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5

“什么,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好人。”

“啊!”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当然,他对我非常好。”

“我相信他这样。”

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我。

“Monsieur——你——你现在对我说——你相不相信我是个疯子?”

“什么,嬷嬷,那样的想法我从没有——”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声明。

“我是个疯子?我不知道——我记得什么事情——我忘记了什么事情……”

她叹了口气,这时罗斯走进房间了。

他愉快地问候了她,并说明了一下他希望她做什么。

“你们看,有些人,他们会具有一种从水晶里看出东西的能力。我猜想,你或许就具有这样的能力,嬷嬷。”

看起来,她似乎很痛苦。

“不,不,我不能做这个。试图看到未来——那是罪恶的。”

罗斯吃了一惊。他忘记了还应考虑修女的信仰。但是,也巧妙地改变了他的话题。

“人是看不到未来的。你说得很对。但是看到过去——那就不一样了。”

“过去?”

“是的——过去有许多古怪的事情。像火光一样,可以突然回想起来——可以在短暂的时间里看到它们——接着,它们会再次消失。既然水晶不允许你,你就不要试图从它那儿把什么都看出来。只是用你的手拿着它——就这样。看着它——专心地看着它。是的——专心——再专心。你记起来了,不是吗?你记起来了。你听到我对你说话吗?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玛丽·安吉莉克嬷嬷带着奇特的敬意,按照医生的吩咐,用手捧住了水晶。然后,当她凝视着水晶时,她的眼睛渐渐变得茫然而朦胧,头垂了下去。她似乎睡着了。

医生轻轻地把水晶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到桌子上。他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后,坐回到我身边。

“我们必须等待她醒过来,这不需要很久的,我想。”

他说得很准确。五分钟以后,玛丽·安吉莉克嬷嬷突然醒了过来。她的眼睛梦游般地睁了开来。

“我是谁?”

“你在这儿呢——在家里。你已经小睡了一会儿。你还做了梦,不是吗?”

她点了点头。

“是的,我做了个梦。”

“你梦到水晶了吗?”

“是的。”

“告诉我水晶的事情。”

“你们觉得我是个疯子,M.ledocteur。因为看到了你,在我的梦里,水晶是神圣的象征,我甚至把它描绘成自己的第二个上帝,水晶的老师为他的信仰而死了,他的信徒们被追踪被捕捉——被虐待……但是信仰还在持续。

“是的——持续了一万五千个满月——我是说,持续了一万五千年。”

“一个满月有多久?”

“三十个正常的月份那么长。是的,就在这一万五千个满月当中——当然,我是水晶房子里第五个奇迹的女神父。就在第六个奇迹到来的第一天……”

她的眉毛紧锁了起来,脸上闪过一缕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5

“太快了,”她呢喃道,“太快了。一个错误……啊!是的,我想起来了!第六个奇迹……”

她跳了起来,但是,只到一半又坐了回去,用手在脸上划动着,呢喃道:

“但是,我在说些什么呢?我在胡说八道。这些事情从没发生过。”

“不要再令自己苦恼了。”

但是,她用一种痛苦而混乱的神情望着他。

“M.ledocteur,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产生这些梦——产生这些幻觉?当我开始宗教生涯时,我只有十六岁。我从没旅行过。然而我梦到了城市,梦到了奇怪的人们,和奇怪的习俗。为什么?”她把两只手都压到了额头上。

“你有没有被施过催眠术,嬷嬷?或者是进入过恍惚状态?”

“我从没有被施过催眠术,M.ledocteur。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在礼拜堂做祈祷的时候,我的灵魂经常从我的躯体里挣脱出来,在好几小时里,我都好像是死去一般。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神圣的状态,院长嬷嬷说——这是一种神赐状态。啊!是的,”她吸了口气,“我想起来了,我们也叫它神赐状态。”

“我打算做一个试验,嬷嬷。”罗斯用诚实的口气说道。

“这个试验可能会去除掉那些令你痛苦不堪的模糊记忆。我要求你再次凝视这个水晶,然后,我会对你说一些词语,你就用别的来回答。我们要继续这种方式,直到你疲惫为止。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水晶上,而不是词语上。”

当我再次拿起水晶,并把它放在玛丽修女的手上时,我注意了她的手在触摸水晶时的虔诚。水晶就躺在她那纤弱的手掌中间,躲在那黑色的天鹅绒上。她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它。短短的一段沉默以后,医生说道:

“犬。”

玛丽修女即刻回答道:“死亡。”

