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7

“幸运的是,目前我手头并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和黑斯廷斯今晚就动身到‘苹果庄园’去。照料您伯父的那位农夫和他的妻子一定还在那里吧?”

“是的,他们是贝克夫妇。”

第二天上午,我们开始了搜索。我们是前一天的晚上很‘晚才到达“苹果庄园”的。贝克夫妇已经事先收到了马什小姐的电报,他们正在为迎接我们做准备。这夫妇俩都是令人愉快的人。丈夫皮肤粗糙,面颊红润,就像存放过久而萎缩起皱的甜苹果;妻子身体粗壮庞大,神情镇定。

我们下火车后又乘了八英里的车才到达‘苹果庄园”。由于旅途劳顿,在晚饭用过烤鸡、苹果派和德文郡的奶油之后,我们立刻上床就寝。现在,我们刚刚用完丰盛的早餐,正坐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这是马什先生生前的书房兼起居室,书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一摞一摞靠着墙摆放非常整齐;一张硕大的皮革摇椅清楚地表明这是它的主人经常来休息的地方;桌子·对面靠着墙放着一排磨破了印花棉布罩的小沙发;紧靠窗户下面的那排座椅也罩着同样的褪色印花棉布罩,样式很老。

“啊,我亲爱的朋友,”波洛点上一支香烟,对我说道,“我们必须按我们的计划行事,虽然我已经粗略地观察了这所房子,但我倾向于认为在这所房子里还是会发现有用的线索的。我们得很仔细地检查一遍书桌上的这些文件、纸张,当然,我并不指望能在这里面发现那份遗嘱,可是,那些明显无用的纸张很可能会掩盖真正藏遗嘱的地方,它们会为我们提供找到遗嘱的线索。但是首先,我们必须了解一些情况。请你摇一下铃。”

我照他说的摇了铃。等着有人听到铃声上来的时候,波洛正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用充满赞许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这位马什先生是位办事极有条理的人,你看看,这些文件摞得多么整齐规矩呀;还有每个抽屉锁里插着的钥匙上部贴有象牙色的小标签——这样——靠墙放着的那个瓷器柜的钥匙上,也贴着这样的标签。瓷器柜里的瓷器摆得多么井然有序呀,它看起来使人赏心悦目。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安排得不合条理。眼睛无论向哪儿看,都感觉很舒服——”

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停在了这张书桌的钥匙上,这把钥匙上带着一个脏兮兮的信封。波洛看了,皱了皱眉,将钥匙从锁中取了下来。在信封上有一行很潦草的字迹:“卷盖式书桌的钥匙”。这与其他钥匙上整洁清晰的字迹迥然不同。

“奇怪的字迹,”波洛皱着眉说道,“我敢发誓,这绝不是马什先生一贯的做法,可还有谁到过这个房间呢?只有马什小姐。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位女士做事也是非常有条不紊的。”

贝克听到铃声走了进来。

“您可以将您的妻子也叫来吗?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贝克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回来,贝克太太边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

用了不几句话,波洛便讲清楚了他这次来的使命,贝克夫妇立刻表示同情。

“我们不希望看到维奥莱特小姐失去她应该得到的东西,”这个女人明确表示,“如果让那些‘慈善医院’得到这些财产,那是非常残酷的,我是说对马什小姐来说。”

波洛开始提问了。是的,贝克先生和太大很清楚地记得为那份遗嘱做过见证人。贝克还按吩咐到附近的镇上去,买了两份印刷好的遗嘱表格。

“两份?”波洛敏锐地问道。

“是的,是的。我想是为了安全起见吧。万一他把哪张给用坏了——可以肯定的是,后来他真的写坏了一张。我们在一份遗嘱上签了名——”

“那是在什么时候?”

贝克挠了挠头,但他的妻子比他反应得更快:“啊,确切他说,是十一点,我刚刚把牛奶放到可可粉里,你不记得了吗?我们重新回到厨房里的时候,它们都被煮开得从炉子上溢出来,弄得到处都是了。”

“后来呢?”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又被叫去了。‘我给搞错了,不得不撕了重来。这得麻烦你们再签一次名。’于是,我们就照办了。之后,主人给了我们每人一份数目很可观的钱。‘在我的遗嘱中,我什么也没留给你们,但只要我活着,你们每年都可得到这样一笔钱作为储备金。’他的确这样做了”

波洛想了想:

“你们在签了第二次名之后,马什先生又做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出去到村里和商人结账了。”

这好像是没什么帮助,彼洛又试着从另外的角度谈这个问题。他拿出了书桌上的那把钥匙:

“这上面是你们主人写的字吗?”

我可以想得到,但过了一会儿贝克才答道:“是的,先生,这是我们主人写的。”

“他在撒谎。”我心里想,“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的主人让别人进来过吗?——在过去的三年里,有没有主人进过这间房子?”

“没有,先生。”

“有没有客人来?”

“只有维奥莱特小姐。”

“什么样的陌生人都没进来过吗?”

“是的,先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8

“你忘了那些做工的人,吉姆。”他的妻子提醒说。

“做工的人?”波洛转过头来问她,“做什么工?”

这个女人解释说,大约在两年半前,马什先生叫来了一些工人对这房子进行一些维修,她搞不清具体是维修什么。她的看法似乎是:整个维修都是他主人一时突发的古怪念头,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那些修房子的人在书房里做了一段时间,但究竟做的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在维修期间,他们的主人始终不让他们俩走进那个房间。不幸的是,他们现在谁也记不清受雇来维修的那家公司的名字,只记得那家公司是在普利茅斯。

“我们有进展了,黑斯廷斯。”当贝克夫妇离开房间后,波洛搓着他的手说,“很明显,他立了第二份遗嘱,然后,就从普利茅斯请来维修工,把它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与其浪费时间撬开地板,掏空墙壁,我们还不如去普利茅斯走一趟。”

只费了一点儿周折,我们就得到了我们想要了解的情况,我们找到了曾经受雇于马什先生的那家公司。他们的雇员都在公司做了很多年,所以,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两个按马什先生吩咐维修书房的工人。

