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坟头
那是座名副其实的荒山,上面植被很少,土黄色的山岩就裸露在外面,就像是一个皮肤蜡黄的人光了身子横躺在那里。山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点绿色,有大有小,零散地分布在大面积的土黄色的山体上,让我一瞬间想起麻风病人那斑斑点点的皮肤……
校园里应该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周围宿舍楼的窗户大多都关上了。我们四个人收拾完毕就出了门,崔哥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两尺多长的小铁锨,尖尖的翘头闪闪发亮,像是还没用过。
我们问崔哥干吗拿着这个,他有些神秘地说:“感觉可能会用得着。”我们再问他为什么用得着,他却说他也说不清楚了,是直觉。
怎么又是直觉。我在心里嘀咕。
崔哥带着我们三个人倒了两遍公车,从车窗向外看去,两旁的景象越来越破旧荒凉,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在终点站下了车。我以为终于到了,这时候崔哥却又叫了辆出租车,他向司机说了个不知名的地方,接着出租车就开动了。
柏油路渐渐变成黄土路,路面越来越狭窄坑洼,最后出租车载着我们来到一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这时候司机似乎不大愿意继续往里走了,车行也确实困难,于是我们就下了车。
我看了看四周,都是些破败的小平房,房顶的瓦片大多已经残缺不全,窗户脏乎乎的,门框两侧还留着冬天时贴的红纸黑字的春联,连同窗上贴的红色的纸窗花,被雨雪冲刷过无数次后变得粉一块白一块的。
“这是到哪了?”我们齐问崔哥。
“走吧,还得往里走。”崔哥似乎答非所问,用铁锨点着地面,像是满怀心事一样,默默往前走去。
这时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连忙加紧了脚步,跟紧了他们一起往前走。
继续走了大概十多分钟,脚下的路完全变成了两三米宽的泥路,泥路上印着自行车或是三轮车的窄窄的车轮印,四周渐渐出现了一些庄稼地,左侧种着玉米和其他一些我叫不出名的庄稼;右侧是一片苹果园,密密麻麻地全是低矮的苹果树,有几个老农在树下忙碌。
我们绕过一道路弯,我正看着四周出神,这时候崔哥抬起铁锨指着前面对我们说:“就在前面了,看见没有?”
我们一齐抬头看,我远远地看见一座不大不小的荒山,那是座名副其实的荒山,上面植被很少,土黄色的山岩就裸露在外面,就像是一个皮肤蜡黄的人光了身子横躺在那里。
山上每间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点绿色,有大有小,零散地分布在大面积的土黄色的山体上,让我一瞬间想起麻风病人那斑斑点点的皮肤,于是身子很不舒服地抖了一下。
再往远看过去,居然看到了一片海,灰蒙蒙的一片,看得并不真切,我想崔哥说的靠近海边,大概就是这里了。
我们加快脚步往前赶,不出一刻钟就来到那山脚下。这时候我才看清楚,那些绿色的点状物,原来是一棵棵树,大多是松柏一类的常青树种,有大有小,树底下正是一座座坟墓,那些树就像是守灵人一样,默默挺立在坟旁。
“这些树千万不能动。”老于突然说,“动了会倒大霉的。”
“对对,我也听过,有这说法。”我附和他说。
“大家都小心点吧,路不好走,注意脚下。”崔哥边说边迈步上了山。
山上一级台阶都没有,路都是前人用脚踩出来的土路,我们就顺着那些交错纵横的细细小路往上走去。突然天有些阴沉下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片云把太阳挡住了。
坟从半山腰的地方开始渐渐多起来,我们奔着第一座坟走了过去。那里葬着一位老年男子,墓碑上面写着“严父”某某,坟前摆着若干个小碟小盏,里面盛了些饺子和水果,却都已经风化或腐烂了,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那墓碑的顶端用一块大石头压着几道黄色的冥纸,没有被风吹走,看来前些日子还有人来祭拜过。
崔哥赶忙拿出本子,开始飞快地记下来。我看了看坟旁种下的那棵松树,已经长得很是粗壮,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
如果这树是在这位老人故去时种下的话,恐怕这老人也差不多故去有这些年月了。于是我看了看老人的生卒年份,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走完这一处,接着我们又往下一处挨过去,从生卒年份上看去,那里却葬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那坟后面的树却长得异常粗大,看来那孩子已经是很久之前夭折的了。
坟上杂草荒芜,好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也许这孩子的父母也已经故去很久了……
这时候突然一只手拍在我背上,我浑身一抖猛地回头,却见是小川,他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放在嘴里不停地咬着指甲,两排白色的牙齿绷得紧紧的。
