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47

    “他不在。他在后方的战壕里执行洗烫工作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在宿营地给他留个口信。”

    “谢谢。”亚当斯贝格觉得有点惊奇。

    他听见对方放下电话,去寻找写字的东西,话筒里传来纸张的声。

    “好了。”对方问,“您贵姓?”

    “我是刑警队的让-巴蒂斯特•亚当斯贝格探长。”

    “天哪,”对方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马克惹了什么麻烦?”

    “什么麻烦都没有。卡米尔•福雷斯蒂耶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

    “啊,卡米尔,”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但他说这个名字时候的语气,却使亚当斯贝格浑身一颤,或者说深感惊奇,尽管亚当斯贝格并不是一个爱妒忌的男人。卡米尔身边围着一大群人,范围广,人数多。由于疏忽,他全然不知。当他偶然发现一点,他总是感到惊奇,好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谁说卡米尔没有统治着许多领土?

    “是关于一幅图的事,”亚当斯贝格接着说,“一个图形,或者说是一个谜。卡米尔说在马克•旺多斯勒家里看到过同样的东西,在他的一本书里。”

    “很有可能。”对方说,“不过肯定不是现在的书。”

    “你说什么?”

    “马克只对中世纪感兴趣,”对方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他很少碰16世纪以后的东西。我想,那不是你的工作范围,不属于罪案科的工作范围。”

    “谁知道呢?”

    “好吧,”对方又问,“是鉴定图形吗?”

    “如果你的朋友懂得这个图形的意思,也许能帮我们的忙。你那里有传真机吗?”

    “有。同一个号码。”

    “太好了。我把图形传给你,如果旺多斯勒有什么消息,麻烦他给我传回来。”

    “是!”对方说,“明白,坚决执行命令。”

    “您是……”对方正想挂电话,亚当斯贝格又问。

    “我叫德韦尔努瓦,吕西安•德韦尔努瓦。”

    “这事很急。不是开玩笑,非常紧急。”

    “相信我吧,探长。”

    德韦尔努瓦挂上了电话。亚当斯贝格放下电话,有点不知所措。他只能说,这个德韦尔努瓦有点高傲,一点都不怕跟警察打交道。也许当过军人。

    亚当斯贝格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看着传真机,可传真机一直到12点半都毫无动静,他气愤地走出办公室,到街上去寻找吃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他在警队附近的街上瞎逛,买了一个三明治、几个西红柿、一个面包、一些水果和一块甜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看到什么店就进什么店,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一手拿着西红柿,一手拿着榛子小面包,固执地在街上闲逛。他想整天在外面走,第二天才回警队。但旺多斯勒可能会回去吃中饭,这样的话他就有可能得到回复,免得再见到这些像幻影一样在眼前变化的建筑。下午3点,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上衣扔在椅子上,然后转身走向传真机。果然有一份传真,已经掉在地上。

    先生:

    你传真给我的反写的4字,就是当年鼠疫流行时人们在某些住宅区的门窗上所写的那种数字。这是一种古体字,但被基督教文化所吸收,因为基督徒们发现其中有十字架的影子,尽管是随手画的。这是当时商人写的数字,也是印刷工写的数字,但其最大的作用是避邪,避鼠疫。人们把它写在家里的门上,以躲避灾难。

    希望这一回答能使你满意。

    探长先生,请接受我诚挚的问候。

    马克•旺多斯勒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48

    亚当斯贝格靠在桌子上,低头看着地面,手里拿着传真。这个反写的4字是躲避鼠疫的护身符。巴黎有30多栋屋子出现了这个数字,若斯箱子里的有关信件多得要用铁锹来铲。明天,1665年的那个英国人将遇到第一具死尸。亚当斯贝格皱着眉头,来到当格拉尔的办公室,路上还踩碎了几团灰泥。

    “当格拉尔,你的行为艺术家正在干蠢事。”

    亚当斯贝格把传真放在他的桌上,当格拉尔认真地一连看了两遍。

    “是的,”他说,“我现在想起来了,想起了我的那个4字。我在南锡商业法庭的栏杆铁饰上看到过这种4字。两个重叠的4字,其中一个是反写的。”

    “怎么处理你的行为艺术家,当格拉尔?”

    “我已经说过,远离他。”

    “还有呢?”