他们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件事儿,在他们做的各种各样的零琐活计中,他们记得他们橇开了那个老式壁炉的一块砖,把壁炉挖空做了一个洞,然后将那块砖又装了回去。当时做得非常仔细,所以几乎看不出来那砖与壁炉的接缝。他们又从壁炉底部压上一块砖,整个事情才算完成。那是件相当难做的活计,那个老先生非常挑剔。向我们讲述这件事情的人叫果刚,他是个身材魁梧,长着花白胡须,看上去有点聪明的家伙。

我们返回“苹果庄园”,情绪高涨,赶忙打开书房的门,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况,实施我们的行动。在砖上看不出任何重新动过的痕迹。但是当我们仔细地按照那工人的说法,小心翼翼地搬掉一块砖的时候,一个深洞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彼洛迫不急待地将手伸进去,他的脸上洋洋得意的神情却突然一下子变得惊愕不已,转而变得垂头丧气。他抓出来的只是烧成灰烬的碎纸片,除此之外,那洞里空元一物。

“可恶!”波洛愤怒地叫道,“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下手了”

我们焦急地查看了那张烧成灰的碎纸片,很显然,它正是我们急于寻找的那份遗嘱的残骸,上面还留有贝克签名的一部分,但遗嘱的条款却不见了。

波洛一下子双脚瘫倒在地。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应付过来,那么他的表情肯定更令人好笑。“我不明白,”他低声吼道,“到底是谁毁了这份遗嘱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贝克夫妇?”我说出了我的猜测。

“为什么?这样做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如果这地方变成一所医院的财产,他们倒更愿意它能归马什小姐所有。毁掉这份遗嘱对谁会有好处呢?那些慈善医院——是的,但是人们是不应该怀疑慈善机构的。”

“或许是那个老人改变了主意,自己把遗嘱毁掉了/我又猜测道。

波洛站了起来,带着他一贯的小心掸去了膝盖上的尘土。

“有可能,”他承认道,“这也许是你一个比较明智的想法,黑斯廷斯,好了,我们在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了。我们已经尽了我们的全力,我们成功地用我们的智慧和这位安德鲁老先生作了较量。但不幸的是,他的侄女不会因我们的成功而受益。”

我们立刻驱车赶往车站,刚巧赶上了去伦敦的一列火车,尽管它不是那列特快车。波洛显得很难过,很不满意。至于我呢,我疲惫不堪,缩在一个角落里打吨。突然,就在我们刚刚要驶出车站的时候,波洛厉声尖叫起来:

“醒醒,黑斯廷斯!醒醒,快!咱们跳下去!”

我还没搞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站在月台上了。礼帽和旅行包都丢在了车上,火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我非常愤怒,可波洛却毫不在意。

“我是个傻瓜!”他喊道,“一个十足的傻瓜!我再也不吹嘘我的小聪明了!”

“不管怎么说,你做得还不错,”我恼怒他说,“可现在,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像往常一样,波洛只顾按他的主意行事,对我的话丝毫不在意。

“商人的账本——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是的,可它在哪里呢?不要着急,我不会弄错的。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说说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我们好不容易搭上一辆慢车,赶到了埃科斯特。在那儿,波洛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当我们赶回“苹果庄园”时,已是破晓时分了。叫醒了贝克夫妇,我可以看得出他们那满脸的迷惑。波洛没对任何人作任何解释,便匆匆迈步进了书房。

“我不但是个十足的傻瓜,而且是个百分之百的傻瓜,我的朋友,”他还在不断他说,“看这儿!现在我终于找到它了!”

他径直走到书桌旁,拿出那把钥匙,将上面的信封解了下来。我呆呆地望着他。他怎么可能希望在这么小的一个信封里找到一张那么大的遗嘱表格呢?他极为小心地切开那个信封,把它放平,摊开。然后,他点亮一根火柴,将信封的没有写字的空白面对准火苗。过了几分钟,模模糊糊的字迹逐渐显露了出来。

“看呀,我亲爱的朋友!”波洛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我看到了。上面出现了几行模糊的字迹,简要他说明他将他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他的侄女维奥莱特·马什。时间是三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证人是艾伯特,派克,甜食店老板;杰西·派克,已婚妇女。

“但这合法吗?”我喘着气问道。

“众所周知,没有法律反对你用隐形混合墨水书写你的遗嘱。立遗嘱人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受益人是他惟一在世的亲人。但他预见到了搜查遗嘱的人所要走的每一步。而我,这个十足的傻瓜,就一步一步地上了他的圈套。他拿到两份遗嘱表格,让仆人签了两次名。然后,带上他写在一张脏信封里面的遗嘱和装有隐形墨水的钢笔出门去了。他编了一个借口,让甜食店的老板和他的妻子在他自己的亲笔签名下签上了他们的名字。然后,他将这个信封折起来,系在了他书桌的这把钥匙上,自己得意地看着暗自咯咯地发笑,如果他的侄女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她就等于证明她的人生选择是适宜的,她所受的教育也是应当的,因而就理所应当

得到他的钱。”

“她并没有识破它,对吗?”我慢慢他说,“这好像是极不合理,实际上是那位老人赢了。”

“不,黑斯廷斯,你的脑筋又转错弯了。马什小姐把这件事立刻交给我来处理,这就证明她的聪明才智以及妇女接受教育的重要价值。人们办重大事情从来都要雇请一流的专家来帮助。她的这一聪明举动足以证明她有资格得到那笔钱。”

我对波洛的宏论惊叹不已,非常惊奇,不知九泉之下的老安德鲁·马什对此会作何感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8

百万美元证券失窃案

“最近,发生了一起数额巨大得惊人的证券失窃案!”一天早上,我在看报纸的时候说,“波洛,我们放弃搞侦探推理,改行作案抢钱吧!”

“你这是——你怎么会说这话?——想一夜之间就发财致富吗,我的朋友?”

