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35

《法蒂玛预言》--作者:史蒂夫·贝瑞(美)

第 一 章

梵蒂冈城

星期三,十一月八日,现在

早上六时十五分

科林・米切纳阁下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于是他把书合上,这里有别人,他知道一定有。

和以前一样。

他从读经台前站起身,目光环视着一排排奇形怪状的书架。这些古老的书架比他要高出很多 ,笔直地矗立在狭窄的大厅里,横跨了两个方向,交叉在一起。这个幽暗的(cavernous)房 间里弥漫着一种氛围,这种神秘色彩的部分原因在于这个地方的名字。L'archivio Segret o Vaticano,梵蒂冈秘密档案馆。

他总认为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因为这里面的卷宗几乎没有承载什么秘密,大多数文件都是 两千年以来关于教堂团体的细致审慎的记录,记载了天主教皇身兼国王、勇士、政治家和情 人等数职的那个时期的历史。据人们所知,这里的书架一共绵延二十五英里,如果搜索者知 道到哪里去寻找的话,他一定能够找到足够的资料。

米切纳确实这样做了。

他又听了听这个声音,目光在房间里巡视着,从康斯坦丁、佩皮恩、弗雷德里克二世的壁画 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远处的一个铁栅上。铁栅上面的空间非常黑暗,一点声音也没有。维沙 华这个地方只有具备教皇权威的人才能直接进入,铁栅门的钥匙在教堂档案管理者的手里。 米切纳从没进入到那个房间里,当他的老板克莱门特十五世进到里面时,他只是顺从地站在 外边等候,从来没有进去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这个无窗的空间里面确实存放着珍 贵的文件。苏格兰女王玛丽在被伊丽莎白一世斩首之前写的最后一封信;七十五个英国君主 的请愿书,要求教皇取消亨利八世的第一次婚姻的请愿书;伽利略签了字的忏悔书以及拿破 仑托伦蒂诺合约。

他仔细地研究了铁栅门的顶饰和拱壁,柱的中楣是镀金的,顶上的金属镶嵌有叶子和动物图 案。这个门自从十四世纪就有了,梵蒂冈城市内的每样东西都不同凡响,上面都带有著名艺 术家或者传奇式工匠的鲜明印记,这是这些人取悦上帝和教皇辛辛苦苦奋斗许多年的见证。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房间,微热的空气中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然后停在铁门那里。铁栅上方传 来一股温暖的微风,吹到他的身上。大门右侧有一个巨大的铁扣,他检查了一下门闩,是上 了锁的,打也打不开。

他转过身去,心想是不是哪个工作人员进到档案馆里来了。因为他到得早,值班人员已经离 开了,只要他在这里,谁也不允许进来,因为教皇的秘书不是婴儿,不需要保姆。但是这里 头门的数量众多,有向里开的,也有向外开的,他在纳闷,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门开 启和闭合时古老的折页发出的噪音,这很难说清楚,这么宽阔的区域里面发出的声音就像里 面的文件一样,让人感到迷惑不解。

他朝右手的方向走去,面前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这就是帕屈门特大厅,远处是目录和索引房 间。当他走动的时候,头顶的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连续地出现暗点,使他觉得自己好 像身处地下,尽管他现在是在二楼上。

他没敢走太远,什么也没听到,于是又转身回来了。

今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周初,又是凌晨时分,他特意选择这个时间来进行探究,既不会妨碍 到那些进入档案馆的人,也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被罗马教廷的雇员们注意到。他是来执行圣 父的使命的,这次探究也纯属个人行为,但是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就在上一次,一个 星期之前,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再次进入大厅,走回到读经台,但是他的注意力还在这个房间上。地板上是黄道十二宫的 图案,全部朝向太阳,由于墙的高处精心设计的裂口,太阳光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进来。他 知道在几个世纪以前就用格利高里历法进行了周密的计算,才选定了这样的位置。然而今天 却没有阳光穿透进来,外面寒冷潮湿,仲秋的暴风雨正在侵袭罗马。

他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一直在读的那些卷宗现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读经台上。其中许多书是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写就的,有四本书已经相当古老了,其中两本最古老的书是用意大利语写 的,一本是用西班牙语写的,还有一本是用葡萄牙语写的。他读起这些书来一点也不费力气 ,这也是克莱门特觊觎他这份工作的另外一个原因。

用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记录的这些文件没有什么价值,都是对葡萄牙语作品的重新改写而已 :关于对法蒂玛圣母玛丽亚幻影出现报告的综合而详尽的研究--从一九一七年五 月十三日到一九一七年十月十三日。

早在一九二二年,教皇本尼迪克特三世就下令对此进行研究,作为教会研究的一部分,彻底 调查 在葡萄牙的一个遥远的山谷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整个书稿都是用手写的,墨迹退色成 了温暖的黄色,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用金子雕刻出来的。雷拉的大主教对此进行过彻底的研 究,前后一共耗时八年,他的研究成果后来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梵 蒂冈宣布说圣母玛丽亚在法蒂玛出现六次的这个现象是值得信赖的。原书附上的三个附录分 别完成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

米切纳就像教堂训练出来的律师那样认真细致地研究了所有的文件,他在慕尼黑大学学习七 年,获得了法律学位,但是他从来没有从事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法律事务。他生活在教会声明 和教规法令的世界中。这个先例跨越了两千年的历程,更多的是取决于对那个时代的理解而不是基于任何照章办事的理念。他在法律方面的辛苦训练已经成了他为教会服务价值连城的法宝,因为在神学政治这个混乱的泥潭中,法学逻辑业已成为一个同盟军。更加重要的是,法律帮助他在那个被遗忘的信息迷宫里面找到了克莱门特十五世所需要的东西。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那种非常轻柔的吱吱声,就像两个大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摩擦的声音,或者是老鼠宣布自己到来的声音。

他朝着声音的发源地快步跑过去,眼睛环顾着左右两边。

什么也没有。

在左边五十英尺的地方,是一扇走出档案馆的门,他走进大门口,试验了一下锁头,锁头开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打开橡木雕刻的厚重的木门板,这时铁折页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