    “取代他。用一个怕鼠疫怕得要死的有幻象的人来取代他,他要保护同伙的屋子。”

    “他并不怕鼠疫,而只是做出预言,准备迎接它。他一步一步作了安排。他明天会放把火,或者今天晚上就放。”

    当格拉尔早就习惯亚当斯贝格的脸了,亚当斯贝格的脸可以从死气沉沉(像被水扑灭的一团火)变得容光焕发,那时,光泽会通过一种神秘的技巧在棕色的皮肤里蔓延。在那个感情冲动的时刻,当格拉尔知道,所有的否认、怀疑和最严密的逻辑推理都会像火炭上的水雾一样被蒸发掉。所以,这个时候,他宁愿省点力气,享受一下温馨的时光。与此同时,他自身也会产生矛盾:亚当斯贝格缺乏理性的自信会动摇他的基础,短暂放弃理智会使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放松。于是,他会忍不住地听亚当斯贝格说话,可以说是懒洋洋的,任那些思想像云雾一样把他带走,而他对那些思想可以不负责任。亚当斯贝格平时讲话非常耐心,他用缓慢的节奏、低沉而甜蜜的声音、重复的句子和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使人想入非非。最后,经验已经多次告诉当格拉尔,从某种杂乱无序的灵感出发,亚当斯贝格会一下子切中要害。

    于是,当亚当斯贝格把他拉到街上,要跟他讲述老杜库埃迪克的故事时,当格拉尔毫不犹豫地穿上了外套。

    亚当斯贝格和当格拉尔没到六点就来到了埃德加-基内广场,准备听若斯宣读晚上的那场广告。亚当斯贝格首先丈量了十字路口,并作了记录,然后察看了一下周围,确定了杜库埃迪克的屋子所处的位置,又看了看挂在梧桐树上的蓝色箱子和那家卖运动器材的商店。他看见勒盖恩已经扛着箱子走进店里。当格拉尔已经进入海盗小饭店,进去后好像就不想出来了。亚当斯贝格敲了敲“海盗”的窗玻璃,示意他勒盖恩已经到了。亚当斯贝格知道,听若斯宣读广告不会有任何用处,但他还是想尽可能靠近宣读广告的地方。

    若斯的声音从广场那头传来,他们吃了一惊。若斯的声音富有旋律,非常有力,却似乎不费力气。亚当斯贝格想,这么大声,也许是因为聚集在他周围的人太多的缘故。

    “一,”若斯开始宣读。亚当斯贝格的出现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出售养蜂材料和两窝蜂;二,天然的叶绿素和不是吹牛的树木。这正是一个吹牛的例子。”

    亚当斯贝格感到非常惊奇。他没有听懂第二则广告,但严肃的听众们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们在等待后面的广告。这无疑是习惯所造成的力量。像其他东西一样,要听懂广告,必须接受训练。

    “三,”若斯冷静地宣读着,“欢迎友好的人,有魅力的人最好,否则就算我倒霉;四,埃莱娜,我一直在等你。我再也不揍你了。——失望的贝尔纳;五,拆了我家门铃的混蛋小子,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六,750FZX92,39000公斤,轮胎和刹车都是新的,都调试过;七,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八,提供缝纫细活;九,如果哪天要到火星上去住,你自己去,别带上我;十,出售5盒法国青豆;十一,克隆人类?我觉得我们在世界上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十二……”

    若斯唠叨的这种无聊的东西都快要让亚当斯贝格睡着了,他看了看围观的那一小撮人群,他们有的在用小纸头做记录,有的一动不动地看着若斯,手臂上挎着小包,好像在办公室劳累了一天,到这里休息来了。这时,勒盖恩迅速扫了天空一眼,开始预报次日的陆地天气和海洋天气,晚上,西风从三级增强到五级。大家好像都听得挺满意。接下去,继续念广告,实用的或玄虚的广告,念完第16个广告时,杜库埃迪克站了起来,亚当斯贝格见状立即警觉起来。

    “十七,”若斯接着宣读,“现在,那个灾难出现了,出现在某个地方,这是创造出来的,因为它没有任何新东西,没有任何东西不是创造出来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48

    若斯迅速地扫了他一眼,表示刚刚念过的就是“特别广告”了,然后,他接着念第18个广告:“让藤爬在中间地带的墙上是很危险的。”亚当斯贝格一直等到广告读完,包括“路易丝•珍妮”号神奇的远航故事。那艘546吨的法国轮船,满载着葡萄酒、烧酒、干果和罐头,在赫尔伯群岛的巴瑟掉头,沉没在彭布拉斯,船员全部丧生,只剩大副一人。

    最后这则广告宣读完毕后,人群中响起了满意或气愤的窃窃私语,有人开始向海盗小饭店走去。若斯已经跳到地面上,一手提着站台,晚上版结束了。亚当斯贝格有点不知所措,转身走向当格拉尔,想听听他的意见,但当格拉尔还是老习惯,雷打不动地要先喝完他的酒。亚当斯贝格找到他时,他正把胳膊肘支在“海盗”的吧台上,神色安详。