“是啊,你看看最近一期的报纸,价值百万美元的自由证券由伦敦一苏格兰联合银行运往美国纽约,在豪华游轮“奥林匹亚”号上,都奇怪地消失了。”

“如果不是晕船的话,如果不是像横渡英吉利海峡这样只需要几个小时而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话,我会很高兴地乘坐一条这么豪华的游轮,自己也去航行一番。”波洛憧憬地小声说道。

“确实如此。”我也显得很热心,“有些游轮肯定是像宫殿一样富丽豪华;上面配有游泳池、起居室、豪华餐厅、摆放着棕榈树的庭院——确实,一个人很难相信自己是在海上航行。”

“至于我,我坐船的时候总是知道自己是在海上。”波洛难过地说,“你所列举的所有那些漂亮玩意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可是,我的朋友,请稍微想想那些隐姓埋名旅行的坏蛋吧!一登上这些漂亮的豪华宫殿,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人们总会遇到这些犯罪世界里的精英人物!”

我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所感兴趣的地方!你也许会和偷走自由证券的那个人拔剑决斗吧?”

房东太大打断了我们。

“有一位年轻女士想要见您,波洛先生,这是她的名片。”

名片上印的名字是“埃斯米·法夸尔小姐”。波洛赶忙低头钻到桌子底下,在那儿找到一块掉在地上的面包碎屑,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放在了废纸篓里。然后,他对房东太太点头示意请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姐被领进屋来,她是我所见过的最迷人的一个姑娘。她可能有二十五岁左右,大大的褐色眼睛,身材非常优美。她衣着讲究,举止得体。

“请您坐下,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黑斯廷斯上尉,他帮助我处理一些小小的问题。”

“恐怕今天我给您带来的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波洛先生。”那位姑娘在坐下的时候向我微笑点头致意,“我敢说在今天的报纸上,您读到了有关的消息;我指的是发生在‘奥林匹亚’号游轮上的百万美元自由证券失窃案。”波洛的脸上肯定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因为她紧接着说道:“毫无疑问,您肯定会纳闷:我与像伦敦一苏格兰银行这样的大机构有什么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与它们毫无关系;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我与他们息息相关。您知道,波洛先生,我与菲利普·里奇韦先生已经定了婚。”

“啊,菲利普·里奇韦是——”

“那些证券失窃的时候,他是当事人。当然事实上不应该责备他,因为这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他的错。可是他因为这件事被弄得心神不定,我知道,他的叔叔肯定漫不经心地提起过要把这些证券划到他的名下,作为他的财富。因而,这起事件对他的事业来说是个可怕的打击。”

“他叔叔是谁?”

“他叔叔是瓦瓦苏先生,他是伦敦一苏格兰银行的总经理。”

“法夸尔小姐,您能向我叙述一下事情发生的整个情节吗?”

“当然可以。您知道,银行希望扩展他们在美国的业务,正是为了这一目的,才决定以自由证券的方式运送过去一百万美元,瓦瓦苏先生选中了他的侄子来负责此事。他的侄子在银行的一个证券部门任职多年,而且在纽约说妥了银行在那里交易的各种细则。‘奥林匹亚’号游轮在二十三号从利物浦起航,在当天上午由伦敦一苏格兰银行的两位执行总经理瓦瓦苏先生和肖先生将证券转交给菲利普。当着他的面,那些证券被一一点清,密封在一个小皮箱里并且加盖了印章,然后,他就锁上了小皮箱,立刻把它装到了自己的旅行箱里。”

“他的旅行皮箱用的是普通的锁吗?”

“不是,肖先生坚持要用一把特别的锁锁箱子。就像我说的那样,菲利普把那只小皮箱放到了他的旅行箱的最下面。就在抵达纽约前的几个小时,它被偷走了。在全船上上下下进行了彻底的搜索,但是毫无结果,证券已然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波洛做了个鬼脸。

“他们绝对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我听说半个小时之后,就在‘奥林匹亚’号的甲板上,就有人出售装在小包里的证券!好了,毫无疑问。我要做的下一件事,就是去见见里奇韦先生。”

“我想建议您和我一起到一家餐馆共进午餐,菲利普会在那里等我,但是他还不知道我为此事向您求助。”

我们很乐意接受这一建议,便搭乘出租车到那家餐馆去了。

菲利普·里奇韦先生比我们先到那儿。看见了他的未婚妻带着两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一起来,他感到有些吃惊。他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衣着整洁,虽然他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多少,他的鬓角上已经出现了一缕白发。

法夸尔小姐朝他走过去,用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得原谅我事先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这么做,菲利普。”她说,“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你肯定经常听到他的名字,还有他的这位朋友黑斯廷斯上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8

里奇韦显得非常吃惊。

“我当然听说过您,波洛先生。”他和波洛握手时说,“但是我绝对没有想到埃斯米就我的——我们的困难会向您求助。”

“我怕你不同意我这么做,菲利普。”埃斯米·法夸尔小姐温顺地说。

“因此你就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了”他笑了笑,“我希望波洛先生能驱散迷雾,揭开这个令人迷惑不解的疑团。因为我坦率地承认,由于对此事的过分忧虑和焦急,我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确实,他面容愁苦,忧心忡忡,他内心的焦虑与压力表露无遗。

“好了,”波洛说,“让我们马上开始午餐吧,在餐桌上,我们将集思广益,共同商量,看一看我们能够做什么。我还想从里奇韦先生本人的口中听一听他的遭遇。”我们在对那些精美的牛排和美味的布丁发表过一番评论之后,菲利普·里奇韦先生开始叙述那些证券消失的前后情形,他讲的那些情况和法夸尔小姐告诉我们的完全吻合。他讲完的时候,波洛提出了一个问题。

“究竟是什么让你发现那些证券被偷走了呢,里奇韦先生?”

他笑得相当痛苦。

“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可能把它们弄丢,波洛先生。我房舱里的旅行箱被人从下铺拉出来一半,在他们努力想把锁打开的时候,锁周围到处都有被切割和撬坏的痕迹。”

“但是我听说它是被一把钥匙打开的。”

“是这样的,他们努力想把锁打开,可是没有成功。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们肯定还是把它给打开了。”

“很奇怪,”波洛说着,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那种神情我非常熟悉。“非常奇怪!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把它撬开,然后,哎呀,见鬼!他们突然发现他们手里一直拿着那把钥匙——因为每一把你所用到的那种锁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也正是他们不可能有钥匙的原因所在,那把钥匙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

“关于这一点,你敢肯定吗?”

“我可以发誓。再说,如果他们有打开那把锁的钥匙或是有一把复制的钥匙,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打开一把很明显不需要费力气打开的锁呢?”

