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8
“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远离了那里。开始我还收到安内特的一两封来信,但到后来就音信全无了,我在国外呆了五年之久。
“回到巴黎以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被一张海报吸引住了,那上面是安内特打扮成贵夫人样子的照片,一下子我就把她认了出来。那天晚上,我将信将疑地来到了剧院,看到安内特用法语和意大利语唱歌,在舞台上,她表现得非常出色。随后,我去了她的化妆室,她马上就接待了我。
“‘啊,拉乌尔,’她叫道,井把她雪白的手递向了我,‘大好了。这些年来你到哪儿去了尸
“我很想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她,但是,她没有真正想听的意思。
“‘你看,我刚刚才回来!’
“她得意洋洋地在她那堆满了花束的房间里挥着手。
“‘好心的斯莱特小姐肯定为你的成功而骄做。’
“‘那个老家伙?不,事实上,你知道,她一直要设计我,要我考公立音乐学校,要我成为一个高雅音乐会的演唱家。但是我,我是一个艺术家,就在这里,在这种富于变化的舞台上,我可以表现我自己。’
“就在那时,一位英俊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表现得非常与众不同,从他的行为举止中我很快就判断出,他是安内特的保护人。他斜着眼睛打量着我,安内特连忙解释道:
“‘他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他路过巴黎时,在海报上看到了我的相片。你看,就在这。’
“听了这些解释后,那个男人变得和蔼可亲多了,当着我的面,他拿出了一个镶满了蓝宝石和钻石的手镯戴到安内特的手腕上。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她用得意洋洋的眼光瞥了我一眼,并低声说道:
“‘我的梦想实现了,不是吗?你看到了吗?整个世界都在我的面前。’
“但是,当我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咳嗽,在尖涩干哑地咳嗽,我知道那种咳嗽意味什么,那是得自她死于肺病的母亲的遗传。
“‘两年以后,我又见到了她,她又回到了斯莱特小姐那里寻找保护。她的艺术生命结束了。她的肺病已经到了后期,医生认为她已无药可救了。
“啊!后来,我又见到了她,我永远也忘记不了她那时的样子!她躺在花园里一间类似小屋子的窝棚里,就那样,日夜被放置在室外。她的脸颊都陷了下去,烧得通红,双眼发出一种不正常的亮光,她不停地咳嗽。
“见到我时,她那种绝望的神情真让我吃惊。
“‘见到你很高兴,拉乌尔。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说我再也不会好了。他们背着我说了这些,你明白吗?当着我的面,他们一直是安抚我、慰问我。但是,这不是真的,拉乌尔,这不是真的!我不会让自己死去的。死?在繁华似锦的生活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重要的是有活下去的意志。现在,所有优秀的医生都这么说,我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弃的那种软弱的人,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比以前健康了很多——说不出的健康,你听到吗?,
“她用枕头把自己抬起来,大声喊着房子里的人,接着,一阵突然而来的咳嗽猛烈地打击她瘦弱的身体,她于是又躺了下去。
“‘那咳嗽——没什么的,’她喘着气说道,‘吐血也不会把我吓倒的,我要让医生感到惊奇,是意志使我活了下去。记住,拉乌尔,我要活下去。’
“真可怜,你们知道吗?真可怜。
“就在那时,费利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牛奶,她把牛奶递给安内特,并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神情看着她把它喝下去,那神情里面满是一种无法掩盖的满足和开心。
“安内特也看到了,她生气地把杯子扔了出去,杯子摔成了碎片。
“‘你看看她,那就是她一直看着我的表情,她很高兴我就要死了!是的,她幸灾乐祸了吧,她又健康又强壮,看看她,从来不会生病,这种人!什么病也不生,为什么她有那么好的体格?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费利西弯下腰,捡起那些玻璃杯的碎片。
“‘我不介意她说了什么,’她用一种歌唱般的声音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一个正直的姑娘,我是的。至于她,她很快就会尝到炼狱的火焰了。我是一个天主教徒,我什么也不说。’
“‘你恨我,’安内特喊道,‘你一直恨我。啊!但是我仍然可以迷醉你,我可以让你去做我要你做的事情。现在看着,如果是我命令你、你就会跪倒在我面前的玻璃碎片上。’
“‘你真荒谬,’费利西不自然地说着。
…但是,是的,你会这样做,你会的,为了让我高兴,你会跪下来的。是我要你这样做,是我,安内特,要你跪下来,费利西。’
“不知道是因为安内特声音里那种美妙的恳求,还是因为别的更深层的原因,费利西顺从了命令,她慢慢地跪了下来,两条胳膊伸得长长的,脸上一片苍白和愚蠢。
“安内特往后仰着头,大声地笑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狂笑。
“‘看看她,看看她那张愚蠢的脸!她的样子多么可笑。现在你可以起来了,费利西,谢谢你!对我吼叫是没有用的,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8
“她疲惫地躺回到自己的枕头上。费利西捡起托盘慢慢地走了出去,当她回转头时,她眼睛里面的那种压抑在心底的怨恨神情让我吃了一惊。
“安内特死的时候我不在现场,但是,据说她死得很可怕。她一直挣扎着要活下去,像一个疯子似地拒绝着死亡,她一次又一次地大声叫喊着:‘我不会死的——你们听到了吗?我不会死的——我要活下去———
“六个月以后,当我去看望斯莱特小姐的时候,她告诉了我这些情况。
“‘我可怜的拉乌尔,’她仁慈地说道,‘你喜欢她,不是吗尸