    “好酒。”他指着他的酒杯,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之一。”

    有只手放在亚当斯贝格的肩膀上。杜库埃迪克示意亚当斯贝格跟他到角落里的桌边去。

    “既然你到了这里,”老文人说,“你最好还是要知道,在这里,谁都不知道我的真名,除了若斯。你明白吗?我在这里叫德康布雷。”

    “等等。”亚当斯贝格把他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

    鼠疫,杜库埃迪克,白发:德康布雷。

    “宣读广告时,我看见你记了些什么。”亚当斯贝格把本子放进口袋,说。

    “第10个广告。我想买绿豌豆。在广告中可以找到好豌豆,价格又不太贵。至于那个‘特别广告’……”

    “什么‘特别广告’?”

    “也就是那个疯子的广告。鼠疫的名字第一次出现了,虽然还遮遮掩掩的,说成是‘灾难’。这是鼠疫的一种叫法,它还有许多别的名称。死亡、传染、中毒、佝偻病、痛苦……人们怕它,所以都尽量不提它的真正名称。那家伙在继续前进,他几乎就要指明,快要碰到目标了。”

    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人向德康布雷走过来,羞答答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个女人身材瘦小,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

    “玛丽-贝尔,有什么事吗?”他问。

    那个年轻女人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谢谢。”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没什么,玛丽-贝尔。”德康布雷也露出了微笑。

    年轻女人悄悄做了一个手势,走开了,投入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怀中。那个男人一头棕发,头发长得一直垂到了肩上。

    “她很漂亮。”亚当斯贝格说,“你帮了她什么忙?”

    “我给她兄弟织了一件毛衣,请相信,这可不容易。下一步,我还要在11月份给她一件夹克衫。我现在正在做。”

    亚当斯贝格不想搀和这种事,他感到自己正走进这个街区的迷宫,他对这些人的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说别的事吧,”德康布雷说,“你被盯上了。现场已经有人知道你是警察。”他从下到上迅速扫了亚当斯贝格一眼,补充说,“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那个宣读广告的人?”

    “也许吧。”

    “这问题不大,甚至没有任何问题。”

    “那个人是你的助手吗?”德康布雷用下巴指了指当格拉尔,问。

    “那是当格拉尔警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0

老杜库埃迪克的故事

    “贝尔丹,也就是开这家小饭店的那个身材高大的诺曼底人,正在告诉你的警官,他特殊的苹果酒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如果你的警官听他的话,从现在开始,15分钟后,他就会年轻15岁。我告诉你这点,是想让你提高警惕。根据我的经验,那种苹果烧的确非同一般,但它会让你在第二天至少一个上午都干不了事。”
    “当格拉尔上午往往不干事。”

    “啊,这太好了,但愿他能知道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烧酒,喝了以后不但会使人干不了事,而且人会差不多变呆、变痴,有点像黏液中的蜗牛。变化十分惊人。”

    “痛苦吗?”

    “不痛苦,就像在度假一样。”

    说完,德康布雷跟他点点头,走出了小饭店,他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跟警察握手。亚当斯贝格继续看着当格拉尔在消磨时间。快到8点的时候,他强行让当格拉尔在桌子边上坐下来,让他吃一点固体食物。

    “为什么?”当格拉尔很要面子,但已经浑身无力。

    “为了今天晚上有东西吐。否则,你的肚子会痛死你的。”

    “好主意。”当格拉尔说,“那我们就吃。”

    亚当斯贝格在海盗小饭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当格拉尔送回家,然后来到卡米尔家的窗前。他在人行道上就看见卡米尔住的顶楼窗里亮着灯,他靠在汽车的发电机盖上,看着那道灯光,等了几分钟,眼皮累得直打架。这一天过得荒唐而劳累,但最后将在卡米尔的身上得到补偿。那见鬼的鼠疫很快就会化成一些碎片,然后变成轻纱,变成一些透明的东西。

    他上了八楼,悄悄地走进房间。卡米尔作曲的时候,往往让门虚掩着,免得中断工作去开门。她坐在音响合成器前面,戴着耳机,双手按着琴键。看见亚当斯贝格进来,她朝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让他明白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亚当斯贝格站着,听着从耳机中漏出来的音符,等待着。卡米尔又工作了十来分钟,然后摘下耳机,关掉音响合成器。

    “是部历险电影?”亚当斯贝格问。

    “科幻,”卡米尔站起来说,“是电视剧。我负责创作6集。”