“啊,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提出疑问之所在!我敢大胆地预言,如果我们能够找出问题的答案,那么,这一答案肯定应该与这个奇怪的事实有关。如果我再问您如下的一个问题,请您务必不要介意,您能确实保证您不会不锁箱子吧?”

菲利普·里奇韦诧异地看了看波洛,波洛做了个手势表示道歉。

“啊,不过这种事有可能发生,我向你保证!很好,那么,那些证券是被人从箱子里偷走的。盗贼拿那些证券怎么办?他怎么能够想办法带着证券上岸呢?”

“啊!”里奇韦大叫一声,“正是如此,他怎么上岸呢?消息已经传到了海关当局那里,留在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要经过彻底搜查!”

“我想,那些证券需要装在一个很大的包里吧?”

“它们当然需要装到一个大包里,在船上,它们不可能被藏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知道它们不会被藏起来。因为在‘奥林匹亚’号抵岸的半小时之内它们就被卖出去了,这远远早于我发出电报的时间;一个经纪人还发誓说他在‘奥林匹亚’号靠岸之前买了一些。可是,你不可能通过无线电来发送证券呀!”

“当然,但是是否有拖船从附近经过?”

“只有官方的船,那是在发出警报之后,每个人都开始警觉,我自己也密切注意着那船是怎么样经过的。我的上帝呀,波洛先生,这件事简直是把我弄疯了,人们都开始议论说是我自己偷走了那些证券。”

“可是在上岸的时候,你也被搜查了,对不对?”波洛轻声问道。

“是的。”

那个年轻人困惑地看着他。

“我看得出,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波洛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说,“现在,我想在银行方面做一些调查——”

里奇韦拿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把这张名片送上去,我的叔叔会立即会见你。”

波洛谢过他,和法夸尔小姐道了别,我们一起前往针线大街,到伦敦一苏格兰银行总部去。递上里奇韦的名片之后,有人领着我们穿过迷宫似的一个个柜台和办公桌,穿过那些匆匆忙忙的出纳员和银行职员,来到二楼的一间小办公室里,两位总经理在那里接待了我们。他们是两位看上去很严肃的先生,由于在银行任职很长时间,头发都已花白了。瓦瓦苏先生留着白色的短胡须,肖先生的脸刮得很干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8

“我明白,严格意义上讲你们是私人调查代理人,”瓦瓦苏先生说,“是这样,是的。当然,我们已经把我们的案子转到了伦敦警察厅那里,麦克尼尔警督负责此案,我相信他是个非常能干的人。”

“我对此深信不疑。”波洛彬彬有礼地说,“您是否允许我代表您的侄子向您提几个问题?关于这把锁,是谁从哈布斯公司订购的?”

“是我亲自订购的那把锁。”肖先生说,“在这种事情上,我不相信任何职员。至于说锁的钥匙,里奇韦先生有一把,另外两把由我的同事和我本人保管。”

“没有任何职员有机会拿到它们吗,肖先生?”

肖先生询问的眼神投向了瓦瓦苏先生。

“我认为我这样说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也就是说那两把钥匙从二十三号我们把它存放在某处起,至今一直未曾动过。”瓦瓦苏先生答道,“我的同事两周以前不幸病倒了,也就是在菲利普离开的那一天,他今天才完全康复。”

“严重的支气管炎对于我这种年龄的人来说可不是闹着玩的。”肖先生遗憾地道,“不过,我担心瓦瓦苏先生由于我的病假在这段时间不得不承受着劳累的工作,尤其是出现了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定令他焦虑万分。”

波洛又问了几个问题,我断定他是在竭力想弄清楚叔侄关系之间的亲密程度。瓦瓦苏先生的回答简短谨慎,他的侄子是银行的一位令人信赖的管理人员。据他所知,既无个人债务又无银行财务方面的问题。在过去,其侄子也曾受重托担负过类似的使命,最后,我们礼貌地鞠躬离开了。

“我很失望。”我们来到大街上后波洛对我说。

“你希望发现更多的情况吗?他们都是这种乏味的、感觉迟钝的老家伙。”

“并不是他们的乏味、迟钝令我失望,我亲爱的朋友。我并不希望看到银行经理是一位‘头脑敏捷、目光犀利的金融家’就像你喜欢读的那些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不,我是对这件案子感到失望——它太简单了!”

“简单?”

“是的,难道你没发现它几乎像孩子的游戏一样简单吗?”

“你知道是谁偷了那些证券?”

“我知道了。”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

“不要头脑混乱,说话结结巴巴,黑斯廷斯。我们目前不准备采取任何行动。”

“可是为什么呢?你在等什么呢?”

“等‘奥林匹亚’号。星期四它就该从纽约返航了。”

“可是,你既然知道是谁偷了那些证券,为什么还要等呢?他可能会逃跑。”

“逃到太平洋上一个不存在引渡的岛屿上吗?不会的,我亲爱的朋友,他会发现那里的生活相当乏味。至于说我为什么要等——好吧,对于赫尔克里·波洛的智慧来说,事情非常明了。但是,出于对其他人的考虑,对那些好心的上帝塑造的不那么聪明的人来说——比如说麦克尼尔警督吧——最好还是搜集事实的证据。一个人必须替那些没有他聪明的人着想。”

“天啊,波洛!我愿意出一大笔钱和你打赌,你把你自己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蠢驴——只有这么一次。你自负得令人讨厌!”

“别生气,黑斯廷斯,事实上,我注意到了,有好多次你都很讨厌我!哎呀,我正受着高明的人才会感受到的曲高和寡的痛苦啊!”

这个小个子深深地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气。他呼气的方式那么滑稽,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星期四,我们坐在一等车厢里,飞速驶向利物浦。波洛顽固地拒绝向我透露他的猜测推理——或是他所揭示的事实真相。他满足于向我出奇不意地展示结果,我也放弃了刨根问底,将我的好奇心深深地隐藏在漠不关心的假相背后。

我们一赶到码头,就看见那艘横跨大西洋的豪华游轮也停在那里。波洛立刻变得生气勃勃,动作灵敏。我们接下去的工作包括连续会见了四个船上的服务人员,询问了波洛的一个朋友,那位朋友也是在二十三号那天乘船去纽约的。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戴着一副眼镜,身体赢弱,行动不便,几乎都不出他的房舱。”

这一描述正好和一位名叫文特诺尔的先生相吻合,他住的是C24号房舱,和菲利普·里奇韦是隔壁。虽然不明白波洛是如何推断出有一个名叫文特诺尔的人以及他的外貌特征,我还是感到非常激动。

“告诉我,”我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第一批离船上岸的人?”

