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2-25 00:40
“你怎么知道死者是谁?”女警非常警惕地问了一句,旁边立刻又有两名警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陈天同。
我心里也是一惊,对啊,陈天同怎么知道死的是张翼山?按理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报案之后,警察肯定封锁现场,陈天同怎么看见的?
“警察同志您听我说……”陈天同抽泣着说,“我下课往回走正好经过艺园食堂,看到有个女生嗷嗷叫唤着往外跑,我赶紧往里面进,想看看热闹。一楼二楼都没什么情况,三楼琴房门口站了几个人……诺,就是她们几个!”
陈天同用手往旁边一指,那里正有几个警察对着三个女生问话。女警也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陈天同继续说下去。
“我,我就往里一看,结果就看到张翼山……张翼山趴在钢琴上一动不动!”
“他趴着你看得见脸?”女警又问,似乎对陈天同的疑心更重了。
“我也不敢确定就是张翼山,可那衣服我太熟悉了,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他!我,我当时心里害怕,也不敢进去看,就回寝室拉来了室友一起……”陈天同说着指了指我。
我冲女警点点头。我想到睡在一个屋子里快三年了的兄弟就这样一夜之间死去了,心里也是难过万分;再加上受到陈天同的感染,眼眶里也是泪花涌动。
“警察同志我求求您了,让我们看一眼吧!”
陈天同说着又哭出了声。我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陈天同和我都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尤其是他体格非常魁梧,平时也很有男子汉气概,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流涕,其情可真,足以感动天地;“求”字说尽,女警也被我们感动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我们到了救护车边。
女警盯着我们认真地说:“上去看一眼,什么也不许碰,不许动尸体!知道么?看一眼就下来!”
陈天同跟我赶紧点头,在一名警察的监视下上了救护车。
那名警察揭开白布,张翼山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赫然露了出来,我和陈天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
张翼山的面容极度扭曲,双眼瞪得溜圆,似乎看见了人间最恐怖的一幕,被活活吓死一般,死不瞑目!
我猛地想起今天凌晨张翼山翻腾抽屉之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情景。
在那之后他就出门了,然后就带着这幅万般惊恐的表情死掉了。凌晨的那束目光,就是一个将死的人射向我的!被一个几小时内即将死掉的人死死地盯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种怪异而令人恐惧的气氛立刻将我紧紧包围——当时张翼山盯着我的时候,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么?
这时候陈天同非常冲动地伸出手,想替张翼山把眼睛合上,被警察一把抓住手腕。“别动!不许碰!”
女警也在外面喊:“看一眼就行了,快点下来,不要妨碍公务!”
我和陈天同是被警察们连拖带拽地拉下车的。陈天同连哭带喊,伸着双臂还想要去摸一下张翼山,一拉一扯之间,那警察不小心刮掉了蒙在张翼山尸体上的白布。我赫然看到,张翼山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
断指处血肉模糊,血液凝结成黑色的血块,半截白骨森然地戳出来!我当时胃里翻腾,险些吐出来。
我们刚被拉下车,救护车的门就“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女警很生气,似乎也很后悔让我们上车去看尸体,她没想到陈天同如此胡来,居然敢去碰尸体!
“你们两个!太不像话了!”女警气极地说,“说了不许碰,还碰!要是干扰了我们验尸办案谁负得起责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劲儿道歉,点头如鸡叨米。而陈天同又开始痛哭。
女警叹了口气,说:“埃,也怪我这人太心软了,看来你们和死者之间感情真的很深!”
我和陈天同泪汪汪地点头。
“那,你们听我的,不要把你们知道的和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当然,除了我们警察以外。在案情没有进展之前,我们要保密,明白么?”女警换了一种和蔼的口吻,像姐姐对弟弟说话一般。
“明白,警察同志,我们会保密的。”我说。
“好的,我们保证用最快的速度破案,抓住凶手给你们的好朋友报仇!”女警这样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愣了一下,说,“你们俩登个记,以便保持联系,接受警方问讯,配合我们工作。”
其实我明白,她刚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凶手”二字,就意味着现场勘查之后,警方初步认定张翼山是他杀。
其实这个我一看就知道,如果是自杀,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手指头弄断一根?如果是自杀,为什么不选择跳楼,跳“未名湖”,而是到“艺园食堂”上面的琴房?
等等!琴房!为什么是琴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2-25 00:40
女警问讯
我和陈天同留下了姓名,寝室房间号和手机号码,女警为我们登了记。周围的几位警察已经结束问询工作,准备收队。女警似乎还是这里面的头头,她让警察们先回警局,自己和另一名警察留下来处理我和陈天同这两个后来出现的相关人员。
“你们是死者的好友,所以我肯定要跟你们了解一下死者的情况,这个希望你们理解。”女警的语气很客气,似乎还带着对我们的同情。
我点点头,陈天同还在哽咽。
“按照惯例,”女警又说,“要对你们进行分别问讯,安然同学,我为你作笔录,陈天同同学就由张警官负责”
我知道为了防止串供,问讯要分别进行,鉴于我和陈天同是同寝室友,所以在不能分别拘留的情况下,只能同时在不同地方进行问讯才能保证有效性。于是我对女警说:“警察同志,你们能不能让陈天同回寝室问?他哭的嗓子都哑了,现在这么冷,呆外面我怕他病倒。”
女警眉毛一挑,不但没有怪我自作主张,反而笑了,说:“好的,老张你跟陈同学去他的寝室,顺便看看寝室的情况。安然同学,”她又转对我,“你没问题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点点头说:“嗯,我没事儿。”
女警点了点头。
我安慰了陈天同两句,他点点头,跟着姓张的警察回寝室了。
女警和我站在冰天雪地里,我发现她嘴唇发青,身子发抖,明显是冻坏了,便说:“警察同志,这里太冷了,我们不如到那边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着说?”