    卡米尔走到亚当斯贝格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有个家伙突然出现在地球上,”她解释道,“他具有非凡的力量,想消灭全人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想破坏和想喝水一样,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他想破坏,仅此而已。一开始这一点就肯定了。这家伙的明显特点是不呼吸。”

    “我也一样,”亚当斯贝格说,“科幻。我还在第一集开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家伙来到地球上,想消灭全人类。不同寻常的细节:他懂拉丁语。”

    半夜时分,卡米尔轻轻动了一下,亚当斯贝格睁开眼睛。她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还在睡觉。他托起这个年轻女人的双手和双腿,心里有些奇怪。他悄悄地缩回身子,给她腾了一点地方。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男人钻进一条小巷,来到一间破屋前。他熟悉这里被踩得高低不平的石阶和被摸得光光的木门。他在门上敲了五下。

    “是你吗?”

    “是我,玛内。开门。”

    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太婆打着手电,把他带到兼当客厅的厨房里。低矮的小门口没有电灯,他已经多次建议老玛内把屋子翻修一下,弄得舒服点,但她顽固得很,每次都拒绝他的建议。

    “以后再说吧,阿尔诺,”她说,“等你有了钱再说。舒服不舒服我一点都不在乎。”

    然后,她伸出她穿着黑色鹿皮鞋的脚给他看。

    “你知道我是多大才第一次穿鞋子的?4岁以前,我一直光着脚走路。”

    “我知道,玛内,”男子说,“可是,屋顶都没有了,阁楼的天花板会烂的。我可不希望你哪天出事。”

    “管你自己的事吧。”

    男子在绣花沙发上坐下,玛内端上两杯烈酒和一碟小馅饼。

    “以前,”她把碟子放在他面前,说,“我还能用奶皮给你做馅饼,可现在,找不到能做奶皮的奶了。没了,没了。即使你把它放在外面10天也没用,它底下发霉,但表层却一点皮都不结。那不再是奶,而是雨水。我不得不用奶油来代替。不得不这样,阿尔诺。”

    “我知道,玛内。”阿尔诺说着,把两个酒杯倒满,老太太选择了大杯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0

    “味道变了很多吗?”

    “没有,还是那么好吃,你放心吧!这些小点心做得挺好的,你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你说得对,不开玩笑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一丝艰难的微笑使玛内的脸乐开了花。

    “多少扇门?”

    “253扇。我做得越来越快。你知道,干得非常漂亮,非常巧妙。”

    老太太笑得更欢了,显得更加温柔。

    “真不赖,阿尔诺。你会得到回报的,我对着《启示录》向你发誓。”

    阿尔诺也笑了,把脑袋靠在老太太已经瘪下去的胸前,她的胸脯散发着橄榄油的味道。

    “所有的人,我可爱的阿尔诺,”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重复道,“所有的人都会死光,不管男女老少。”

    “所有的人。”阿尔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

    突然,老太太惊叫跳起来。

    “你的戒指呢,阿尔诺?你的戒指呢?”
    “别担心,”阿尔诺站了起来,说,“我不过是把它戴到了另一只手上而已。”

    “给我看看。”

    阿尔诺把右手递给她,中指戴着戒指。她用拇指摸了一下在他手中闪闪发光的钻石,然后把它摘下来,戴到他的左手上。

    “把它戴在左手上,”她命令道,“别再摘下来。”

    “好吧,你别担心了。”

    “戴左手,阿尔诺。戴在无名指上。”

    “好。”

    “我们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今晚,终于要等到了。谢谢上帝让我活到了今天。阿尔诺,如果你要感谢,就感谢上帝吧!他让我活到现在,看到你完成任务。”

    “你说得对,玛内。”

    “干杯,阿尔诺,向你致敬。”

    老太太举起酒杯,要和阿尔诺喝交杯酒,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阿尔诺一声不响地连喝了几口,手一直没有抽回来。

    “别开玩笑了,”玛内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你有那层楼的密码吗?里面有多少个人?”

    “他一个人住。”

    “过来,我把东西交给你,动作要快。我已经饿了它们两天,它们会像梅毒入侵低级神甫那样扑向他。戴上你的手套。”

    阿尔诺跟着她来到一把木匠用的梯子前,爬上了阁楼。

    “别碰到头,玛内。”

    “管好你自己吧!我一天爬两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1

    玛内轻松地爬上了阁楼,上面传来尖利的叫声。

    “安静点,孩子们,”她命令道。“给我照亮,左边这个。”

    阿尔诺拧亮手电,照亮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有20多只老鼠在吱吱地叫着。

    “你看,角落里有一只快要死了。我要到明天才能换新的。”

    “你能肯定它们染上了?”