“‘一直是这样——一直。但是,我对她能有什么用呢?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吧,她死了——她是那么的出色,她的生命中充满了燃烧的色彩……’
“斯莱特小姐是一位好心肠的女人,她继续说着一些别的事情,她非常担心费利西,所以她告诉我,这位姑娘患过一场奇怪的精神崩溃症,而且至今,她的行为举止还是非常古怪。
“‘你知道吗?’斯莱特小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她一直在学习弹钢琴。’
“我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听到以后觉得非常惊奇,费利西……在学习弹钢琴!我以为这位姑娘连音符也不能分辨呢。
“‘他们说,她有天分。’斯莱特小姐继续说道:‘我也不能理解,我一直都把她看做是——嗯,拉乌尔,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愚蠢的姑娘。’
“我点了点头。
“‘有的时候,她的行为非常奇怪——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
“几分钟以后我走进了大厅,费利西正在弹钢琴,她弹奏的旋律正是我在巴黎听安内特演唱过的那首歌曲的。你们知道,先生们,那使我大吃了一惊,然后,听到我进来后,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嘲弄和智慧。好一会儿,我都在想——嗯,我实在不想要告诉你们我想到了什么。
“Tiens(法语;你们。——译注)!’她说道,‘那么是你了——拉乌尔Monsieur。’
“我不能描述她说这句话时的方式。安内特一直叫我做拉乌尔。但是费利西,在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一直称呼我做拉乌尔Monsieur。但是现在,她再次这样称呼我时,却有了一点不同——尽管她还是叫我Monsieur,但是,却带了轻微的重音,听起来非常可笑。
“‘为什么,费利西,’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今天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
“‘是吗?’她谨慎地说道,‘那没什么。但是,不要那么严肃,拉乌尔——我决定以后都叫你拉乌尔了——我们不是还像小孩时那样一起玩吗?——生活是为快乐而制造的。让我们谈谈可怜的安内特吧——她死了,并且被埋葬了,我怀疑,现在她是不是在炼狱,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接着,她还哼了一段曲子——尽管音调还不够和谐,但是,歌词引起了我的注意。
“‘费利西,’我喊道,‘你在说意大利语?’
“‘为什么不可以,拉乌尔?或许,我并不像我假装出来的那么愚蠢。’她嘲笑我的大惊小怪。
“‘我不能理解——’我刚说道。
“‘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演员,尽管没有一个人觉察出来,我可以扮演许多角色——而且扮演得非常好。’
“她再一次大笑起来,并在我制止她之前,迅速地跑出了房间。
“在离开之前,我又见到了她,那时她正在一张扶椅上睡觉,打着重重的鼻鼾。我站在那里看着她,猜想着,仍然不能置信。突然,她惊醒了,她看着我,眼里一片空洞。
“‘是拉乌尔Monsieur吗?’她机械地喃喃道。
“‘是的,费利西,我马上就走了,在我走之前,你可以再为我弹一曲吗?多
“‘我?弹钢琴?你又取笑我了,拉乌尔先生。,
“‘你不记得了吗?今天早上,你还给我弹过钢琴了呢!多
“她摇了摇头。
“‘我弹钢琴?像我这样可怜的姑娘怎么会弹钢琴?,
“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招招手,让我靠近点儿。
“‘拉乌尔先生,在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们会对你开玩笑,他们会改变时间,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而且,这些全都是她做的。’
“‘谁做的?’我惊奇地问道。
“‘安内特做的,那个邪恶的人。在她活着的时候,她总是欺负我,现在她死了,她又从死亡中回来继续欺负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9
“我瞪着费利西,这时我可以看出,她正处于一种极其恐惧的状态之中,她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前面。
“‘那个家伙,她是个坏人,她是个坏人。我告诉你,她会从你的嘴里拿走你的心脏,从你的脊背上拿走你的衣服,甚至从你的躯体里拿走你的灵魂……’
“她突然抓住我。
“‘我害怕,我告诉你——我害怕,我听到她的声音了——不是在我的耳朵里——不,不在我的耳朵里,是在这里,在我的心脏里——,她拍打着她的前额,‘她会把我赶走的——把我整个儿赶走,然后,我该怎么办,我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声音高得几乎在尖叫了,她眼睛里的神情就像是海滩上惊恐的野兽……
“突然,她笑了起来,非常甜蜜地微笑起来,满脸狡猾的神情,令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如果这真的发生了,拉乌尔Monsieur,我有一双非常强壮的手,我会非常厉害的——会非常厉害的。’
“以前,我从来没有仔细注意过她的双手,现在我看到了,我也不禁发起抖来,那些短短胖胖的粗壮的手指,就像费利西说的那样,令人恐惧的强壮……我无法向你们解释,当时那种席卷我而来的恶心的感觉。有着那样的一双手,她父亲肯定会扼死她母亲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费利西了。后来很快,我又到国外去了——去了美国南部。在她死后两年,我才回来。我曾在报纸上读到了她的一些事情,并且看到了她突然死亡的消息。今天晚上,我又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全部细节——从你们那里——先生们!费利西3和费利西4——我比较怀疑,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你们要知道!”