我说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师生缘”咖啡屋。女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那好吧,咱们去那边坐着说。”
一进咖啡店,女警就搓着手用幸福的口气说:“呀,真暖和!早知道今天下雪就穿多点了。”
看见我盯着她,女警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对我微笑着说:“安然同学,我发现你很会替别人考虑啊。”
不知道她说的是我关心陈天同,还是关心她,我也不在意,只是随便说:“您过奖了。”
我和女警坐定,她要了两杯咖啡。我忙说不用破费,她却说:“占用了你的时间,请你喝点东西是应该的。”
“我肯定尽全力配合。”我说着,心里想这个女警跟我想象中的警察不同,不会摆出一幅“快点说不然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你抓起来”的面孔,反而还说占用了我的时间,并因此请我喝咖啡。
“我叫吴敏,你可以叫我吴警官,或者直接叫名字。”
“好的,吴警官。”
“你跟死者认识多久了?”
“我们大一开始就住一个寝室,到现在快三年了。”
“哦,同寝室友,那你们一定很熟了。”
我点点头,突然又有些激动,但很快忍住了。我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很熟悉,而且我们关系很好,尤其是陈天同,亲如兄弟的……”
“嗯,我看得出来。你们寝室一共几个人?”
“四个,还有一个叫吴立凡,估计还在睡觉,昨晚上我们去喝酒了,吴立凡喝多了,醉的不成样子。”
“死者也去喝酒了么?”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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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1
“他醉了么?”
“怎么说,有点吧。他是那种喝醉了酒以后身体不太听使唤,但是脑子还算清醒的人。”
“你们昨天几点钟回到寝室的?” 她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抬起头问。
“大概两点钟吧,我们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是1点半,走到寝室顶多就是两点。”
“然后呢?”
“我们刚躺下还没睡着呢,张翼山就出去了那时候大概就是两点多一点。然后我睡着了。之后,张翼山回来了,我被他的声音弄醒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去了。然后……就再没回来……”
“最后一次出去是什么时间?”
“凌晨四点。”我肯定地说。
“你确信是四点?”女警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中闪烁疑惑。
“我确信,我当时被他吵醒了,特意看了表,绝对是凌晨四点。”我斩钉截铁地说。
“安然同学,我请你再好好地回忆一下,不要隐瞒什么……”她话中有话。
“警察同志,我绝对没有说谎,确实是凌晨四点。”
“我提醒你,做假证和提供假信息都是违法的。根据张翼山的尸体表征,死者是在凌晨三点左右死亡的,你觉得他可能在四点半回寝室么?”吴敏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那不可能!我对天发誓,老三是凌晨四点最后离开寝室的!”我激动得几乎站起来。
“安然同学,我再提醒你,做假证和提供假信息都是违法的……”
“警察同志!”我打断她,也是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凌晨突然降雪,气温骤降。一般来说尸体在这种天气下冷却僵硬得更快,因此可能会导致初步推演死亡时间的偏差,误认为死亡时间比较早、尸体存放时间较长。其实,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让实体更快冷却了。”
吴敏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才用很不高兴的口气说:“安然同学,你的推理很有趣,初步验尸可能会有些问题,但是实验室的验尸就能说明一切,明后天就可以出结果,到时候我们再谈这个问题!”
我明白,我的说法质疑了吴敏的办案能力,她肯定不爽。但还好她是个性格不错的人,没有当场对我大发脾气,反而把我的建议听了进去。
“那么你确信那个人是张翼山?据我所知,你们的寝室夜间熄灯停电,你不可能看得清他的面孔。”吴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又换了个方式想要证明自己的初步验尸判断没有错误。
可惜我又让她失望了。“我确信那就是张翼山,因为我跟他说话了,”我说,“张翼山的声音沙哑,很有特色,而且我跟他一起生活了近3年,不会听错的。”
“那昨晚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吴敏无奈,只得转向。
“没有了……”
我隐瞒了“夜半琴声”的事情,因为似乎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听得到那悲伤得骇人的钢琴曲,我还是怀疑自己可能是酒后出现幻觉。但是吴敏警官却盯着我,挑衅般地问:“你确定没有异常?”
“我……确定没有。”我只能坚持,不然前面在“死亡时间”一战上取得的优势会立刻被吴敏夺回去。如果被她一直追问下去,我会变得非常被动,说不定今天就把我带回警察局拘留了!
“好的。回头我们还会跟其他人了解情况。”
她这样说,明显就是怀疑我隐藏了什么,用这句话吓唬我。看来刚才那次交锋让我在她心目中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搞不好已经开始怀疑我就是杀人凶手了!
