个“玄”字,“哦不对不对……少了一个‘ㄥ’。”

  我和老于同时也在纸上飞快地划拉。

  “是一个‘么’和一个‘广’!是不是?是不是?”老于突然激动地在纸上比划。“然后还剩下两个‘一’,加到刚才那两个‘了’上,就是两个‘子’字!”

  子……子……广……么?这……这能是什么意思?我脑子里一团糨糊。

  “孩……孩子!孩子!”小川突然把笔一扔惊叫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7

  小川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颤声喊道:“找孩子!她要咱们找到她的孩子!”

  我这时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海中拼了一下——果然是“孩子”两字!

  老于喃喃道:“真的是‘孩子’……她孩子在哪?!上哪找去?!”

  “要按年龄算,从1971年到2005年……她的孩子应该都三十多了,比咱们都大。”小川目瞪口呆地说。

  这时候我突然一个念头钻出来,想起那房子里的木头人。

  “等一下。”我打断说,“如果算上孩子,他们全家应该有五个人,可为什么那房子里只有四个木头人?”

  “是不是那小孩太小了,就没算?”小川接话。

  “太小了?哎!我知道了!那个……日记呢?日记呢?”老于突然扒拉我。

  “这这!”我赶忙从兜里掏出来。

  老于一把抢过日记,飞快地翻着,然后停在一页,找到了这样一句话——

  “孩子三个多月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最后面写的是1971年6月。

  “找的就是这句……那么说她是三月怀孕的,十月死的……孩子才七个月大。”老于说完转头看了看我和小川。

  还没出生?!”我和小川齐声喊,“那怎么找!”

  “要么是早产了,现在可能还活着;要么就是胎死腹中了。”我说,“可早产的话好像说不通……为什么房子里只有四个人呢?”

  “胎死腹中……如果人都死了,我们还找什么?”小川说。

  “胎死腹中……”老于突然沉下脸来,凝视着窗外,好像在回想着什么,然后他突然转头对我们说,“你们在河里捞人骨头的时候……注没注意……有没有小孩的骨头?”

  “小……小孩的骨头?!当时我都吓傻了,哪还顾得上分辨是大人骨头还是小孩骨头!”小川说。

  “七个月的胎儿,骨骼应该已经发育起来了,尤其是头骨……你们在河里看没看见过很小很小的头骨?”老于问。

  “反正我应该是没看见,头骨应该是圆的,那么明显,我如果看到了应该很容易记得住。”我说。

  “我也是没看见……”老于说,“怪了,胎死腹中,为什么他们的骨头却不在一起……难道……”

  我猛地反应过来,浑身又麻又凉,忍不住脱口而出:“孩子被打出来了?!”

  “嗯,我是这个意思。”老于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

  “打……打出来?真要是打出来了,这几十年都过去了,现在还上哪找去!”小川瞪着眼睛大声说。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站在原地不再说话,我感觉我的心在逐渐变得冰凉,事情好像没什么希望了……不知道崔哥和小蓓他们怎么样了,崔哥为什么一直也没打电话过来?难道……

  我盯着显示器前的那块勾成一团的破手表,越看越觉得像是个蜷着头的胎儿……我赶紧转过脸去,眼光落在日记本上,那一刹那,脑子里闪过一些东西,像是日记里的什么内容,好像曾经说到过什么……

  我就着老于翻开的那页继续慢慢往下翻,边翻边用眼睛扫描着每一个字,翻了两页,眼前出现了那首诗——“水塔本无心,相爱人有情,闻言灾祸降,情人塔覆倾。”

  但是我凝视的却是下边那极其潦草的四个字——人随塔灭。

  这是在说谁?她在预言自己么?

  我呆在原地,回味着“人随塔灭”的意思,这时候老于和小川也俯下身子看那日记,半天沉默后,小川终于开口:“难道……水香的死和这水塔有关系么?”