“你怎么了?”我问。
“没……没事。”他捏着我的胳膊不放,凑过来低声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这么一说,我居然心跳突然加快起来,脚边的杂草时不时撩到我短裤下面裸露的小腿,让我觉得是一只只小手在轻轻地搔挠。我咬了咬牙,用力咽了口口水下去。
老于看了我俩一眼,没做声,看着崔哥一笔一划记下来,在旁不时提点着。他看崔哥记完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的军用水壶来递给我。
“给。”
“不喝,省得到时候没地方尿,这满山都是坟的……”我说。
“不是水,是酒。”他一把把水壶塞给我。
我拧开水壶“咕咚咕咚”就是两大口,然后递给小川,他连忙接过去,也是一大口白酒下了肚。
接着我们又继续迂回着往山上走,把每个可以看得到的坟都走过了,崔哥密密麻麻记了很多页。我看看表,快到中午了,可并不觉得很热,可能是因为太阳被云遮住了。
整个山上的颜色显得并不明亮,而是氤氲着一股说不出的暗沉色调。崔哥马不停蹄,带着我们一点一点地盘上去,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山顶。
山顶很平坦,但走了几十米后我们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看不到另一侧的山坡和山脚,走到尽头才大吃一惊,原来这座山生得奇形怪状,刚才我们攀上来的靠东一侧山坡较缓,而靠西一侧却是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峭壁,整个山体像是被切去了一半,显得极不协调。而这直上直下的悬崖上光溜溜的,连棵小树都不长,更别提有什么坟墓了。
我看着这几十丈高的悬崖,突然觉得有些眼晕,于是赶紧胆战心惊地把头缩回来,就在这时,小川突然凝视着山崖一端的下方喊道:“快来看!快看那边!”
我小心翼翼地趴在悬崖边上,顺着小川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远处石壁根部的一角好像有一点点暗光闪动,但是那地方是背光,又只在山脚边缘露出一点光亮,因此看得并不清楚。
“那是什么?怎么了?”我问。
“是水啊!看见没?是条小溪,从山上流下去的。”小川兴奋地说。
“小溪?小溪怎么了?”我们都转头看小川。
“水啊!‘水草河土’的‘水’啊!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可能跟水有联系吗?啊?”小川突然变得很兴奋。
“跟‘水’有联系?那这不都是水啊?都有联系?”老于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海,“其实我也想到过这点,但好像行不通吧。”
“那能一样吗!那是海!不是河!‘水草河土’啊!‘河’啊!”
我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崔哥和老于也一下子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小川探头又朝下面看一眼,然后一撑身子站起来,“走走走,下山去,顺着那条小溪找找!”
我们赶紧拎起铁锨,一溜烟儿地又朝山下跑去。
河底石棺
我们赶紧望着河中的地方,以为能出现一条大鱼,但是看到的东西令我们一瞬间都呆住了——河底长着一大丛绿色的水草,随着水的流向在前后飘摆着,刚才那群鱼,躲开的就是它!奇怪的是,这条河从头至尾,只见这个地方长了水草。待转到另一侧山下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刚才看到的确实是一条窄窄的小溪,我不得不佩服小川的眼力。
那小溪从远处一座青山上流下来,绕着刚才那光秃秃的山脚淌了个弯,然后逐渐加粗,最后汇集成一条丈来宽的小河,流向不远处的大海。
我们突然变得莫名兴奋,顺着那小溪源头一直快速走下去,一路走一路看,最后绕过山脚,来到在那丈来宽的小河岸边。往那河里看去,清可见底,大概不会很深。
“哎哎!还有鱼哎!看见没?”老于突然朝河中心的地方比划。
果然,我们看见有一群拇指长的小细鱼在河中心的位置游动,可就在老于比划的那一刹那,那群鱼突然齐刷刷地同时掉过头,逆着水流飞快地游去,像是要避开什么危险似的。
我们赶紧望着河中的地方,以为能出现一条大鱼,但是看到的东西令我们一瞬间都呆住了——河底长着一大丛绿色的水草,随着水的流向在前后飘摆着,刚才那群鱼,躲开的就是它!奇怪的是,这条河从头至尾,只见这个地方长了水草。
水草……河土……
我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子,一瞬间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
我们四个几乎是同时脱口说出“水草河土”,然后张着嘴呆立几秒后,还是小川先开了口:“看来还……还真找对了……”
没人回应他,没错,应该就是这了,终于找到了,可是同时我们却一步也不敢上前了。
我们几个慢慢收回脚,挪腾着靠在一起,站在离河边一米多的地方。这时候太阳从云里钻出来了,我却不觉得有半点温暖,看着河里那丛摇摆的水草,我感觉背后的凉气一个劲儿往上蹿。
那水草下面是什么?那鱼干吗要躲着它?