火车突然减速了,角落里的男人坐直了身子,把外套扣得更紧。
“那,你的理论是什么?”律师问道,身体略向前倾。
“我很难相信——”卡农·帕菲特刚说,又顿住了。
医生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直直地盯着拉乌尔。莱特杜。
“从你的脊背上拿走你的衣服,从你的躯体里拿走你的灵魂。”这位法国人轻轻地引用着这句话,他站了起来。“我对你们说,先生们,费利西·鲍尔特的历史就是安内特·拉维尔的历史,先生们,你们不认识她,但是,我认识她,她非常热爱生命……”
他把手放在了车门上,准备着跳出去,突然,他转了回来,弯下腰拍打着卡农·帕菲特的脸颊。
“医生先生在那里,他刚才说,所有的这一切”——他的手重重地向卡农的胃打去,把卡农打得直往后缩——“只是一个住宅,告诉我,如果你在的你的房子里发现了一个盗贼,你会怎么办?朝他开枪,你不会吗?”
“不会的,”卡农喊道,“不会的,说真的——我是说——在这个国家里,我不会的。”
但是,他的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对着空气说了,因为车门“砰”地关上了。
牧师、律师和医生静静地坐在那里,第四个角落的座位已经空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9
红色信号
“不,这太令人恐怖了,”漂亮的埃弗斯利太太说道,并把她那双美丽的、但有点无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们总认为女人具有第六感觉,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艾林顿爵士?”
那位著名的精神学家只是嘲讽地笑着。对于这种漂亮但却愚蠢的人,他总是无限轻视的,就像他现在的这位客人。艾林顿·韦斯特是精神疾病方面的最高权威,而且非常关注自己的地位和重要性。他是一位在各方面都有点自负的人。
“我只知道,你们说了一大堆废话,埃弗斯利太太。第六感觉——这个术语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搞科学的人总是那么认真。它事实上就是指一种非凡的方式,即有的人在某些时候,似乎都可以明确地知道事物——但是,仅仅是知道它们,感觉到它们,我的意思是说——非常不可思议——事实上它就是那样。克莱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吧,克莱尔?”
她噘起了嘴,并斜着肩膀向女主人求助。
克莱尔·特伦特并没有马上作出回答。这是一个小宴会,出席宴会的有克莱尔和她的丈夫、维奥莱特·埃弗斯利、艾林顿·韦斯特爵士,以及艾林顿爵士的外甥德莫特·韦斯特。德莫特是杰克·特伦特的一位老友。杰克是一位脸色红润、身体有点臃肿的男人,此时,他正在心情愉快地微笑着,笑容开朗而且情懒。他接过了话题。
“真是胡说八道,维奥莱特!你最好的朋友在一次铁路事故中遇害了。毫不犹豫,你就想起,上个星期二你非常不可思议地——梦到了一只黑猫,所以,你就觉得肯定会发生些什么不祥的事情!”
“噢,不,杰克,你把预感和直觉混淆起来了。喂,现在,艾林顿爵士,你总得同意预感是真的吧?”
“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这位医生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巧合解释了大部分的故事,而且接着,差不多所有的故事都有着相同的发展趋势一你不得不把这些也考虑进去。”
“我认为,那些所谓预感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克莱尔·特伦特非常突兀地说道:“还有什么直觉、什么第六感觉,以及什么其他那些被我们油腔滑调地谈论的东西。我们生命的进程,就像是一辆火车在穿过黑暗奔向未知的远方。”
“这很难说是一种好的比喻,特伦特太太,”德莫特·韦斯特说道,他第一次抬起了头,加入到这场论战中。他灰色而清澈的眼睛里有一种特别的光芒,在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上非常奇怪地闪烁着。“你难道已经忘记那些信号了吗?你是知道的。”
“哪些信号?”
“是的,绿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危险!,,
“红色——代表危险——多么令人恐怖!”维奥莱特·埃弗斯利喘着气说道。
德莫特非常不耐烦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当然,那只是一种描述它的方式。前面有危险!红色信号!小心!”
特伦特好奇地盯着他。
“德莫特,你似乎在说着一场亲身经历,老伙计。”
“确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这曾经发生过。”
“告诉我们这段经历吧。”
“我可以给你们举一个例子。在美索不达米亚那边——在休战纪念日之后,一天晚上,当我走进帐篷的时候,我马上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危险!小心!这个想法就像是幽灵一样游动着。我忐忑不安地围绕营地检查了一圈,接着,为了防止那些深怀敌意的阿拉伯人的侵袭,我还尽可能地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然后,我转回帐篷。但是,一走进去,那种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比原来还强烈。危险!最后,我抱着一条毛毯走了出去,就在外面,我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睡了一夜。”
“后来呢?”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帐篷,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道巨大的刀痕——大约有半尺那么长——就是我躺下睡觉的那个地方,直劈下来,并穿透了我的床铺。不久,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那是一个阿拉伯仆人干的。他的儿子因为当间谍而被枪决了。艾林顿舅舅,你怎么看待被我称作红色信号的这个例子呢?”