他辨认出了这个声音。

远处的门厅空荡荡的,但是大理石地面上微弱的灯光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跪了下来。

湿气凝结成的透明的水珠嘀嘀嗒嗒地有节奏地滴落下来,水滴一直流到走廊,然后又通过门口流到档案馆。水流里漂浮着泥浆、树叶和草。

他的目光顺着水流的方向,最后在一排排书架的尽头停住了,雨滴继续敲打着屋檐。

他知道那些水坑是怎么回事儿。

它们是脚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36

第二章

早上七时四十五。

新闻媒体的准备活动很早就开始了,米切纳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站在窗前,目送着制作节目的电视货车和拖车轻松地驶入圣彼得广场,停靠在指定好的位置上。昨天,梵蒂冈的新闻部已经向他报告过了,记者们关于审判会的七十一项新闻申请已经得到了获准,这些记者主要是来自来自北美、英国和法国,还有十二名意大利记者和三名德国记者。大多数人都是来自印刷媒体的,但是有几家电台也要求进行现场的新闻采访,最后也得到了批准。英国BBC电台甚至大加游说,申请在审判庭内使用照相机,要把这个事件列入他们正在摄制的纪录片的一部分,但是这个请求没有被获准。整个事件将会是一次不折不扣的表演,这也是追逐名流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教廷赦罪院是梵蒂冈三个法庭的前身,专门处理那些开除教籍的事件。宗教法规规定开除教籍有五个原因:打破忏悔室的私密性;对教皇进行人身攻击;授予大主教职位没有经过梵蒂冈罗马教廷的批准;亵渎圣餐的行为;还有一个至今还存在争议,就是神父赦免了同谋犯的性犯罪。

托马斯・凯利是位于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圣彼德堡教堂的神父,他曾经做过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三年前,他公然同一个女人保持了不正当的关系,然后当着全体教徒的面,他赦免了那个女人和自己的罪行。这次马戏表演一般的集会,再加上凯利对教会在禁欲方面顽固观点的不留情面的抨击,所有这些都引起了极大的关注。长久以来,神父和神学家就对罗马教廷在禁欲问题上进行过挑战,但是大家的普遍反应是等待那些倡导者们的出面,因为大多数人不是退出,就是墨守成规。然而,托马斯・凯利却把这种挑战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出版了三本书,其中一本成了全世界的畅销书,直接反驳既定的天主教义。米切纳非常了解他周围这种制度上的恐惧,教皇向罗马教廷提出挑战是一回事,人们开始对他的观点言听计从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们确实对托马斯・凯利言听计从。

他风流倜傥、聪明伶俐,拥有一种令人艳羡的天分,他能够简明扼要地传达自己的观点。世界各地都有他的足迹,他身后吸引了一大批坚定的支持者。每个运动都需要一位领袖人物,显然,教会改革的倡导者们在这个大胆的神父身上找到了他们的领袖。米切纳知道凯利的网站每天都遭到了教廷赦罪院的监视,这个网站每天的点击率高达两万多次。一年前,凯利组建了一次全球性的运动--天主教徒联合起来反对神学的古怪行为,争取平等(简称为CREATE),现在这个协会的会员在一百万人以上,多数人都来自北美洲和欧洲。

凯利这种勇敢的领导行为甚至也激发了美国大主教的斗志,去年,一个规模相当大的政治团体几乎就要公开地认同他的观点,对罗马教廷继续依赖落伍的中世纪哲学提出了质疑。凯利多次宣称由于陈旧的观点、有失体面的神父和傲慢的领导者们,使得美国教会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他的梵蒂冈喜欢美国的钱而不是美国影响的论点引起了广泛的共鸣。他提出的观点就如同平民党人的常识,米切纳知道西方人对此非常着迷。他俨然成了一介要人,现在挑战者要同冠军遭遇了,他们的此次较量将会被世界新闻界记录下来。

但是首先,米切纳有着他自己的较量。

他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目光注视着克莱门特十五世,一想到他的老朋友很快就会离开人世,他的血液顿时开始往脸上涌。

"你今天怎么样,圣父?"他用德语问道。当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们总是使用克莱门特的母语,教廷里的其他人几乎都不说德语。

教皇端起一只瓷杯,品尝了一口蒸馏咖啡,"身边有这么一个权威人物却让我感到很不满足,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愤世嫉俗的思想可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这种嘲讽的口气却有升温的趋势。

克莱门特把杯子放在桌上,"你在档案馆里找到资料了吗?"

米切纳从窗户那里走过来,点了点头。

"法蒂玛报告的原文有用吗?"

"一点也没有用,我发现了其他文件,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开始纳闷这些资料为什么这么有用,但是嘴上什么也没说。

教皇好像感觉到了他正在想的事情,"你从来不向别人发问,是吗?"

"如果你想让我知道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在过去的三年中,这个人身上发生了很多变化,他变得更加疏远冷漠、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厉害。尽管克莱门特一直都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好像更加萎缩了。他曾经一头的又浓又密的褐色头发,现在却零星地点缀着些灰色的绒毛;那张曾经令报纸和杂志熠熠生辉的脸庞,当宣布他当选时,从圣彼得教堂的露天平台上露出甜美微笑的脸庞,现在却变得憔悴不堪,就像漫画上的人物一样。泛着红润的脸颊不见了,曾经不太显眼的葡萄酒色斑现在变成了一个非常显著的斑点,梵蒂冈城的新闻部不得不按照常规的做法,用喷枪把它从照片上喷掉。坐在圣彼得教堂皇位上的压力可不是谁都能够忍受的,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在不久以前,还能够定期地攀登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的这个人,现在却变得老态龙钟了。

米切纳用手指着托盘上的咖啡,他记得他曾经的早饭是德国红肠、酸奶和黑面包,"你为什么不吃东西?管家告诉我你昨天晚上什么也没吃。"

"真是个使人烦恼的人。"

"你为什么没有饥饿感?"