    “毫无疑问,你不用怀疑我的本领。害怕了?在伟大的夜晚到来之际?”

    “当然不是,但我喜欢你放10只而不是5只。这样更稳妥一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放15只。这样,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老太太弯下腰,在笼子边的地上拿起一个小布袋。

    “前天得鼠疫死的,”她把袋子在阿尔诺的鼻子底下晃了晃,“我们要把它们身上的跳蚤都弄下来,然后上车。给我照亮。”

    阿尔诺看见玛内在厨房里忙着弄死老鼠。

    “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你的手指弄破了怎么办?”

    “我告诉过你,我什么都不怕。”玛内生气地说,“我从头到脚都搽满了油。你放心了吧?”

    10分钟后,她把死老鼠扔到了垃圾篓里,递给阿尔诺一个大信封。

    “22只跳蚤。”她说,“你看,你有足够的跳蚤。”

    阿尔诺小心地把信封塞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

    “我走了,玛内。”

    “要一下子就打开它,动作要快,然后把它塞到门底。打开它的时候不要害怕,你是主人。”

    老太太轻轻地搂了搂他。

    “不开玩笑了。”她说,“轮到你了,上帝保佑你,小心警察。”

    早上九点左右,亚当斯贝格来到了警队。星期六事情没那么多,所以人员也有所减少,施工的噪音也停止了。当格拉尔没来,他现在肯定在海盗小饭店不惜重金地进行青春疗法。而对亚当斯贝格来说,昨天晚上的事已荡然无存,他只记得和卡米尔在一起度过的美妙时光。他感到大腿和后背的肌肉疲惫无力,直到半夜两点才好点,身体里好像有个被堵住的声音在回响。后来,没事了。

    他又花了一个上午给各区的派出所轮番打电话。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在写了4字的大楼里,没有可疑的死亡案件,倒是在第1、第16和第17区又发生了三宗抢劫案。还有4字,署名还是那三个字母CLT。他最后打电话给警察总局的布勒伊。

    布勒伊是个可爱而多事的家伙,是个爱讽刺人的审美专家,也是一个出色的厨师,这种种优点让人很难一下子就对他的未来做出判断。亚当斯贝格被任命为凶杀组负责人时,在警察总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他总是那么无精打采,衣着随便,可奇怪的是他在工作中屡建功勋。布勒伊是不多的几个能看到亚当斯贝格潜质的人之一,从来没有把亚当斯贝格当成是等闲之辈。布勒伊在警察总局的位置炙手可热,这种宽容就显得格外难得。

    “如果这些大楼中哪一栋出现麻烦,”亚当斯贝格最后说,“劳驾你通知我一下。我已经跟踪了好几天了。”

    “也就是说把案子转交给你?”

    “对。”

    “放心吧,”布勒伊说,“我要是你,我可不会那么着急。那些负责电视监控家伙和你那个星期天画家一样,总的来说,都是无能之辈。”

    “但我还是着急。我监视着他。”

    “警队里的窗栅装完了?”

    “还有两扇。”

    “找个晚上来吃饭吧。奶油芦笋加香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亚当斯贝格笑着挂上了电话,手插在口袋里去吃中饭。9月的天空一片灰色,他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回到警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2

    一个陌生的警察看到他走近,立即站了起来。

    “警士拉马尔,”那个警察突然说,手绞着上衣的纽扣,眼睛看着前面的墙。“1点41分有个电话找您。有个自称为艾尔韦•德康布雷的人希望您能按照这个电话号码给他回电。”说着,他递给亚当斯贝格一张纸条。

    亚当斯贝格盯着拉马尔,试图截住他的目光。拉马尔有个纽扣没有钉紧,掉在了地上,但他仍然站得笔直,垂着双臂。他身材高大,头发金黄,眼珠碧蓝,使亚当斯贝格想起了海盗小饭店的老板。

    “你是诺曼底人吗,拉马尔?”亚当斯贝格问。

    “是,探长。我生在格兰维尔。”

    “你是从宪兵队里调来的?”

