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6

    三个技术人员在一声不响地忙着,一个在检查尸体,一个在检查锁孔,还有一个在检查家具。

    亚当斯贝格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然后走进浴室、厨房和卧室,卧室很小,但很整洁。他戴上手套,机械地打开衣柜和床头柜,又拉开五斗橱、写字台和碗柜的抽屉。只有厨房里的桌子有点乱,他停了下来,发现桌上有个乳白色的大信封,斜放在一沓信件和报纸上。信封是被一下子拆开的,他察看了很久,没有碰它,等待那个形象在脑海中重新清晰起来。

    记忆离得并不怎么远,一两分钟的事。只要亚当斯贝格的记忆无法准确地记起姓名、书名、标志、字体、句法以及与那段文字有关的一切,它所呈现的图像就越丰富。亚当斯贝格具有超强的视觉能力,能够捕捉到整个生活场景,从透过云层的光线到德维拉尔衣袖的扣子掉了一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形象被重新组织了起来,非常清晰。

    德康布雷正在警队里,坐在他面前,从一个厚厚的乳白色信封里抽出一摞“特别广告”,那个信封比一般的信封大,是用灰白色的双层绸纸做成的,和他现在看到的放在报纸堆上的信封一模一样。亚当斯贝格示意摄影师过来拍照,自己则翻着笔记本,寻找那个摄影师的名字。

    “谢谢,巴特诺。”他说。

    亚当斯贝格拿起信封,把它打开,里面是空的。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那沓信件,一一检查它们的信封,都是用手指撕开的,里面的信也都还在。在垃圾篓里,邮戳上的日子都是三天以内的,还有两个被撕碎的信封和几张被揉皱的信纸,但每张信纸的尺寸都与乳白色信封的尺寸不同。他站起身来,把手套扔到水里,陷入了沉思。那个人为什么要保存这个空信封?为什么不迅速地用手撕开信封,就像撕开别的信封一样?

    他回到大房间里,技术员们已经检查完毕。

    “我可以走了吗,探长?”法医问,他站在德维拉尔和亚当斯贝格之间犹豫不决。

    “走吧。”德维拉尔说。

    亚当斯贝格把那个信封放到一个塑料袋里,递给一个警察。

    “把它和别的东西一起送到实验室。”他说,“特别提示:急。”

    一小时后,他与尸体一道离开了那栋大楼,留下两个警官在那里询问住户。

    傍晚五点,警队的23个警察集合在一起,瓦砾中摆了几排椅子,他们围着亚当斯贝格坐着。只缺诺埃尔和弗罗瓦西,他们俩在埃德加-基内广场监视,还有两个警察在让-雅克•卢梭路值班。

    亚当斯贝格站着,在刚刚粉刷过的墙上用图钉钉了一张大大的巴黎地图。他不声不响地查阅拿在手里的名单,把红头的大图钉钉在14栋已被写上4字的大楼上,而蓝头的图钉则钉在发现死者的第15栋大楼上。

    “8月17日,”亚当斯贝格说,“有个家伙来到了地球上,想破坏全人类。我们就把他叫做CLT吧。CLT没有马上扑向第一个遇到的人,而是从一个句子开始,为了准备这个句子,他几乎花了一个月,也许这个句子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他同时在两条战线上发起了进攻:一号战线,他选择了巴黎的几座大楼,晚上,在楼内的门上用油漆写上黑色的4字。”

    亚当斯贝格打开幻灯,巨大的反写的4字出现在白色的墙壁上。

    “这个4字非常特别,它是反过来写的,下面很大,竖线上有两条杠。每个4字都有这些特点。右下方还有三个大写的字母CLT。与4字相反,这些字母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装饰。这个4字出现在楼内的所有门上,只有一扇除外。这种选择完全是偶然的,选择大楼的原则似乎很随意。11个区都出现了这些4字,无论是临街的大楼还是小巷中的小楼都未能幸免。大楼的门牌变化多端,有单号,也有双号。大楼本身也是风格不一,各个时代的都有,有的豪华,有的破烂。可以认为,CLT故意选择各种各样的大楼,好像想就此告诉众人:他可以侵犯全人类,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住户呢?”一个警察问。

    “别着急,”亚当斯贝格说,“这个反写的4字,它的意思已经清楚地被解密了:那是过去用来作为避邪物、保护人们不受鼠疫侵袭的一个数字。”

    “什么鼠疫?”又有人问。

    亚当斯贝格一下子就认出说话的是那个皱眉头的警察。

    “法夫尔,鼠疫只有一种。当格拉尔,请用三个句子简单介绍一下。”

    “鼠疫于1347年在西方爆发,”当格拉尔说,“5年内,给欧洲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从那不勒斯到莫斯科,没一个城市能够幸免,3000万人死亡。人类历史上的这一可怕插曲叫做‘黑死病’。这一叫法对于认识我们的调查非常重要。来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7