  我突然无缘无故地感觉到胸口一阵堵闷,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头慢慢转向窗外,想看一看那水塔的样子。但窗外黑寂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耀眼的灯光被窗玻璃反射回来,把我们照成三个一动不动的黑影子,看不见任何表情,让我想起了那四具木头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8

水塔门开

  如果有谁突然告诉我们说,那与我们朝夕相对了三年多、作为一对又一对校园情侣亲密场所的情人塔,竟然一直藏着一个三十多年前的死胎……

  “别看了……”老于好像看出了我心思,“这是崔哥寝室,窗口背对着水塔,看不着。”

  “哦……那个水塔……水香在日记里真的提到过……而且……还……还死过人……在那个水塔。”我差不多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怀疑文革那时候,那水塔……是不是就是学校里专门批斗的地方?要不怎么水香每次说的批斗都要在水塔那儿,不是在水塔底下,就是在水塔顶上。”小川说。

  “是……有可能,估计那时候水塔比学校的楼都高,在那顶上最适合批斗……这群疯子……”老于恨恨地说。

  他一边说,一边又把日记翻到开头那页,然后往后一页一页细细翻看,我和小川大气不敢喘,围在两边随他一起盯着。

  一页,再一页……老于的手突然停了,我们几个的目光也随之凝聚在一页上。

  这页我们曾经看过,日期是1971年6月的一天,但这时候再看起来,却能看出不同于第一次的东西——

  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腆着肚子被人推到学校水塔的顶上,被几个学生一脚踢下去,我在空中往下坠,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肚子突然刀绞似的疼,突然一个婴儿头从身下冒了出来,接着整个身子就连着脐带钻了出来,脐带突然断了,我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不少,整个人漂在空中不动了,婴儿摔在地上,随即地上出现了一小滩模糊的血肉,接着我也直坠了下去,正好落在那滩血肉上面……

  老于没说话,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小川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表达。

  我和小川也没说话,我一直咽着唾沫,咽到最后没东西可咽了,嗓子里干得像有把火。

  几秒过后,老于终于打破宁静:“如果水香的预知能力没错的话……她的孩子是被活活打出来的……”

  “被打出来?在哪?你是说在水塔里?你是说……孩子在水塔里?!”小川睁圆了眼睛大叫。

  “不……不是我说的……”老于突然自己哆嗦了一下,“别……别问我……”

  这时,我突然觉得周围有阵腥臭的气味弥漫了过来,日记里的内容似乎要在眼前重演,我忍不住后背一阵发酥,赶紧转头朝四周看!

  四周静悄悄的,老于和小川都呆在原地不说话。真的,如果有谁突然告诉我们说,那与我们朝夕相对了三年多、作为一对又一对校园情侣亲密场所的情人塔,竟然一直藏着一个三十多年前的死胎……这一说法会让我的精神几近崩溃。

  老于突然一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去哪?!”我和小川叫他。

  老于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我赶紧收好日记和手表,小川把电脑电源胡乱一拔,我俩关了灯就跟着跑了出去。我们寝室的门是大开的,老于正在对着瓶子大口灌酒,灌一口,然后仰头大喘一口气,接着再灌一口……一直喝了七八口,瓶子快见底了。

  小川突然冲过去,一把拧下瓶子。

  “我没事!”老于又往回抢。

  “给我!”小川把瓶子抢在手里,突然一仰脖咕咚一口下去,然后他把脸转向我,把瓶子一递,“要不要喝点?”

  我赶忙接过瓶子,把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

  老于抓起书架上的手电筒,啪啪连推几下,好像光线还可以。

  “走吧……”老于的口气似乎是在命令,又似乎是在试探。

  我偷偷看看小川,没说话。

  “走吧。”老于又重复一遍,边说边扭身往外走去。

  楼下传达室的灯是亮的,大门也是开的,却感觉不到一丝人气,我突然糊里糊涂地想,如果叫上传达室的老大爷一起去,会不会给我们几个壮壮胆……正胡思乱想着,他们两个已经溜出大门了,我留恋地看了一眼宿舍楼的大厅,看到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点多。

  一出门,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闻到的那股腥味或许不是我的错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小雨来,雨点儿沙沙地打着地上露出的一切,把一些难闻的气味也打了起来,卷进了雨里去。

  我们三个贴得紧紧地往前走,老于打着手电走在中间。手电的光线照不了多远,细细的雨线穿过光束,静悄悄地打在地上。我们三个转了个弯,又上个坡,就来到了那水塔前面。

  我们站在离水塔三五米远的地方,从上到下打量它,老于用手电朝上面晃了晃,可光线在半路就被黑暗吞噬了。老于开始迈步朝前走去——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熟悉极了。