"还那么样地执著。"

"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根本不会平息我的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37

"你有什么恐惧,科林?"

他想提及他眉毛上方那一道道的皱纹,他皮肤那可怕的惨白,还有他手上和手腕上暴露的青筋,但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担心你的健康,圣父。"

克莱门特笑了笑,说:"你很善于躲避我的奚落。"

"同圣父辩解是徒劳的行为。"

"啊,又是那个教皇无谬性,我忘记了,我总是正确的。"

他决定接受这个挑战,"也不总是。"

克莱门特暗自笑了笑,"你在档案室里找到那个名字了吗?"

他把手伸进法衣里,从里面拿出写好的东西,是他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前写的,他把这些东西递给克莱门特,然后说:"又有人出现在这里了。"

"你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教皇读了起来,口中重复着上面写的东西,"安德烈・天宝神父。"

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他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神父,住在罗马尼亚,我翻阅了我们的记录,他的退休津贴仍然寄送到那里的一个地址。"

"我想让你去看看他。"

"你愿意把到访的原因告诉我吗?"

"还不想说。"

在过去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克莱门特一直陷入在深深的烦恼中,这个老人总是试图隐藏什么,但是他们之间毕竟有二十四年的交情了,没有什么能够逃脱米切纳的眼睛。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焦虑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在拜访了那个叫做维沙华的档案馆,看到了上了锁的铁栅后面的那个古老的保险箱以后,"我可以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原因吗?"

教皇从椅子上起身,"做完祈祷之后吧。"


他们离开了书房,默不作声地穿过四楼,来到了一个开放式的门厅。远处的小礼拜堂包裹在白色的大理石中,玻璃马赛克的窗户散发出眩目的光芒,其形状就像耶稣受难像。克莱门特每天早晨都会来这里做几分钟的冥想,谁也不允许打扰他,一切都要等待他同上帝谈完话之后才能进行。

米切纳一直为克莱门特服务,从这个瘦削的德国人还是大主教就开始了,然后是红衣主教,最后是国务卿,他也从跟着他的良师节节攀升,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神学院学生到神父再到大主教阁下,他的晋升在三十四个月之前达到了顶峰,那时红衣主教神学院选举红衣主教雅各布・沃克纳做为圣彼得的第二百六十七任继承人,沃克纳马上任命米切纳为他的私人秘书。

米切纳对克莱门特可谓是了如指掌,他受教育的环境是曾经卷入动乱中的战后德国,求学期间学习了外交领域的技能,先后在都柏林、开罗、开普敦和华沙学习过,雅各布・沃克纳是一个极其有耐心并且注意力非常集中的一个人。他们在一起共事的这些年中,米切纳没有一次怀疑过他导师的信念或者性格,在很早之前,他就下定了决心,如果他能赶上雅各布的一半,他就会认为自己的生活是相当成功的。

克莱门特完成了祈祷,双手合十,然后亲吻了带在胸前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令他的白色长袍熠熠生辉。今天他不被打扰的时间较往日要少,教皇在祈祷台上起身,又在圣坛边徘徊了一会儿,米切纳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直到教皇朝他这边走过来。

"我想要在给天宝神父的一封信中为我自己辩解一下,对他而言,给你提供信息必须有教皇权威的保证。"

他仍然没有解释此次出行必要性的原因,"你想要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最迟后天。"

"我认为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难道你的使节不能完成这项任务吗?"

"我向你保证,科林,你走的这段时间,我肯定死不了,我也许看上去很糟糕,但是我感觉很好。"

克莱门特的医生在几天前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医生宣布说教皇没有任何老年疾病,但是教皇的医生私底下警告说,压力是克莱门特最致命的大敌,他在过去几个月中身体健康状况的急速下降就是很好的佐证,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他的灵魂。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看上去气色不好,陛下。"

"你不必明说的,"老人用手指了指他的眼睛,"证据就在这里,我已经学会自己检查病情了。"

米切纳举起那张纸,"为什么你需要同这个牧师取得联系?"

"我第一次去维沙华的时候就应该做这件事情了,但我当时没有采取行动,"克莱门特停了停,又说,"现在我不能再同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了,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38

"为什么罗马天主教廷的最高教皇会有别无选择的事情?"

教皇一步步地走到一边,面向着墙上的一个十字架,在大理石的神坛两边,两只粗壮的蜡烛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今天早上你去法庭吗?"克莱门特背对着他问道。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罗马天主教廷的最高教皇可以选择性地回答他想要回答的问题。"

"我相信你会指示我参加审判会,那么,是的,我会去那里的,同那一屋子的记者们在一起。"

"她会在那儿吗?"

他完全清楚这个老人指的是谁,"我听说她申请了记者证件来报道这个事件。"

"你知道她为什么对这次审判这么感兴趣吗?"

他摇了摇头,"正如我以前告诉你的那样,我也是偶然才得知她也在那里的。"

克莱门特转过脸面对他,"但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巧合。"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教皇对这件事情如此感兴趣。

"你在乎她是无可厚非的,她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你不应该忘记的一部分。"

克莱门特了解整个故事,因为米切纳需要过一个听信徒告解的神父,而那个科隆大主教恰好是他的一个最密切的伙伴。在他任牧师之职二十五年的生涯中,这是唯一的一次违背了神职人员的誓言。他曾经想过退出神职,但是克莱门特说服了他,他说只有认识到人性的弱点,灵魂才能获得力量,如果你走开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现在,十几年之后,他知道雅各布・沃克纳是对的。他成了教皇的秘书,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他辅助克莱门特十五世治理了天主教个性和文化这一荒谬的结合体。他之所以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宗教中,是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打破了对上帝许下的誓言,二是他的教会似乎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最近他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他感到非常心烦不安。

"我一点也没有忘记,"他轻声说道。

教皇一点点地走近他,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要为那些逝去的事情感到悲伤,那样不仅对对健康有害,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说谎不会让我感到舒服。"

"你的上帝已经宽恕了你,那是你所需要的一切。"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呢?"