    “三个句子。”亚当斯贝格打断当格拉尔的话。

    “后来,它周期性地出现,几乎每十年就一次,一些地方完全遭受灾难,直到18世纪才灭绝。中世纪和现代我就不提了,东方也不提了。”

    “很好,不要再提了。这足以让大家明白我们现在在说什么了。历史性的鼠疫,五到十天就让你死一个人的鼠疫。”

    听了这话,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亚当斯贝格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看着地面,等待大家平静下来。

    “让-雅克•卢梭街的那个人死于鼠疫吗?”有个人问,他好像不太相信。

    “这我呆会儿再说。第二战线:同样是8月17日,CLT在公共场所抛出了他的第一份宣言。他看中了埃德加-基内-德朗布尔的十字路口,有个人在那里重拾一个古老的职业——广告宣读员,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右边有人举手。

    “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人在树上日夜挂上一个箱子,人们把要公布的东西塞到里面。作为回报,我想,有一点小酬金。宣读广告的人每天三次取出那些东西来读。”

    “这简直愚蠢极了。”有人说。

    “也许是这样,但生意不错,”亚当斯贝格说,“并不比卖字和卖花更蠢。”

    “或者也不比当警察更蠢。”左边有人说。

    亚当斯贝格找出了说这话的人,那是一个小个子,脸带微笑,头发是灰色的,但四分之三已经秃了。

    “没错,或许并不比当警察更蠢,”亚当斯贝格同意他的观点,“CLT留下的文字普罗大众是看不懂的。那是一些短文,是从法语甚至是从拉丁语的古书中选出来的,装在一个乳白色的大信封里,塞进箱子。文字是打印的,现场有个研究古书的人非常担心,试图把这些文字的意思弄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一个警察问,膝盖上放着一个笔记本。

    亚当斯贝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叫德康布雷。已经退休,现在当生活顾问。”

    “那个地方的人都疯了吗?”又有一个人说。

    “有可能,”亚当斯贝格说,“但这是视觉问题。如果你远远地看,什么东西都好像井井有条,但一走近,慢慢地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甚至在我们警队里面,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疯疯癫癫。”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法夫尔跳出来表示反对,他大声说,“在广场上宣读广告的人肯定有毛病。让他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吧,他的头脑会清醒一点。在盖泰路,付300法郎就够了。”

    大家哄堂大笑。亚当斯贝格用平静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慢慢地走到法夫尔身边,停了下来。大家都止住了笑声。

    “法夫尔,我刚才说,警队里也有傻瓜。”

    “你说是谁吧,探长!”法夫尔突然站了起来,两颊绯红。

    “闭嘴!”亚当斯贝格粗暴地大喊了一声。

    法夫尔一惊,立即坐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亚当斯贝格抱着双臂,默默地等了几分钟,没有说话。

    “我曾经要你好好开动脑筋,法夫尔,”过了一会儿,亚当斯贝格才说,显得平静了一些,“现在我第二次要你好好开动脑筋。你有大脑,这毫无疑问。好好找找,如果找不到,就从我的眼前消失,滚出警队。”

    说完,亚当斯贝格不理睬法夫尔了,转身走向巴黎的大地图,接着说:

    “那个德康布雷弄懂了CLT所放信件的意思。那些文字都是从古代的防治鼠疫条约和有关报章中选出来的。CLT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描述鼠疫爆发前的预兆,然后加快了步伐,宣布鼠疫于上星期六进城了,来到了‘卢梭区’。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我们在一栋被写上4字的大楼中发现了第一具尸体。受害者是一个年轻的车库工人,独身,老实本分,无案底。尸体浑身赤裸,皮肤上有一层黑黑的东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8:58

    “黑死病。”有个人说,刚才就是这个人对死亡的原因感到不安。

    亚当斯贝格看了他一眼,那个年轻的警员有点害羞,胖胖的,绿眼珠,眼睛很大。他旁边一个脸宽宽的女警员不满地站了起来,说:

    “探长,鼠疫是一种高度传染的疾病。没有任何东西向我们证明那个人不是死于鼠疫,可法医的报告还没出来,你就带了四个人去了现场。”

    亚当斯贝格托着腮帮子,沉思着。这个特别通气会好像成了初次交锋的战场,唇枪舌剑,比拼资格和经验。

    “鼠疫不是靠接触传染的,”亚当斯贝格说,“那是啮齿类动物所得的一种病,尤其是老鼠。它通过受感染的跳蚤传播给人。”

    亚当斯贝格白天刚刚查过辞典,他是现学现卖。

    “当我带着四个警员前往现场的时候,”他接着说,“事情已经清楚,受害者不是得鼠疫死的。”