  老于一直走到水塔下的水泥坛边,这时我和小川也尾随着来到他身后,我们三个依次爬了上去,那木头门就在我们眼前了。老于一边用手电照着,一边用手一下下摸着门上的那个“莫”字,还有下面的那个深深的箭头——想起几天前,恍若隔世。

  木头门还是上着锁,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大铁锁和大铁链子。

  “怎么弄开?”小川说。

  “真……真要进去吗……”我突然没出息地说一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8

  老于在黑暗中瞪我一眼,于是我不再说话。

  “去花坛边上挖块石头下来,要大点的。”老于低声冲我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拉了拉小川的胳膊,我俩一起跳下来。我回头冲老于说:“马上回来。”

  “拿着。”老于一伸手把手电塞给我。

  我接过手电,和小川快步朝一排低矮的花坛走过去,花坛边上垒着一排大小不等的花岗岩石块,都被雨水打湿了,嵌在黏糊糊的泥里,好像还挺深的。

  我一边找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老于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水塔那巨大的黑影掩住了。我心头一缩一沉,又看了看两旁的7号楼和10号楼,只见窗户全关得严严实实的,整个楼体在夜色中静静站着,被无声的细雨轻轻洗刷着……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被什么东西轻轻刷着……

  抓紧时间吧,别吓唬自己……我使劲抹了抹心脏的位置,对自己说。

  “过来帮忙。”小川招呼我。

  我拿手电一照,只见他正一脚前一脚后蹲在那使劲,一块差不多半个脑袋大的石头却嵌在土里纹丝不动。

  我走过去,抵住脚使劲推了几下,还是没动。

  “不行就挖吧!”小川说。

  我把手电放在一旁照着,和小川朝着石块下面的土就用手刨起来。

  湿泥被我们一块一块掘出来扔到一边,那石头好像嵌得挺深,还没见底,晃一晃石头,好像轻微动了些,我赶紧加快速度刨起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周围有阵沙沙的响动,像是离我越来越近!我赶忙停下来一回头,一团黑影正好杵在我身后!

  “怎么这么慢。”老于的声音。

  “我操!你吓死我了!”我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怎么了?挖不出来?”老于把我扶起来。

  “赶紧过来帮忙,就快了……这个够不够大?”我重新蹲起来。

  “够了。”老于也开始上手挖起来。

  三个人没用多久,就把那石头挖了出来,将近一尺长,上端有半个脑袋宽,下端略窄一些,拎起来也是几十斤的东西。

  “我拿我拿,你们快走!”小川急三火四地催我们。

  我拾起手电,我们三个就又来到那水塔下边。

  “要砸是吧?”小川问老于。

  “是,我估计这破锁里面都腐蚀得差不多了,砸巴几下也就开了。”

  “你们让让。”小川摆开姿势。

  “对准上面那个锁扣砸……小心点脚!”老于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跳了下去。

  小川一运气,把石头举到胸口高,闷哼一声砸了下去,铁链子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荡开了,然后又荡回来刮在木门上,发出一阵咯咯的钝响,听得我浑身发痒。小川赶忙用石头尖抵住铁链子,让它停止摇晃。

  老于赶紧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出来什么声音——我心想管他妈谁呢,这时候谁还要是出来跟我们骂骂咧咧的,我一定上去踹翻他!

  不过,我又突然转念一想——要是这时候真的多出几个人,那该多好……

  “怎么样?!”老于一步跨上水泥坛。

  “没开……不行,链子太长了,一砸上去就晃,砸不稳,使不上劲。”小川说。

  我也跳了上去说:“这样,把这根连着锁头的链子给抻长点,我跟老于一人扯住一头,你就只管砸锁。”

  “行行。”小川点头。

  我们几个又一阵忙活,把又粗又重的链子倒过来倒过去,把连着锁头那根的两端在左右把手上缠了一下,然后我和老于分站两旁,死死勒住。

  “来吧!看准了往中间砸!我俩的手在旁边!”我喊。

  小川又重新抱起石头,把稍尖的一头朝下:“一!二!三!”

  咔嚓!什么东西碎了。

  声音好像不对?

