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0

  糟了,考试已经开始了!她立马撒丫子狂奔。

  勉勉强强做完所有题目,颜无月在桌上化成了一滩烂泥。大家都兴奋不已地讨论晚上的娱乐项目,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眼前不断重放刚才的镜头。要不要提醒一下阎琪,注意一下师兄的行动呢?好不容易感情才稳定下来,可不能再出什么茬子啊。

  她通过某种途径,小心地(自以为)把这件事委婉地(自以为)告诉了阎琪。阎琪的心情本来不错,比起上次到宿舍找她那副怪模怪样好上太多,没想到一听到颜无月的话,一张脸整个儿垮了下来,就像褪下一层皮一样,表面光鲜莹润,里面却丑陋不堪。颜无月的话使得她的幸福外表崩溃得干干净净。

  她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此刻也仿佛应和着她的心情,黯淡得就像沉淀许久的鸽血。她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突然双手捂住脸孔。

  “阎琪……”看到她这副模样,颜无月不免慌了手脚。她结结巴巴说着对不起之类,恨不得拔出自己的舌头割掉——死后说不定会进拔舌地狱,她深深埋怨自己,没事做干吗挑拨人家两口子关系!

  “我……我也是远远看的,你知道我眼睛近视,认人又不准,”她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没准我认错人啦!对对对!肯定是认错了!师兄他怎么可能吗……”

  越描越黒……阎琪的哭声越来越大,从指缝间漏出的泪水簌簌往下滴。“我该怎么办啊?”颜无月仰天长啸,“天哪,让我收回刚才那些话吧!”

  “不,无月……”阎琪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声音,“我不怪你,你一点错都没有……”

  事实上,阎琪早就发现萧澜不对劲了。

  从来不喜欢运动的师兄,这一次居然认认真真学习起网球,从网球服到球拍球具全都买了专业的器具。偶尔阎琪抽出空来找他吃饭,师兄总是怕打扰她学习为由加以回绝,电话里往往传来嘈杂的人声,那时候师兄就会解释身在网球场。事实上仔细想来,自从上海归来之后,师兄便再也没有同阎琪面对面地接触过,顶多就是接一两个阎琪的电话。种种蛛丝马迹想来,和上海那时一模一样不是吗?阎琪捧住了脸孔,低低哭泣着,“我原以为他会改的……”她无助的哭声敲击着颜无月的耳膜,是那样沉重。

  为什么她老是受到这样那样巨大的感情伤害呢?因为遇人不淑,阎琪不再快乐,一心只有悲伤。当她们还是未经恋爱的懵懂少女,总是有那么多事轻易令她们开怀,笑声撒在金黄色的田野里,干净爽朗得如同透明水晶,而如今,回眸那曾经的油菜花田,颜无月惊现那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而已啊。

  阎琪先她一步离开了天真烂漫的少女之地,迈入了色彩更为浓烈、爱憎更为分明的成人世界。由恋爱而充溢的甜蜜感胜过以往的十倍,因而失恋之苦毒更要剧烈以往一百倍。远远隔着一条爱河的颜无月只瞧得见阎琪哭泣的背影,只被河边名为“暗恋”的小石子划破脚掌的她,又怎能真正理解在河中挣扎求生之人的苦楚呢?

  好可怕。她悄悄对自己说,就像巫婆手中的毒苹果,表面鲜亮诱人,内里说不定含着致命的毒素,恋爱这东西看上去还真吓人,我还是不要轻易触碰它——毕竟,有时候暗恋的滋味也不错——她挺有阿Q精神。

  然而,更多时候爱情有如麻药般甜美,一旦沦陷便无法自拔,得不到的人翘首以盼,得到的人毫不餍足,渴望更多。萧澜师兄这次不知是否吸取教训,并未做出大胆之事,两人的关系仅限于“朋友”与“情人”一线之间,在暧昧的边缘游移不定。鉴于正牌苦主阎琪并未明言反对,旁人纵然心有不满,也不便开口。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在一个闷热初夏的夜晚,阎琪接到了一通致命的电话。