我不打算全面地叙述这次试验。医生在引导中故意掺杂了许多无关紧要、又毫无意义的词语。有的词语他重复了很多遍,有时得到了同一个答案,有时得到不同的答案。

那天晚上,就在医生那峭壁上的小住宅里,我们对这次试验的结果进行了一场讨论。

医生清了清嗓子,把笔记本拿近一点。

“这些结果很有意思——非常古怪。当问了‘第六个奇迹’时,我们得到好几个不同的答案:毁灭,紫色,犬,火药,然后又是毁灭,最后是火药。后来,你也注意到,我倒过来问,就得到以下结果。问了毁灭,得到的答案是犬;问了紫色,答案是火药;问了犬,答案是死亡;再一次,问了火药,答案是犬。就是那么多,但是,在第二次重复问毁灭时,我得到的答案是海,这个答案似乎非常突兀。问了‘第五个奇迹,时,我得到的答案是蓝色、思想和鸟,然后又是蓝色。最后是非常富有提示性的一句:精神与精神的通路。‘第四个奇迹’得到的词儿是黄色,后来是光,而‘第一个奇迹’的回答是血,从这些事实来看,我推测每一个奇迹肯定都对应着一种特定的颜色,并且很有可能是一个特定的象征,即第五个奇迹的象征是鸟,第六个奇迹的象征是犬。但是,我想第五个奇迹所代表的,可能就是通常所说的精神感应——即精神与精神的通路。第六个奇迹毫无疑问代表了毁灭的火药。”

“那么海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我想我也不能解释。后来,当我再次引人这个词,得到的就是很一般的答案——船了。对于第七个奇迹,我先得到的答案是生命,第二次得到的是爱。对于第八个奇迹,我得到的答案是无。因此我认为,七就是那些奇迹的数目和总额。”

“但是,第七个奇迹还没有引导出来呢。”我思路突然一闪,说道:“既然第六个奇迹已经是毁灭了!,,

“啊!你是那么想的?我们在非常认真地考虑这些——这些疯狂而凌乱的思绪。但是,它们只有从医学角度来看,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当然,它们会引起那些研究灵魂的人的无比兴趣。”

医生的眼睛眯了起来:“我亲爱的先生,我并没有兴趣把它们公开。”

“那么你的兴趣是什么呢?”

“纯粹个人的兴趣。当然,我会对这个病例作记录的。”

“我明白了。”但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就像是个瞎子似的一点也不明白。我站了起来。

“那好,晚安,医生。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儿到镇上去了。”

“啊!”我感觉到,在这声感叹的背后就是满意,或许还有放松。

“我祝愿你的调查取得成功,”我愉快地继续说道,“下次我们见面时,请不要向我放出那只死亡之犬!”

说这些话时,他的手正和我握着,我感觉到它颤抖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的嘴唇往上一咧,笑了,并露出了那显眼的牙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5

“对于一个喜欢火药的人,火药意味着什么呢?”他说道,“就是要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掌心里!”

接着他大笑起来。

那就是我与这件事情直接相关的经过了。

后来,医生的笔记本和日记都落到了我的手中。在这里,我要重新叙述上面记载的儿件简要事情,尽管你们会明白,这些事情都是到后来我才真正知道的。

八月五日。通过“选民”发现到玛丽·安吉莉克嬷嬷指的是那些复制人种中的人。显然,他们隐藏在最高的荣誉后面,并且具有比神父还高的职位。把这与早期的天主教相比较。

八月七日。说服玛丽·安吉莉克嬷嬷让我给她做催眠术。成功地导出了催眠人睡和恍惚状态,但是没建立起任何联系。

八月九日。过去真的存在着一些文明,在那里我们什么也不是吗?如果真是那样,确实很奇怪,而且我是唯一知道通向它的线索的人……

八月十二日。催眠的时候玛丽·安吉莉克嬷嬷非常的不顺从。但是,恍惚状态很容易就导出了。对此很不能理解。

八月十三日。今天玛丽·安吉莉克嬷嬷提到在“神赐状态”中“大门必须关闭,以防别人进来驱使其躯体。”有意思——但令人费解。

八月十八日。因此第一个奇迹只能是……(这里的字被擦掉了)……那么需要多少个世纪才能达到第六个奇迹呢?我发疯了吗?那么,当死亡之火药掌握在我手中时,我将会成为超人?

我想,我是在八月二十九日收到这封信的。信通过我表姐转交过来,但是,是寄给我的,并且用一种外国斜体手写。我带着一点儿好奇心撕开了信封。信的内容如下:

CherMonsieur①(法语:亲爱的先生。——译注)——我只见过你两面,但是,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你。不管我的梦是不是真的,到后来,它们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而且,Monsieur,所有事情中有一件,即死亡之犬,它不是在做梦……在当时我告诉你(它们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水晶的守卫太快就向人们揭示第六个奇迹……罪恶侵蚀了他们的心灵。他们拥有随意残杀别人的人药——而且他们用不正义的手段——残暴地杀害了别人。他们过度沉醉于火药的欲望中。看到这些时,我们这些仍然纯洁的人知道,再这样的话我们将不能完成圆环,并回到永生的奇迹中去。担任水晶中一个守卫的人被迫采取了行动。年老的人将要死去,年轻的人,经过轮回之后,将会得到重生,他朝着大海松开了死亡之犬(小心不要关上圆环),大海翻起犬一样的波浪把陆地全部吞没了……

在我想起这些之前——在比利时的祭坛的台阶上……

罗斯医生,他是我们的兄弟。他知道了第一个奇迹,以及第二个奇迹的外形,因为这些奇迹的含义,除了一些选民之外,对其他人来说,都是不得而知的。他要向我学习第六个奇迹。我至今一直在拒绝他——但是我越来越虚弱了,Monsieur,一个人在他应到的时问之前得到火药,是不合适的。在世界打算把死亡的人药转交到它的手中之前,必须要经过许多个世纪……我求求你,Monsieur,你是个善良和热爱真理的人,帮帮我……不要等到它已经太晚了。