"我能确定,如果你对天主教廷的教皇无缪性都表示怀疑,那么你还能相信谁呢?"做这番玩笑性评论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意思是在告诉米切纳不要把每件事情都看得那么认真。

他也笑了,"你是不可能什么都正确的。"

克莱门特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拿开,"千真万确,但是我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

"我会尽量记住这些的。"

"你去做吧,我会把给天宝神父的信尽快准备好,看到这封信后他应该给我写回信的,但是如果他想让你带口信,不明白的地方你一定要问清楚,回来后把一切都告诉我。明白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知道问些什么,因为他连正在做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只能说,"我明白了,陛下,和以往一样。"

克莱门特露齿而笑,"很好,科林,和以往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39

第三章

上午十一时

米切纳进入审判庭。集会大厅的地面是用白色和灰色相间的大理石铺设的,显得庄严肃穆,不同几何形状的各种颜色的马赛克图案使得大厅熠熠生辉,见证了教会四百年的辉煌历史。

两个衣着简单的瑞士守卫把守着青铜色的大门,看到教皇秘书过来了,两人朝他鞠了一躬。米切纳特意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走进来,他知道他的出现会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还没有任何一个离教皇如此亲密的人来参加这样的法律审判。

在克莱门特的一再坚持下,米切纳已经拜读了凯利所有的三本书,并私底下向教皇简明扼要地禀告了其中引人争议的内容。克莱门特自己并没有读过这些内容,因为大量的阅读可能会引发他太多的沉思。然而教皇似乎对凯利神父所写的东西极为感兴趣,当米切纳不声不响地坐在审判庭最后一排座位上时,他第一次看到了托马斯・凯利本人。

被告独自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凯利看上去也就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留着一头浓密的红褐色头发,脸上的表情快乐而且充满朝气。他好像有意地不时咧着嘴大笑,那神情和举止几乎接近怪异。米切纳阅读过审判庭发布的所有背景报告,每份报告都把凯利刻画成一个自鸣得意和不合传统的人。一个显而易见的机会主义者,其中的一个调查者这样写道。然而,他不禁想到,从许多方面而言,凯利的辩论都是很有说服力的。

凯利的审问者是红衣主教阿尔贝托・瓦兰德里,他是梵蒂冈的国务卿,米切纳一点也不嫉妒这个人的职位。凯利招徕了一个非常强硬的陪审团,所有的红衣主教和主教都是米切纳所认为的那种激进的保守派,没有一个人拥护梵蒂冈二次会议的教义,没有一个人是克莱门特十五世的支持者。瓦兰德里尤其以他对教条的彻头彻尾的亦步亦趋而著称。审判人员全部都穿戴整齐的法衣,红衣主教穿着猩红色的丝绸服装,主教穿着黑色羊毛服装,他们就座在意大利画家拉斐尔一幅作品下面的一个曲形的大理石桌后面。

"到目前为止,没有谁能像异教徒那样远离于上帝,"红衣主教瓦兰德里说道,他低沉的声音在审判庭回响着,根本不需要任何扩音设备。

"对于我而言,阁下,"凯利说,"一个异教徒越是不开化,他就会变得越发危险。我不会把我的不同观点隐藏起来,相反,我认为开放式的辩论对教会是大有裨益的。"

瓦兰德里拿起来三本书,米切纳认出来那是凯利作品的封面,"这些都是异端邪说,这是对这些书最好的评论了。"

"就是因为我倡导牧师应该结婚?妇女也可以做牧师?牧师也可以像其他有信仰的人一样爱妻子、孩子和他的上帝?也许教皇不是无缪性的?他也是人,也会犯错误,那就是异端邪说?"

"我认为这个审判庭里没有一个人跟你的观点苟同。"

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当这个意大利人在椅子里挪动身体时,米切纳观察着瓦兰德里。这个红衣主教是个短粗胖,就像一个消防栓,纠结在一起的白发刘海圆环一样耷拉在眉毛上,同橄榄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人不得不去关注这里。瓦兰德里虽然已经年届六十,但仍然享受着一种相对年轻的生活,在罗马教廷里,大多数人的年岁都要比他大得多。他身上没有一点庄严肃穆,这是局外人对红衣主教的看法;每天他要吸两包香烟,他还拥有一个酒窖,成了许多人艳羡的对象,他定期地走动在欧洲的社交圈子里。他的家庭财产殷实,大多数财富都是来自父系一边较为年长的男性赠与他的。

新闻界长久以来一直把瓦兰德里看作是可能担任教皇职务的人,这个头衔意味着根据年龄、身份和影响力他有资格获得罗马教皇的职位。米切纳听说过这样的谣传,说国务卿是如何为了下一届教皇选举会议中立于不败之地,同那些骑墙派们讨价还价,对那些可能的反对者们采取暴力行为。克莱门特任命他为国务卿,也是迫不得已的一件事,这是教皇职位之下一个最有权威的职位,当时一个相当大的红衣主教团体敦促他授予瓦兰德里这个职位,克莱门特是一个非常机敏的人,他当然会安抚一下那些辅佐他上台的人了。再加上教皇当时的解释,把你的朋友留在身边,让你的敌人离你更近吧。

瓦兰德里双臂支撑在桌子上,他的面前没有任何文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需要参考任何文件,"凯利神父,在教会里有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梵蒂冈二次会议不能算作一件成功的事情,你就是我们失败之举的一个闪光例子。牧师是没有言论自由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观点允许人们去争辩了,但是教会必须用一个声音说话,那就是圣父的声音。"

"如今,有许多人认为僧侣禁欲和教皇无谬性这个教义是有瑕疵的,提出这个教义的时候,世界上充满了无知的人,教会也是腐败的。"

"对你的结论我不敢苟同,但是即使那些高级教士存在,他们也会保留自己的观点而不张扬出来。"

"恐惧是一种可以让人们保持安静的方法,阁下。"

"没有什么让人们感到恐惧的东西。"