  没有人知道那通电话究竟讲了些什么,女生们事后所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整洁的寝室被大型台风倾袭过后,遍地狼藉的凄惨行状——桌上,书架上,凡是视线所及的东西无不狂乱地摔到地上,那是它们被怒火所波及的无辜下场——名为“狂怒”的人形台风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然而暴风眼却相对平静。身处在高高坟起的、被太多泪水浸泡地软塌塌的卫生纸堆里的,是阎琪那张如骷髅般消瘦恐怖的脸。许是因为哭得太久太狠的缘故,她的双眼鲜红,干涸的泪水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条白森森的盐分之路。她张开嘴,吱吱呀呀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一听到阎琪室友的消息,颜无月马上放下手头正在看的动画,急匆匆赶到阎琪的宿舍——她的模样简直比众人描述的还要可怕。看到她这失去魂魄一般恍恍惚惚的神情,颜无月又是心痛,又是懊悔。她一把把阎琪搂进怀里,感觉后者的身体像幽灵一样轻飘飘缺乏质感,一阵感伤令她鼻子一酸。

  “发生什么事了?”纵然平日里伶牙俐齿,面对此情此境颜无月也深感语言的无能为力,仅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词语,尽管她的声音已尽可能的温柔,“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没有回答,颜无月慢慢从胸腔呼出一口气,目光沿着地面扫射过去,一颗裂成几爿的红宝石静静坠落在阎琪的脚下,如同一颗破碎得滴血的心。

  什么都不用说了,她默默抱住阎琪,空气是那样沉寂,甚至听不到失恋少女的呼吸。在这种时刻,一个沉默的肩膀比千言万语都要来得珍贵,来得有力。

  “哭吧,哭吧。”她用力压下阎琪的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送入她的耳朵,“只要你哭完,就可以忘了他的话……”

  然而,她的心愿毕竟没有实现。第二天一早她来找阎琪,才得知昨晚阎琪一宿没睡,趴在阳台的窗棂上,痴痴地看了一夜星星。室友们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也都一直陪着她,一宿没敢合眼。临天亮前大家又困又乏,对着天边微亮的曙光,不由放松了警惕打起瞌睡来——结果只一眨眼的工夫,阎琪便不见了……

  糟糕!颜无月心知不妙,赶紧满大街找师兄。K大并不算大,不过在几千学生中找一个特定之人也相当困难,颜无月四处辗转,好不容易拿到了师兄的手机号。一等接通,她便劈头盖脸地问道:“阎琪在不在你那里?”

  兴许师兄只迟疑了片刻,然而在她听来却犹如半个世纪那样漫长。手机那头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解与疑惑,“……阎琪?”

  “对!”她心急如焚,压根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我是颜无月,她失踪了,现在我们大家正分头找她……她有没有找过你?或者,”她刻意换了一种表达方式,“你见过她没有?”

  又是该死的延迟,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为何师兄要思考那么久?

  “没有。”这个答案早在颜无月的意料之中。哼,估计师兄正和什么别的女人在一起吧,所以讲话才遮遮掩掩的。“可阎琪怎么失踪……”还没等师兄的问题讲完,颜无月果断地摁断了电话。这种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愚蠢问题,也亏师兄问得出口。颜无月眼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冷静地判断阎琪可能的去处,至于解答师兄的困惑,就交给他自己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1

  从二教到四牌楼,从操场到体育馆,但凡有人出没的地方,她都用腿梳理了一遍,还是不见阎琪的踪影。路过网球场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现,向正在场上练球的男生打听起来。在他们的指点下,她很快找到詹小惠的寝室——原来就住在她楼下。

  小惠不在,同寝室的师姐这样告诉她,一个“网球部新近学员”。自然而然,为了请詹师姐多多指教,“新会员”师妹顺利拿到她的手机号码。虽然有点骗人的感觉,不过救人如救火,暂且管不了那么多。她定了定神,按住跳得怦怦响的心脏,按下了通话键。