那位专家毫无表情地微笑着。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我亲爱的德莫特。”
“但是,它不属于你无条件接受的那种故事?”
“是的,是的,我毫不怀疑,你确实具有对危险的直觉,就像你所讲述的那样。但是,我要否认的是这种直觉的根源。就你而言,它来自外界,是由于你的精神受到了外界的某些刺激,所以,你才获得了那样的印象。但是现在,我们发现几乎一切事物都来自内心——来自我们的自我潜意识。”
“好一个古老的潜意识,”杰克·特伦特大声叫道,“现在,它无所不能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9
艾林顿爵士不理会他的插话,继续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在偶尔晃一眼或者看到那位阿拉伯人背叛你自己时,你的自我意识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把这些记忆住,但是,你的自我潜意识则不然。潜意识永远不会忘记的。同时,我们相信,它可以在相当的程度上,独立于高层的意识或者意志而进行提示和推断。那么,你的潜意识,意识到了有人可能企图要暗杀你,并且,它成功地把它的恐惧强加给你的意识领悟。”
“我同意,这听起来确实很令人信服,”德莫特微笑地说道。
“但是一点也不令人兴奋,”埃弗斯利太太撅着嘴说道。
“同样,也有可能,是你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仇视你的人对你产生的厌恶。过去被称作‘精神感应’的那种东西肯定是存在的,尽管对于控制它的条件我们还不太了解。”
“还有别的事例吗?”克莱尔向德莫特问道。
“噢!还有的,但是都不那么有趣了——而且,我想它们都可以用‘巧合’这个词儿来解释。有一次,我拒绝了一个到乡村别墅的邀请,没有别的理由,就是因为感觉到了‘红色信号’。不到一个礼拜,那个地方就遭到了火灾。顺便问一下,艾林顿舅舅,就这一点来说,潜意识又是如何产生的呢?”
“恐怕它没有理由产生。”艾林顿微笑着说道。
“但是,你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解释了。喂,好了。别那么圆滑了,对待近亲戚应该和对待别人不一样。”
“那好,那么外甥,我就冒昧地设想,你是因为一个平常的理由,即你不是很想去而拒绝了邀请,但是火灾之后,你自然地在心里回忆,你是在火灾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一个危险的警告,而且现在,对于这种解释你是毫无怀疑地相信了。”
“没治了,”德莫特笑道,“开头就是你赢了,结尾还是我输。”
“没关系,韦斯特先生,”维奥莱特·埃弗斯利叫道,“我完全相信你的红色信号。在美索不达米亚时,是你最后一次感觉到这种信号吗?”
“是的——直到——”
“直到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没什么。”
德莫特静静地坐着。差点儿从他嘴唇中吐出的话是:“是的,直到今天晚上。”这些话非常自然地就冲到了他的嘴边,它里面隐含着一个、至今还不能很清楚感觉到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它们肯定是真的。红色信号在黑暗中已经隐约可见了。危险!即将来临的危险!
但是为什么?在这里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就在这里,在他的朋友的房子里?至少——嗯,是的,有一种危险。他看着克莱尔·特伦特——看着她那雪白的肌肤,苗条的身体,和优雅地晃动着满头灿灿金发的脑袋。但是好一会儿,危险的感觉都停留在她那儿——似乎一直不怎么强烈。因为杰克·特伦特是他的好朋友,而且是比最好的朋友还要好的朋友,杰克曾经在法兰德斯救过他一命,并且还因此被推荐担任了VC(副议长)。杰克,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最出色的人。但是不幸的是,他爱上了杰克的妻子。有一段日子,他以为自己从那儿解脱出来了。再也不能任由那样的事情继续伤害自己了。人是可以硬生生地把它切断的——就那样,切断它,让它饥饿,让它枯萎。而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猜到——如果她猜得到的话,她的介意也没什么危险的。一个雕像,一个漂亮的雕像,一个用黄金和象牙做成的、略带粉红和珊瑚色的精品……一个国王的宠物,一个不真实的女人
克莱尔……每次想起她,每次无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时,都会不断地伤害着他……他必须解脱出来。以前,他也爱过女人……“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样的!”他常常说,“从来没有像这样的。”那好,它就在那里了。那里没有危险——只有心疼,是的,没有危险。那不是红色信号表示的危险。那是别的东西。
他看了看桌子四周,头一次他吃惊地发现,那张桌子竟是一个很不平常的小收藏品。例如他的舅舅,就很少使用这种窄小的、不正式的桌子进餐。看起来,特伦特夫妇似乎也不是他的什么老朋友了,直到今天晚上德莫特才意识到,他对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
但是可以肯定,这是有理由的。晚饭后,一位非常有名的灵媒婆将要来这里进行一场降灵会。而艾林顿爵士曾宣称,他对降灵术有一点儿兴趣。当然,是的,这就是理由。
这个词儿闯进了他的脑海中。一个理由。难道降灵会就是促使这位专家自然地出席这个宴会的理由?如果不是这样,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一大堆细节迅速地塞满了德莫特的脑袋,包括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或者,按照他舅舅的说法,就是没被意识注意到的细节。
那位杰出的医生也不止一次奇怪地、非常奇怪地盯着克莱尔。他似乎是在审视着她。在这种仔细的查看下,她也很不舒服。她轻轻地绞动着双手。她紧张,非常的紧张,并且可以说是,一种恐惧吗?她为什么要恐惧呢?