但是我倒不太担心,因为陈天同说过他没听见琴声,而吴立凡醉成那个德行就算有飞机从他耳边飞过他也听不见。尽管吴敏警官的感觉很敏锐,但是她绝对问不出什么新鲜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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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1
海妖之音:死亡诱惑
我相信吴敏一定因为我对验尸这件事情的推断而感到惊讶,在她眼中我本来应该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学生”。
其实我从小就是侦探小说迷,什么艾伦·坡,柯南道尔,阿加沙·克里斯蒂以及横沟正史,都是我钟爱的侦探小说作家。
在很多侦探小说中都出现过凶手使用冷却或者加热的办法来干扰警察判断死亡时间,造成凶手不在现场的假像。但是,现代验尸技术已经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因此这些小伎俩基本已经宣告作废,等实验室验尸结果一出来,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不过我刚才一时冲动那样一说,恐怕会让吴敏非常不爽,毕竟那就相当于我怀疑她的能力,但还好她是个性格不错的人,没有当场对我大发脾气。
“那么,死者的人际关系如何?” 吴敏换了个问题。
看来她也不想气氛闹僵,那我正好也顺着台阶下,赶紧恢复一个“傻学生”的状态。
“这么说吧,”我说,“老三,就是张翼山,他是个老实胆小的人,平时我们几个经常开他的玩笑,也有时候玩笑开得过分,但他都很少翻脸,可以说是个老好人,轻易不会跟人发生争执。而且他家里条件不错,衣食不愁,自己身体和学习都挺好,可以说生活幸福,没啥愁事儿!”
我是按照警察问讯的一般问题没等吴敏提问就说出她想要知道的情况,不知这样能否让她感觉舒服一些,减少对我的敌意。
“哦,除了你们同寝室的几个人以外,还有什么人跟他关系密切么?比如说女朋友,他有女朋友么?”吴敏似乎不太领情,又问。
“有!有的!哎呀,这么一说我还真头疼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惠说老三的事情……”我愁眉苦脸地说。
“怎么?”
“吴警官您不知道,张翼山和他的女朋友莫小惠是我们院出名的模范夫妻……那个,我是说模范情侣。”我偷眼看看吴敏,发现她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不过很快恢复严肃,心里宽慰了一些,便接着说,“他们两个人非常相爱,张翼山对莫小惠百依百顺,莫小惠对张翼山也很好,他们之间还有一段非常感人的故事,一直被我们传为佳话呢!”
“哦?说说看!”吴敏似乎也来了兴趣。
说实话,我当时只是想用这个故事来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会在无意之中预言了下一场死亡演出。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是这样的,他们二人很早就认识了。莫小惠弹钢琴很好,好象还得过一个全国大赛的二等奖呢!那时候崇拜她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很多。
可是她早就有男朋友了,就是张翼山。据说这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就谈恋爱,后来莫小惠因特招生的关系上了北大,张翼山没考上北大,居然复读了一年,玩命学习最后终于也考上北大!而莫小惠这一年都在安安分分地等待着张翼山。”
“嗯……还真是一段佳话,继续。”吴敏插了一句。
我看她似乎是听进去了,我的目的达到,便加快节奏,直接说高潮部分:“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莫小惠的精神失常了!”
“啊?疯了?为什么?”吴敏惊讶地问,可能是觉得我的故事跳跃性太强。
“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问过张翼山,但是他不愿意说,我们自然也不好问,那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不过张翼山真的是非常爱莫小惠,他把几乎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莫小惠身上了,据说还花了不少钱,最后莫小惠居然就恢复正常了,直到现在上课、演出什么的都没问题了!”