过了一会儿,崔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脱鞋袜。
我知道他要下河里去,但我真的怕得要死,看着他脱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怕显出自己的胆怯来,于是只好尴尬地立在一边。我偷偷看了看老于和小川,他俩的表情也是格外复杂,一动不动地看着崔哥脱完。
崔哥好像猜得透我们的心思一样,抬头看了看我们仨,轻轻一笑说:“我下去看看去,你们帮我看着鞋……看来我的直觉还真对了,今天用得着这个了。”
他说着就拖过那根铁锨,拄起身来就走。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伸手把他揽住:“等等,崔哥,等等……别出事了。”
“那怎么办?没时间了,站在这什么都看不着啊!”
“咱们再商量商量,行不行?别乱来……”
“我怕再耽误……小蓓就要死了。”崔哥看着我们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们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见他一低头就朝河边走去,我们三个几乎同时又拉住他:“等等!要下一起下去!”
山上的泉水挺凉,光着的脚刚一沾水,凉气就传遍了全身。崔哥拿着铁锨走在前面,我们三个一步步跟在后面,冰凉的河水渐渐没过脚踝、小腿和膝盖,终于我们靠近了那丛水草。
那条水草顺着水流的方向呈狭长状分布,长不过两米,宽不过一米,长得很茂盛。崔哥小心翼翼地踩着水底的软泥,绕到那条水草的另一侧。
我感觉脚底的软泥在水流的作用下一层一层盖住我的脚背,像是要把我拖进泥里去,我抖着两腿不停地交替把脚拔出来,同时,小腿和膝盖不时被柔软的水草轻轻摩擦环绕着,像是有冰凉的舌头在舔着我。 我死命咬住牙没叫出来,脑门上的冷汗往下一直淌进嘴里,我感觉心弦都快绷断了。
我们都想知道这水草下面是什么东西,但是都没敢动手。
站了一会,崔哥把铁锨缓缓垂进水中,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挖了第一铲,一块水草连着河底的淤泥被挖了起来,顿时河水一片混沌,而那块被挖掉的水草顺着河水就漂向了下游。
等河泥差不多沉淀后,崔哥又挖起了第二铲,我们在一旁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好在那水草的根生得并不深,不一会儿光景,那丛水草就被全部挖掉了,露出下面黄色的河泥来,和周围的河泥混在一起,好像看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崔哥继续往下挖,我们三个站在另一侧用两脚把河泥扒拉到一旁去,突然,一种坚实而冰凉的触感从脚掌下面传上来,我猛地把脚缩回来,凭空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崔哥的铁锨也碰到了那个东西,在水下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四个人全惊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互相瞪着对望一眼,眼神里已经全是惊恐。一瞬间我想拔腿就往岸上跑,但一股力量又把我的两腿拽在泥里迈不动一步。我发现自己的两腿不听使唤了。
河水又缓缓地把泥沙带过来盖在那层硬东西上面,崔哥这时候猛吸一口气憋住,挥起铁锨开始加快铲泥,没铲几下,那层东西的上表面就全露了出来,那是块厚实的青石板,一米多长,半米多宽。
我站在石板的上游一端,挡住不断滑下来的河泥,小川探出脚,小心翼翼地把石板上的余泥给抹干净。
这时候老于突然颤抖着大叫:“一……一头大一头小!是棺材!”
小川“啊”的一声大叫出来,顾不得方向直接跳过来,咚的一声撞在我怀里,我一个趔趄,险些和他一起坐在水里。顿时,老于、小川和我都扑腾得远远的,只剩下崔哥一个人还站在那石板旁边。
我正要招呼崔哥过来,他却轻轻皱了皱眉,抬头说:“我们要找的就是这坟,现在这不找到了吗,你们躲什么呢?”