    “是,探长。我通过了考试,所以被分配到首都。”

    “警士,你可以把纽扣捡起来了,”亚当斯贝格建议道,“并且可以坐下。”

    拉马尔说了声谢谢。

    “你试着看我,盯着看。”

    拉马尔有点惊慌,脸都变了样,目光仍然盯着墙。

    “这是工作的需要,”亚当斯贝格说,“努力一把。”

    拉马尔慢慢地转过脸来。

    “很好,”亚当斯贝格止住他说,“别再动了。目光保持不动,警士,你在这里是一名警察。凶杀组的警察比别的警察要更谨慎、自然和人道。你要能渗透到罪犯当中,能监视他们,盘问他们,悄悄地逮住他们,要让别人对你有信心,还要把眼泪擦了。像你现在这样,人们在100米外就会发现你,你像草地上的公牛那么僵硬。放松一点,不过,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第一个练习:学会看别人。”

    “是,探长。”

    “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不是额头。”

    “是,探长。”

    亚当斯贝格打开他的笔记本,立即在上面记下:海盗小饭店,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拉马尔。

    听到第一声电话铃,德康布雷就拿起了听筒。

    “探长,我想通知您,我们盯着的那个人刚刚度过了难关。”

    “什么意思?”

    “最好我给你念念今天上午和中午的特别广告。您在听吗?”

    “我在听。”

    “第一封是那个英国人的《日记》下文。”

    “你是说佩皮斯。”

    “是的,探长,佩皮斯。今天,尽管我很不情愿,我还是看到两三栋屋子的门上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和‘上帝怜悯我们’这一行字。场面很悲惨,是我看到的最悲惨的场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无济于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3

    “我们至少能这样说。这个红十字写在那些被传染者的家门上,让行人避而远之。现在,佩皮斯遇到了第一批感染鼠疫的人。事实上,鼠疫早就在郊区蔓延了,但佩皮斯住在城里的富人区,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封呢?”亚当斯贝格打断他的话。

    “更严重。我给你念念。”

    “读慢点!”亚当斯贝格要求他。

    “8月17日,传说鼠疫马上就要爆发,许多人害怕得发抖,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叫雷桑的著名医生身上。这种努力毫无用处:9月14日,鼠疫传入了城里,首先袭击卢梭区,死人一个接着一个,表明鼠疫已在那里出现。我要向你指出,因为你看不见这信,这封信上充满了省略号。那家伙有毛病,他省略原文非要注明不可。而且,‘8月17日’、‘9月14日’、‘卢梭区’是用不同的字体打的。他肯定修改了文章中的真实日期和地点,他改变了字体,以表明他作了改动。我是这样看的。”

    “今天是9月14日,是吗?”亚当斯贝格问。他对日期从来都是糊里糊涂,不是多一两天就是少一两天。

    “没错。正因为如此,那个疯子才向我们宣布鼠疫今天进入巴黎,开始死人。”

    “让-雅克•卢梭路。”

    “你认为他们瞄准的是那里吗?”

    “那条路有一栋大楼被写上了4字。”

    “什么4?”

    亚当斯贝格发现德康布雷已经深陷于此事当中,对宣布广告即将来临的那个人的另一方面活动也非常了解。而且,他还发现,德康布雷尽管很有学问,但似乎完全不了解这个4字的意义,就像那个博学的当格拉尔一样。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护身符的意思,所以,使用它的那个家伙一定很有学问。

    “总之,”亚当斯贝格最后说,“你可以独自追踪此事,以收集日常资料为借口。这将是你的一件很美的收藏品,无论对你还是对若斯的编年史来说都是如此。至于是不是会有罪案,你就别管它了。那家伙又溜走了,完全是象征性的,就像我的助手所说的那样。因为今天晚上在让-雅克•卢梭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其他被写上4字的大楼也同样,而那个家伙却还在写,能写多久就写多久吧。”

    “那好,”德康布雷沉默了一会儿以后说,“让我告诉你吧,我很高兴又多学了一点东西。别埋怨我浪费了你的时间。”

    “说到哪里去了。我很乐意把时间花在值得花的地方。”

    亚当斯贝格挂上电话,对自己说,星期六一天的工作到此结束了。值班记录中没有任何急得需要在星期一之前完成的工作。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他查了一下笔记本,呆会儿跟那个来自格兰维尔的宪兵打招呼时可别喊错了他的名字。

    阳光又穿过薄薄的云彩,城市恢复了它夏天的模样,走在马路上,有点让人昏昏欲睡。亚当斯贝格脱掉上衣,搭在肩膀上,慢慢地朝河边走去。他似乎觉得巴黎忘了自己有条河。塞纳河尽管脏兮兮的,但流水慢慢的,散发着湿衣衫的味道,周围又有鸟的叫声,对他来说仍然是一个避难所。