“这还真是爱的力量啊!真是感人!”吴敏很高兴地叹了口气说。
但她马上又皱起眉头,说:“怪不得你刚才说头疼,如果把张翼山的死讯告诉莫小惠,这么大的刺激,难保她不会再发疯……安然同学,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告诉办案的同志跟莫小惠接触的时候注意一下方式。”
“莫小惠是我们学校合唱团的钢琴伴奏,好像是跟合唱团出去演出了,过两天就回来。”我补充道。
“嗯,虽然早晚要知道,但是迟一些也好……”吴敏忧郁地说。
看起来女警也是女人,听到这种故事都会感动,也会为可怜的莫小惠难过、担心。
之后,吴敏警官又问了一些关于张翼山和莫小惠的情况,便结束了这次问讯。
临走时,她很客气地说:“感谢你的协助,这段时间不要出远门,要保证我们警方随时能够找到你,这里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想起来什么新的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纸条,点头说好。
跟吴敏警官分手,我没有直接回寝室。一来是担心陈天同的问讯没有结束,二来是因为我的内心很不平静,不想回到那个房间——在那里,临死前的张翼山曾经用那种诡异的语气跟我说话,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盯着我看,我感到害怕……
张翼山的死很不寻常,这不单单是因为那莫名奇妙的断指,更因为他死前的怪异举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张翼山变得那样奇怪,跟我听到的钢琴曲有关。
陈天同没有听见,吴立凡酒醉无法听见,那么张翼山是否听见了那首让人心生恐惧的曲子呢?当时张翼山没有回答,并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异常怪异。而现在这个谜底永远不能被揭晓,张翼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死在了琴房——那首曲子就是从琴房传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大海中的女妖用歌声引诱水手们离开船只,投入女妖的怀抱。禁不住诱惑的水手们最后都送了性命,成为女妖的盘中食物。
也许……张翼山也听到了那首钢琴曲,并被有魔力的曲调吸引,最终像那些水手一样,走到声音的发源地——艺园琴房,最后死在了那里……
他的手指头呢?被女妖吃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一句很熟悉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头恶鬼……”
想到这句话,我就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篇故事。那个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北大校园里,主人公是高我一届师兄。那是一个开头很恐怖的故事,而结局却异常悲哀。我曾经深深地为故事中的人物吸引,为他们的爱情和友情唏嘘不已。
那个真实的故事,在北大校园里留下了实体化的遗迹,而我有幸成为这个遗迹的建造者之一。
这一年来,每当我心情低落,或者为什么事情迷惑的时候,就会到那里去坐一会儿,感觉就会变得好很多。这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惊讶,也许我真的是个通灵的人,能从那里埋葬的芳魂得到安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2-25 00:42
再见芳魂
沿着冰冻的未名湖,向北一直走下去,过了国际交流中心,再向东北,一片开阔空地中,有一座小花园。花园的主体是两个相交的圆形花坛,此时已经被白雪覆盖。
一年前,这里的老房子被一把大火烧毁,同时也葬送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我对那片火后的废墟一直保持着朦胧的兴趣,不知道那两位少女为何会葬身火海。
直到我读到了一篇名叫“四鬼伤”的网文,作者即男主角,名叫吴承文,我才知道那两个少女是被愤怒和复仇的火焰焚毁了灵魂。而其中一个,正是那男主角吴承文最挚爱的女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弃逃生的机会挽救了吴承文的性命。
经过多方调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顿时就为故事中男女主角的爱情和悲惨结局而唏嘘不已。
当时,大火烧过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建筑物了,学校决定将这里整修一新,这个重任就落在我的老师——著名景观规划学者陆老师身上。
我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主动向陆老师请缨,愿意负责将废墟设计成一个花园,以此表达我对“四鬼伤”故事中的师哥师姐们的缅怀。陆老师被我的决心感动,同意我参加这个项目。
经过两周不眠不休的工作,设计成型;又经过一个月的施工,一座美丽典雅的花园出现在曾经的废墟之上。夏天的时候,满园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虽然是和高年级研究生师哥师姐共同完成,但我还是把她当做自己的独生子,闲暇的时候还常常跑到这里来浇花除草,寝室里其他的三个人开始的时候还笑话我是个园丁,后来他们看了“四鬼伤”的故事,便主动跟我一起当起了园丁。
那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边浇水除草,一边开玩笑,我还记得老大陈天同曾经指着满园的花草说“老子是万花丛中一杆枪!”惹得我和老四哈哈笑,只有老三埋怨他不该在“芳魂栖息”的地方说这种淫荡的话。
现在想来,老三真是个好人……他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我的眼睛又有点模糊,也许是雪花打在眼眶并融化了,也许是我的内心也在下雪。
远远的,我望见那被白雪掩埋的花坛。冬天里百花肃杀,却有一抹深蓝印在洁白的雪地上,仿佛水墨画中的水仙花。
我走近一看,那人竟然是女警官吴敏!
“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惊动了吴敏,她用手摸了一下脸,转过头来,看见是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我愣愣地看着吴敏警官,只见她的眼睛通红,水雾迷蒙,显然是刚刚哭过。
“吴警官,怎么是你?”
“安然同学……对不起,谢谢你……”
我有点发懵了,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呢?什么叫“对不起,谢谢你”?
“吴,吴警官,我不太明白您说什么?”
“对不起,你的朋友去世了,我本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去破案,但是却跑到这里来……可是我,我只要来到北大,踏进这座燕园,就没办法不来这个地方……”
“啊,是啊,这里是个花园,夏天的时候很美的,不过现在是冬天,没什么看头了……”
“不。”吴敏又用手摸了一下眼睛,“真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都不像个警官了!”
“没什么,刚才我在您面前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听我这样说,吴敏笑了,我也笑着递上一包纸巾,吴敏稍微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我还得再说一声谢谢你,替我的弟弟,和我的妹妹。”吴敏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园子,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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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2
“您的弟弟妹妹?”
“我夏天的时候也来过这里,我看到过你,你当时在园子里浇水除草,忙得不亦乐乎。今天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可被案子的事情一冲,竟然想不起来了。因为有你在,园子里的花朵才能盛开不败,所以我要谢谢你。”
“没什么……这个园子是我设计的,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心爱的作品。”
“你设计的?真了不起,不过……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个花坛?”她这样问,可语气中透露出来她本就知道答案。
“想听听这个设计的用意么?”