"在此时此地,恕不苟同。"

"教会不会因为牧师的观点不同而惩罚他们,神父,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比如你的所作所为,你的组织对于你所服务的教会来说是一种侮辱。"

"如果我对教会不尊重,阁下,我就会什么也不说,然后退出,但事实正好相反,我热爱我的教会,所以要向它的政策挑战。"

"你是否认为你在违背誓言,公然同一个女人继续来往,然后又赦免了你自己罪行的时候,教会将坐视不管吗?"瓦兰德里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书,"你又把这些事情写了下来?你实际上是在自找麻烦。"

"你真认为所有牧师都是禁欲的吗?"凯利问道。

这个问题引起了米切纳的关注,他注意到记者们也都随之一振。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40

"我怎么认为的并不重要,"瓦兰德里说,"那是关乎于个体教士的。每个教士都向上帝和教会发过誓,我希望这个誓言应该受到尊重,任何没有遵守誓言的人不是离开就是被驱逐出去。"

"你遵守了你的誓言了吗,阁下?"

凯利的大胆提问令米切纳大为震惊,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即使如此,又能奈他若何。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你认为对我的个人攻击会有益于你的辩护吗?"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是的,神父,我信守了我的誓言。"

凯利看上去一点也不慌乱,"你还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阁下,我只想说没有一个神父、红衣主教或者主教敢于承认他内心真正的感觉,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说教会要求我们说的话,我不知道你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想法,那很令人伤心。"

"我内心的想法同你的异端学说风马牛不相及。"

"阁下,你似乎已经对我做出了审判。"

"不是我,而是上帝的审判,上帝是没有错误的,或者你对这个教义也有不同的看法?"

"上帝什么时候宣布说牧师不能体会爱一个同伴的感觉呢?"

"同伴?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女人?"

"因为爱是没有界限的,阁下。"

"这么说来你也倡导同性恋了?"

"我倡导每个人都应该爱其所爱。"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神父,你是否忘记了你的神职授任就是同耶稣的结盟,你的真正身份,这个审判庭里所有的人都一样,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结合体当中。你将成为一个活着的、透明的耶稣的形象。"

"但是我们如何知道那个形象是什么?耶稣活着的时候我们谁都不在场。"

"这是教会的理论。"

"但那是不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才塑造了神的形象呢?"

瓦兰德里扬起了他的右侧眉毛,明显是在表示他的不服气,"你简直太傲慢了,你是不是想争辩说耶稣本人也不是一个禁欲者?他没有把教会放在一个最重要的位置上?他同他的教会没有达成统一?"

"关于耶稣的性取向我一无所知,我想你也不知道吧。"

瓦兰德里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神父,你的禁欲生活是你自己的一份才能,是你表达对上帝忠诚服务的一种方式,是教会的一个教义,也是你似乎不能或者说不愿意理解的事情。"

凯利引用了更多的教条,进行着反驳,米切纳的注意力已经从他们的辩论中移走了。他一直在避免看那边,不停地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如此,但是他的视线快速地搜索着这一百多在座的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坐在凯利后两排的一个女人身上。

她的头发是宛如午夜般漆黑的颜色,可以用乌黑发亮来形容。他回忆着这一缕缕头发曾经怎样形成了浓密的长发,又是如何散发着新鲜柠檬的味道。现在这头发很短,一层一层的,是用手指梳理过的。他只能瞥到她呈一定角度的侧面,但是依然能够看清楚那轮廓优美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皮肤还是那种浓浓的奶油咖啡的色调,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母亲是罗马尼亚的吉普赛女郎,父亲是匈牙利的日耳曼人。她的名字叫做凯特丽娜・卢,意思是"纯粹的狮子",他一直都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她的描述,她的脾气多变,同时拥有狂热的信念。

他们是在慕尼黑相遇的,当时他三十三岁,刚刚读完法律学位;她二十五岁,正在新闻记者和小说写作这两个职业间举棋不定。她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教士,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时间,才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刻,你的上帝还是我,她郑重其事地问道。

他选择了上帝。

"凯利神父,"瓦兰德里说道,"我们信仰的本质是什么也不能增加,什么也不能减少。你必须或者完全接受或者彻底抵制我们天主教会的教义,没有部分天主教徒这样的一个说法。正如圣父所阐述的那样,我们的原则是非常虔诚的,不能被冲淡的,它们像上帝一样纯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40

"我相信这些话出自本尼迪克特十五世,"凯利说。

"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这让我对你的异端学说更加感到难过,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了解这一点,教会不能而且也不会忍受公然的异议,尤其是从你提出问题的严重程度来讲。"

"你的意思是说教会害怕公开的辩论。"

"我要说的是教会制定规则,如果你不喜欢这些规则,那么你可以招集足够的选票选举一个新的教皇,他也许会改变这些规则,如果你无法做到的话,就只能按照要求去做了。"

"哦,我忘记了,圣父是无缪性的,他所说的关于信仰的任何事情都是正确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我现在陈述的是正确的教义吗?"

米切纳注意到审判庭上没有一个人试图说出一个字来,很明显,国务卿是今天的审判官。他知道今天到庭的所有陪审团成员都是瓦兰德里的忠实信徒,他们几乎不可能向资助他们的人发出挑战。但是托马斯・凯利的神情显得非常镇定,他们的任何问题都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你说得对,"瓦兰德里说,"教皇无缪性是教会的核心论点。"

"又一个人类创造出来的学说。"

"另一个教会需要遵守的教义。"

"我是一个牧师,我热爱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说,"我不明白与上帝和教会任何一方意见的不一致会让我遭受开除教籍的惩罚,辩论和讨论只会形成一些明智的政策,为什么教会就是害怕这样呢?"