我们三个怕得再顾不上什么尴尬,叫他赶紧过来,崔哥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开始围着那石板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看。终于,他找准了一个下铲的地方,把铁锨塞了进去,然后开始撬动。
我一看没办法,怕崔哥真的出什么事,于是只好又跳回水里去奔向他,接着老于和小川也跳进河里。
那石板看起来很沉,崔哥顺着石板边缘的一个角,想找到石板的根部然后下锹,但那石板比我们想象得要厚,总也见不到底。
没办法,我们四个只好一人把住石板一条边,开始连手带脚地刨开那石板四周的泥沙,终于一阵过后,石板靠我这一侧首先露出条若隐若现的缝来,原来那石板竟有十几公分厚。
接着,他们三个也都发现了那条缝,那条缝的下面是一块青石,那道密缝好像将两块青石黏合在了一起。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想,如果上面这石板真是棺材盖的话,下面就是棺材了。
我一脚撑在泥沙里,一脚试着去踢那石板,但那石板连同下面的青石根本就纹丝不动,更别提掀开了。
崔哥紧紧握着铁锨,神情凝重地绕着石板左右看,然后指着石板一边说:“这一侧好像能高一些,咱们一起使劲,朝这一侧推推,看看能不能推动。”
于是我们四个站到石板的较高一侧,我和老于站在两个角用手往下扒,小川站在中间的地方两手推,崔哥把铁锨头塞在那道石缝的位置,然后两手握着铁锨杆往前顶。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连扳几下好像还是没有效果,于是我们几个又俯下身,待喊到“三”的时候,大家把半个脸都埋进水里,用尽吃奶的劲儿往同个方向顶,终于十几下过后,一阵磨盘转动的粗糙声响突然从水下隐隐传了上来——那石板动了!
陈年尸骨
那居然是块很完整的人的手骨,握成一个拳头的形状,握在拳心的正是我那两根指头!那骨头上还连着些腐烂了但没分解干净的皮肉,黏糊糊软绵绵的,原来刚才摸到的那块“肥皂”就是这个!这时泥沙已经被大量卷起,河水被搅成一团黄汤,但每个人都通过两手感觉到了石板的移动。
崔哥不等泥沙沉淀下来,就赶紧把铁锨在腋下一夹,伸出两手就探到水下,一边摸一边大喊:“开了开了!露了条缝!”一边说,他一边用拎起铁锨,摸索着把铁锨头塞进那条缝里。
就在这时,我眼见着一股异样的东西从水底升腾起来,那是完全不同于泥沙的黄色,而是棕褐色,它就像是墨鱼喷出来的墨汁一样,忽地一下子就从铁锨下去的地方升了上来,然后立刻被周围的河水稀释,接着就随水流的方向快速流远了。
我心头一惊,正要喊崔哥停手,这时候崔哥也注意到了,他赶紧把铁锨从手里提出来,退后了一步,不再说话,我们四个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棕褐色的东西源源不断地从那石板下面冒出来。
好久一阵,我们愣是没敢动半步,我甚至又想跳回岸上,可身边的老于死死拽住我的胳膊,不知道他是因为不让我走还是因为他也害怕。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东西终于渐渐少了下来,就像香炉里的檀香渐渐燃尽一样,那东西的颜色也慢慢变得稀薄了,被水一冲,散在河里再也看不明显了。
可那是些什么东西?我咬着牙不去胡思乱想,只觉得脚下的水越发冰凉起来,突然,我感觉我的脚趾有些不自然的发紧,哎!坏了!抽筋了!
我一慌没站稳,居然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手撑地的时候刚好胡乱摸进那道掀开的石缝里——这是什么?!我摸到什么了?!
指端传来一股滑腻感觉,但是又不是液态物,在触感上就像摸在一块沾了水的肥皂上,黏糊糊的,我浑身一阵发麻,一个翻身从水里半站起来,同时准备抽出手来。
谁知就在这时,我分明感到一股力量捏在我最长的两根手指上,我被那股力量一拉又坐回水里,大喝了一口水,开始胡乱大喊起来。
他们三人在旁边一看,慌忙冲过来把住我胳膊往外拉,可是指端那股力量也随着大起来,我急得疯叫起来:“别拉我!我手快断了!把石板拉开!”
他们三个赶忙把身子埋进水里,脚蹬着河沙往前顶那石板,我干脆坐在水里,一边胡乱踢着河底的东西一边扒住石板一角,随着四人合力发出一阵闷吼,终于水下传来忽的一声钝响,那石板被一下子推开尺来宽,我唰的一下子把手提上来,只觉得指尖生疼,一看,指头上钳了一大块东西!我忍不住狂叫一声,浑身寒毛全竖起来了!
那居然是块很完整的人的手骨,握成一个拳头的形状,握在拳心的正是我那两根指头!那骨头上还连着些腐烂了但没分解干净的皮肉,黏糊糊软绵绵的,原来刚才摸到的那块“肥皂”就是这个!
我拼命一甩手,但谁知甩不掉,于是我一咬牙一闭眼,伸手把那只拳头从手指上硬生生掰了下来,然后一把扔进水里。只见那手骨钻进水里后,又一下子冒了上来,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哪知崔哥这时居然一弯腰,把我扔掉的手骨从水里捞了起来,一边捞一边指着前面一个地方大喊:“快!截住截住!漂走了!”