猛地,他的意识突然回到了桌子旁边的谈话上。埃弗斯利太太正要那位杰出的先生给大家谈论一下他的专业。
“我亲爱的女士,”他说道,“什么是疯狂?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发现,对这个课题研究得越深,就越难以对它作出定义。我们所有人在一定程度上都具有自我欺骗性,当这些自我欺骗性离谱到相信自己是俄国沙皇时,我们就会把那些欺骗秘密地关闭或者控制起来。但是,要达到那一点我们还差得很远。我们应该在什么一个特殊的地方树起一根标志似的木桩,并且宣称:‘在木桩的这一边是心智健全的,那一边是疯狂的。,你们都知道,这是办不到的。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们,碰巧有一个人产生幻觉了,但是,他对此保持了缄默,那么,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没办法把他和正常人区分开。疯子的极端正常现象是最有意思的研究课题。”
艾林顿爵士饶有深意地呷了口酒,接着对他的同伴们笑了一下。
“我总是听说,他们是非常狡猾的。”埃弗斯利太大发言道。“疯子,我的意思是。”
“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如果经常对自我欺骗进行压抑的话,就会招致悲惨的结果。如同精神分析法教导我们的那样,所有的压抑都是带有危险的。如果一个人的古怪行为没有什么危害,并且,他可以用那种古怪行为的方式来放纵自己,这种人很少会越界。但是,有的男人”——他停了一会儿——“或者是女人,外表看来非常正常,但是在实际上,却可能是给民众带来极度危险的根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39
他的视线轻轻扫过桌子,瞄了克莱尔一眼,接着收了回来。他又呷了口酒。
一阵恐惧的感觉袭上德莫特的心头。这就是他的暗示吗?他说了这一番话,难道就是为了引导出这个?难道这就是他打算说的吗?不可能,但是——
“一切都缘于自我压抑,”埃弗斯利太太叹了口气,“我很明白,一个人总是会很小心地——表达自己的性格。给别人带来危险,真令人恐惧。”
“我亲爱的埃弗斯利大大,”医生告诫道,“你对我的误解已经很深了。造成这种危害的原因,从医学来看在于大脑——有的时候,是通过外界的媒介,例如精神上的打击等等而产生;唉,有的时候,则是先天的。”
“遗传是多么的令人可悲,”这位太大漠然地叹息着,“肺病以及其他什么的就是这样。”
“肺结核不遗传。”艾林顿爵士冷冷地讽刺道。
“不是吗?我一直以为它是。但是精神病属于遗传。多么令人恐怖。还有别的什么吗?”
“痛风,”艾林顿爵士微笑着说道,“还有色盲——色盲非常有意思。它直接遗传给男性,但是却潜伏在女性身上。所以,既然很多色盲都是男性,当一个女性是色盲时,她的母亲身上肯定潜伏着色盲,而她的父亲肯定是色盲——这就是事物不同于一般的表现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受性别限制的遗传。”
“真有意思。但是,疯狂不这样,是吧?”
“疯狂可以同样的遗传给男人或者女人。”医生严肃地说道。
克莱尔突然站了起来,非常粗鲁地把椅子往后一推,椅子撞翻倒到地上。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而她的手指非常明显在紧张地绞动着。
“你——你不会再往下说了,是吧?”她乞求着,“汤普森太太马上就来了。”
“再来一杯波尔多酒,我会和你一起的,为了同一个目的,”艾林顿爵士声明道,“可以目睹那位奇特的汤普森太太的表演,就是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吗?哈哈,哈哈!我不需要任何诱导。”他鞠了一躬。
克莱尔微弱地笑了一下作为还礼,她把手放到埃弗斯利太太的肩上,穿过房间走了出去。
“恐怕我已经成为话匣子了。”医生坐回椅子上,继续说道:“原谅我,亲爱的同伴们。”
“没关系。”特伦特敷衍地说道。
他看起来既紧张又忧虑。德莫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这场友谊的局外人。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存在了一个、甚至是老朋友也不能分享的秘密。但是,整件事看起来既充满幻想又难以置信。他有什么根据呢?这里除了坐在那里看几眼,以及女人的紧张心理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继续喝着酒,但只是一小会儿,就在通报说汤普森太太已经到达时,他们也来到了客厅。
灵媒婆是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吓人的紫红色的天鹅绒礼服,嗓门响亮得非同一般。
“希望我来的不太晚,特伦特太太,”她快活地说道,“你是说了九点来的,不是吗?”