  悦耳的彩铃声随之响起,是最近流行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歌手反反复复地诵唱着“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听得颜无月耳朵都起了一层老茧——晤,还是没有人接。

  怎么办呢?颜无月一屁股坐在大礼堂门口的台阶上,茫然地望着上方被烟雾涂抹成篮灰色的天空。一张堪称苍白俊美的脸悄然爬上她的心头,嘴角还挂着一丝招牌式的坏笑——不成,绝对不成!她连连摇头,又要向那个食尸鬼(还是个糟老头子!)求助吗?

  万一他又提出一些恶心变态的要求怎么办?本来没有异性缘就已经很凄惨了,看到那些讥讽老处女的笑话时根本就不敢吭声——因为说不定就是自己日后的写照嘛!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对于颜无月来说,此项目前空白)我不爱——拖拖延延到黄脸婆都还嫁不出去,只好悲惨地到处充当同学的伴娘——到那个时候,占星师一定还保持如今一模一样的俊朗外貌,含着揶揄的恶笑对她叹气:

  “十多年前我便索要过你的身体,只是你不肯;如今的你(自动屏蔽,以免自尊心受挫),没有男人愿意的话,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真是毛骨悚然的未来。人类的新陈代谢、生老病死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何这个食尸鬼占星师却以人肉为饵料,维持永恒不变的美貌,并像高高在上的神祗一样俯瞰芸芸众生,嘲笑他们蝼蚁般卑微的短暂生命?在他漫长得无穷无尽的生命历程中,又有什么东西可供他打发一个又一个雷同的黑夜?

  实在没有其他办法,颜无月只得勉强抬起疲惫的身子,朝冰冻街的方向不情愿地迈动双脚。幸好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那声音听来十分焦急:

  “颜……快……”

  颜无月认出那是阎琪的室友之一,莫不是阎琪有消息了?你们找到她在哪儿了?现在她人呢?一连串颜式小排炮轰隆隆向那女孩发射过去,后者根本无从招架,边喘粗气边从嗓子缝里拼命挤出几个字,“回……回……”

  阎琪的确回来了,只不过,回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一台老式唱片机。不知道她怎么把那台庞大的唱片机扛上寝室的,同宿舍的女生们唯有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唱片机堵在宿舍的正中央。

  等颜无月赶到的时候,整条走廊上都飘动着虚无飘渺的音符,软绵绵得令人遐想联翩。“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多么熟悉的旋律,那不是景冈山的老歌《我的眼里只有你》吗?缠绵悱恻的歌声在阎琪的耳边静静流淌,连唱针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奇迹……”歌手的磁性歌喉如同情人温柔的低语,轻轻笼罩在阎琪的脸庞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她趴在唱片机旁,在这轻柔的歌声中,含着幸福的笑容沉沉睡去。于是颜无月静悄悄合上大门,不忍心吵醒她的梦境。在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赶快离开阎琪的身边,根本没注意到那张唱片的来历。

  手机铃声响起了,是师兄的来电。颜无月憎恶地拧起眉头,迟迟下不了决心。仿佛和她比拼耐心似的,铃声固执地一遍遍响个不停,最终她屈服于自己的好奇心之下,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果然是师兄。“请问有何贵干?”她问。

    师兄那头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不说我可挂了啊!”她恶狠狠地威胁他。

    “等一下!”这下他可慌了,“我是想问你一下……”

    颜无月冷冷地等他说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阎琪失踪了吗……”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出什么事了么……”

    哼,还有脸来问我?!颜无月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还不是你害得,你们这些臭男人!于是她假惺惺回答,“她的事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阎琪肚子里的蛔虫,按理说,”她胸中的不平之气快要爆发,“再怎么说你都应该比我更清楚啊!你说对吧,师兄?”