被调查的那位般上的服务员摇了摇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9

“不。事实上,先生,他是最后离船的人之一。”

我感到很疲惫,显得垂头丧气。这时我却发现波洛正冲着我龇着牙笑。他谢过那位服务员,然后我们转身离开。

“一切都还顺利。”我争辩道,“只是这最后的回答肯定使你精彩的推理见鬼去。要高兴的话,你就还咧着嘴傻笑吧!”

“和通常一样,黑斯廷斯,你什么也没发现。恰恰相反,那最后的回答,正是我推断的最为精彩之处。”

我绝望地挥了挥手。

“我不和你争辩了。”

当我们坐在驶往伦敦的列车上时,波洛匆忙地埋头写了几分钟,然后把写好的信纸装到一个信封里封好。

“这是让那位好心的麦克尼尔警督看的。我们在路过的时候,要顺便把它放到伦敦警察厅里。然后再到里兹酒店去,我要请埃斯米,法夸尔赏光,和我们共进晚餐。”

“里奇韦怎么办?”

“里奇韦怎么办?”波洛眨了眨眼问了一句。

“怎么,你肯定不会以为一一你不——”

“你正养成一种语无伦次的习惯,黑斯廷斯,事实上,我的确那样认为。如果里奇韦是窃贼——那完全有可能——这件案子就会变得相当吸引人;这是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逻辑推理”

“可是对法夸尔小姐来说,这可不是吸引人的。”

“可能你是对的,所以,大家都等着最好的结果。现在,黑斯廷斯,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件案子,我看得出你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只加了封条的箱子从旅行箱中被偷走不见了,正如法夸尔小姐说的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们要删去那些无影无踪的推理,在当前的科学发展阶段中,这种推理正变得毫不实用,而只能考虑那些有可能变为事实的推理。每个人都确信它不可思议地被走私偷运到岸上

“是的,但是我们认为——”

“你也许会这么认为,黑斯廷斯,而我则不这么想。我的观点是既然它看起来不可思议,那么它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里存在两种可能性:要么它仍然藏在船上——尽管要这么做非常困难——要么,它被扔下了船。”

“你的意思是加上一软木塞?”

“没有什么软木塞。”

我瞪大了眼睛。

“但是,如果证券被扔下了船,它们就不可能在纽约抛售了。”

“我佩服你的逻辑推理,黑斯廷斯,因为有证券在纽约抛售,因此,它们就不可能被扔下船,你明白这会使我们怎么想了吗?”

“我们的想法像开始的时候一样。”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如果那个小皮箱被扔下了船,证券后来在纽约出现,那么,那个小皮箱里就不可能装有证券。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小皮箱里装有那些证券吗?请注意,里奇韦先生从在伦敦那只皮箱交到他手上那时起,一直就没有打开过它。”

“是的,可是后来——”

波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请允许我继续说下去。最后一次有人看到证券的时候是在二十三号上午在伦敦一苏格兰银行办公室里,这些证券在‘奥林匹亚’号到达纽约之后半小时又重新出现。根据:一个人的说法,这个人的意见谁也没有认真听,事实上是在这艘游轮到达纽约之前,证券就已上市。那么,请想想看,假如这些证券根本就没有被带上‘奥林匹亚’号呢?他们会不会通过别的途径被带到纽约呢?是的,‘巨人’号游轮和‘奥林匹亚,号在同一天离开南安普敦港,它保持着横渡大西洋的最快速纪录。如果让‘巨人’号邮寄运出,证券肯定会在‘奥林匹亚’号到达的前一天被送达纽约。事实都已清楚,案情本身开始做了解释,那只加了封条的小皮箱只是一个假冒替代品,而真正装有证券的皮箱此刻一定存放在银行的办公室里。三个在场的人中任何一位都可能很轻易地准备一只假冒的皮箱来换掉那只真正装有证券的皮箱。这样,证券就被邮寄给了纽约的一个同伙,而且指示他,只要‘奥林匹亚’号一抵达码头,就立刻抛售它们。但是必须要有人乘上‘奥林匹亚’号来指挥进行那假想的盗窃案件。”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里奇韦只要一打开箱子,发现那是一只假冒的空无一物的箱子,消息就会马上传到伦敦。不可能这样。事实是:住在里奇韦隔壁房舱里的那个人做的这件事,他假装撬锁并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样,就把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证券失窃这上面来。他是用一把复制的钥匙打开了大旅行箱,然后将那只小皮箱扔下海去,一直等到最后一个离船上岸。很自然的,他要戴副眼镜来遮住他的眼睛,而且要装得弱不禁风,因为他不愿冒险遇上里奇韦。他登上岸到了纽约,然后立即坐第一班航船返回。

“那么,谁——他会是谁呢?”

“正是那个预订了那把特制的锁的人。他绝对不是因为支气管炎告假在家卧床不起——是的,正是那个迟钝乏味的老家伙肖先生。有时,在很高的职位上,也是有罪犯的,我的朋友。啊,我们都到齐了,亲爱的小姐,我成功了!您允许吗?”

波洛眉开眼笑,在那位惊讶不已的姑娘的两个面颊上都轻轻地各留下一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9

“他们那个挖掘小组中还有其他成员吗?”

“啊,有一位托斯威尔博士,他是英国博物馆的一位官员,还有一位是纽约都市博物馆的施奈德先生;还有一位年轻的芙国秘书;艾姆斯大夫和远征小组同行,一起履行医生曲职责;还有哈桑,他是我丈夫忠心耿耿的仆人。”

“您记得那位美国秘书的名字吗?”