你的基督

玛丽·安吉莉克

我任由信纸滑落下去。我脚下坚硬的地面似乎也有点不如平常那么坚硬了。然后,我开始恢复振作。那个可怜女人的信仰,真够强大的,几乎把我也感化了!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的。就是罗斯医生,在他对这个病例的热忱研究中,粗鲁地滥用了他的职业身份。我要再去一趟并且——

突然,我在其他来信中看到了一封基蒂写来的信。我撕开了信封。

“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我读到,“你还记得罗斯医生在峭壁上的那栋小住宅吗?昨天晚上它被一场山崩冲平了,医生和可怜的玛丽·安吉莉克嬷嬷都遇害了。沙滩上的残骸也非常可怕——都堆成一团奇怪的东西——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犬……”

信纸从我的手中滑落了下去。

还有一件巧合的事情。有一位罗斯先生,据我了解,他是医生的一个有钱的亲戚,在同一天晚上,他也突然去世了——据说是遭到了雷劈。但是据了解,附近并没有发生过什么雷雨,只是有一两个人宣称他们曾听到了一阵雷鸣。死者身上有一处“形状奇特”的电烧烙印。而且,他的意愿是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的外甥,即罗斯医生。

现在,假设罗斯医生成功地从玛丽·安吉莉克嬷嬷那儿掌握了第六个奇迹的秘密。我总觉得,他是一个无耻的人——如果他确信,那笔财产不能名正言顺地留给他时,他会毫不客气地要了他舅舅的命。但是玛丽·安吉莉克嬷嬷信中的一句话闪进了我的脑海里——“小心不要关上圆环……”可能,罗斯医生执行时不够仔细——或许是没意识到要做的步骤,甚至是不知道执行它们需要些什么。所以,他利用的力量就回过头来,关上了它的圆环……

但是,它们当然都是些胡说八道之言!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正常的方式去解释。医生相信了玛丽·安吉莉克嬷嬷的幻觉,这仅仅说明了他的精神也有点儿不正常。

然而,有的时候,我会梦到大海下面有一片陆地,人们曾经生活在那里,并且,他们的文明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现在……

或许,玛丽·安吉莉克嬷嬷可能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即有些人的说法可能是真的——环形的城市存在于未来而不是在过去?

胡说八道——当然,这整个故事仅仅是幻觉!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6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老房子,整个广场都是古老的,在教区里,人们经常会遇见像它那样不合时宜的威严而古老的东西。但是,19号给人的印象是古老中最古老的;它具有那种真正的家长似的庄严;它高耸着,是灰色中的最灰色,傲慢中的最傲慢,冰冷中的最冰冷。严肃,冷峻,以及带着那种所有房子在长时间内无人居住所特有的荒芜印记,它傲视着其他建筑物。

在别的教区中,它肯定被自由地定义为“鬼屋”了,但是,韦敏斯特是一个不受鬼神欢迎的地方,在那里,鬼神很少被看作是可以尊敬的东西,除非是在“郡出身的贵族”的属地。所以,第19号从来没被认为是一栋鬼屋,但是,它仍然被荒置在那里,一年又一年,要么就废置,要么就出售。

兰开斯特太太一边跟在滔滔不绝的房屋代理人身后往上走,一边用赞许的目光打量着这栋房子。那位代理人正用着一种引人发笑的态度,努力要把19号房子从他的手中卖出去。他把钥匙插了进去,一边继续着他那充满欣赏意味的介绍。

“这栋房子已经废置多久了?”兰开斯特太太问道,非常唐突地打断了代理人滔滔不绝的话流。

拉迪斯(拉迪斯·福普洛)先生变得有点儿惊慌失措。

“呃——呃——有一段时间了。”他温和地说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兰开斯特太太冷冷地说道。

朦胧的大厅里弥漫着一种阴森的气氛,看到这些,富有想象力的女人肯定会发起抖来,但是,这个女人恰好是一个卓越实干的人,她长着高高的个子,一双冷冷的蓝眼睛,漆黑的头发中掺杂了一两根白丝。

她从房子的阁楼走到房子的地窖,并不时地提出一两个中肯的问题。审查结束后,她回到前面的房间里,看着下面的广场,用坚毅的态度直视着代理人。

“这栋房子出了什么问题?”

拉迪斯先生吃了一惊。

“当然,一栋没有装修的房子,总是多多少少有点阴暗的。”他无力地搪塞着。

“胡说,”兰开斯特太太说道,“这样的房子只要如此低的租金——纯粹是名义上的,里面肯定有原因。我猜想,这栋房子是不是一栋鬼屋?”

拉迪斯先生吓了一跳,有点儿慌慌张张的,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兰开斯特太太的眼睛尖利地盯着他。过了几分钟,她又说道:

“当然,那都是些胡说八道,我就不相信鬼神一类的东西,而且,从个人角度来说,那也不会阻碍我买下这栋房子。但是很不幸,仆人们,他们非常轻信,并且很容易就被这些吓倒,你最好就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使得这个地方被荒置的。”

“我——呃——我真的不知道。”房屋代理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敢肯定你知道,”这位夫人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我就不买下这栋房子。是什么?因为出了杀人犯?”