我往他指的地方一看,居然一个光溜溜的头骨从那尺来宽的石板缝里飘了起来,一边打着转儿一边顺着水流就要漂走了!
站在石板那一端的正是小川,他盯着脚下一起一伏的漂着的人头,早就吓呆在那里动不了了,被崔哥一喊方才回过神来,“嗷”的一声从水里跳了起来。
崔哥奋力扑腾过去,一把把头骨捞起来,我被他的举动惊在一旁的时候,眼皮底下又有一截一截的骨头接连从石板下面钻了出来,顺着水就往下漂,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 崔哥这时冲我们三个大喊一声:“别愣着!赶紧抢回来!别给弄丢了!”
我这时才明白崔哥的意思,弄丢了这堆遗骨我们可能遭报应!
或者——我们是不是压根就不该撬开这棺材?!
当时也不容我多想,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死憋住一口气,闭眼捞起几条长条的骨头。那边老于和小川也两下散开,把漂远的骨头追了回来。
手里的骨头又黏又滑,像是一条条硬梆梆的鲶鱼,骨头的关节间还有些黏稠的东西能拉出丝来,这些东西即使我憋住气也能感觉到是恶臭一团。
我挣扎着跳到岸边,双手一松,让那堆东西直落下去,散作一小摊。我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头皮一直是麻的,简直不敢再往地上多看一眼。
老于和小川也接连跑过来,把手里捧着的骨头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回身就扑到河边洗手。
这时我扭头往河里一看,只见崔哥还守在那石棺旁,突然把铁锨伸进去,开始一下一下地挖起来。
我跑到崔哥身边的时候,他正用铁锨头挑起一团湿漉漉的破烂不堪的东西出来,看样子像是一件衣服或是一条裤子,从上面滴下些黏糊糊的黑水,发出扑鼻的恶臭。
“拎去,扔到岸上去。”崔哥居然把铁锨头挪到我胸前。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忍不住胃里一阵抽动,简直快恶心得吐出来了。
崔哥好像这时候也感觉有些不妥,赶紧把铁锨缩回来,跨过水流,小跑到岸边,把那件衣服甩在地上,然后转身又跑回河里,对着那棺材口,又下了第二铲。
我死死盯着那铁锨头的每一次运动,可这次下去后,却没捞到什么东西,只是在棺材的内壁刮下来些黑色的胶状物来,拉着长长短短的丝粘在铁锨头上。
崔哥把铁锨头放在棺材的一角刮了一刮,然后又把铁锨重新放进去捞。
如此几次,都是一无所获,由于棺材开口较大,不断有新鲜的水涌进去,把原本污臭黑浓的尸水给一点点带走了。一段时间过后,直接从棺材口看进去,已经能看到棺材里面的所有东西了。
崔哥这时招呼我们三个过来:“咱们一起把棺材盖全弄开,好好找找。”于是我们几个靠近了,合力一掀,那棺材盖翻了个个儿,然后一头栽进松软的泥沙中。
我们赶忙拨开卷起的泥沙,一起探头往棺材里看去。
棺材的底面和四壁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零碎的骨头刚才都顺着河水流走了。崔哥用铁锨在棺材里一下又一下扒拉着,希望能找到什么,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一丝不详的预兆涌上我的心头——我们也许做错了。
我转头看向崔哥,他的表情也明显有些发慌,用铁锨扒拉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上也渗出一层汗来。
我们四个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默默地看着崔哥的手渐渐发抖,心里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完了,什么都没找到,肯定是弄错了,而且还挖了“水草河土”的尸骨,会怎么样?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岸上那一堆骷髅骨头,结果就在那一瞬间,那头骨突然骨碌地动了一下!
机械女表
崔哥一直把那头骨拖到脚底下,然后把头骨翻了一下,露出头下连接脖子的部位,这时我们看到那小条东西的另一端正蜷缩在头骨里面,准确说,就是含在嘴里。崔哥探进手去,把那东西轻轻提了出来,那是一团褐色的东西,长条状,两端略细,中间粗大。
我大叫一声就近扑向一个人,结果正好撞在崔哥的身上,他正伸手在棺材里捞东西,一下子没握稳,那铁锨就脱了手,然后直直坠进棺材里。崔哥赶忙弯腰做了个拣的动作,可立刻又把手缩了回来,眼睁睁见那铁锨就落在棺材的一角。
“你干吗?!”崔哥被我这一撞吓得不轻。
“那个骷髅头刚才动了!”我捏着他的胳膊,上下牙齿撞个不停。
他们三个齐刷刷地把眼光射向光溜溜的岸边,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堆烂骨,可那头骨再也没动第二下。
崔哥轻轻颤着吸了口气,扣了扣手指关节,对我们说:“你们站远点别动!我过去看看!”