    他慢慢地在小巷中走着,心想,这跟当格拉尔在家中喝酒一样舒服。他希望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把4字案彻底埋葬。当格拉尔做得对。那个写4字的疯子,不管是行为艺术家还是有象征癖,都在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世界中自由自在地活动。亚当斯贝格输了,但他不在乎,这样更好。他并不觉得跟助手较劲有什么光荣,但他希望能在孤独中彻底忘掉此事。星期一,他将告诉当格拉尔说,他弄错了,那些4字就像南特伊的巨大瓢虫。那个故事是谁说的?那个摄影师,那个脸上有红斑的家伙。他叫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

    星期一,亚当斯贝格向当格拉尔宣布,4字案结束了。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人,当格拉尔没有作出任何评论,只满足于接受。

    星期二,下午2点15分,第1区的警署来了电话,通知他说在让-雅克•卢梭路117号发现一具尸体。

    亚当斯贝格极慢极慢地放下听筒,就像在夜半三更不愿吵醒别人一样,可现在是大白天。他并不是怕打搅别人睡觉,而是自己想睡,想无声无息地忘掉一切。经常有这种时候,他自我折磨,以至于宁愿有一天完全处于麻木和无力状态,他希望缩成一团,躲在其中,再也不出来。

    那时,他完全有理由无视所有的理智,但这并不是他最美好的时光。他会短时间感到沮丧,好像加拉博丝仙女①在他出生时送给他的危险礼物压在其肩上。

    仙女已经年老眼昏花了,她可能俯在他的摇篮上面说了这么一些话:“由于你没有邀请我参加这一洗礼(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的父母穷得像约伯一样,在比利牛斯山中给他裹上厚厚的毯子,独自庆祝他的出生),我给这孩子送个礼物,让他能预感到别人还看不见的可怕的事情。”说得好听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事情,因为加拉博丝仙女怎么也不会是世界上最大的文盲,也不是世界上最粗俗的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4

    这种不舒服转瞬即逝,一方面是因为亚当斯贝格根本就不想缩成一团,他每天需要走半天,站半天;另一方面,他也根本没有这种本领。他开始调查那些4字时所产生的预感,后来变得十分符合逻辑,虽然这种逻辑不像当格拉尔的逻辑那么思路清晰,而他也无法解释那些看不见的红印。

    他觉得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那些4字一开始就被当成是一种威胁,这种威胁与其作者写在门上的那些字一样明白:“我在这儿,看着我。小心我。”德康布雷和勒盖恩曾前来告诉他,宣布鼠疫来临的那个人越来越猖獗了。

    从那天开始,这种威胁就越来越明显,最后成了真正的危险。显然,那个家伙对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出戏非常得意,他肯定不会半途而废。他准确地宣布了死亡的来临,准确得有点惊人,而这种宣布很可能会伴随着尸体的到来。很符合逻辑,就像德康布雷对此表示担心也很符合逻辑一样。

    那个始作俑者制造的这件可怕的事情,他的怪异甚至复杂心态,这些都吓不倒亚当斯贝格。这些奇怪的举动,带有某些古典的成分,对一个自尊心强而又受到过挫伤的罕见凶手来说是十分典型的,他把自己的耻辱和野心提到了一定的高度。他求救于古老的鼠疫,让人感到更加神秘,甚至难以理解。

    第1区的警署署长说得非常明确:根据发现尸体的警官的最初报告,那具尸体浑身漆黑。

    “我们过去,当格拉尔,”亚当斯贝格走到助手的办公室门口,说,“紧急集合全体队员。发现了一具尸体,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路上。”

    此时,亚当斯贝格可能比平时相对快了一点。当格拉尔急忙集合队伍,虽然亚当斯贝格没有再多解释一句。

    亚当斯贝格让两个警官和一个警士坐在汽车后排,并拉了一下当格拉尔衣袖:

    “等等,当格拉尔,没必要过早让他们不安。”

    “你是说朱斯坦、瓦斯内和凯尔诺基恩。”当格拉尔说。

    “果实掉下来了,让-雅克•卢梭路发现了尸体。那栋大楼里有十扇门最近出现了反写的4字。”

    “他妈的!”当格拉尔骂了一句。

    “死者是一个30来岁的男人,白人。”

    “你为什么要强调是‘白人’?”

    “因为他的身体是黑的。皮肤是黑的,被染黑的。舌头也是黑的。”

    当格拉尔皱起了眉头。

    “鼠疫,”他说,“黑死病。”

    “对。但我不相信那个人死于鼠疫。”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亚当斯贝格耸耸肩:

    “我不知道。太荒唐了,法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鼠疫了。”

    “可以传播啊!”

    “那得有鼠疫病菌才行。”

    “这太容易了。巴黎或别的地方的实验室里有的是鼠疫杆菌。战斗就在那些秘密的角落里进行,那个机灵而邪恶的家伙可能会利用这一点。”

    “什么,鼠疫杆菌?”