“噢!不是的,”拉迪斯先生叫道,被这种与广场的尊严非常不符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只是——这只是因为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是的。”

“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确切情况,”他不情愿地继续说道,“当然,它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但是,我相信,大约在三十年前,有一个叫作威廉的人买下了19号房子。关于他,人们一无所知。他没有仆人,也没有朋友,白天他很少出去,他有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搬到那里大约两个月以后,他就到伦敦去了,以后,他很少出现在这个教区里,直到他被人认了出来,他牵扯到一些案件中,是一个被警察‘追捕’的逃犯——确切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很严重,因为,与被捕人狱相比,他选择了自杀。而那个孩子还住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那所房子里。他有点粮食,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他天天等待着他爸爸的归来。非常不幸,他时刻都紧紧记住父亲吩咐他的话,他绝对不离开那所房子,也不对别人诉说。他是一个虚弱、多病的小家伙,而且,从来不会反抗命令。到了晚上,邻居们,还不知道他爸爸已经离开了,他们经常听到他一个人在空寂可怕的房间里哭泣。”

拉迪斯先生停了一会儿。

“而且——呃——最后,这个孩子饿死了。”他用那种宣告天就要下雨的口吻把故事结束了。

“那么,在这间房子里出没的就是这个孩子的鬼魂了?”兰开斯特太太问道。

“说真的,那一点儿也不重要,”拉迪斯先生赶紧向她保证道,“什么也没有看到过,没有谁看到过,只是有人这么说而已。当然,这很荒谬,但是,他们说他们真的听到了——那个孩子——在哭泣,你知道的。”

兰开斯特太太朝着前面走去。

“我非常喜欢这栋房子,”她说道,“价钱这么好,我几乎不需要花费什么。我考虑一下,然后再给你答复。”

“它看起来真的非常亮堂,不是吗,爸爸?”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6

兰开斯特太太用赞许的眼光视察着她的新领地。华丽的地毯,打磨得崭新发亮的家具,还有各种各样装饰用的小玩意儿,把19号房子的阴暗一扫而光。

她正朝着一个瘦弱的老人说话。老人的腰有点儿弯,双肩略微倾斜,长着一张高雅而神秘的脸。温伯恩先生不像他的女儿。事实上,再也没有比女儿卓越实干而父亲富于幻想之间的反差更大了。

“是的,”他微笑着回答道,“没有人会想象得出,这房子是一栋鬼屋。”

“爸爸,不要胡说!而且,这是我们搬进来的第一天。”

温伯恩先生笑了。

“那好,我亲爱的,我们同意没有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

“而且请你,”兰开斯特太太继续说道,“不要在杰弗里前面说这些,因为他是那么地喜欢幻想。”

杰弗里是兰开斯特太太的小男孩。这个家庭由温伯恩先生、他的寡妇女儿和杰弗里组成。

天开始下雨了,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噼啪,噼啪。

“听,”温伯恩先生说道,“那像不像轻轻的脚步声?”

“那更像是雨声。”兰开斯特太太说道,并微笑着。

“但是,那,那真是脚步声。”她的父亲叫道,并弯下腰去听。

兰开斯特太太爽朗地笑起来。

温伯恩先生只好也笑了。他们在客厅里喝着茶,他背对楼梯坐着,现在,他把椅子转过来,朝楼梯望去。

小杰弗里正走下来,走得非常缓慢而且安静,带着孩子特有的那种对陌生环境的惶恐。橡木做的楼梯刚漆过,还没铺上地毯。他走了过来,站在母亲的旁边。温伯恩先生微微吃了一惊,当孩子走过地板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了楼梯上有另一串脚步声,似乎有人跟着杰弗里。那是一种拖拖拉拉的、非常轻微的脚步声。但是,他怀疑地耸了耸肩。“雨声,毫无疑问。”他想到。

“我在看海绵蛋糕呢。”杰弗里说道,他的样子就像是指出一个有趣的事实那样美妙而超然。

他的母亲赶紧把话题接了过来。

“嗯,乖孩子,你怎样看待你的新房子?”她问道。

“很多,”杰弗里叽哩呜噜地回答道,嘴巴塞得满满的,“磅饼磅饼磅饼。”最后一句话明显地表达了他深深的满足,之后,他陷入了安静中,好像是尽可能看它最后一眼的人那样,只关心海绵蛋糕是不是被移走了。

吞下最后满满的一口后,他突然开始大说起来。

“噢!妈妈,这里还有阁楼呢,简说的。我可以马上去那里探险吗?那里肯定有一个密室,简说那里没有,但是,我想那里肯定有,而且,不管怎样,我知道,那里肯定会有管子,水管(满脸失神入迷的表情),而且,我可以玩玩它们,而且,噢!我可以去看看锅——锅炉吗?”他把最后一个字拉得长长的,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狂喜,以致于他祖父都对他这种幼年期的无比开心感到了羞耻,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一幅图画,画里面,热水不热了,还有一大叠沉甸甸的要付给管道工的账单。

“我们明天再看阁楼吧,亲爱的,”兰开斯特太太说道,“想象一下,你用你的砖头建造了一栋非常漂亮的建筑物,或者一个发动机。”

“我不要造‘盘子’。”

“是房子。”

“房子,我也不要造‘挖动机’。”

“那么,就造一个锅炉吧。”他的祖父建议道。

杰弗里很高兴。

“用管子来造吗?”