    “为什么?”那个女警察问。

    当格拉尔来帮探长,说:

    “宣读广告的人星期六就宣布鼠疫已经来临,而洛里翁是在三天以后,也就是星期一晚上到星期二之间死的。要知道,感染鼠疫后,不超过五天就会死,极少有例外。所以,我们可以确认,我们面对的不是真正的鼠疫。”

    “为什么不是呢?他可能先前就感染了。”

    “不会。CLT有躁狂症,有躁狂症的人不可能作弊。如果他说是星期六,他一定会在星期六下手。”

    “也许吧。”那个女警察坐了下来,基本放心了。

    “那个汽车修理工是被掐死的,”亚当斯贝格接着说,“他的尸体后来被抹上炭粉弄黑,这无疑是想让别人联想起鼠疫的症状。所以,CLT并没有鼠疫病菌,他不是一个口袋里放着针筒到处逛的天才化验员,而只是象征性地拥有鼠疫病菌,但他却真的以为自己有,而且深信不疑。死者的房门上并没有4字。我要提醒各位注意,这个4字并不是威胁性的符号,而是保护符号。只有门上没有4字的人才有可能被鼠疫感染。CLT事先就选好了受害者,用4字来保护大楼的其他住户。他有意放过其他人,这表明他深信自己是在传播会传染的真正的鼠疫病菌。他并不是盲目乱来,他只杀一人,却放过了其他人。在他的眼里,那些人不应遭此灾难。”

    “他掐死了受害者,却以为自己是在传播鼠疫?”右边有个警察问,“如果他自欺欺人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岂不是在和一个精神病人打交道?”

    “不一定如此,”亚当斯贝格说,“CLT掌握着一个幻想中的世界,他认为那个世界是存在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许多人以为自己能从纸牌或咖啡渣中看到未来,在对面的马路上和警队里也有这样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呢?许多人在床头挂圣母像,相信那种69个法郎买来的人工小雕像真的能保护他们。他们跟小雕像说话,跟它讲故事。这有什么区别呢?认为是真的和真东西之间的界限,只是观点问题,人的问题,文化问题。”

    “可是,”那个灰头发的警察打断他的话,“他还瞄上了别的人吗?门上没有被写上4字的人是否都有可能遭到跟洛里翁一样的命运?”

    “这正是可怕的地方。今晚要在被写上4字的那些大楼中加强保护那14户门上没有字的人家。不过,并不是所有被写上4字的大楼我们都知道,我们只知道有人来报案的大楼。也许巴黎还有20多栋大楼被写上了4字,也许还不止。”

    “为什么不发公告?”一个女警问,“这样可以通知大家。”

    “问题就在这里,发公告会引起全民恐慌。”

    “只说4字的事嘛,”那个灰头发的警察建议道,“其他事情不用多说。”

    “这样也会吓跑大家,”亚当斯贝格说,“如果不会吓跑大家,CLT也会用其他方式大肆吓人的。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做的。他之所以选择了那个宣读广告的人,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传播办法。他那些过于雕琢的文字一寄到报馆,马上就会被扔到废纸篓里。所以,他开始得非常谨慎。如果我们今晚在媒体上谈论他,那就等于给他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不过,说到底,这不过是时间问题。他自己会开辟这条道路的。如果他继续下去,如果他继续杀人,如果他传播黑死病,全民恐慌是避免不了的。”

    “你决定怎么办,探长?”法夫尔低声问。

    “救命。我们给大楼被写上4字的住户发通知,让他们到警署去登记。”

    底下一片嗡嗡声,大家一致同意这个方案。亚当斯贝格觉得很累,因为今晚工作得太像个警察了,他非常希望只说一声:“大家去工作吧,自己想办法。”然而,他现在却不得不介绍案情、梳理问题、安排调查、布置任务。按照一定的程序,显示一定的权威。瞬息之间,他仿佛看见自己像孩子一样,光着身子,顶着太阳,在山间小道上奔跑。他在想自己在那里干什么,在给23个成年人上课,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他。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0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了。有个家伙掐死了其他人,他在寻找那个家伙。制止犯罪是他的职责。

    “第一个任务,”亚当斯贝格站起来总结道,“一,保护潜在的受害者;二,给受害者建立档案,看看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如家庭、年龄、性别、社会地位和职业等等;三,监视埃德加-基内广场;四,这就不用说了,寻找凶手。”

    亚当斯贝格在会议室里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又说:

    “关于凶手,我们知道些什么呢?凶手也许是个女人,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认为是个男人。炫耀文学才能,展现男性的傲慢,想出头露面,想显示自己的力量。如果可以肯定受害者是被掐死的,我们差不多也就能肯定凶手是男的。一个很有教养的男人,甚至极有教养,一个文化人。干得轻而易举,因为他有电脑和打印机。也许他还趣味高雅,他用的信封不同寻常,而且很贵。他具有画画的天赋,他很干净,很细心。做事很认真,这是可以肯定的。所以他很胆怯,很迷信,说不定是个老犯人。如果勘查结果证明锁是被强行撬开的,就可以往这方面靠。重新检查姓名起首字母为CLT的囚犯,说不定那是他的签名。总之一句话,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鼠疫呢?为什么是鼠疫?”