他就一步步朝那头骨走去,那头骨上面眼睛位置的两个窟窿正对着他,黏稠的脓水从窟窿里流出来。
我们三个明明已经吓得脸都绿了,但又担心崔哥真的出什么事,不知道谁先朝岸边迈了一步,大家赶紧尾随崔哥走了过去。
崔哥走到离头骨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两只空荡荡的窟窿看,就像两个人在对视。
我们三个人也都停了下来,站在崔哥身边,把那堆骨头围成一个半圆的形状,也是死死盯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突然感觉非常口渴,于是咽了咽口水。这时崔哥转头朝我们看,说:“别……别怕,可能是因为刚才没放好,它自己滑了一下……”
话正说了一半,眼尖的小川突然伸手指着喊道:“那是什么?!嘴旁边露出来的那个是什么?!”
我们往小川的那一面仔细看去,只见连着下巴的那根骨头旁边歪出一小根东西来,只露出半寸,上头黑乎乎的,就像是一条蚯蚓的头。
我们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却没发现它有任何动静。
是什么东西?死的活的?我心里一个劲打鼓。
崔哥慢慢蹲下来,两脚一前一后做了一个弓步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前面,伸了一半,又停在空中——看得出他在犹豫不决——那头骨没半点动静,还是只有那两只窟窿直愣愣地对着他。
我们三个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探向前去。
终于,崔哥的手摸到了那小根东西,他轻轻拽了一下,没拽出来,被嘴咬住了,骷髅头随之翻转了一下。
崔哥索性拽住那小条东西,连同那头骨一起拖了过来,边拖边抖了几下,结果那张嘴还是死死咬合。
崔哥一直把那头骨拖到脚底下,然后把头骨翻了一下,露出头下连接脖子的部位,这时我们看到那小条东西的另一端正蜷缩在头骨里面,准确说,就是含在嘴里。
崔哥探进手去,把那东西轻轻提了出来,那是一团褐色的东西,长条状,两端略细,中间粗大。
什么东西啊?我们几个慢慢站起来,往崔哥手里看去。
我伸手摸了一下,硬梆梆的,有点发凉。
一些碎渣和着水粘在我手上,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用力摸了一把,结果更多的碎渣落在我手上,我捏着仔细一看——是铁锈!我连忙夺下崔哥手里的东西,用力擦了几下,一小块沾满污垢的圆形玻璃露了出来——那是一块手表!
表?!梦见过的滴答声! 这时他们三人也明白过来,我们四个人就互相对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低头又看了看那块表,应该是不锈钢一类的材料,表盘较小,表链有些细,应该是块女式表。
我没了主意,心虚得要命,头胡乱甩着盯着四周,生怕突然跳出什么东西,这时眼光无意中落在地上的骷髅头上,那张嘴里满含着黑色的污浆,顺着牙淌出来,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梦。
我记得梦里有一团黑乎乎的柔软的东西将我越绕越紧,同时耳畔还响起一阵滴滴答答的钟表声——原来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是这骷髅头嘴里的残液,我做梦的时候是被含在嘴里了?想到这,我胃里猛地一缩,漾上一团酸水来,险些吐了。
但是,这只表已经锈成一团,不走针了,又哪来的表响?也许我做梦的时候这表还在走动,但现在停了?
我盯着表胡思乱想,感觉那表在我手上越来越重。可能是太紧张了吧,我换了下手,把表又擦了擦,一些黏稠的尸液连同铁锈被抹了下来,只见那表带和表盘周围已经斑驳点点,表盘那小块玻璃下灌进不少水,看来那表已经浸在水里很久了。
老于这时伸手接过表来,拿在手心里反复看看,说:“看来我们没弄错,线索应该就在这块表上了吧。”
老于的话让我心安不少——我们总算是没有挖错棺材,不然……不敢去想会怎么样。
但同时我看着老于手中的表,心里又没了底,一块小小的女式手表,能看出什么来呢?四个人重新陷入沉默,盯着老于手里摆弄的手表,希望能突然发现什么。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到傍晚了,太阳落得很低,被远处山边的云彩一挡,阳光很不明亮,山间吹过阵阵冷风,卷起些黄泥,扫过我们湿漉漉的小腿,感觉麻酥酥的。我们赶紧坐在岸边把鞋袜穿起来。
我突然觉得有些饿,这才想起来中午根本没顾得上吃饭。
“走吧,咱们回去吧。”我说。
“那这些怎么办?”小川指着地上那堆断骨残骸说。
“带回去。”崔哥立刻就接上话。
“带回去?!”小川叫了出来,“怎么带?带回去放哪?你……你开玩笑吧?”