“是的,用一大堆管子。”

杰弗里开心地跑出去搬他的砖头。

雨还继续下着,温伯恩先生在听。是的,他听到的肯定是雨点声,但是,那真像是脚步声。

那天晚上,他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6

他梦到自己走过一个教区,在他看来,那个教区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但是,那是一个孩子们的城市,那里没有成年人,除了孩子,什么也没有,只有孩子,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在梦里,那些孩子冲到这个陌生人跟前,叫道:“你把他带来了吗?”看来,他似乎明白他们要的是什么,他悲伤地摇摇头,看到这时,孩子们转身跑开了,他们开始哭泣,非常悲苦地抽泣着。

城市和孩子们渐渐模糊了,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但是,哭泣声仍然在他耳边回荡,尽管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仍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些哭声。他记得杰弗里是睡在下面的那层楼里,但是,那些孩子的哭声却是从上面传下来的。他坐了起来,划了一根火柴,哭泣声马上停止了。

温伯恩先生并没有把他的梦境以及它的结局告诉他女儿。那不是他的幻想在开玩笑,他坚信,事实上,在那以后不久,他又在白天听到了那种哭声,好像是风刮进了烟囱,但是,这不是风声——而是清清楚楚的哭声,不会听错的;是那种令人同情并且心碎的哭泣声。

同时他还发现,他不是唯一听到这种哭声的人。他无意中听到了女仆对客厅仆人说,她觉得那些保姆对小主人肯定不好,那天早上,她听到了他在小声哭泣。但是,杰弗里走下来吃早饭和午饭时,神情里充满了健康和开心。温伯恩先生知道,那不是杰弗里在哭泣,那些哭泣声,是那个不止一次用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使他吃惊的孩子发出的。

只有兰开斯特太太一个人,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的耳朵或许不适合于接收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但是,有一天她也被吓了一跳。

“妈妈,”杰弗里悲哀地说道,“我希望,你同意我和那个小男孩一起玩。”

兰开斯特太太从写字台上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他。

“亲爱的,什么小男孩?”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住在阁楼里,坐在地板上哭泣,但是,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就跑开了,我想他很害羞(带着一点自豪和满足),他不像是一个强壮的孩子。然后,当我在婴儿房里做着我的建筑时,我看见,他站在门口盯着我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似乎,他很希望和我一起玩。我说:‘来,我们一起建造一个“挖动机”吧。’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那神情就像是——就像是盯着一大堆爸爸不许他碰的巧克力一样。”杰弗里叹了口气,显然,他已经开始对那个小男孩满怀了人性的悲悯。“但是,当我问简那个小男孩是谁,并且告诉她我希望和他一起玩时,她说这间房子里没有别的小男孩,她要我别再讲那些淘气的话了,我一点也不喜欢简。”

兰开斯特太太站了起来。

“简说得对,这里没有别的小男孩。”

“但是,我看见他了。噢!妈妈,让我和他一起玩吧,他看起来真的非常寂寞,非常不开心,我真的希望可以做什么,可以‘使他开心点儿’。”

兰开斯特太太正准备说话,但是,她的父亲摇头制止了她。

“杰弗里,”他非常温柔地说道,“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很寂寞,或许,你可以做些什么来安慰一下他;但是怎样做,你必须自己想方法——就像是猜一个谜——你明白吗?”

“那是因为我强壮吗?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做吗?”

“是的,因为你强壮。”

当孩子离开房间之后,兰开斯特太太忍无可忍地转向她父亲。

“爸爸,这真荒谬,你鼓励一个孩子去相信那些仆人的闲言碎语!”

“仆人们什么也没对孩子说过。”老人温和地说道。“他已经看到了——但是,我听到了,如果我是他那样的年龄,我也会听到看到的。”

“但,这都是胡说八道!为什么我就看不见听不到?”

温伯恩先生笑了,笑得奇怪而且疲倦,但是,他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

“为什么?”他的女儿继续问道,“而且,为什么你告诉他,他可以帮助这个——这个——小东西。这——这根本就不可能。”

老人用沉思的眼光看着她。

“为什么不可能呢?”他说道,“你还记得那些的歌词吗?

在黑暗中,是什么样的灯具被赋予了天命,去引导那些蹒跚摸索的孩子们,‘瞎子的天赋。’上帝回答道。”

“杰弗里就具有这种——瞎子的天赋。所有孩子都具有这种天赋,只有当我们长大以后,我们才丧失了它,我们才把它从身上扫除出去。有的时候,当我们很老了,一些微弱的光亮也会重新点燃我们,但是,这盏灯在孩提时代燃烧得最亮。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杰弗里可能会对它有所帮助。”

“我不理解。”兰开斯特太太无力地喃喃道。

“我也不理解。那个——那个孩子遇到了麻烦,他希望——希望得到解脱。但是,怎样才可以得到解脱?我也不知道,但是——想起来真可怕——它把心都哭出来了——这个孩子。”