    “等我们明白的时候我们也就抓住罪犯了。”

    大家在椅子的搬动声中解散了。

    “你分配任务,当格拉尔。我要出去走20分钟。”

    “我来准备通知?”

    “拜托。你在这方面比我行。”

    晚上8点,每个频道的电视新闻都播放了这条消息。那是当格拉尔认真起草的,要求所有公寓或大楼门上被写了4字的住户们尽快到附近的警署登记,原因已被淡化:寻找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从8点30分开始,警队的电话就没有停过。三分之一的队员们都坚守在岗位上,当格拉尔和凯尔诺基恩去拿吃的和喝的去了,食物和酒早就放在电工台上。

    9点30分,又发现有14栋楼被人涂写了4字,这样加起来就有29栋了。亚当斯贝格在巴黎的地图上添加了红点,名单已经整理出来,按4字出现的先后顺序编号,28栋大楼内房门上没有被写上4字的住户现在都已被登记下来,乍一看上去乱七八糟的:有成员众多的家庭,有单身家庭,有男的,也有女的,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和老年人,什么年龄、职业、性别和社会阶层的人都有。

    11点过后,当格拉尔来通知亚当斯贝格说,有关大楼内受到威胁的楼层都安排了两名警察。

    亚当斯贝格让加班的警察们回去休息,并安排了值夜班的,然后开着巡逻车去埃德加-基内广场。已经有两个警察来换班了,男的秃顶,女的脸宽宽的,也就是开会时向他发难过的那位女警察。他瞥见他们漫不经心地坐在长凳上,好像在聊天,但眼睛却盯着15米外的广告箱。亚当斯贝格悄悄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注意信封的大小,”他说,“如果你们有运气,借着路灯的灯光,应该是能看清楚的。”

    “要把他截住吗?”女警察问。

    “看住他就行了。如果你们觉得哪个家伙像是写信人,就悄悄地跟踪他。我们已经安装了两架摄像机,在这栋大楼的楼梯间,所有接近广告箱的人都会被拍下来的。”

    “什么时候换班?”女警察打着哈欠问。

    “半夜三点。”

    亚当斯贝格走进海盗小饭店,发现德康布雷坐在角落里,身边围着若斯和另外五个人。他一进来,大家就停止了说话,就像不协调的乐队一样。他明白,坐在那张桌子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警察。

    德康布雷开门见山地说:“这是让-巴蒂斯特•亚当斯贝格探长。探长,我给你介绍丽丝贝特•格拉斯冬,歌唱家;运动器材店老板达马斯•维吉尼耶和他的妹妹玛丽-贝尔;卡斯蒂永,退休铁匠;埃娃,我们的圣母①。这是若斯•勒盖恩先生,你已经认识了。愿意陪我们喝一杯吗?”

    亚当斯贝格弯下腰:“德康布雷,能跟你说句话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0

    丽丝贝特大胆地抓住探长的衣袖,摇了摇。这种特别的动作亚当斯贝格并不陌生,它很随便,甚至有心照不宣的意味在里面,好像是警队里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妓女对警察就是这种态度,随意得令人讨厌。那是在无数次检查和抓捕中锻炼出来的。

    “告诉我,探长,”她盯着他的服装,问,“你今晚是否辞职了?或者是你今天晚上化了妆?”

    “不,我每天都穿这身衣服。”

    “你磨洋工。当警察,哪能这么随便。”

    “人不可貌相,丽丝贝特。”德康布雷说。

    “有时是这样,”丽丝贝特说,“这个男人很随便,不炫耀。是吗,探长?”

    “向谁炫耀?”

    “女人呀!”达马斯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要懂得向女人炫耀。”

    “你太不聪明了,达马斯。”丽丝贝特向他转过身,说。达马斯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女人才不在乎别人向她炫耀呢!”

    “是吗?”达马斯皱起眉头,“那她们在乎什么呢,丽丝贝特?”

    “什么都不在乎,”丽丝贝特黑皮肤的大手一拳砸在桌上,“她们不在乎任何东西。不是吗,埃娃?既不在乎爱情,也不在乎友谊,甚至不在乎四季豆。这你知道。数一数吧。”

    埃娃没有回答,达马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你这样说不公平,”玛丽-贝尔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爱情,谁都在乎,毫无疑问。否则我们还有什么?”