“我想,可能是叫哈珀。不过,我说不准,他和布雷纳先生在一起的时间不太长,他是个很令人愉快的小伙子。”

“谢谢您.威拉德夫人。”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情况—-”“暂时没有了。现在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请相信,我一定竭尽全力来保护您的儿子不受到人为的伤害。”

这些话确切地说不是令人绝对放心的话.我也注意到当波洛这么说的时候,威拉德夫人眨了眨眼睛。然而.与此同时,由于她没有低估她所感到的恐惧,这一事实本身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个安慰。

对我来说.以前从未怀疑过波洛.在他的天性中对迷信竟然有这么深刻的看法.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是的,黑斯廷斯.我信这些东西.你绝对不能低估迷信的力量。”

“对迷信我们该怎么办呢?”

“实事求是,黑斯廷斯.好了,首先我们要向纽约方面发电报,查询布雷纳先生的侄子死亡更详细的情况。”

他不失时机地发出了他的电文.回电内容详实,情况准确.年轻的卢皮特.布雷纳近几L年来一直生活贫困,他做过沙滩游民,在南太平洋的岛屿上谋生过,但是要靠国内的汇款接济度日.两年前.他返回纽约。在纽约,他的生活更是急转直下,朝不保夕。对我来说,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最近筹措到了足够的费用到埃及去了一趟。“在那里,我有一个可以借钱的好朋友。”他这样说过.可是,到了那里,他的计划落空了,他又回到纽约,诅咒他的吝啬鬼叔叔,说他叔叔关心死人和国王的骷髅甚于对至亲骨肉的关怀,正是他在埃及逗留期间,发生了约翰.威拉德爵士的死亡事件。

卢皮特在纽约的生活又重新每况愈下.后来潦倒不堪.最后没有任何征兆,他就自杀了,身后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写了几句稀奇古怪的话.好像是基于一时的悔恨而写下的.他说自己是一个麻风病患者,是,一个无用的社会游民,信的结尾写道:他这样死去适得其所。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我的大脑.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很久以前死去的埃及法老会进行所谓的复仇.现在,我看到的是.一桩更具有现代性的罪行.例如这个年轻人曾经下决心要干掉他的叔叔,办法是下毒。由于失误和疏忽,约翰.威拉德爵士喝下了那杯致命的毒药.这个年轻人返回纽约.一直为他的罪恶所困扰,他叔叔死亡的消息传到他耳朵之后,他认识到当初自己下毒一着实在是毫无必要.悔恨和懊恼使他痛心疾首,终于让他下决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将我的推理大概地向波洛说了一遍.他很感兴趣。

“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很聪明—简直可以说是足智多谋了.这些可能是真的.不过,你却忽略了古墓这个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

我耸耸肩膀。

“你还认为这些事和古墓有关?”

“与古墓关系重大,我亲爱的朋友。明天我们就出发到埃及去。”

“什么?”我惊讶地叫道。

“我说了,明天我们要去埃及。”波洛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英雄般的光芒.接着,他表情痛苦不堪地呻吟道广不过,唉,海呀,那可恶的海呀!”

一星期之后.我们的脚便踏在了大沙漠中那金色的沙子上,炎热的太阳从头顶直射下来.波洛整个人显得痛苦不堪,面容憔悴地站在我的身旁;这个小个子绝对不擅于长途旅行.我们从马赛上船,这四天的航行对他来说是一段漫长的痛苦历程,他在亚历山大港登陆的时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他甚至难以保持他一向农着整洁的习惯。我们来到开罗,立刻驱车赶赴蒙娜大酒店,它就坐落在大金宇塔的旁边。

埃及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我,但是波洛却并不感到它有多么迷人。他的衣着又和在伦敦时完全一样了,他在口袋里装着一把小刷子,不断地刷去沾在他黑色衣服上的尘土。

“我的皮鞋!”他痛苦地哀号道,“你看着我的鞋子,黑斯廷斯,它可是用上好的皮革做的,它总是那么光洁亮泽.可是现在,你看看,里面进的沙子咯得脚生疼。再看君鞋面,它简直有碍观瞻。还有这闷热的天气,它使我的小胡子变得软弱无力一哎,都塌下去了。”

“你看看那个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我急忙招呼他,“即使我也能感到他的神秘和魅力。”

波洛看了它一眼,并不满意.“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他说道,“它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一半身子都埋在了沙子里,又这么凌乱不堪.啊,这可恶的沙子!”

“走吧,在比利时也有很多沙子。”我提醒他说。我指的是我们在诺克希诺的.一次度假。导游手册上说那里的沙子著名于世,是“美丽的沙丘”。

“在布鲁塞尔是没有沙子的。”波洛打断了我的话,眼睛盯着大金字塔,“说实话,这些金字塔起码还是符合几何图形的,而且也很牢固.不过它们的外观这么不平,看上去很难令人愉快,那些棕榈树我也不喜欢;在栽它们的时候,并没有被整齐地安排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9

我打断了他的牢骚,建议我们动身到考古营地去。我们需要骑骆驼到那儿;那些骆驼耐心地跪在地上,等着我们骑上驼背。几个很有异国情调的男孩子看守着这些骆驼,为首的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专职导游。

我目睹了波洛骑骆驼的全部过程,堪称一大奇观。他开始上骆驼时呻吟不止,愁眉苦脸,很快地他又爬下来雌牙冽嘴地做着手势,不断祷告,祈求众神的保佑一从圣母马利亚到每一位神灵他都祷告过了.然后再爬上骆驼背。最后,他还是很没面子地从骆驼背上爬下来,骑上一头小毛驴,才算把这段路给走完。我必须承认,骑在—匹慢步小跑的骆驼背上,对一个新手来说可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因一路颠簸,浑身酸痛了好几天。

终于,我们来到了考古发掘现场,-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男子出来迎接我们.他长着花白的胡子,穿一件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头盔。

“你们是波洛和黑斯廷斯上尉吗?我们接到了你们的电报,很抱歉没有人到开罗去迎接你们;我们这里出了一件意外事件打乱了我们的全部计划。”

波洛的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他的手本来要偷偷地伸进衣兜掏他的小刷子来刷衣服,这时停住了。

“又死了一个人?”他屏住呼吸问道。

“是的。”

“是盖伊.威拉德爵士吧?”我大声问。

“不是的,黑斯廷斯上尉.是我的美国同事施奈德先生。”

“死亡原因呢?”波洛接着问。

“破伤风-”我顿时也脸色苍白.我周围的一切在我看来有一种难以捉摸的、阴森恐怖的气氛!一种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际.假如下一个是我该怎么办?