  小川轻轻放下石头,抖抖两条胳膊就来拽那铁链子,我拿手电往门上一照,这才发现,那锁和链子都没事,是木门的把手断了,怪不得发出刚才那种声音。小川使劲一拉,那门把手就被扯了出来,连着上面的铁链子就垂在了另一扇门上。

  “咱们也真够笨的……刚才直接砸这门把手不就完了么,砸什么锁。”小川擦了把汗。

  老于推了推这扇没了把手的木门,门没动,他又把手塞进门把手的窟窿里往回一拉,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眼前黑洞洞的,一股潮湿的凉气从里面迎面扑来,我后背一凉腿一软,几乎想转身跑了。

  老于手一哆嗦,条件反射似地一下把门全拉开,然后又好像反应过来,回手咣的一声把门又合上了。

  门晃悠了几下就静止住了。三个人呆站在原地,谁也不动弹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19

拾级而上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见一个黑影直直蹿了下来,砸在铁架子的钢筋上铛的一声,接着飞快地穿过架子间的缝隙坠了下去,两秒不到,水塔底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

  我的手直抖,手电的光线在木门上一颤一颤的。小川突然盯着门,眼都不眨一下。

  我喊了声:“小川!”

  小川没说话,转过头来似乎在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把手电往他脸上照去,却看到他两道眉头拧在一起,眼被晃得眯了起来。

  我再想问他,他却探出手去,一下下点着门上的“莫”字说:“实际是‘墓’字……是隐藏的字……”

  我怔怔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还记得‘水草河土’吗?”他突然冒出一句,看看我,又看看老于。

  “怎么了?”老于用力搓着两手,因用力过大而微微哆嗦。

  “‘水’——‘草’——‘合’——‘土’——”小川拖长每个字音,同时用手在面前凭空划了个两字——“水塔”。

  几秒过后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子里空白一片。

  “真是‘水塔’……真是‘水塔’……”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三个人同时静下来,一团寂静中,只有我怀里的表嚓嚓嚓嚓响着……

  只剩下两个人了……已经走到这步,似乎就快揭开谜底了,缺少的似乎只是一些勇气……不能把事耽误在这里!

  想到这,我脑子里猛地涌上一股血来,我深吸了几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手电,说一声:“没时间了,快吧。”

  我一把拉开那扇坏门,那股冷湿的潮气又弥漫了出来,爬过我的头颈,渗进了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努力咬住牙,把手电直照进去,然后又慢慢上下左右移动光束。

  光线打在半米开外的一个地方。

  “中间那是……是个柱子?”小川抓着我的一条胳膊。

  我仔细一看,水塔中间果然是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柱形的东西,我又顺着柱子往上照了照,却照不到顶,似乎那柱子一直通上去。

  “那柱子不是实心的,里面是管道,一直连着上面的水箱,是送水用的。”老于边说边往水塔里面迈了一步,同时手扶着柱子四下打量,“手电给我。”

  我把手电递给他,他用手电照着,从柱子的右侧探出头,往柱子后面看,我和小川一人一边拉住他,我分明感觉到老于胳膊上的肌肉在一颤一颤的。

  “后面是实心墙,堵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电转了个头,从我们左边的脚下开始往前照过去。刚照了不到半米,就看见几级台阶似的东西横在脚下,用手电一直照上去,最后朝着斜上方晃了一晃,说:“是楼梯,应该还挺长的。”

  “这么高的楼梯……”小川好像欲言又止。

  “楼梯……”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些似曾相识的情节,“她是不是滚楼梯……把孩子滚掉了……”

  老于轻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没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说得很多余,可能他们都想到了,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老于似乎不再想说什么,伸出脚在第一级台阶上踩了踩,只轻声说了一句“多看看脚底下”,就晃着手电迈步往上走了。

  那台阶是绕着中间那根柱子盘上去的,每一级都又高又陡,很像登山道。我几乎是把脸贴在前面老于大腿上,跟着往上走。还没走几步,外面的细雨声就完全听不见了,空气十分混浊,同时又透着一股寒冷……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蚂蚁,钻行在一个死人的喉咙里……

  老于用手电的光线一级一级扫着台阶,觉得踏实了才迈步上去。没过多久,我渐渐觉得心头越来越闷,似乎已经不堪重负,抬头望望上面,结果发现上面不远处似乎有一些光亮。

  老于似乎也发现了,他用手电朝那个光亮的地方照过去,却发现手电的光似乎被那个地方吞噬掉了,照上去没一点变化。老于慢慢摸上两级台阶凑近看了看,然后回头吐了口气说:“吓我一跳……原来是个小窗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8-3 13:20

  小窗户……想起来了,平时路过水塔的时候,我注意到确实有那么几个小窗,分布在水塔靠门的那一侧,可能是用来透气的。

  老于凑进窗户,伸出头去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把头缩回来说一句:“已经爬得很高了!”