    “四季豆。我刚才跟你说了。”

    “你信口开河,丽丝贝特,”玛丽-贝尔抱着双臂,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不能因为自己经验丰富就让别人灰心丧气。”

    “那就试试吧,小羊羔,”丽丝贝特说,“我并不会拦着你。”

    丽丝贝特突然大笑起来,在达马斯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并摸了摸玛丽-贝尔的脑袋。

    “笑一笑,我的小羊羔,”她说,“别相信大丽丝贝特所说的一切。大丽丝贝特很刻薄,大丽丝贝特,凭着她丰富的经验,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有理由自卫。这很好。但不要什么事情都要去试试,如果你希望听到专家的意见的话。”

    亚当斯贝格把德康布雷拉到一边。

    “请原谅,”德康布雷说,“我得把话讲完。第二天,我要当顾问,你明白吗?我必须了解情况。”

    “他是不是恋爱了?”亚当斯贝格问,听他的语气,他对那个屡赌屡输的家伙并不怎么感兴趣。

    “达马斯?”

    “是的。他爱上了那个歌唱家?”

    “显然如此。你想要我干些什么,探长?”

    “事情发生了,德康布雷,”亚当斯贝格压低声音,说,“让-雅克•卢梭路发现了一具全黑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

    “黑的?”

    “他是被掐死的,浑身赤裸,涂过炭。”

    德康布雷紧咬下巴: “我知道。”

    “是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1

    “死者的门上没有一个反写的4字?”

    “没有。”

    “你让人看守其他大楼了吗?”

    “看守了另外28栋大楼。”

    “对不起。我想你完全知道该怎么办。”

    “我需要那些‘特别广告’,德康布雷,你所拥有的所有‘特别广告’,连同有关的信封,如果你还留着它们的话。”

    “跟我来。”

    两个男人穿过广场,德康布雷把亚当斯贝格带到他东西堆得满满的书房,抽出一摞书,让亚当斯贝格坐在上面。

    “都在这里,”德康布雷递给亚当斯贝格一叠纸和一沓信封,“指纹肯定是找不到的了,勒盖恩多次碰过它们,然后是我。我的指纹没必要给你,我十个指头的指纹你们的中心资料库里都有。”

    “我需要勒盖恩的指纹。”

    “资料库里也有。勒盖恩14年前坐过牢,据我所知,他在吉尔维内克打了一大架。你看,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都为你做好准备工作了。没必要再问了,我们资料已经在你的电脑里了。”

    “这么说,德康布雷,这个地方的人都坐过牢。”

    “有些地方是这样的,好像见了鬼一样。我给你念念星期天的‘特别广告’。只有一份:‘今晚,回来吃晚饭时候,我得知鼠疫已经在城里出现了。’省略号。‘在书房写完信,忙着整理事务和财务,以防哪天上帝一高兴喊我去报到。但愿他的愿望能够得到满足!’”

    “这是那个英国人的日记?”亚当斯贝格猜测。

    “没错。”

    “佩皮斯?”

    “佩皮斯。”

    “昨天呢?”

    “昨天什么都没有。”

    “你看,”亚当斯贝格说,“他放慢速度了。”

    “我不信,这是今天早上的信:‘灾难早就准备好了,在等候上帝的命令。上帝一高兴,就会让它降临的。’这段文字更多是想表示他不服输。注意这个‘早就准备好了’和‘上帝一高兴’。他非常高兴,他蔑视众人。”

    “他有超强的力量。”亚当斯贝格说。

    “也超级幼稚。”

    “无法分开,”亚当斯贝格摇摇头说,“他并不是白痴。所有的警察都在追查他,他不会再暴露地点的。他需要有行动的自由。他任命了‘卢梭区’,以确信第一桩罪行和他所宣布的鼠疫有关连。今后,他很可能会更隐蔽。跟我保持联系,德康布雷,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亚当斯贝格夹着那包信,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电脑中跳出了一个名字。

    “我找到了一个。”当格拉尔向同事们伸出一只胳膊,极大声地说。

    十来个警察走过来围在他背后,看着他的电脑屏幕。从早上开始,当格拉尔就在档案库中寻找CLT,其他人则在收集那28栋被写了4字的大楼的有关资料,想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

    实验室的第一个结果是今天早上到的:锁是被强行撬开的,手段非常专业。房间里只有受害者和女佣的指纹。把尸体涂黑的是苹果树枝烧的木炭粉,而不是市场上成袋卖的各种树枝混在一起的木炭。至于乳白色的信封,任何一家货物稍微丰富一点的纸品点都可以买到,3.2法郎一沓。信封是用锋利的刀片裁开的,里面只有纸屑和一只死了的跳蚤。他用这个小动物来充当昆虫?亚当斯贝格皱起了眉头,然后认可了。