“天啊。”波洛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这件事让人难以置信,这太可怕了。请告诉我,先生,能肯定是破伤风吗?”

“我相信是的.不过,艾姆斯会讲得比我更详细。”

“啊.当然了,您不是那位大夫。”

“我叫托斯威尔。”

那么,这位就是威拉德夫人所说的在英国博物馆供职的英国专家了,他身上的那种坚定不移、严肃认真的气质直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如果你们跟我来的话,”托斯威尔博士接着说.“我就会带你去见盖伊.威拉德爵士。他最急于要得到你们到来的消息。”

我们穿过营地,来到一个大帐篷前。托斯威尔博士掀开门帘.我们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三个人。

“波洛先生和黑斯廷斯上尉到了,盖伊爵士。”托斯威尔博士说道。

三人中最年轻的那个人立刻站起身来,走上前来向我们问候.他身上有一种容易冲动的天性.这使我立刻想起了他的母亲。他不像其他人晒得那么黑,但他眼睛周围由于忧虑、悲痛而出现了一圈黑晕,这使他显得比他二十二岁的实际年龄肴起来要老得多。很明显.他正忍受着内心的巨大压力。

他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两位同事.艾姆斯大夫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能干.鬓角上有一缕白发;晗珀先生,就是那位秘书,是一位友好的、瘦瘦的年轻人,戴着一副宽边眼镜。

几分钟的寒喧过后.那位秘书出去了,托斯威尔博士随后也出去了.帐篷里只剩下我们和盖伊.威拉德爵士.还有艾姆斯大夫。

“请提出您想知道的任何问题,波洛先生,”威拉德说,“我们被这一系列奇怪的灾祸搞得心慌意乱,完全失去了方寸,然而这可能只是——这不可能不是一种巧合。”

他的话里有一种紧张的痕迹,明显可以听得出他同不达意。我看见波洛正仔细地盯着他看“您确实把所有精力都投到这项工作上了吗,盖伊爵士?”

“是的。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或不管它的结果如何,这项工作必须继续下去,这一点您要明白”波洛又把脸转向另一位。

“您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夫先生?”

“我吗”那位大夫说道,“我不赞成放弃。”

波洛又一次露出了苦相。

“那么,很显然,我们必须搞清楚我们该如何行事。施奈德先生是什么时间死的?”

“三天以前。”

“您能确定他死于破伤风吗?”

“绝对确定。”

“比如说就不可能会是士的宁药物中毒引发死亡的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3:59

“不可能,波洛先生,我知道您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这是一例很明显的破伤风的病例”“你们难道事先没有注射过带有抗体的血清吗?”

“我们当然注射了,”那位大夫干巴巴地说:“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都采取了预防措施”“血清是您带的吗?”

“不,我们是从开罗搞到的”“在营地里是否还有其他破伤风病例”“没有,一个也没有”“您肯定布雷纳先生的死因确是破伤风吗”“绝对不是。他把他的大拇指划破了,大拇指感染,败血病菌侵人导致死亡。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听上去像是两个人死于同样的病症)然而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病因”“那么我们就有了四种死亡的情况——一全都不相同,一个死于心脏病,一个死于血液中毒,一个自杀身亡,另外一个染上了破伤风”“千真万确,波洛先生。”

“您肯定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这四种情况联系起来吗”“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把它说得更明白一点儿。死去的这四个人是否有什么行为对门哈拉幽灵不恭敬呢”大夫惊讶地对波洛瞪大了眼睛。

“您不是在信口开河吧,波洛先生?您当然不应该相信那些愚蠢透顶的谣言;简直是胡说八道。”年轻的威拉德气得说了一句。

波洛平静地一动不动,眨着他明亮的眼睛。

“这么说你不相信这种事了,大夫先生”“是的,先生,我不相信”那位大夫加重了语气,强调说,“我是一名科技人员,我只相信科学”“那么在古埃及就没有科学吗”波洛语调平和地问道。

其实他并没有等待答复。事实上,艾姆斯大夫好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不,不,不用回答我,但是请告诉我下面的这个问题:当地的工人怎么看这件事?”

“我想,”艾姆斯大夫说,“只要是白种人脑子发了昏,当地的人也不会太清醒。我得承认,他们可以说是被吓坏了,虽然他们并没有理由害怕得那样厉害。”

“我说不清。”波洛不置可否他说了句。

盖伊·威拉德爵士向前倾了倾身子、“可以肯定,”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口气大喊道,“你不可能相信一噢,但是事情的确荒谬透顶!你如果那么想的话,你对古埃及就会一无所知。”

作为答复,波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书;他把书展示给大家看的时候,我看清了它的题目:《古埃及人的魔法》。他把书在大家眼前晃了一圈,然后踱着走出了帐篷。那位医生两眼瞪着我。

“他脑子在打些什么主意?”

这句话是波洛经常挂在嘴边的,此时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说不准,”我承认道,“我相信他有一些驱赶魔鬼的计划。”

我出去找波洛,看见他正和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人说着话,那人就是已故的布雷纳先生的秘书哈琅。

“不,”哈柏先生正在说,“我来考古小组已有六个月。是的,我对布雷纳先生的事务了解得非常清楚。”

“您能给我讲讲有关他侄子的情况吗?”

“有一天,他来到这里,他看起来是个不坏的年轻人,以前我从未见过他,不过其他几个人中有人认识他,艾姆斯,还有施奈德都见过他。那个老人见到他并不高兴,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会儿也处不好,一见面就吵架。‘一分钱也没有!’那个老人怒不可遏,‘现在没有,等我死了也没有!我要把我的钱投入到我毕生追求的事业上去,今天我已经和施奈德先生谈过此事了/他们的话大多是同样的内容,年轻的布雷纳先生很快就到开罗去了”“那时候他的身体很好吗?”

“您是说那位老人?”