  我和小川也爬上去,挤在小小的窗口往下看,只见地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而听声音,雨似乎又大了些。我贪婪地吸了口气,把头缩回来。

  老于看看我俩,说:“继续吧,我估计就快到头了……注意脚下……这里面一定有东西。”他特意加重了“一定”两个字的分量。

  我们一路看脚边,唯恐遗漏了什么东西,但这楼梯却出奇的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好像被人刚刚打扫过。我一边宽心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一边却又期盼能有什么突然出现在脚下。

  没转几圈,又是一个同样的小窗,凭着对高度的感觉,我觉得这不是上数第一个窗就是第二个窗了。上面的楼梯不多了,可脚下的每级台阶都干干净净的……这里真有死孩子吗……到底在哪呢……

  嚓嚓作响的手表搅得我心烦意乱,我努力不去注意它。提了提气,又接着往上走,刚往上转了一周,就听老于在上面低声说:“到头了……哎?不对,好像可以打开……开了开了!”

  我跟小川几步蹿上去,只见老于跪在最上面的台阶上,一手拿手电,一手向上推着。

  “我知道了……”老于一用力,把那扇东西整个推开,刷刷的雨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来,“从这扇小门出去,再往上,就可以看到水箱了。”

  “水香?!”我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是,就在最顶上。”老于说。

  “哦!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明白过来,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水箱?你们想过没有,水香的死……跟上面的水箱有没有关系?”

  小川说:“什么意思?”

  “我是突然在想,为什么小蓓他们,都是一副浮尸模样……”

  他俩一下子愣住了,老于把推在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继续说:“是不是……水香从前就是泡在……”

  “别说了别说了!”小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两手直抖,“我明白你意思,别再说了……”

  “关键问题是……她的孩子在哪?”老于接过话说,“如果水香是在怀孕时被打死在水箱里……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孩子被打出来后掉在水箱里了,没人发现,所以那棺材里也就没有那孩子,否则一定会把他们两个一起封起来的……”

  “打出来?怎么打?打她的身子?”小川似乎不愿意接受,“七……七个月的孩子……怎么能那么打出来?”

  “我不懂这个,不过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我们觉得难以想象。”老于又转脸朝我说,“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块表,是文卿送她的,可能当时文卿为了拿回来,毁灭他们在一起的证据,结果被水香藏在嘴里一直到死……”

  我感觉有酒劲在往上涌,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腿脚也有些发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被酒精烧得火辣辣的难受。

  老于突然出了一口急促的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狭小的空间里满是酒味。他一伸手,把那扇小门推开一半,往外撩了一眼,回头说了句:“你们等着,我先上去看看!”

  接着老于就嘴含手电钻了出去,那门极窄,只能容一人蹲着通过。我赶忙帮着老于撑住门,他挪了几下终于钻了出去,然后站起身来。雨果然比刚才下得大了,只听他支支吾吾说了一声“怎么还有这么高”(估计是因为手电含嘴里了),就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

  我担心老于出事,紧接着从那门钻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可以落脚的铁架子,凌空架在水塔一侧,一回头,贴着水塔壁打了一排铁攀梯,可以顺着往上爬。老于就在那梯子上,已经爬了五六根上去,那攀梯的尽头就是水箱顶了。

  这时候小川也从门里往外挤,眼见着半个身子就落在了铁架子上,我正要用手去拉他,头顶上传来一声:“哎!回去!……哎哎哎哎!手电!手电!”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见一个黑影直直蹿了下来,砸在铁架子的钢筋上铛的一声,接着飞快地穿过架子间的缝隙坠了下去,两秒不到,水塔底下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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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大学持续灵异事件:门上血字·猫怨·情人塔》--作者:谢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