    “克里斯蒂昂•洛朗•塔韦尼奥,”当格拉尔凑近电脑屏幕念道,“34岁,生于奥尔姆新城,12年前因打架伤人而在佩里戈中心监狱服刑,判了18个月的徒刑,因暴力侵犯看守加刑两个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2

格拉尔

    当格拉尔在电脑上查看着有关档案,大家都伸长脖子,想看看CLT的面孔。此人的脸很长,额头很低,大鼻子,两只眼睛离得很近。当格拉尔迅速读着下文:“出狱后1年没有工作,然后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夜班看守。家住勒瓦鲁瓦,已婚,有两个孩子。”

    当格拉尔瞥了亚当斯贝格一眼。

    “什么学历?”亚当斯贝格满腹狐疑地问。

    当格拉尔敲了几下键盘。

    “13岁开始转读专科,没拿到建筑和白铁工文凭,他放弃了学业,靠赌棋为生,偷自行车,然后偷偷卖掉。最后跟人打架,用自行车近距离砸客人,差点把客人砸死。然后就坐牢了。”

    “他母亲是干什么的?”

    “在佩里戈的一家纸箱厂工作。”

    “兄弟姐妹呢?”

    “他有一个哥哥,在勒瓦鲁瓦当夜班看守。他就是通过哥哥找到工作的。”

    “他没有很多时间用来读书。我看克里斯蒂昂•洛朗•塔韦尼奥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学习拉丁语。”

    “不会自学吗?”有个警察问。

    “我不认为一个为了一辆自行车就会雷霆大怒的人会去研究古法语。要么他在十年中脱胎换骨了。”

    “那你说怎么办?”当格拉尔有些沮丧。

    “派两个人去查查,但我觉得不大可能。”

    当格拉尔停下电脑,跟着亚当斯贝格来到办公室。

    “我遇到麻烦了。”他说。

    “出什么事了?”

    “我身上有跳蚤。”

    亚当斯贝格吃了一惊。当格拉尔是个谨慎而腼腆的人,他这是第一次告诉亚当斯贝格自己的卫生状况。

    “每十平方米喷洒一瓶杀虫剂,出去两个小时,回来后开窗透风,什么事都没了。”

    当格拉尔摇摇头。

    “是洛里翁身上的跳蚤。”他补充道。

    “洛里翁是谁?”亚当斯贝格微笑着问,“是个供货商?”

    “他妈的,勒内•洛里翁,就是昨天的那个受害者。”

    “哦,对不起。”亚当斯贝格说,“我忘了他的名字了。”

    “天哪,好好记住了。我从他身上传染了跳蚤。昨晚在警队我就开始痒。”

    “可你要我怎么办,当格拉尔?那家伙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注意卫生,要么他是在车库里爬上跳蚤的。我能怎么办?”

    “好啊,”当格拉尔生气了,“昨天你还在警队里亲口说:鼠疫是通过跳蚤的叮咬传染的。”

    “啊,”这回,亚当斯贝格认真地看着他的助手,说,“我想起来了,当格拉尔。”

    “今天上午你得花点时间。”

    “我昨晚没有睡好。你能肯定确实是跳蚤吗?”

    “是跳蚤咬的还是蚊子咬的,这我还是分得清的。我的腹股沟和肚脐眼被咬了,包大得像指甲。我今天早上才发现,来不及检查孩子们身上是否也有跳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3

    这次,亚当斯贝格发现当格拉尔真的担心了。

    “可是,你怕什么,老兄?会有什么事呢?”

    “洛里翁死于鼠疫,我染上了他身上的跳蚤。24小时才会起反应,或者时间更长。对小孩来说也一样。”

    “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内情吗?你忘了洛里翁是被人掐死的,他只是被装作死于鼠疫的样子罢了。”

    亚当斯贝格走过来关上门,拖过椅子,在助手的身边坐下。

    “我糊涂了,”当格拉尔说,“但CLT对那个4字走火入魔了,对细节设计得非常周到,甚至在房间里释放了跳蚤,这不可能是碰巧。他疯狂的脑袋里只想着传播染上了鼠疫的跳蚤。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能向我证明那些跳蚤没有传染性。”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掐死洛里翁呢?”

    “因为他想亲自处死洛里翁。我不是胆小鬼,探长。但被一个天天想着鼠疫的疯子放出来的跳蚤咬了,这可不是开玩笑。”

    “昨天是谁陪我们去的?”

    “朱斯坦、瓦瑟内、凯尔诺基恩、你、法医、德维拉尔和第1区警署的人。”

    “你现在身上还有吗?”亚当斯贝格问道,伸手去拿电话机。

    “什么东西?”