"神父,这次审判不是关于言论自由方面的,我们没有哪部美国宪法保证有这样一个权利。这次审讯涉及到你同一个女人的厚颜无耻的关系,你公开地赦免了你们二人的罪行,以及你公然的意见分歧。所有这些都同你所加入的教会的规则背道而驰。"

米切纳的视线又回到了凯特身上,这是他给她取的一个名字,旨在给她的东欧个性上施加一些爱尔兰的传统。她身体笔直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悬而未决的辩论上。

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在巴伐利亚度过的夏天,当时正赶上两个学期之间,他有为时三个星期的假期,他们旅行到了阿尔卑斯山的一个小村庄,住在一个乡村酒店,周围都是白雪皑皑的山峰。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当她触碰到他身体的一部分时,他的思维就不复存在了。刚才瓦兰德里红衣主教所说的关于耶稣以及教士与教会统一体的论述确实是教士独身主义的基础。教士应该把自己完全地献身于上帝和教会。但是从那个夏天开始,他就开始思忖,为什么他不能同时爱一个女人、上帝和他的教会。凯利是怎么说的了?像其他有信仰的人一样。

他感觉到了一双眼睛正在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当他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时,他注意到凯特丽娜已经转过头来,现在正直盯盯地看着他呢。

那张脸上依然带有曾经令他十分着迷的坚强,还是那一双具有亚洲气质的眼睛,嘴部有些向下,下巴的曲线柔和,有着非常明显的女性特征。她脸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棱角,线条十分温柔,但是他知道,就是在这张柔和脸部轮廓下,隐藏着她独特的个性。他仔细研究着她的表情,试图判定她现在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憎恨,也不是挚爱,从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什么也看不出来,甚至都不是问候,回想起那些令他记忆犹新的事情让他感到颇不舒服,也许她期待着他的出现,但是不想让他看出来她很在意,从而让他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感。不管怎么说,他们分别的那么多年中,并不是一个温馨的记忆。

她把头转回到审判庭上,他的焦虑感也随之减轻了。

"凯利神父,"瓦兰德里说,"我只想问问你,你放弃你的异端思想吗?你是否认识到你的所作所为是有悖于教会和上帝的法则呢?"

神父把身体靠近审判桌,"我认为爱一个女人同上帝的法则并不矛盾,这么说来,宽恕这个罪行也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我有权利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于我挑起的那次运动,我没有什么可以道歉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阁下。"

"你是一个愚蠢的人,神父,我给了你多次机会,祈求你的罪行得到宽恕,教会能够而且应该宽恕那些罪人。但是悔罪是一个双向的行为,悔罪者必须愿意悔罪。"

"我不会强求上的宽恕。"

瓦兰德里摇了摇头,"我为你和你的追随者感到痛心,神父,很明显,你们所有的人都被魔鬼附体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41

第四章

下午一时五分

阿尔贝托・瓦兰德里红衣主教静静地站立着,希望自己早些时候在审判庭的陶醉感觉能够削弱正在升腾的愤怒。一次不好的经历居然可以这么快地就完全破坏掉一个人的好心情,真是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看的,阿尔贝托?"克莱门特十五世问道,"我还有没有时间检阅人群?"教皇用手指着凹室和敞开的窗户。

教皇宁愿花费时间站在开敞的窗前,朝着圣彼得广场的人们挥手,这让瓦兰德里多少有些厌烦,梵蒂冈保安机构已经警告过他这样的行为,但是这个老人就是听不进去这些警告。新闻媒体总是报道这样的事情,把这个德国人同约翰二十三世相提并论。实际上,两者之间确实有相似点,他们都是在接近八十岁的时候登上了教皇的宝座,两个人都被看作是临时教皇,两个人都令大家感到震惊。

梵蒂冈的评论者们把教皇的开敞的窗户同他的精力充沛、谦逊开明和给人温暖的超凡神授能力相提并论,这也让瓦兰德里非常气愤。教皇职位不一定意味着要受到大家的欢迎,这是关乎于言行一致的问题,令他感到极其恼怒的是,克莱门特居然轻而易举地免除了那么多历史悠久的繁文缛节。助手们不必在教皇面前卑躬屈膝,不需要亲吻教皇的戒指,克莱门特很少用第一人称复数讲话,而这是几个世纪以来的惯例了。这是二十一世纪,当他宣布废止另一个长久存在的习俗时,克莱门特喜欢这样说。

瓦兰德里记得,就在不久的以前,无论何时教皇都是不允许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面的。安全方面的担忧暂且放在一边,在公众面前有限的露面可以制造某种气氛,让人感到一种神秘色彩,再也没有比神秘感更能传布信仰和服从了。

他已经为教皇服务了四十年,从罗马教廷开始快速起步,五十岁之前得到了红衣主教的席位,是现代社会里最年轻的红衣主教之一。他现在担任的职位是天主教会里第二重要的位置,也就是国务卿,这个职位可以让他深入到梵蒂冈罗马教廷的方方面面,但是他要的不止这些,他想要的是最有权力的职位,在这个职位上,没有人敢于向他的决定挑战,他可以做出那种无缪性的发言,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他想成为教皇。

"今天真是一个好天啊,"教皇说道,"雨好像已经过境了,这里的空气给人一种就像回到老家,回到德国山脉的感觉,那是一种阿尔卑斯山上的清新感觉,这样的好天气在屋里呆着真是一种耻辱。"

克莱门特走进凹室,但是从外面还是能够看到他,教皇穿着一件白色的亚麻法衣,肩膀上披着斗篷,传统的白色马甲,猩红色的鞋子包裹着他的双脚,白色的无檐便帽高耸在他的秃头上。他是十亿天主教徒中唯一可以这样穿戴的高级教士。

"也许在我结束简短的情况汇报之后,陛下就可以进行这个令你心旷神怡的活动了,我还有其他的安排,这个审判占据了我一个早晨的时间。"

"这只需要几分钟就够了,"克莱门特说。

他知道这个德国人喜欢揶揄他,从开敞的窗户外面传来了人群的嗡嗡声,这是罗马城三百万群众穿过多洞穴的火山灰发出的声音。

克莱门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种轰隆隆的声响,"有种奇怪的声音,这个城市。"

"那是我们的声音。"

"啊,我差点忘了,你是意大利人,我们其他人都不是。"

瓦兰德里站在一个橡木制成的架子床旁边,床的裂点和擦痕太多了,仿佛成了制作工艺的一部分。床的一头耷拉着一条破旧的毛毯,另一头是两个超大的枕头,其他的家具也都是德国的:大型衣橱、梳妆台和桌子,都被漆成了巴伐利亚的明快风格。从十一世纪中期以来,就没有过德国教皇,对于现在的克莱门特十五世而言,克莱门特二世就是他的灵感来源,现任罗马教皇并没有把这个事实当作秘密来保守。但是克莱门特二世很有可能是被毒死的,瓦兰德里曾经多次想过,这个德国人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教训。

"也许你是对的,"克莱门特说,"还是等会儿再接见他们吧,我们现在确实有事情,是不是?"