“崔哥,这个真的不能带。”老于说,“万一路上遇着警察就更麻烦了。”
“咱们要找的是表啊,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了吗?咱们还是把尸骨重新放回棺材里吧。”我说。
“我是觉得这些尸骨里可能藏着什么线索,所以……我想拿回去仔细看看。”崔哥冷静地说,“虽然……我也不想碰这些东西。”
“那这样,咱们今天先把这些尸骨埋回去,然后回去先弄清楚这块表是怎么回事,实在弄不清楚咱们再回来,再重新把尸骨挖出来,最多再跑一趟,这样行吧?”老于说。
崔哥终于拗不过我们三个,我估计他的内心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泰然,于是没再说几句,我们四人就又把尸骨抬进棺材里放好,然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棺材盖合上,接着我们揣好了那块手表,就往原路走去。
我暗自长长出了口气,但心里依然沉重。太阳已经沉在半山腰了,露出半个头晃着。
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学校。我们顾不上回寝室休息,直奔学校里的钟表眼镜店去。到了店里,我们急匆匆把表掏出来交给修表师傅,那师傅捂着鼻子瞪着我们几个:“什么东西?这么臭!”
“师傅,帮帮忙,您帮我们看看,这块表还能不能用了,能的话帮我们修好,我们还用得着。”崔哥说。
那钟表师傅看了一眼就把表扔回来:“修什么修,都烂成这样了还修……你们哪弄的啊?还用它干什么?”
我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没理会他的问题,就一起走了出去。几分钟过后,四个人聚在我们寝室里,商量一番后,我们准备自己把表拆开看看。
我们先拿来砂纸,准备把铁锈打磨下去,然而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黄褐色的铁锈一层层褪下后,真的有些东西显露出来。
水香地址
我拧开壶盖,滴了几滴酒在铁盖上,然后用手指使劲在上面蹭,渐渐地,擦不掉的铁锈被酒精一点点分解掉了,铁盖变得光亮起来,那几个细小的字逐渐从下面浮了上来。他们三个显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大气不出地在我旁边盯着……
表带已经被锈蚀得面目全非,铁锈使表带脆得就快断了,但是表盘下面那小块圆形的铁盖竟还能够打磨出来,随着铁锈的层层剥落,小铁盖上渐渐显出些凹下去的刻文,蚊子腿一般细,并不清晰。
我们四个同时咽了口口水,喉咙同时发出咕隆一声响,齐齐把头探上前去。
前三个字很清晰——“赠水香”,接着下面另起了一行,跟着的是一串汉字和数字的结合,但却看不大清楚了。
十几个细小的汉字和数字紧密排列在小小的铁盖上,如同是墓碑上的铭文。我只觉得一股隐隐的阴气伴着表上的恶臭萦绕在脸上。
“‘赠水香’?她……她叫水香?”小川抬头问,眼含惊悸。
“哪有人姓‘水’的?是谁的小名吧?”我皱着眉头说。
“有有,‘水均益’不就是吗?”老于说。
“‘水’……‘水草河土’……真的是她……”崔哥突然说。
她就是那个在网上发帖的“水草河土”吗?可她已经死了,怎么照相?又怎么发帖?一个困惑已久的老问题又一次爬进我的脑子里。
崔哥突然说:“你们想没想过……为什么她的坟上连个墓碑都没有呢?还把坟修在河里?”
“而且棺材还是石头做的!”小川说,“谁会用石头做棺材呢?现在都是直接火化了。”
“不不……”老于说,“我看尸体还有衣服腐烂的样子,估计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她死的那时候也许……也许会土葬吧……不过用石棺确实很难说得通,把坟修在河里也是奇怪。”
我不甘心,又把桌子上的表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表带的确是破烂不堪了,即使上面有什么,现在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我盯着表盘后的小铁盖上的那串模模糊糊的汉字和数字,突然有了些想法,抬头朝老于喊一声:“老于!快把酒拿来!”
“干吗?”他把酒壶递给我。
我拧开壶盖,滴了几滴酒在铁盖上,然后用手指使劲在上面蹭,渐渐地,擦不掉的铁锈被酒精一点点分解掉了,铁盖变得光亮起来,那几个细小的字逐渐从下面浮了上来。
他们三个显然也明白了我的用意,大气不出地在我旁边盯着,终于几分钟过后,我抹掉铁盖上一小片褐色的溶液,那些东西终于破锈而出了——鲁迅路××7号。
是个地址!
“7”前面的一位或是两位的数字被彻底锈蚀坏了,露不出来,但这足以让我们四个都怦然心跳起来。
那是个什么地方?