    又是一阵沉默,颜无月想象着那头的师兄尴尬的神色,不由暗骂了一声活该。没想到师兄倒是诚恳地来了一句:

    “我真的不清楚。自从……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对啊,因为自从你进了网球部,和詹小惠好上之后,就没找过阎琪了嘛!真是无情无义的男人!

    “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出什么事!”师兄的音量渐渐提高,似是有些不耐烦。“”或许我没资格多管闲事,但是作为朋友,我……”

    颜无月慢慢吸入一口气,一直沉入丹田底部,“朋友?”她的双眉极为激烈地向上挑起,可惜电话那头的男生看不到她如此富有挑战意味的神情,“经历那么多风雨,给予她那么大的打击,怎么师兄你以为,还可以厚着脸皮做朋友吗?”

    “你根本就不配!”颜无月积攒已久的怒火,终于一个劲儿爆发了。她对着手机发出的一声怒吼,通过无线电一直震到师兄的耳膜里,震得他隐隐作痛。师兄像是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停顿了许久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等到她愤怒的余波渐渐平息,他才嗫嚅着小声说道:

    “的确……是我移情别恋在先……”

    “可你不知道我也很痛苦的!”师兄低低吼了一声,“你们根本什么都不了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2

没错,一开始萧澜的确是幸福美满的,阎琪个性随和、依赖性强,对于她小女人的娇宠,萧澜给予完全的理解和庇佑。然而萧澜即将去上海公司实习的消息传来,阎琪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师兄的才能被认可,担心的不是其他,而是异地恋的问题。从无数师兄师姐的口中,她听到过无数异地恋的先例,99%不是以分手告终,尤其是上海那种地方。她听说那里的女生又开放又势利,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想“钓凯子”。的确有过这样一件事,几个商人去上海出差,叫出五个认识的女大学生一起唱歌吃饭——当然是男人买单,吃完以后那五个女生齐声抱怨他们太小气,“连个礼物都不舍得买”,结果硬是要走一万块钱作为“礼物费”。一万块,多惊人的数字!对于阎琪来说,那差不多是她二十个月,将近两年的生活费,而那五个女生只是陪男人唱歌就轻松赚到。在她的印象中,上海简直成了拜金主义的象征,一座腐朽糜烂,唯金钱马首是瞻的城市,生长于纯朴之地的师兄,乍入那灯红酒绿的罪恶之城,会不会被那些妖女所迷惑呢?

    “从那时开始,她就不对劲了。”在颜无月所无法看见的视野里,师兄轻轻把头别过一边,“虽然不至于公开反对,但私底下老是跟我耍性子,动不动就磕磕碰碰闹矛盾,搞得我好烦。好几次我们几乎闹得要分手。”

    “她不想让你离开这里,对吧?”颜无月终于抓住了一点头绪。

    师兄沉重地点了一下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的用心。然而那个时候,每次见面都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吵架理由,我真的好烦,觉得她的个性突然变得好难缠……但是只要我一提分手,她又马上痛哭出来,哭得好伤心……”

    “毕竟是我先追的她,又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总不能说分手就分手。于是我尽力抚慰她,只期望她理解我的志向——只有上海,才能使我更加自由地发挥才能。和她蜗居在这个小城市里,我不愿意!”师兄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反正只是分开两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你还是背叛了她!”颜无月尖锐地叫了起来,仿佛一根钢针深深刺入师兄的心里,“阎琪的预感不是没有来由的。”

    “那不是背叛!”师兄有气无力地反驳了一声,在颜无月耳中听来如同蚊子哼哼一样微弱,“如果是你,遇到那种处境,相信也会和我一样!”

    他语气里的什么东西引起了颜无月的注意,她刻意抑制住自己的呼吸,慢慢把气沉进去。

    “换做是我……什么意思?”