“你非常准时,汤普森太太,”克莱尔用她那甜美的、但略微有点干哑的声音说道,“这是我们的小沙龙。”
没有什么明显的礼节性的进一步介绍了。灵媒婆用伶俐而敏锐的眼光把他们扫视了一遍。
“希望我们的招灵会可以取得完满的成功,”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实在无法向你门描述,我是多么地憎恶我的灵魂飘离了躯体却没能使别人得到满足。可以这么说,它只能令我疯狂。但是,我想今天晚上希罗马科(你们知道吗?它是我的日本灵魂)将会很顺利地穿透我的躯体。我从来没有感觉过那么灵验,尽管我喜欢烤奶酪,但是,我拒绝涂有奶酪的吐司。”
德莫特在听着,觉得既有趣又厌烦。整件事看起来是多么的无聊!但是,他的判断不也是很愚蠢吗?所有的事情,毕竟,都是自然的——灵媒婆召唤来的力量也是自然的力量,只不过还没有被人们了解而已。出色的外科医生在进行一个精密手术之前,很容易就患上消化不良。所以,汤普森太太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呢?
椅子都摆成了一个圆圈,灯也一样,以便于很容易就升高或者降低。德莫特注意到,几乎没有人要对此进行验证,难道艾林顿爵士自己也对降灵会这样的环境表示了满意吗。不,汤普森太太来这里进行表演,不过是个借口。艾林顿爵士来这里,是为了别的目的。德莫特想起来了,克莱尔的母亲,是在外国去世的。关于她肯定有些什么秘密……遗传……
他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恩绪拉回到当前的环境中。
大家都坐好了,灯也熄灭了,只有远处的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被罩起来的小物体。
好一会儿,除了灵媒婆低平的呼吸声之外,什么也听不到。渐渐地,出现了越来越大的打鼾声。然后,从房间远远的一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拍打声,吓得德莫特跳了起来。拍打声又在房间的另一边响了几下。然后,拍打声变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响亮。慢慢地,它们却消失了。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嘲笑声。接着,又是寂静,但是突然,被一个和汤普森太太完全不同的声音打破了,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尖锐而且充满了扭曲的声音。
“先生们,我在这里呢,”它说道,“是的,我在这里。你们要问我什么事情吗?”
“你是谁?是希罗马科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40
“是的,我是希罗马科。我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在工作。我过得非常快活。”
接着希罗马科开始讲它的生活细节。叙述得非常平坦而且没什么意思,这些德莫特在以前就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每个人都过得很快活,非常快活。模模糊糊地,还透露了一些描述亲人们的消息,但是,那些描述都非常松散,以致于它可以适合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位年老的女士,即一位现在还活着的人的母亲,一直不停他说了很长一段时间,引用古书上的各种格言,并且重新给它们进行诠释,然而,她所诠释的新内容和她叙述的东西几乎全都风马牛不相及。
“现在又有别的灵魂要进来了,”希罗马科宣称,“它要带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给在座的一位先生。”
然后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始说话,它一张嘴就发出那种恶魔般的邪恶的咯咯笑声。
“哈,哈!哈,哈,哈!最好不要回家。最好不要回家,要听我的忠告。”
“你这是对谁而言的?”特伦特问道。
“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回家。危险!血!不太多的血——但是已经足够了。不要,不要回家。”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不要回家!”
声音终于完全都消失了。德莫特觉得自己的血直往上涌。他确信,这个警告是针对他的。不管怎样,今天晚上这里弥漫了危险。
灵媒婆叹了口气,接着,又呻吟了一下。她清醒过来了。灯打开了,很快,她站了起来,并且眨了眨眼。
“亲爱的,事情进行得顺利吗?我希望这样。”
“确实非常顺利,谢谢你,汤普森太太。”
“我想,是希罗马科吧?”
“是的,还有一位。”
汤普森太太打了个呵欠。
“我痛得要命。翻江倒海、撕心裂肺似的。鬼魂把消息都带给你们了。那好,我很高兴,事情进行得如此成功。刚才,我还有点担心它不那样呢——担心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会发生,今天晚上,我对这个房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依次看了每个人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膀。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说道,“最近,你们当中有一个人突然死亡了?”
“你指的是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
“或者,是近亲——或者是亲密的朋友?没有?那好,如果我说得更富有戏剧性一点,我会说,就今天晚上,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瞧,这都是我的一派胡言。再见,特伦特太太。我很高兴你能觉得满意。”
汤普森太太穿着她那紫红色的天鹅绒礼服走了出去。
“我希望你觉得这有意思,艾林顿爵士。”克莱尔喃喃道。
“非常有趣的一个晚上,亲爱的女士。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这样的机会。祝你晚安。你们都要去参加舞会,对吗?你不去吗?”
“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不。我的规律是十一点半就上床睡觉。晚安。晚安,埃弗斯利太太。啊!德莫特,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走走吗?你可以在格拉夫顿游廊再和他们汇合。”
“当然可以,舅舅。那么,在那里我再和你们会面,特伦特。”
在坐车去哈利街的短短路程上,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几乎没交换过什么话语。艾林顿爵士对把德莫特拖走表示了一下歉意,并向他保证,他只要占用他几分钟的时间。
“需要我留车子给你吗,我的孩子?”当他们下车时,他问道。
“噢,不要那么麻烦了,舅舅。我可以搭出租车。”
“很好。我也不想在我需要的时间外再劳烦查尔森那么晚。晚安,查尔森。嗯,我把那该死的钥匙放在哪儿了?”