我们四个人对看了一下,眼中同时露出兴奋而紧张的神情,好像一切谜底即将揭开了。
崔哥把表拿在手里,用指甲抠了抠那块小铁盖上的字,确认没有其他发现。
这时他又自言自语一声:“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边说边抽出一把剪刀,把剪刀的一头从铁盖的一侧插了进去,然后慢慢撬动,铁盖边缘与表体连接处生的一些铁锈啪啪四处飞溅。
终于那块表被打开了,表里的一些残水漓漓从表体里流出来。崔哥顾不得擦手,把表提起来,等水沥得差不多干了,把脸几乎贴在表盘上看起来。
我们三个也同时把头凑过去,把那只表围成一圈,但是结果却让我们失望,那铁盖的另一侧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铁盖下面就是交错复杂的齿轮,没有电池,看来是块机械表。
崔哥拧了拧表的发条,居然可以拧动,于是他就把发条上满了,一边拧一边观察表的动静,但是正如我预料的一样,这块破表最终也没有走动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因此松了口气。
我把表从崔哥手里拿过来,侧着往那盘齿轮里看进去,里面稍微有些铁锈。我拿过老于的酒,往里面倒了几滴进去。
这时候小川说他饿了,经他这一说,我们才都觉得胃里空得难受,于是我们四人就近跑去食堂吃顿晚饭。
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心情逐渐放松了一些,我们边吃边说着第二天的安排。
鲁迅路那地方我熟得很,就离我家不远,路边有个图书馆,我经常去那借书。明天就准备顺着鲁迅路一直走,找尾数为“7”的房子,看看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们边吃边这么定下来了,走出食堂,身心俱疲的我们又在篮球场边坐了一会儿。
我不禁回想起几天前刚出事的时候,老于、小川还有我就坐在这条椅子上焦头烂额地商量对策,谁知道一晃几天过后,居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休息完后,我们三个回了寝室,崔哥回了他自己的寝室,就在我们三个推门进屋的一刹那,一阵嚓嚓嚓嚓细密的机械表响清晰地传进我们的耳朵。
我的头发噌的一下就竖起来了,一瞬间,我竟辨不清是不是在梦里。走在前面的小川哆嗦了一下,连忙拔出钥匙把门卡上。这时候崔哥也在走廊另一头开门,还没进屋,小川朝他大喊一声:“崔哥过来!”
崔哥几步跑过来:“怎么了?!”
“表响了!你听!”
崔哥隔着门听了几下,然后说:“别怕,你……你先把门打开。”
小川哆嗦着把门打开,不知谁临走关了灯,寝室里一片黑暗,那嚓嚓嚓嚓的声音好像一把剪刀在不断剪合,从四面八方迎面扑来。
崔哥一把拍在墙上的开关,屋顶吊着的节能灯管闪了几下后啪地亮了,只见那只表就在桌子上,纹丝未动,但它真的走动了。
我们四个打量了一下寝室四角,没东西,便靠在一起挪了过去,崔哥慢慢走近那块表,然后探头一直看,我们随后也围上去,低头盯着那表,谁也不敢动手。
一直盯了几分钟,那表一直嚓嚓嚓嚓走得很正常,秒针规律地顺时针旋转,轮流指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没……没事。这表还能走。”小川说了句废话。
我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越握越紧,快透不过气来。谁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这表怎么突然就变好了?这又在暗示我们做什么?
仔细回想,这声响好像真与梦中无异,一样急促,一样刺耳,就像是要催命一般,搅得人心神不宁。
晚上肯定睡不塌实了。我心里暗想。
我们就这样一直熬了几分钟,除了表动,也没有其他状况出现,我们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这时崔哥说:“没事,别害怕,是我刚才上的发条,可能是因为表芯的质量好,表去了锈后,重新走起来也不奇怪……要不这样,我今天把表带去我那,你们在这好好睡着,养足精神了咱们明天还得出去,好不好?”
崔哥一番话说得我心头一阵释然,但又同时担心崔哥自己在那边住出什么事。
老于和小川没好意思表态,眼看着大家都挺为难,我忍不住硬着头皮说一句:“得,崔哥,我今天去你那睡吧,一边各睡两个,这样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接着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崔哥过去了,崔哥把表小心地平放在窗台上。我看了一眼,根本没敢去动,方便完后赶紧就钻上了床。
夏天的晚上闷极了,崔哥把门仔细反锁好后,居然又默默地把窗户关严实了,我看在眼里,猜得出他的心思,心头这么一想,背后渗出层冷汗来,忙拉过条毛巾被缠住身子,耳边的嚓嚓嚓嚓不绝于耳。
我突然有些后悔过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