这次谈话后的一个月,杰弗里患上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病。那时东风刮得非常猛烈,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很强壮的孩子。医生摇着头说孩子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而对温伯恩先生,他更为坦白,他明白地承认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这个孩子活不大了,不管如何努力。”他又补充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6

“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患有严重的肺病。”

在看护杰弗里的时候,兰开斯特太太开始慢慢地感觉到那个——别的孩子的存在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哭泣声和风声还不大能分得清楚,但是,渐渐地,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庸置疑。最后,兰开斯特太太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也听到了:那是一个孩子的哭泣声——阴暗,无望,令人心碎。

杰弗里的状况越来越坏了,在昏迷的时候,他不停地。一次又一次地对那个孩子说话:“我真的希望可以帮助你离开,我真的希望!”他叫道。

昏迷过后,杰弗里就陷入了沉睡之中,他非常平静地躺着,呼吸沉重,似乎已经毫无知觉了。除了耐心等待和密切注视之外,再也不能做什么了。接着是一个平静的夜晚,空气清新且宁静,没有一丝风。

突然,孩子惊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绕过他的母亲朝门口望去。他试图说些什么,母亲弯下腰听他喃喃低语:

“好的,我就来。”他小声说道,接着,又昏睡了过去。

母亲突然感到无比的恐惧,她穿过房间跑到她父亲那里。在他们身旁的某个地方,有个孩子在大声笑着,笑得非常开心,而且满足,银铃般的得意洋洋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她呻吟着。

他用手围住她、保护她。突然猛地刮来一阵狂风,使得他们两个都吃了一惊,但是,狂风过后,留下的,又是刚才那种死一般的宁静。

笑声停止了,一阵微弱的声音慢慢地向他们爬过来,非常微弱,几乎都听不到了,但是,它越来越响亮,直到他们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那是脚步声——轻微的、慢慢离开的脚步声。

噼啪,噼啪,它们走了——那些熟悉的、拖拖拉拉的、细细的脚步声。然而——肯定没错——突然,又有另一个脚步声加了进来,它走得又迅速又轻快。

接着,它们用一致的步伐,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往下,往下,往下,经过门口,关上门,噼啪,噼啪,看不见的孩子的脚步一起往前走着。

兰开斯特太太疯狂而绝望地听着。

“它们是两个——是两个!”

她的脸色由于恐惧变灰了,她朝着角落里的婴儿床扑去,但是,她父亲温柔地阻止了她,并指着远处。

“在那里。”他简单地说道。

噼啪,噼啪——声音越来越微弱、模糊。

最后,是——无边的寂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7

蓝色瓷罐的秘密

杰克·哈廷顿满脸愁容地俯视着他的强打顶球。站在球的旁边,他扭头看了看球座,测量一下距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充满了令人厌恶的满意神情。叹了口气,他挥动了手中的铁杆,划下了两道凌厉的弧线,旁边一株蒲公英和一簇草被球杆的凌厉风声带动得飞舞起来,球杆准确地击中了球。

当你二十四岁时,你还生活在对高尔夫球的迷恋之中,但是,你又不得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维持生活,那该多么艰难。一个星期中有五天半的时间,都可以看到杰克被关在城市里的一间“红木坟墓”之中。星期六的下午和星期天;他才可以过上真正的生活,对高尔夫球的无比热衷使得他在靠近斯托顿—亨斯干线的一家小旅馆里租了房子,每天早上,他六点起床,运动一个多小时,然后,坐八点四十六分的车进城。

这种作息安排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早上的那段时间里,他似乎生来就无法击中任何目标。糟透了,一杆只击中了一个漏接球。被他五号铁头球杆击中的球沿着地面滚动着,那个四推轻击球似乎是所有高尔夫球场上最失败的了。

杰克叹了口气,紧紧握住他的球杆,不停地向自己重复着一句“奇妙”的话:“左臂挥成直角,不要往上看。”

他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突然,他停了下来,茫然若失的样子。一声尖利的呼喊划破夏天早上的寂静,传到了他的耳中。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变成了轻轻的叹息声,最后消失了。

杰克扔下他的球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叫音是从附近某个地方传来的,那也属于高尔夫球场的一部分,却是一个非常荒芜的农村,里面有几栋房子。事实上,只有一栋房子是就近的,那是一栋美丽的小别墅,因为它身上散发着一种古老世界里的优雅气氛,杰克经常注意它。他朝着这栋小别墅跑去,他没看到那里有一个被杜鹃覆盖起来的斜坡,他绕了一圈,并至少花费了一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站到那栋别墅的前面,手放到了一扇小小的拴着锁的门上。

花园里站着一个姑娘,好一会儿,杰克都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声救命的呼喊就是这位姑娘发出的。但是很快,他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姑娘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装着一些杂草,显然,她正在为那个花坛里的紫罗兰除草,井刚刚站直了腰。杰克注意到,她的眼睛,就和紫罗兰一样,像天鹅绒般的温软。她穿着紫色的亚麻布衣服,站得笔直,看起来,她整个就像是一枝紫罗兰。

看到杰克,姑娘的神情又苦恼又惊奇。

“你能再说一遍吗?”小伙子间道,“但是,刚才是你在呼喊吗?”