    “这是它的姓。它的姓名叫做:耶尔森•鼠疫;特点:传染性细菌;职业:历史杀手;受害者人数:数千万人;动机:惩罚。”

    “惩罚?”亚当斯贝格轻声问,“你敢肯定吗?”

    “一千多年来,谁都不曾怀疑鼠疫是上帝亲自带到世界上来的,以惩罚我们的罪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5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可不希望夜半三更在马路上遇到上帝。你说的是真的吗,当格拉尔?”

    “真的。那是彻头彻尾的‘上帝之灾’。你想想,一个家伙口袋里揣着它到处闲逛,它能不爆发吗?”

    “如果不是这样,当格拉尔,如果他们只想让我们相信,有个人口袋里揣着上帝之灾到处闲逛,那可就是一个灾难了。它一旦传播,就会像草原上的火。大家可能都会得精神病,迅速扩散。”亚当斯贝格在汽车里呼叫警队。

    “这里是刑警队,我是诺埃尔警官。”一个声音生硬地回答说。

    “诺埃尔,带上一个人,要谨慎一点的,或者干脆带上一个女警,那个棕发的,有点矜持的……”

    “你是说埃莱娜•弗鲁瓦西警官,探长?”

    “是她。赶快去埃德加-基内-德朗布尔十字路口。远远地看看有个叫德康布雷的人是否在家里,他住在盖泰路的角落。呆在那里别走开,直到开始宣读晚上的广告。”

    “广告宣读?”

    “你去了就会知道的。六点左右,会有一个家伙登上台子。呆在那里别走开,直到有人来替换你们。睁大眼睛,监视周围的一切,尤其是围在广告宣读者周围的人。我会再跟你联系的。”

    他们五个人上了六楼,第1区警署的署长已经在等他们。每一层楼的门都被洗过了,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留下的大块红印。

    在走到最后一层楼之前,当格拉尔轻轻地对亚当斯贝格介绍说:“他是德维拉尔警长。”

    “谢谢。”亚当斯贝格说。

    德维拉尔握着他的手,说:“似乎是您在负责这一案件,亚当斯贝格?我刚从警察总局听说的。”

    “是的,”亚当斯贝格答道,“案件没有发生我就盯着它了。”

    “太好了,”德维拉尔一脸疲惫的样子,“我手头还有许多案件,有人打烂了录像机,很严重,区内还有30多辆车被破坏。这星期应付不过来。哎,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德维拉尔。”

    亚当斯贝格说着,推开房间的门,仔细察看正面。门很干净,一点被画的痕迹都没有。

    “勒内•洛里翁,单身,”德维拉尔查看着记录,说道,“32岁,车库工人。老实本分,没有案底。发现尸体的是女佣,她一周来一次,星期二上午。”

    “倒霉。”亚当斯贝格说。

    “是的。她的精神崩溃了,她女儿把她带回去了。”德维拉尔把笔记本递给亚当斯贝格,亚当斯贝格做了一个表示感谢的动作,然后走近尸体,正在勘查的技术人员纷纷闪开,让他察看。死者一丝不挂,仰面躺着,抱着双臂,皮肤上有十来个黑印,大腿上、上身、手臂和脸上都有,舌头垂在外面,也是黑的。亚当斯贝格蹲了下来。

    “不会是装死吧,嗯?”他问一个法医。

    “别拿我开玩笑了,探长,”法医没好气地答道,“我还没有检查尸体,但这家伙死了,已经死了几个小时。从他的脖子上看,是被掐死的,他脖子上的皮肤是黑的。”

    “是的,”亚当斯贝格轻声说,“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意思。”

    他拢起倒洒在地上的黑色粉末,用手指捻了捻,然后在裤子上擦干净手。

    “是炭粉,”他轻声说,“这家伙碰过木炭。”

    “空气中也有。”有个技术人员说。

    亚当斯贝格扫了一眼四周,问:

    “他的衣服呢?”

    “叠得好好的,都在房间里,”德维拉尔说,“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椅子底下。”

    “没有东西被打烂?没有撬锁?”

    “没有。也许是洛里翁自己给凶手开的门,也许是那家伙偷偷地撬开了锁。我想我们都倾向于第二种解释,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那么说,凶手是个专家?”

    “一点没错。魔术般地开锁,这不是在学校里学得到的。那家伙也许坐过牢,坐了挺长时间,足以在里面学会开锁。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有案底。只要他留下任何痕迹,你们很快就能抓住他。但愿如此,亚当斯贝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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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自杀的背后:《快走!慢回》--作者: 弗雷德•瓦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