    “跳蚤。”

    “当然有,除非它们现在已跑到警队闲逛去了。”

    亚当斯贝格抓起话筒,拨了总局化验室的电话:“我是亚当斯贝格,你是否还记得在信封里找到的跳蚤?对,没错。赶快请昆虫学家,让他先放下他的苍蝇,这事很紧急,老兄,事关鼠疫。是的,要快,告诉他,我会再给他送去一些,活的。让他小心,千万要保密。”

    “至于你,”他放下电话,又对当格拉尔说,“上去冲个凉,把你所有的衣服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送去作化验。”

    “那我怎么办?整天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

    “我会花几个钱给你买衣服,”亚当斯贝格站起来,说,“没必要把你的小虫虫传播得全巴黎都是吧?”
    当格拉尔被跳蚤咬得坐立不安,根本顾不上亚当斯贝格要给他买什么衣服,但他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快,当格拉尔。我要派人到你家去消毒,甚至警队里也要消毒。我要提醒德维拉尔。”

    去买衣服之前,亚当斯贝格打电话给那个洗熨衣服的历史学家马克•旺多斯勒。很巧,他今天在家里吃中饭吃得比较晚。

    “你还记得我曾向你咨询过有关4字的事吗?”亚当斯贝格问。

    “记得,”旺多斯勒答道,“后来,我看了晚上8点的电视新闻,今天早上在报纸上也读到了。据说找到了一具尸体,有个记者肯定地说,尸体抬出来时,他看见有只胳膊从床单里露出来,手臂是黑的。”

    “他妈的。”亚当斯贝格骂道。

    “尸体是黑的吗,探长?”

    “你了解鼠疫吗?”亚当斯贝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你只懂得数字?”

    “我是研究中世纪的,”旺多斯勒回答说,“当然知道鼠疫。”

    “了解鼠疫的人多吗?”

    “研究鼠疫的人?这么说吧,现在只有五个,当然不包括生物学家。我在南部有两个同事,他们更多是研究有关鼠疫的药物,一个在波尔多,专攻传播鼠疫病菌的昆虫,还有一个是克莱蒙大学的历史学家,研究人口统计。”

    “你呢?你主要研究什么?”

    “研究失业。”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4

    五个,亚当斯贝格心想,这对全世界来说可不多。到目前为止,只有马克•旺多斯勒一个人懂得那个4字的意思。他是历史学家、文学家、鼠疫学家,而且毫无疑问是拉丁语专家,值得去看看他。

    “告诉我,旺多斯勒,你说说,这病菌能持续多久,大体来说?”

    “潜伏期平均为三到五天,但有时一到两天,一般来说,鼠疫五到七天爆发。”

    “可以治好吗?”

    “除非症状一出现就进行治疗。”

    “我想我会需要你的。你愿意见见我吗?”

    “在哪里?”旺多斯勒警觉地问。

    “在你家里?”

    “就这么定了。”旺多斯勒显然犹豫了一会儿,但随后马上同意了。

    他有点拿不定注意,不过,很多人想起警察要到自己家里来都会犹豫不决的,几乎可以说所有的人都这样。当然,这不会把这个旺多斯勒变成CLT。

    “两小时以后见面好吗?”亚当斯贝格建议道。

    他挂上电话,飞快地跑到意大利广场。他估摸当格拉尔的腰围在48到50厘米之间,比他宽15厘米,胖30公斤。得好好对付一下他的肚子。他买了一双袜子、一条牛仔裤和一条黑色的T恤衫,因为他听说白色的显胖,条纹的也一样。上衣就没必要买了,天不冷不热,可当格拉尔却由于喝啤酒的缘故,老是觉得热。

    当格拉尔在浴室里等着,身上围着一条浴巾。亚当斯贝格把新买的衣服递给他。

    “我把这包衣服送到化验室去,”他举着装有当格拉尔衣服的大垃圾袋说,“别慌张,当格拉尔。你还有两天的潜伏期,时间还很宽裕。我们还有时间等待化验结果。他们会立即处理我们的事的。”

    “谢谢。”当格拉尔嘟哝着,从袋子里拿出T恤衫和牛仔裤,“天哪,你要我穿这种东西?”

    “你看着吧,它们非常适合你。”

    “我会像个傻瓜。”

    “我像个傻瓜吗?”

    当格拉尔没有回答,用手摸着袋子的底部。

    “你没有给我买底裤。”

    “我忘了告诉你,当格拉尔,没有死人。白天少喝点啤酒。”

    “遵命。”

    “你通知学校了吗?让他们给我的孩子们检查检查。”

    “当然。”

    “给我看看你被跳蚤咬过的地方。”

    当格拉尔举起胳膊,亚当斯贝格看见他的腋下有3个大包。

    “毫无疑问,”他承认说,“肯定是跳蚤咬的。”见亚当斯贝格转动袋子想把袋口扎紧,他又问:

    “你不怕被传染吗?”