“不,那个年轻人。”

“我相信他确实提起过他的身体有些问题,不过,那不可能是什么特别重的病,不然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

“再问一个问题,布雷纳先生留有遗嘱吗?”

“据我们所知,没有遗瞩留下来。”

“您打算和考古小组一起留下来吗,哈伯先生?”

“不,先生,我不打算留下来,一把这里遗留的问题理出头绪来,我就立即动身去纽约。您可以笑话我,但是我不打算成为这个可恶的门哈拉的下一个牺牲品。如果我呆在这里,它总有一天会将我抓住并带走的。”

那个年轻人擦了擦从他额上渗出的汗珠。

波洛转身离开,但又回过头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留下一句话:

“请记住,在纽约他同样带走了他的一个牺牲品。”

“噢,真该死!”哈伯先生狠狠他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00

“那个年轻人神情太紧张,”波洛沉思道:“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奇怪地看着波洛,但是除了他脸上那令人费解的微笑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在盖伊·威拉德爵士和托斯威尔博士的陪同下,我们查看了整个考古挖掘现场。最主要的考古发现的东西都被运到了开罗,不过,古墓里出上的有些东西也特别有趣。那位年轻的爵士的热情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能够从他的话语、神情中感觉到他极度紧张的内心活动,他好像怎么也摆脱不掉空气中弥漫的某种威胁。当我们走进为我们准备的帐篷,准备在吃晚饭之前冲洗一下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一旁,他身着白色长袍,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让我们从他身边经过。还用阿拉伯语低声向我们问候;波洛停住了脚步。

“你是哈桑,是约翰。威拉德爵士的仆人!”

“过去,我为我的约翰爵爷效劳;现在,我侍候他的儿子盖伊·威拉德爵士。”他向我们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说他们是聪明人,学过怎样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快让我年轻的主人离开这里吧,在我们周围的空气里,到处充满了邪恶。”

他出奇不意地做了一个手势,也不等我们答复,就匆匆走开了。

“空气里充满了邪恶。”波洛重复了一句,“是的,我已经感觉到了。”

我们的晚餐在户外进行,很难说多么令人愉快,饭桌上只听托斯威尔博士一个人在滔滔不绝他讲着,他最后讲到了古埃及人的生活风俗。正当我们准备退席休息的时候,盖伊爵士抓住波洛的胳膊用手指着给他看:在帐篷里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正在移动的影子。这不是个人影,我清楚地辨认出,这是我在那个古墓的墙上看到过的、长着狗头的影子!

一看到这种情景,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天啊!”波洛喃喃低语道,拼命在自己身上画着十字,“这是狗头人身神,是古埃及的导引亡灵之神!”

“有人在威胁我们!”托斯威尔博士愤怒地跳起来喊道。

“他进了你的帐篷,哈琅。”盖伊爵士紧张他说,他的脸惨元人色。

“不,”波洛摇了摇头说,“它进了艾姆斯大夫的帐篷。”

那位大夫满腹狐疑地盯着波洛看。然后,他也重复着托斯威尔博士说过的话,喊了起来:

“有人在吓唬我们,大家一起上,我们很快就能抓住那家伙!”

大夫勇往直前地冲了过去,寻找那个若隐若现的幽灵,我紧随其后。但是,尽管我们搜索得很仔细,还是无法找到任何有人出现过的痕迹。我们只好心烦意乱地返回来,而这时却发现波洛以他独特的方式在采取积极措施来保证他自旦的安全。他正忙于在沙地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图形。

他在我们的帐篷周围画了一圈。我看得出来,五角星和五边形这些图形被画了很多次。像他一贯的做法那样,他在地上画的同时,嘴里也不停地即兴说些防妖驱魔之类的咒语,还从亡灵书和古书中引经据典,说个不停。这显然激起了托斯威尔博士极大的蔑视。他把我拉到一旁,愤怒地表示他对波洛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乱语,先生,”他愤怒他说道,“纯粹是愚昧元知。这人是个骗子,他根本不知道中世纪的迷信和古埃及人信仰之间的天壤之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愚昧无知和迷信愚蠢的大杂烩。”

我使那个激动不已的考古专家平静下来,然后和波洛进了帐篷。我的这位矮个子朋友兴奋得红光满面。

“现在,我们可以安然入睡了!”他快活他说道,“睡着了我也能念咒语,只是我的头疼得厉害。啊,要是来一杯用草药熬的茶就好了。”

好像是对他祈祷的回答,帐篷的门帘被挑开,哈桑出现了。他端着一杯滚热的茶递给了波洛,这是用黄春菊泡的一种茶,也是波洛特别喜欢喝的。谢过了哈桑,也谢绝了他要给我也来一杯的好意,帐篷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脱过衣服,我在帐篷门口站了一会儿,朝外张望着辽阔的沙漠。

““多么奇妙的地方呀,”我大声说/多么了不起的工作呀,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这种沙漠生活,这种对早已消失的文明的深入挖掘和探索。波洛,毫无疑问,你也一定感觉到了这种魅力吧?”

我没有得到回答,转过身有些生气,我的生气很快变成了担心。波洛正横躺在粗糙的地毯上,他的脸可怕地扭曲着,他的身旁是那只喝空了的杯子。我冲到他身边,然后又飞奔出帐篷,穿过营地来到艾姆斯的帐篷里。

“艾姆斯大夫!”我大叫道,“快过来!”

“出了什么事?”那位大夫穿着睡衣出来了。

“我的朋友,他生病了,快要死了。是因为喝了那杯黄春菊茶,别让哈桑离开音地……

大夫像箭一般冲到我们的帐篷里,波洛像我离开时那样,在原地一动未动,仍然躺在那里。

“啊,”文姆斯喊到,“看起来好像是急病发作——您说他刚才喝了什么?”他捡起那只空杯子。

“只是我并没有把它喝下去!”一个平静的声音说,我们俩都诧异地转过头,只见波洛正从床上坐起来,他微笑着。

“不,”他轻声对大夫说道,“我没有把它喝下去。当我的好朋友黑斯廷斯正对着夜景抒发感慨的时候,我趁机把它给倒掉了,不是把它倒进了我的喉咙里,而是倒进了一个小瓶子里,而这只小瓶子将被送到法医那里进行化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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