吴敏警官点了点头。
“这园子的主体是两个相交的圆形花坛,左右对称,周围的绿地和路面构成两只羽翼的形状。这是为了纪念栖息在这里的两个灵魂,她们本是拥有纯洁翅膀的天使,只不过残酷的现实世界将她们扭曲,折断了她们的羽翼,将她们丢进地狱。她们生前曾经痛苦,迷茫,犯错,但死后应该得到安息。”我说,“园子里大多种着茉莉花,花开的时候很香。”
“嗯,文雅的身上总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吴敏幽幽地说,似乎已经看到那个总是一脸阳光般笑容的泼辣女孩儿在向她喊“敏姐姐!看我怎么收拾小文那家伙!”一瞬间,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您,是吴承文的姐姐吧?”我说。
吴敏的身体一颤,然后才幽幽地说:“是啊,我是小文的姐姐,原来你知道他的故事……”
“我看过他写的文章,很感人,因此我才不顾一切地设计这个花园,就是为了缅怀那段悲伤的故事……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用了真实的名字。那个故事里,吴承文的姐姐就叫做吴敏……”
“只有我们活下来的人保留了真名,死去的人都用了假名字……”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刚刚说到的“文雅”没有在故事中出现过,原来故事里是为了避讳而使用了假名字。
我想起在故事中,女警官吴敏的男朋友因为贪欲而杀害了少女文雅的哥哥,文雅为了报仇又杀了吴敏的男友,而吴敏却将文雅视为自己的妹妹,文雅同时由于吴承文展开恋情。最后文雅为了救吴敏的弟弟、自己的爱人,葬身火海……
那是一段曲折的故事,然而这些人物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感关系,在我们这些外人来看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作为当事人的吴敏,内心中又是什么样的情绪呢?
我看到吴敏的身子在风雪中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寒冷还是内心的苦痛。我刚刚感慨女警也是女人,会为浪漫的爱情故事而感动;现在我必须加上一句,警察也是人,也有普通人的情感,也许有些比其他人还要敏感脆弱……
我的内心不断翻涌,当初读“四鬼伤”的时候那种感动,和现在见到故事中人的激动交织在一起,我做了一个特别大胆的举动——脱下大衣,披在了吴敏颤抖的身体上。
吴敏一下子愣住了,停了几秒钟,然后赶紧转过身,将大衣披回我的身上,严厉地说:“安然同学!这样可不行,我是警察,你是群众,不能把你冻坏了!”
我看着她强装严肃的表情,尤其是听到“群众”两个字,不由得笑了。吴敏的脸色也恢复温和,身子一挺,“啪”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走向风雪的深处,很快就看不到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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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3
距离
我转身往寝室的方向走,突然电话响了,是大表哥来电。
“小然!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我在你寝室门口呢!”大表哥一幅气急败坏的口气。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五。
一般来说,我每周五只有上午八点开始的两节课,下午没课,直接开始过周末。我大姨家的孩子,也就是我大表哥在北京工作,每周五中午他都会接我出去到饭店吃一顿,然后就在他家里度过周末。
今天张翼山出了事,我早把大表哥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我倒了歉,快步往回走。
说到我这个大表哥,实在是个奇怪的人。今年29了,在北京一家知名企业工作,薪水优渥,来北京第二年就月供了一套房子。大表哥的工作好,人长得也不错,可就是老大不小也不交个女朋友,这让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当然尤其是他妈妈和我妈妈——万分焦急。
于是,大姨和我妈妈联合起来给我下了道命令,每周末都要到大表哥的房子里去,名义上是兄弟一起度周末,其实是派我做间谍,侦查一下大表哥是不是背这家里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朋友。
我妈妈还曾经偷偷问我,大表哥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只喜欢男的?我当时都要晕了,我妈居然还知道同性恋一说!其实大表哥根本没有生理或者心理问题,他就是一个游戏狂,全部业余时间都用来打“魔兽世界”了!
母命难为,我和大表哥都不情愿,但还是要挤到一起过周末。
到了楼下看见大表哥躲在车里冲我挥拳头,我赶紧上楼取牙具和换洗衣服。临走的时候,陈天同拉住我说:“安然,我怀疑有人针对我们寝室的人下手,老三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啊?不会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情况还不明朗,敌暗我明,你周末呆在你大哥家里别处去到处乱走,要是一定要去什么地方,必须给我打电话通知我你的去向,知道么?”
我刚想说“有没有这么严重”,可一眼见到陈天同认真而又担忧的目光,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心里一阵感动,立刻点头答应。
上了车,大表哥一点也不客气地打了我两拳,还说什么耽误了今天“工会活动”的时间就把我剁成一千块儿。大表哥显然不知道我身边发生的变故,我也不想跟他多解释,便一言不发了。
中午匆匆吃过饭,大表哥拉着我往他家里跑,一路还嘟囔着雪大路滑车开不快,“工会活动”要来不及了之类的。对于这些“魔兽世界”的忠诚玩家,工会活动就意味着到一个叫做“副本”的游戏世界里打老怪,刷宝贝,是天塌地陷也不能耽误一分一秒的头等大事!
果然,一到家,表哥立刻扑到电脑上开打游戏,还一个劲儿地跟游戏里的朋友们道歉说今天被一个傻帽表弟害的迟到,把我气的直翻白眼儿。
过了大概十分钟,电话准时地响了,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我妈妈打来的。我妈妈对于时间的概念超级强烈,每次都能算准了我进大表哥的家门,不出十分钟肯定打电话过来。
小然,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好不好?学习累不累?北京冷不冷?要记得加衣服!有没有多吃蔬菜水果?有没有交女朋友?