    “不怕,当格拉尔,我害怕的时候不多。我要等到死的时候才会感到害怕,这样会少浪费我的时间。说实话,我这辈子惟一感到害怕的一次,是在我一个人把冰箱从楼上背下来的时候,楼梯几乎是垂直的。让我害怕的,除了突然摔下来以外,还有旁边那些讨厌的夏蒙尼人,他们盯着我看,棕色的大眼睛好像在说:‘可怜的傻瓜,你不可能做到的。’我非常尊敬那些夏蒙尼人用目光所说的话,不过,这些以后再跟你说吧,当格拉尔,在你没这么紧张的时候。”

    “好吧。”当格拉尔说。

    “我想去见见那个既是洗熨工,又是鼠疫学家的历史学家马克•旺多斯勒,他住在夏斯勒街,离这儿不远。你看看有什么事,如果实验室来电话,让他们打我的手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6-1-31 19:05

    亚当斯贝格来到夏斯勒街的一栋破旧的楼房前,楼房又高又窄,与马路隔着一块荒地和一片高高的树林。真想不到在巴黎市中心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亚当斯贝格满心欢喜地穿过荒地和树林,前来开门的是个老人,满脸笑容,但笑里有种讥讽的味道。他笑眯眯的,与德康布雷完全相反,德康布雷好像与快乐无缘似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木勺,用勺柄指着路,要亚当斯贝格跟着他走。

    “先去餐厅。”他说。

    亚当斯贝格走进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三个高大的扇形窗户,还有一张长桌,有个扎着领带的人正在桌边用布和蜡在擦桌子,动作麻利,十分专业。

    “我叫吕西安•德韦尔努瓦,”那人放下桌布,自我介绍道。他双手有力,声音响亮:“马克一会儿就来。”

    “原谅我打搅了你,”老人说,“现在是吕西安给桌子打蜡的时间。没办法,这是规矩。”

    亚当斯贝格在一张长木凳上坐下,没有说什么。老人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喜悦的神情,好像美好的时光马上就要到来一样。“哎,亚当斯贝格,”老人欣喜地说,“老朋友都不记得了?不再打招呼了?不像以往那样互相尊敬了?”

    亚当斯贝格惊讶地细细打量这个老人,绞尽脑汁地回忆。肯定不是昨天遇到的。起码要10分钟才能想起来。德韦尔努瓦手里拿着桌布,放慢了动作,轮番看着两人。

    “我看没变,”老人开怀地笑着,接着说,“这并没有妨碍你晋升,从普通警察升到了现在的位置。必须承认,亚当斯贝格,你是天生要取得辉煌成功的。卡雷隆案件,拉索姆案件,瓦朗德里枪击案,还有许多著名的骑士荣誉,还不算最近的丰功伟绩,如勒内尔莫尔案,梅康图凶杀案,樊特伊案。祝贺你了,探长。你看,我非常关心你的工作。”

    “为什么?”亚当斯贝格开始防守。

    “因为我在琢磨,他们是想让你死还是想让你活。你就像寸草不生的草地上的一株野香叶芹,你太冷静了,太冷漠了,亚当斯贝格,你妨碍了大家。我想,这一点你知道得比我清楚。你在警察局跑来跑去,就像一个弹子在警衔的格子里滚来滚去。没人控制也无法控制。是的,我在想他们会不会让你冒出来。你钻出来了,这太好了。我不像你那么有运气,他们逮住了我,瞄准了我。”

    “阿尔芒•旺多斯勒。”亚当斯贝格喃喃地说,他看到这张老脸突然变得生机勃勃,一个23年前就当了警长的人,爱挖苦人、自负、浑身充满了活力。

    “你想起来了。”

    “在埃罗省。”亚当斯贝格说。

    “是的。那个年轻的姑娘消失了。你在这件事上完全摆脱了。人们在尼斯港抓住了那个家伙。”

    “我们在拱廊下一起吃过饭。”

    “吃章鱼。”

    “是的。”

    “我想喝杯酒,”旺多斯勒站起来,说,“值得庆贺一番。”

    “马克是你的儿子?”亚当斯贝格接过酒杯,问。

    “他是我的侄儿和养子。他让我住在夹层里,他是个好孩子。亚当斯贝格,你要知道,我处处遭人讨厌,就像你处处春风得意一样。我甚至比以前更让人讨厌了。你呢,更春风得意了?”

    “我不知道。”

    “当时就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好像并不惊慌。你到这里来找什么?找你不知道的东西?”

    “找一个凶手。”

    “和我的侄儿有关?”

    “和鼠疫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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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自杀的背后:《快走!慢回》--作者: 弗雷德•瓦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