车驶远了,而艾林顿爵士还站在台阶上,徒劳地翻弄着他的口袋。
“我肯定把它放在我的另一件大衣里了,”最后,他说道,“摁门铃吧,好吗?我敢说,约翰逊还没睡呢。”
冷静的约翰逊果然在一分钟之内打开了门。
“我的钥匙丢了,约翰逊。”艾林顿爵士解释道。“拿两杯威士忌和苏打到书房来给我,好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40
“好的,艾林顿爵士。”
医生迈步走进了书房,打开了灯。他示意德莫特进来后,把他身后的门关上。
“我不会留你很久的,德莫特,但是,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那可能只是我的猜想,或者你是否真的有点——tendresse(法语:爱。——译注。),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说,你爱上了杰克·特伦特太太?”
德莫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谅我,但是要你回答我的问题,确实很勉强。我敢说,对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你曾很严肃地考虑过离婚之类的事,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你是我唯一的亲戚,而且还是我的继承人。”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什么离婚。”德莫特生气地说道。
“当然是没有,但是,我有一个或许比你更有理的原因。这个特殊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真的希望可以警告你一下:克莱尔·特伦特不适合你。”
这位年轻人坚定地面对着他舅舅的凝视。
“我理解——请允许我也说一下,或许比你所想的更有理。我知道今天晚上你出席这个宴会的原因。”
“呃?”医生显然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就叫它猜想吧,先生。当我说,你是以你的——专业身份来出席时,我想我是对的,不是吗?”
艾林顿爵士在踱来踱去。
“你很正确,德莫特。当然,我不能就那么自私地告诉了你,尽管,恐怕它很快就会成为公共财产了。”
德莫特的心脏缩了起来。
“你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是的,那个家族有精神病遗传——在母亲那一方。一个令人悲伤的病例——非常地令人悲伤。”
“我不能相信,爵士。”
“但是,确实是这样。对于外行人,即使所有的迹象都很明显,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对于内行人呢?”
“证据是确切无疑的。在那样的病例中,病人必须要尽可能快地受到管束。”
“我的天!”德莫特吸了口气,“但是,你不能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为理由,来让所有的人闭嘴。”
“我亲爱的德莫特!病人必须受到管束,一旦她自由了,结果只能是她对公众构成了危险,而且是非常严重的危险。很可能会造成一种特殊的杀人形式。病因在母亲那一方的就是这样。”
德莫特呻吟一声,转过身去,把脸埋到了手里。克莱尔——肌肤胜雪、金发灿灿的克莱尔!
“在这种情况下,”医生继续悠闲地说道,“我感觉到我有义务警告你。”
“克莱尔,”德莫特喃喃道,“我可怜的克莱尔。”
“是的,事实上,我们都应该同情她。”
德莫特突然抬起头来。
“我不相信这件事。?
“什么?”
“我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医生也会出错。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总是那么热切地迷醉于自己的专业之中。”
“我亲爱的德莫特,”艾林顿爵士生气地喊道。
“我告诉你,我不相信这件事——而且不管怎样,甚至即使是那样,我也不在乎。我爱克莱尔。如果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把她带走——走得远远的——走到那些爱管闲事的医生们管不到的地方去。我会保护她,照顾她,用我的爱去呵护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40
“对于这种事情,你什么也不能做。难道你疯了吗?”
德莫特轻蔑地大笑起来。
“你肯定会这样说的,我敢说。”
“你要理解我,德莫特。”由于克制感情,艾林顿爵士的脸涨红了。“如果你做了这种事情——这种让人丢脸的事情——那就是结局。我要收回现在我给了你的所有权利,而且,我会重新立一个新的遗嘱,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几家医院。”
“你爱怎么样处置你那该死的钱,就怎么样处置吧。”德莫特低着声音说道,“我要拥有我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她——”
“再说一句对她不利的话,对上帝发誓,我就杀了你1”德莫特喊道。
一声轻微的玻璃破碎声使得他们俩都停了下来。刚才,在他们争吵的热烈关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约翰逊已经用托盘捧着玻璃杯走了进来。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他的脸还保持着冷静,但是德莫特怀疑,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可以了,约翰逊,”艾林顿爵士简短地吩咐道,“你可以睡觉了。”
“谢谢,爵士。晚安,爵士。”
约翰逊退了下去。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约翰逊的出现,打断了这场风暴。
“舅舅,”德莫特说道,“我不应该用刚才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我非常明白,从你的角度出发,你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正确。但是,很久以来我一直深深地爱着克莱尔。杰克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事实阻止了我向克莱尔表达自己的爱意。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事实不再重要了。任何用金钱条件来妨碍我的想法都是荒谬的。我想,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了。晚安。”
“德莫特——”
“再争吵下去真的没什么好处。晚安,艾林顿舅舅。我很抱歉,但是,就那样了。”
他很快地走了出去,用力关上身后的门。大厅里一片漆黑。他穿过大厅,打开了大门走到街上,并“砰”地把身后的大门关上。
一辆出租车正好在街边不远处的一栋房子前放下它的客人,德莫特大声叫住它,并乘着它驶向格拉夫顿游廊。
站在舞厅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脑袋很涨、发晕。里面是嘈杂的爵士乐声,微笑的女人们——他要走进去的真像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一切都是做梦吗?和舅舅之间那场可怕的争吵不可能真的发生了。那是克莱尔,她飘了过去,雪自的丝绸礼服衬托着她那优雅的动作,就像一朵百合花那样美丽。她朝他微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既冷静又沉着。真的,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舞曲停止了。很快,她来到了他身边,微笑浮上了他的脸庞。就像在梦中一样,他邀请了她跳舞。现在,她正在他的臂弯里,嘈杂的乐声旋律再次飘起。
他感觉到她有点疲劳。
“累了?你需要停下来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地方谈谈?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
这不是在做梦。他猛地掉回到地面上。他真的认为她的脸又冷静又沉着吗?而现在,他正被焦虑和恐惧烦扰着。她知道了多少?