这是我妈妈每次必问的问题,我基本都是说“很好”,“没事儿”,“吃了”之类的话。我肯定不能跟她说我寝室的张翼山死于非命,那样的话我妈妈不知道要多担心,本来就唠叨,这一下非得说到周一早上。
“小然啊,把电话给你大表哥,我有事儿跟他说。”
我看看大表哥,他的头几乎扎进电脑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画面上跳来跳去的一群游戏人物,音箱里还传出“轰隆隆”的声响。
我叹了口气说:“大表哥,我妈找你。”
大表哥看也不看我,说:“开免提。”
我开了免提,放下话筒。
“陈耀华!什么声音这么响啊,乱七八糟的!”我妈妈上来就抱怨,大表哥无奈,只好关闭音箱,说:“二姨,我听着呢,您说!”
我真是很佩服大表哥,一边聚精会神打游戏还能一边跟我妈妈讲电话,我估计他跟我妈妈说话根本不过大脑。
“耀华啊!最近好不好啊?交没交女朋友?”果然,我妈妈上来就是这句。
大表哥含糊不清地“哼哼”了两声,心思根本不在我妈妈那边。
“哼哼什么!我跟你说话你不许干别的!有还是没有!”
我妈妈要是唠叨起来,大表哥也害怕,赶紧抽出1%的精力对付我妈妈。“没交呢,二姨。”
“没交,哦,那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差点晕倒!都说中老年妇女喜欢给人拉媒,可我妈妈这媒拉的够远了点,从东北老家拉到了北京!
“耀华,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这次二姨给你找的这个绝对好啊!她妈妈以前是你二姨夫的战友,他爸爸也认识你二姨夫,当然也认识我,我们都是知根知底儿的,这家人特别正派。女孩儿人也特别好!张得就别提多漂亮了!”
我心想就算是“芙蓉姐姐”也能被我妈妈说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还有,这女孩的妈妈去世的早,爸爸是个警察成天不着家,家里还有个弟弟,你想啊,这女孩子又当姐姐又当妈,保证特别会照顾人!”
我点点头,觉得这句话说得还算有理有据有逻辑。斜眼看看大表哥,这家伙根本没听,身体正随着游戏里的人物动作不停扭动。
“你说这样的女孩儿,大白天打着探照灯也找不到啊!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人家姑娘工作特别的忙,二姨和你二姨夫可是豁出去这张老脸,都快求着人家姑娘了,人家才答应周六见个面,地点我都给你们定好了,富华酒店二层青竹间,周六下午三点,你必须去!”
我更加佩服我妈妈了,超远距离拉媒不说,居然在东北老家打电话到北京的酒店订房间,真可谓壮举!我又看看大表哥,这厮仍旧充耳不闻,继续扭动身体。
“陈耀华!你听到没有!必须去!我跟你妈妈也说了,你妈妈也相信我的眼光,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我了。你要是敢不去,我告诉你,就永远别回家来了!我们不认你!听到没有!”我妈妈怒吼。
“听到了!二姨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听你的!”大表哥如是说。我估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妈妈说了什么。
然后我妈妈又跟我聊了一会儿,我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爸爸妈妈的身体等等,就挂了电话。之后又过了两个小时,大表哥才从游戏里退出来,嚷嚷着累死了。然后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我:“小然,二姨刚才打电话来都说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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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4
信任是一个开始
“安然,我的表弟!你想要你大表哥求你么?”大表哥摆出一幅惊世骇俗的严肃脸孔,让我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表弟,你还记得么?小时候我替你打过隔壁家的二胖,帮你赢过玻璃球……”
“大表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别的,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工会有重要活动,要去推倒世界上最邪恶的大老怪,这老怪身上的宝贝超级好,有……”
我像听天书,说:“表哥,我妈妈从东北老家给你拉媒,你要不去一趟,可太不给我妈面子了吧?”
“可是表哥是工会会长,主力队员,没有我他们就不行了啊!”大表哥一脸救世主常有的表情。
“可是你不去的话,人家姑娘家自己去了多尴尬啊?这事儿你跟我妈妈解释去,我不会替你说话求情的。”
“我不是让你跟二姨解释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就是想让你替我去而已。”
“哦……啊?我替你去相亲?靠!你怎么想得出来啊?”
“那,你听我说,你替我去应应场,然后就随便找个理由说我不喜欢,退掉就是了,反正也不是订婚什么的。如果呢?……”大表哥露出坏笑,“要是你看好了自己收了也成啊!哈哈,反正我是不打算交女朋友!”
“那怎么行,这事儿我干不了!”
“你要表哥求你么?你忘记了小时候我替你打过隔壁家的二胖,帮你赢过玻璃球,还替你给临街的红缨小妹传过纸条……”
“停!你别诋毁我的名声啊!红缨小妹体重都快300了!”
“你看,你答应我就是了……好吧!既然如此我要出必杀技了!”大表哥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说,“看,明天你去,用这张卡结账,透支额度4000人民币,只要你替我去了,以后这张卡你就拿着,哥哥我给你还账,就三个字——使劲刷!如何?”