一阵微风从窗台上吹过来,弄得桌子上的纸张沙沙做响,瓦兰德里弯下腰,一把抓住飘向计算机终端的纸张。克莱门特没有打开这台机器。他是第一个掌握计算机操作技术的教皇,这是新闻媒体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但是瓦兰德里并不介意这种变化,计算机和传真远比电话容易监控得多。

"有人告诉我说你今天早上精神状态非常好,"克莱门特说,"审判的结果如何?"

他猜想米切纳一定已经汇报过了,他在观众中看到了教皇秘书,"我不知道陛下对审判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不感兴趣也难啊,下面的广场上布满了电视采访车,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凯利神父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选择,他将会被开除教籍。"

教皇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在一起,"他没有做出道歉吗?"

"他傲慢到了近乎侮辱的地步,胆敢让我们挑战他。"

"也许我们应该。"

这个建议让瓦兰德里大吃一惊,几十年的外交经历教会了他如何隐藏那些可能产生的惊奇,"这样一种异端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42

"为什么每件事情都需要一个目的?也许我们应该洗耳恭听一个相反的观点。"

他保持着情绪的镇定,"公开地就禁欲问题进行辩论是不可行的,这个教义已经存在了五百年了,接下来是什么?妇女担当神职人员的工作?教士可以结婚?赞同计划生育的政策?是不是所有教义都应该彻底翻个个呢?"

克莱门特朝着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克莱门特二世在中世纪时期的画像,瓦兰德里知道这张画是从一个幽暗的地窖里拿上来的,它在那里应该呆了好几个世纪了吧。"他是班贝格的主教,一个非常单纯的人,从来没有成为教皇的野心。"

"他是国王的心腹,"瓦兰德里说,"在政治上有联系,具备了天时和地利。"

克莱门特身体转向他,说:"就像我自己一样,我敢说?"

"您是由绝大多数红衣主教选产生的,每个红衣主教都得到了来自圣灵的激励。"

克莱门特的嘴角露出了一种很不愉快的微笑,"或许是因为其他候选人中没有一个人,包括你自己在内,能够为选举筹集到足够的选票?"

很明显,两个人今天这么早就开始了勾心斗角。

"你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阿尔贝托,你认为穿上这件白色的法衣会让你感到些许的幸福,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的。"

此前他们也进行过类似的对话,但是言语的犀利程度是在最近才开始有所升级的,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如何感觉的。他们不是朋友,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瓦兰德里感到非常有趣,就因为他是红衣主教,克莱门特是教皇,人们就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两个虔诚灵魂的神圣关系,把教会的需要放在首要位置,相反,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的联合完全出于相互冲突的政策。值得一提的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公开地树敌对方,瓦兰德里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同教皇争论,克莱门特意识到有相当多的红衣主教都站在他的国务卿一边,"我别无他求,圣父,只是希望你长寿,并且生活幸福。"

"你可不会说谎啊。"

他已经厌倦了老人家的奚落,"为什么这么重要?举行教皇选举会议的时候,你是不会在场的的,不要把你自己卷入到这个前景中。"

克莱门特耸了耸肩,"这没有什么,我将会长眠在圣彼得教堂的下面,同其他做过这个职位的人一起,对于我的继任者我一点也不关心,但是那个人?是的,那个人应该非常关注这件事情。"

这个老教士到底知道些什么?近来,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所指,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什么事情让圣父不高兴吗?"

克莱门特的眼睛闪动着愤怒的光芒,"你是一个机会主义者,阿尔贝托,一个诡计多端的政客,也许我还能再活十年,这会让你非常失望的。"

他决定不再掩饰了,"我倒是有些怀疑。"

"我真的希望你能够继承这个职位,我会发现它和你想象的大相径庭,也许你应该是那个人。"

现在他想要知道,"什么那个人?"

教皇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说:"当然是成为教皇的那个人了,还有什么?"

"是什么东西令你的灵魂如此刺痛?"

"我们是傻瓜,阿尔贝托,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尽管我们享有很高的权威,但是我们是愚蠢的人,上帝比我们想象的要睿智得多。"

"我认为信仰上帝的人都不会对此有什么质疑。"

"我们权释我们的信条,在这个过程中,摧毁了像凯利神父这样的人的生命,他只是一个遵从自己本性和良心的牧师。"

"按照你的描述和措辞来看,他似乎更像一个机会主义者,他是一个喜欢成为大家关注焦点的人,当然了,当他发誓遵守我们的教义的时候,他是理解教会的政策的。"

"但是那些信条?是像你我这样的人宣告所谓的上帝之词,是像你我这样的人惩罚其他人,就是因为他们违背了那些教条。我总是感到很纳闷,我们奉为神明的教义到底是上帝的想法呢,还是那些普通的神职人员的想法?"