“我?不是,真的不是。”

她惊奇得不得了,以致于杰克自己也感到疑惑了。她的声音非常温柔悦耳,略带点外国腔。

“但是,你肯定听见了,”他叫道,“它正是从这里的某个地方传来的。”

她瞪着他。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次轮到杰克瞪着她,非常不可思议,她不可能没有听见那种挣扎着呼喊救命的叫声。然而,看起来她又是那么的平静,他不能相信她在欺骗自己。

“它就是从这附近传出来的,”他坚持说道。

这次,她有点猜疑地看着他。

“喊了些什么?”她问道。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

“杀人啦——救命!杀人啦!”这位姑娘重复着。“可能有人对你开玩笑吧,先生。这里有谁会被谋杀呢?”

杰克朝四周看了看,混乱的脑袋真希望能在花园的小路上发现一具尸体什么的。然而,他仍然非常肯定,他听到的那声呼叫是真的,不是由他产生的幻觉。他抬起头来看看别墅的窗户,一切似乎都非常完好宁静。

“你需要检查一下我的房子吗?”那位姑娘冷冷地说道。

显然,她不相信杰克所说的话,这使得杰克对自己的疑惑更大了。他转过身去。

“很不好意思,”他说道,“那可能是从树林上面传过来的。”

戴好了帽子,他往后退了出去。走出去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瞄了一眼,他看到那个姑娘继续平静地干她的除草工作。

好一段时间,他都在树林子里游荡,但是,他没有找到任何迹象可以表明发生过什么不正常的事情。然而,他还是像刚才那样肯定,自己听到的叫声一定是真的。最后,他放弃了寻找,赶紧回家,匆匆吞下早饭,像平常那样,他正好赶上了八点四十六分的火车。坐在火车上,他突然萌发了一点良心,他是否应该马上向警察局报告他今天早上听到的呼喊声呢?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完全是因为那个紫罗兰般的姑娘对他不信任。很显然,她怀疑他神经错乱了——警察也会这样认为的。但他可以绝对地肯定,他真的听到救命的叫声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14:27

可现在,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肯定了——很自然,谁能肯定自己可以捉住一个迷失的感觉。是不是远处的鸟叫声,被他错听成了很相似的女人声音了。

但是,他生气地拒绝了这样的想法。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他听到了。他记得在听到尖叫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手表。最可能的时间是在七点二十五分,他听到了那声尖叫。对于警察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有用的证据——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

那天晚上,回到家以后,他着急地把当天的晚报测览了一遍,希望能从上面看到有什么犯罪嫌疑人被抓的消息。但是,晚报上什么也没有,他自己也很难确定是否应该对此放松或者失望。

第二天早上,天气很湿润——湿润到连最热心的高尔夫球手的热情也因此冷却。杰克尽可能地拖到了最后一分钟才起床,他急匆匆地吞下早饭,跑出去追赶火车,并再次热切地读报纸,仍然没有发现什么杀人的消息,晚上的报纸也这样。

“奇怪了,”杰克自言自语道,“但是就这样了。或许,是那些盲孩子们在树林子里玩耍的游戏吧。”

第二天早上,很早他就出去了。当他经过那栋小房子的时候,他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又看到那位姑娘在花园里除草。显然,那是她的习惯。他打了一个异常出色的进打球,他希望她会注意到。当他把球放在球座上准备下一击时,他看了一眼手表。

“刚好是七点二十五分,”他喃喃道,“我怀疑——”这句话冻结在他的嘴唇边了,从他的背后,又传来了上次那种吓他一跳的尖叫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恐怖的痛苦感。

“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杰克向后猛地跑过去,紫罗兰姑娘站在大门旁边,她被吓了一跳,杰克胜利似的跑向她,大声喊道:“不管怎样,这一次你总该听到了吧?”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某些他无法理解的感情,但是他注意到,当他朝她跑去的时候,她一直向后退缩着,而且,还回头看了看她的房子,似乎她很想跑回那里寻求庇护。

她摇摇头,瞪着他。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怀疑地说道。

似乎她已经尽力为他做出判断了,她的样子非常诚实,以致于他不能不相信她。但是,这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不可能一一这不可能——他听到她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道——几乎是带着同情。

“你听到的是炮弹爆炸的声音吧,是吗?”

马上,他就明白她是害怕了。她回头瞄着她的房子,她认为他产生了幻觉……然后,就像是被冰冷的水淋过一样,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她说的话是事实吗?他真的是产生了幻觉?但是,受到这种可怕想法的迷惑,他转过身去,什么也不说,跌跌绊绊地就走了。姑娘目送着他离开,叹了口气,摇摇头,弯下腰,继续她的除草工作。

杰克独自一人努力地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推理,“如果我在七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再听到这该死的尖叫声,”他对自己说道,“那很清楚,我是患上了某种幻觉症了。但是,我不会再听到的。”

这一整天,他的神经都非常紧张,他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并决定第二天早上再给这件事找证据。

或许,谁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自然而然地都会产生一些影响的。直到半夜了,他还没睡着,最后竟睡过了头。直到七点二十分的时候,他才离开了旅馆跑了出来。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在七点二十五分到达球场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声音真的只是幻觉的话,在任何地方他都会听得到的。他继续跑着,眼睛盯着手上的表。