这个……如果我替大表哥去……虽然说吧,这可能算是欺骗了我妈妈,也欺骗了对方的姑娘,不过这完全是出于善意,大表哥既然不想交女朋友,和必要苦苦相逼呢?
我甩甩头,找什么理由借口啊!好,我承认,我就是被大表哥的信用卡收买了!说实话,我的日子过的清苦,也不好意思乱花家里的钱,不过大表哥的钱么……不花白不花了,而且这可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劳动所得啊……
晚上,大表哥还在疯狂游戏,我给陈天同打电话汇报情况。
“什么?你替他去相亲?这太扯淡了!”
“我知道扯淡,不过他答应给我用信用卡……”
“哦,那还差不多,对了,地点呢?你得让我知道你的行踪,不然我会担心的。”
“嗯……富华酒店二层青竹间,对……你明天要出去?”
“嗯,我正在联系那天最早赶到现场的那三个女生,我想跟他们好好了解一下现场的可疑情况。”
“好,那你也多加小心,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放下电话,我心里又涌起感动。大学四年,你能得到的不单是一张文凭,还有几个陈天同这样的兄弟,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我准时出现在富华酒店二层青竹间。穿着大表哥的西服,还真别说,挺合身的。人饰衣裳马饰鞍,我穿上一身西服革履,头发梳得整齐,顿时好像成熟了好几岁,也有那么点都市白领的味道了。
我开始喝茶,等待,过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也不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却发现自己走的时候着急,忘记带手机了——自从有了手机,我就告别了手表。
无奈,我只好继续等待。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不见有任何女孩过来,反倒是服务员小姐来催了几次,问要不要点菜。我心里纳闷,不会是对方女孩不来了吧?
我最后一次叫来服务员,得知此时已经是晚上6点,我决定放弃,对方可能是忘记了,或者根本就没打算要来。刚要起身结账,就听包间见外面一阵喧哗。
“同志!同志!您等等,您这是……”
“公安办事,不要妨碍公务!”
哎?这声音有点熟悉啊,难道是……
“安然!你居然躲在这里!”吴敏警官的身影出现在富华酒店二层青竹间,一身冬季警服,此刻透着一股煞气。
我心里暗叫不好,却不知道吴敏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同志您……您点菜么?”服务员小姐克尽职守,还不忘记工作。
“全体人员都出去,公安办事,不要妨碍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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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4
服务员赶紧跑了,吴敏把门摔得山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要随时能让我找到你,我今天下午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手机?”
“我,我忘记带了……”
“哼,要不是我给陈天同打电话还真就让你给跑了,你给我解释一下吧,那天凌晨你到底什么时间见到张翼山的!”
我稳了稳心神说:“我早告诉过您,凌晨四点。”
“验尸报告出来了,经过反复验证,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50到3点之间!你却说4点钟的时候你还见过张翼山,你见鬼啊!”
我如遭雷击,浑身一阵颤抖,脑子立刻有些失控,不可能,这不可能!难道我真的见鬼了?
吴敏看到我的脸色变得铁青,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今天你必须说清楚,否则别想走出这个们,我提醒你想清楚再说话,我随时可以因妨碍公务的名义拘留你!”
吴敏这句话,可能是说者无心,但作为听者的我却被提醒了,我的心情突然恢复了平静,非常平静。
“吴敏警官,我相信您不会拘留我。”
“哼,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自负了,我凭什么不会拘留你?”
“验尸报告证明张翼山死于凌晨3点左右,我不怀疑法医科学的力量,所以他一定是那个时间被杀的。而我斩钉截铁地说在4点钟见到过张翼山,如果我不是神志不清,就是在说谎。”
“你到底想说什么?”吴敏疑惑地望着我。
“我想说,我成了头号嫌疑人,因为我故意作假证干扰警方视听,可是您在得知我的下落后并没有不动声色地看准时机将我直接逮捕,反而给我打了很多次手机,您要干什么?您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吴敏无语半晌,才说:“那你说我要干什么?”
“我说,我猜测您是打算找到我,跟我好好聊聊,解开您心中的疑惑。”
“我有什么可疑惑的,法医那边不可能出错,我特意提醒了他们冬天天冷,他们说那个因素遭已经考虑在内了!我绝对相信我们的法医!”吴敏道。
我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您也相信我!”
“你!”吴敏瞪了瞪眼睛,突然泄了气,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说得对,我也相信你。你为素不相识的人修花坛,又去浇水除草,我不相信你这样善良的人会去杀人,而且那人还是你的同寝好友。”
“吴敏警官,您的话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您觉得我善良,其实也混合进了您自己的感情,因为我所做的是为了您的弟弟,妹妹,您对我的行为就会有更大的好感。
第二,我是个善良的人并不假。可是,善良的人也会作假证,也许我是为了给凶手造成不在场证明才对您撒谎。”
“你这个人太奇怪了……那么你是想跟我说你作假证是为了掩护凶手?”