瓦兰德里把这种质询看作是教皇近来古怪行为的另一个表现,他内心斗争着,是继续探究这件事情,还是怎么样,最后他决定还是接受测试,于是他用那种自己特有的方式回答道,"我认为上帝之词和教会信条完全是一回事。"

"回答得好,就像合乎语法和句法的教科书,不幸的是,阿尔贝托,这个信仰最终会成为导致你毁灭的原因。"

教皇转身朝着窗户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2 21:43

第五章

米切纳大步走进正午的阳光中。清晨的那场雨已经消散了,现在天空中布满了色彩斑驳的云,东行的飞机身后留下了一条条蓝色的凝结尾。在他面前,圣彼得广场上的大块鹅卵石依然保留着先前暴风雨的遗迹,到处都是小水潭,就像众多的湖泊散播在一块相当大的风景区内。电视摄制人员还在那里,许多记者正往回发送报道。

他是在休会之前离开审判庭的,他的一个助手后来告诉他,凯利神父和瓦兰德里红衣主教之间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他不知道这次审判到底有什么意义。开除凯利教籍的决定在他来罗马之前很久就已经做出来了,受到指控的神职人员几乎没有来到审判席上接受审判的,凯利很有可能让人们更加关注他自己以及他领导的运动。在几个星期之内,凯利就会被宣布脱离罗马教廷,就又多了一个被放逐的人,口里还振振有词教会已经成了正在濒临灭绝的恐龙。

有的时候米切纳相信评论家们的观点是正确的,就像凯利的观点一样。

世界上大约有一半天主教徒生活在拉丁美洲,再加上非洲和亚洲的教徒,这个人数的比例可以达到四分之三。安抚这么一个新兴的国际大军,同时又不疏离欧洲人和意大利人,真是每天所要面临的严峻挑战。就连一个国家的元首都没有应付过这么错综复杂的事情,但是罗马天主教会这样做已经两千年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制度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但是他们做到了,现在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教会的一次最壮观的示威活动。

这个钥匙形状的广场简直是太壮观了,具有贝尔尼尼风格的两个巨大半圆形柱廊包围着它。米切纳对梵蒂冈这座城市的印象一直非常深刻,他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在十二年以前,当时他是作为科隆大主教的随从牧师来的,他的品德正接受着凯特丽娜・卢的检验,但是他的决心已经非常坚定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勘探了包围在城墙内的108英亩土地,对两千年来不断建设中所取得的成就表示了赞叹。

这个小国家连罗马帝国最初建立时众多山中的一个小山都没有占满,但是却加冕了蒙斯・梵蒂冈纽斯,这是人们所唯一记得的七个古老任命中的一个。真正的市民不到二百人,拥有护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没有一个人出生在这里,除了教皇之外没有谁死在这里,长眠在这里的人为数就更少了。这个国家的政府是世界上保留时间最长久的绝对君主整体的国家之一,有一件事情总是让米切纳感到有些具有讽刺意味,联合国的罗马教廷代表居然不能签署世界范围内的人权宣言,因为在梵蒂冈城的内部,是没有宗教自由的。

他的目光环视着阳光沐浴下的广场,电视采访车上的天线排成了排,他注意到人们的目光都在往右上方的方向看,还有几个人在大声惊呼"圣父"。他的视线顺着他们仰起来的头望去,那里是罗马教皇宫殿的四楼,在一个角落窗户的木制百叶窗中间,出现了克莱门特十五世脸的轮廓。

许多人开始招手,克莱门特也招手向他们致意。

"仍然令你很着迷,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他转过身,凯特丽娜・卢就站在几英尺远的地方,不知怎的,他早就知道她会来找自己,她朝他站立的地方走近,两人刚好在贝尔尼尼风格柱子的阴影里面。"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样地热爱你的上帝,在审判庭里我就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他试图微笑,但是又警告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随之而来的挑战上。"你过得怎么样,凯特?"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一些,"你的生活是你想要的那种吗?"

"我不能解释,不,我不愿意解释,没有任何作用。你曾经就是这样描述解释的。"

"听你这么说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会在那里?"

"几个星期之前我看到了你的证件申请,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对凯利神父的案子这么有兴趣吗?"

"我们已经十五年没有谈话了,你就想谈论这些吗?"

"我们上一次谈话的时候,你对我说,永远不要再提到我们,你说已经没有我们了,只有我和上帝。所以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但是我那样说是因为你告诉我,你要回到大主教那里,把你自己贡献给服务于他人的事业上,要成为天主教会里面的一个神父。"

他们现在距离对方有些近了,于是他后退了几步,位于柱廊投射的阴影的更深处。他瞥了一眼位于圣彼得广场的长方形罗马教堂圆屋顶上的米开朗基罗画像,明媚的仲秋阳光正照射在上面。

"我觉得你仍然具有对问题避而不答的天才,"他指出来。

"我来这里,是因为汤姆・凯利邀请我跟他来,他不是傻瓜,他知道审判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你在为谁写作?"

"我是一个自由撰稿者,他和我要共同写作一本书。"

她是一个很不错的作家,尤其是诗写得非常好,他总是嫉妒她的这份能力,实际上,他非常渴望知道自从慕尼黑一别后,她的生活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零星地了解到一些,她为几家欧洲报纸做了些工作,时间都不是很长,甚至在美国的一份工作他也知道。他偶尔看到她在杂志和报纸上的署名,但写的都是些没有什么分量或者不太重要的东西,主要是宗教方面的杂文。有几次他几乎都找到她在什么地方了,渴望同她一起喝咖啡,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做出了选择,现在没有回头的路。

"当我读到教皇对你的任命时,我一点也不惊讶,"她说,"我觉得沃克纳当选教皇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离开他的。"

他捕捉到了她绿宝石般的眼睛里传递的信息,她正在同自己的感情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就像在十五年前一样。那时他还是一个牧师,为了得到法律学位勤奋苦学,内心焦虑不安但志向远大,同一个德国主教关系非同一般,许多人都说他一定能成为一个红衣主教。现在关于他自己的传言也有,什么他要去红衣主教神学院了,教皇的秘书从教皇宫殿直接提升到红衣主教的位置也不是没人听说过。他想成为红衣主教,成为西斯廷教堂里头红衣主教团的一个成员,坐在米开朗基罗和波提且利的壁画下面,拥有着颇具影响力的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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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法蒂玛预言》--作者:史蒂夫·贝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