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他们肩并肩坐了下来。
“那好,”他说道,话里带着一种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兴奋。“你说,你有事情要告诉我?”
“是的,”她的眼帘垂了下来。她紧张地玩弄着衣服的饰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真的。”
“告诉我吧,克莱尔。”
“是这样:我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他吃了一惊。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无论什么也不是这个。
“你希望我离开这里?为什么?”
“最好开门见山他说明白点儿,对吧?我——我知道你是——是一位绅士,而且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离开这里,是因为我——我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40
“克莱尔。”
她的话让他呆住了——舌头打结。
“请不要认为我有足够的信心也想象你——想象你也可能会爱上我。这只是——我过得很不快活——而且——噢!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克莱尔,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我不可救药地爱着你——自从我遇见你以后。”
她抬起眼睛,惊奇地瞪着他。
“你爱我?很久以来,你都在爱着我?”
“从一开始就这样了。”
“噢!”她喊道,“为什么你不早点儿告诉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已经太晚了。不,我快疯了——我不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克莱尔,你说‘现在已经太晚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的舅舅?他知道了什么?他是怎么想的?”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听着,克莱尔,你不要相信这一切,你也不要考虑这些,相反,你要和我一起走。我们可以一起去南海,到那绿色珠宝似的海岛上去。在那里你会过得快活的,而且我会照顾你——让你永远安全。”
他的手臂伸向了她,把她拉入怀中,他感觉到她在不停地颤抖。然后,突然,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噢,不,请不要这样。你没看到吗?现在我已经不能了。这会很恶心的——恶心——恶心。一开始,我都希望自己能做得好点儿——而且现在——它仍然令我恶心。”
他犹豫了一下,被她的话阻止了。她哀求地望着他。
“请别,”她说道,“我希望能做得好点儿……”
什么也不说,德莫特站起来,离开了她。此刻,他已经被她的话强烈地感动和震撼住了,他不想和她再谈论下去。他朝着他放帽子和大衣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时撞到了特伦特。
“喂,德莫特,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是的,今天晚上我没心情跳舞。”
“这是一个无聊的晚上,”特伦特沮丧地说道,“但是,你还没有我忧虑啊。”
似乎特伦特也有事情要告诉他,这令德莫特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不是那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但不要那一件!
“好了,再见吧,”他迅速地说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呃?灵媒婆警告我们什么来着?”
“我要冒这个险了。晚安,杰克。”
德莫特的公寓离这里不远。他觉得有必要让晚上的冷空气使自己发热的脑袋冷静一下,所以,他步行回家。
他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打开卧室的灯。
马上,他又一次意识到了他面临着红色信号的危险,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了。这一次,感觉更为强烈,尖锐地震撼着他的头脑,使得他甚至把克莱尔也忘记了。
危险!他四周都是危险。就在这个时间,在这个房间里,他的四周弥漫着危险。
他徒然地嘲弄自己,试图让自己从恐惧的感觉中解脱出来。或许他的努力是秘密的、很大程度上发自内心的。至今为止,那种红色信号已经给予了他准时的警告,这些警告使他能够避免了多次灾难。他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迷信,然后对公寓进行了仔细的巡视,因为,很有可能罪犯已经闯了进来并藏在房子里面。但是在巡视中,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的仆人米尔森已经走了,公寓正沉浸在无比的空旷之中。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慢慢地脱着衣服,他的眉毛紧锁着。危险的感觉还是像刚才那样紧扰着他。他拉开抽屉,正要拿出一块手绢儿,突然,他像木头似的呆住了。抽屉的中间隆起了一块奇怪而陌生的东西——似乎还很坚硬。
他双手紧张而迅速揭开了手绢,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把左轮手枪。
带着极度的惊讶,德莫特小心地检查了这把手枪。它的形状有点古怪,不久前,从它的枪膛里还发出过一发子弹。除此以外,他检查不出什么了。肯定是在今天晚上,它才被人放入到这个抽屉里的。在他穿好衣服出去参加晚宴时,手枪还没出现在那里——他可以肯定。
正当他准备把手枪再放回抽屉里时,一阵门铃声把他吓了一跳。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公寓里显得更加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