“当然对于我来说不是,因为我对法医验尸的事情有一定了解,所以不会那么傻地去撒一个容易被揭穿的谎,把自己暴露出来。”
我盯着吴敏,目光中毫无惧色;吴敏盯着我,眼神里充满迷惑。
然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说:“我真是小瞧你了,北大的学生了不得,我才发现我这个警察却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应该读犯罪心理学,不是景观规划。”
“吴敏警官,您也不用取笑我,我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不过这是题外话。我刚才所以要跟你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您,我不忌讳在您面前说那些容易引起怀疑的话,是因为您在我眼中是一位与众不同的警官……”
“与众不同?我?”
“对,从我见您第一面我就有这个感觉,你不是普通的警官,您是那种对别人和自己都很负责任的人,您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而且您跟我一样,认为警察也都是普通人。”
吴敏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说:“你跟我弟弟真像,太像了,说话都一个腔调……不过,自从四鬼伤的事情之后,小文再也不谈跟凶杀有关的事情了……你让我看到他的影子……”
“我很高兴您能相信我,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把我所知道的和看到的好好地分析一下,前提是您要信任我,吴敏警官。”
“好的,我相信你。”
“现在……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我露出极其严肃的表情,吴敏也皱起眉头等待我突出惊天秘密。
“我要告诉您——我,饿了。”
吴敏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咱们就坐在饭店里呢,点菜吧!”然后她又环顾房间,说:“这里看起来很贵哦,你别太过分就行。”
“今天我请您,您放心。”我挥了挥手里的信用卡。
吴敏这才注意到我今天与众不同的打扮,不由得说:“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子啊?还跑到饭店包间里面,难道你是……哎呀!你来相亲?”
吴敏突然惊讶的站了起来,好像看见了外星生物一般盯着我。
我一下也没语言了,说我来相亲还是说我替我哥哥来相亲?
“不对啊,说是叫陈耀华的,怎么是你安然呢?”
“啊?吴敏警官!你不会……就是那个跟我大表哥相亲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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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5 00:44
借尸?!诈尸?!
我想起了妈妈在电话里介绍“那个姑娘”的身世背景,“警察家庭”……“有个弟弟”……每一条都和吴敏吻合,也说了对方工作忙,就是没说是干警察的。这也难怪,愿意娶女警的人不多,我妈妈是怕把我大表哥吓跑了。
吴敏一边笑一边坐回椅子,说:“哎唷,我想起来了。安叔叔……我怎么这么笨的,安培天叔叔是你爸爸吧?刘慧芳阿姨是你妈妈吧?”
我点头,心里也明白了。
“哎,这段时间赶上你们这案子,我根本不打算来相什么亲的,但是刘阿姨跟我说了好久要我一定来看看,安叔叔是我妈妈的老战友,我没办法只好答应。可是我接到验尸报告就开始找你,结果把相亲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安然,你不会怪我吧?办着案子还谈儿女私情。”
“怎么会!警察也是人啊!而且你为了这个案子不是已经把儿女私情的事情都忘在脑后了么?”
吴敏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笑着说:“好了别吹捧我了,怪恶心的。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还好,都还好。那个,我大表哥他……”
“别提你什么大表哥了,相亲都找人替,我还没那份闲工夫呢!”
几句话之间,借着父母一辈的交情,吴敏警官与我的身份似乎稍微有了些变化。
“哎呀,我也饿坏了,上午我不放心就盯着他们验尸,弄得我中午饭都吃不下,到现在都快饿晕了!”
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警察这工作还真不是好干的啊……
服务员进来点菜,看到刚才还势如雷霆的女警官现在一脸笑容地跟我说话,露出一脸迷茫。
菜上来了,我们边吃边聊。我将那天深夜到凌晨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张翼山的怪异举动,并提到了那奇异的钢琴声。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钢琴的事情?”
“因为当时我们四个人都在艺园食堂下面,没有理由我听得到别人听不到,可是陈天同就说没听到,所以我不敢确定,还以为是我自己幻听。”我解释道。
“但你确信你听到了?”
我点头。
“也许这就是个重要的线索,因为你提到了张翼山在你听到琴声的时候变得非常怪异……也许他也听到了……你知道那钢琴曲叫什么名字么?”
我为难地摇摇头。
“那你能哼哼出来曲调么?”
我试验着哼出曲调,不过根本是五音不全。看着强忍住笑的吴敏,我尴尬地说:“我对音乐什么的一窍不通啊……”
“啧啧,要做个大侦探,必须有丰富的知识啊!”她居然取笑我。
“这个咱们先不说,你觉得张翼山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回到寝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转移话题。
“我觉得那个人肯定不是张翼山,是别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我提高音量说:“我确实听到张翼山说话了啊!他的声音非常有特点,绝不可能听错的!而且凶手在杀人之后不是逃之夭夭,反而往我们寝室跑,不是很反常么?很容易被发现的啊!”
“那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吴敏问。
我沉默半晌,开口道:“我不确定,只能尝试着给出几种可能。”
“你说!”
“第一,那个人确实不是张翼山,他用了某种方法模仿张翼山的声音,也许他恰好也是公哑嗓,也许他会口技。”
“继续。”吴敏点头道。
“如果哪个人不是张翼山,那他也许是凶手,也许不是,但是问题是他到我们寝室来干什么?等我回了寝室,马上好好检查一下寝室里有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吴敏又点头。
“第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可能是某种超自然力量导致我看到了‘张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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