七点二十五分,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声音在叫喊着,内容听得不太清楚,但是他确信,这和他前几次听到的尖叫声是一样的,而且,它从同一地方传过来,就是那栋小别墅附近的某个地方。

真是奇怪,事实继续发生在他身上。毕竟,它可能是一个骗局。但是,看起来又那么不可能,那位姑娘可能也开他的玩笑。他毅然地摆正肩膀,从高尔夫球袋里拿出球杆,他要朝小别墅上面打几个球。

像平常那样,那位姑娘还在花园里。这天早上,她抬起了头,而且,当他朝她举起帽子,并非常腼腆地说声“早上好”的时候……她看起来,他相信,比平常还要可爱。

“天气很好,对吧?”杰克快乐地说道,咒骂着那些不可避免的琐碎的问候。

“是的,的确,天气非常好。”

“我想,这种天气很适宜到花园里干活?”

姑娘微微一笑,露出了迷人的酒窝。

“啊,不!对于我的花来说,最好的天气是下雨。看,它们都干枯了。”

杰克接受了她的邀请,走近了那道矮矮的树篱,,就是这道树篱把花园和球场分开的,他从树篱的上面探进头来,看着花园。

“它们看起来都很好。”他蠢笨地说道,并意识到,他说话的时候,那位姑娘用略带同情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阳光很强,是吧?”她说道,“要种好这些花,就要不停地给它们浇水。但是,阳光会给它们力量和健康。今天,先生的气色好多了,我看得出来。”

她鼓励的口吻引起了杰克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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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他对自己说道,“我相信,她是在暗示着我应该去治疗。”

“我感觉非常好。”他说道。

“那就好了。”姑娘飞快而又流利地回应道。

杰克感到非常不快,他觉得她并不信任他。

他又打了几个球,然后赶紧回去吃旱饭。他一边吃着,一边想,不止一次了,坐在他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男人在仔细地审视他。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坚强有力的脸,脸上留着小小的黑胡子,还有一双非常锐利的灰眼睛,他那安然而又自信的举止表明,他在研究界具有很高的地位。杰克知道,他的名字叫拉文顿,而且,杰克还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几个关于他的谣言,据说他在医学界非常有名,但是,杰克不是哈利街的常客,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今天早上,他非常确切地意识到,拉文顿一直在静悄悄地审视他,而且,这种审视让他感到有点害怕。难道他的秘密写在脸上,给所有的人都看见了?难道这个男人,出于职业的天性,知道他大脑的灰白质里隐藏了某些有问题的东西?

一想到这些,杰克就发抖了。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发疯了?整件事情是一个幻觉,还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突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简单的测试方法。至今为止一直是他一个人,假设有别的人和他在一起,情况又会怎样呢?那么,至少会有三种可能发生:那个声音可能不出现了;他们两个人可能都听到;或者——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那天晚上他开始执行这个计划。拉文顿就是最佳人眩非常容易,他们就谈到了一块——或许,这位老人一直在等待着那样的开始。很清楚,由于某些原因,杰克引起了他的兴趣。很容易、很自然地,杰克就提议在早饭之前,他们可以打几杆高尔夫球,他们打算第二天早上就去。

他们在七点前就出发了。这天天气非常好,晴朗无云,而且不是很热。医生玩得很好,杰克则不太好。他的整副心思都放到了即将出现的危机上面,他不停地偷偷地看手表。

打到第七杆的时候,球座正好在球洞和那栋小别墅之间,那时大概是七点二十分。

那位姑娘,和平时一样,他们经过的时候,她正在花园里工作,她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们。

两个球躺在球场上,杰克站在靠近球洞的地方,医生则站得远点。

“我要击中它,”拉文顿说道,“我必须击中它,我想。”

他弯下了腰,判断着击球的路线。杰克站得直直的,他的眼睛盯牢了手表,正好是七点二十五分。

球迅速地沿着草地滑动,滚到球洞的边缘,停了一下,接着滚了进去。

“好球,”杰克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不太像他自己的声音了……他胡乱地把手表推到手臂上去,并放松似地长长吁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发生,咒语被打破了。

“如果你不介意等一分钟的话,”他说道,“我想抽口烟。”

打到第八杆球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杰克把烟斗装满了,点火的时候,他的手指微微有点儿发抖,他的大脑里似乎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上帝,天气多么的好啊,”他说道,带着满足的神情,望着面前的风景。“走,拉文顿,你的强打球。”

就在那个时候,它又出现了,就在医生击中球的那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尖利又痛苦。

“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烟斗从杰克紧张的手中掉了下来,他刚转向那个声音的方向,马上,他想了起来,他喘着气瞪着他的同伴。

拉文顿正低头看着球场,双眼模模糊糊的。

“有点短了——尽管刚好绕过了障碍区,我想。”

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世界在杰克的面前旋转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走了一两步,当他重新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躺在了草坪上,拉文顿正弯腰看着他。

“伙计,现在不要紧张,放松。”

“我怎么了?”

“你昏过去了,年轻人——或者说,差点儿就昏过去了。”

“我的天啊!”杰克说道,并呻吟着。

“怎么了?你的精神出现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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