    自从师兄的人到了上海,阎琪的魂仿佛也跟着他一道去了。一天打几通电话紧迫逼人,恨不得随时随地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当然,在阎琪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监控,只是远在他乡的女友的一点牵挂罢了,可是对于师兄来说……

    “我真的很苦恼。”他压低自己的声音,心头似有化不开的愁绪难解,“她的爱太深太重,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我承受不起。”

    考虑再三之后,在他俩正式拍拖一周年的那个夜晚,阎琪疯狂拨打师兄的电话,接到的却是师兄无情的话语:“你是个好女孩,错的是我,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电话那头传来的,唯有女孩泣不成声的抽噎。他唯有默默倾听,对她的愧疚与怜悯在他的心中反复与理智展开激烈的冲撞。

    “不,不对!”不等他说完,颜无月不禁叫了出来。那天晚上……不就是阎琪给她打午夜电话的前一天吗?还记得阎琪是怎样描述的?她等了师兄一晚上电话,直到次日才发现师兄和另一个女孩上床……仔细一想,她不由疑窦丛生,师兄好歹也是个淳朴内秀的男生,人品她们又不是不了解,怎会如此放纵,跟其他女孩随随便便便上床……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师兄发出了这样一句话,惊诧的程度丝毫不逊于颜无月,不过他旋即苦笑了一声,“算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

    “可是,如果阎琪这样子说你……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吗?”颜无月心生愧疚,毕竟,轻信阎琪的说法,在心里暗暗骂师兄骂得最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啊。

    “随便她吧,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起她在先,被人说成这样也是活该……”师兄叹了一声,“在她的心里,如果我不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又怎么会抛弃她呢?”

    似乎有点道理……颜无月不住点头,“个性不合”这种分手的理由太过薄弱无法服众,如果换成“另结新欢”的话,群众舆论会一边倒地倾向“旧爱”那一方,也许,这才是阎琪想要的安慰吧。

    然而颜无月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可那个借宿的女孩怎么说呢?”如果师兄所说的全部属实,那女孩到底是不是他的新女朋友?还很雷厉风行嘛!

    “我和白灵(终于记住了,叫白灵!)……只是好朋友……”说话流利的师兄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跟阎琪分手之后,我的情绪很低落,是白灵她安慰了我……”

    颜无月的语调变得冷淡起来,“这么说来,关于你和白什么的事,并不是阎琪无中生有咯?一般人哪有那么快就交新女朋友的,你们在那天晚上之前,”她恶狠狠地抛出自己的猜想,“就已经背着阎琪在交往了吧?!”

    在她视力之外的地方,师兄的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落,“呃……我们只是好朋友……连接吻什么的都没有,至于上床,更是没影子的事……”

    “真的?”差一点又被师兄骗到的颜无月不敢确信。

    “千真万确!”师兄擦了擦汗,镇定了下来,“虽然我犯了错误,但这样没节操的事倒不至于做……”

    被自己逼到这个分上,看来师兄说的应该不假。先是阎琪撒谎,后来师兄又为自己的行为粉饰,颜无月感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活生生的罗声门,每个人都为了美化自己的立场而说谎,真相只存在于那些遮遮掩掩的谎言碎片里。她不由发出了一声感慨,“不是我说你,”她问道,“那个白什么的,到底哪一点比阎琪强……抛开外表不谈,阎琪对你可是一往情深,那个白某某比阎琪还要爱你吗?”

    “不,”师兄的唇角浮现出暧昧的笑意,“恰恰相反,白灵绝对不像阎琪那样待我……她如同海绵,宽容,有包容性,可以放任我自由呼吸……是的,她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颜无月无意义地重复了一句。

    “说起来你们可能要高兴,”师兄皱起眉头,“我和她也分手了。”

    “啥?”让颜无月惊讶的不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师兄的语气,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个叫白灵的女孩收拾东西离开,摆明就是输给阎琪被师兄甩了嘛!师兄还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于是她淡淡应了一声,对她这样的反应,师兄听起来有些失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3

“你不感到奇怪吗?”他问,“一个月之内甩了两次女朋友,你不骂这样的花花公子吗?”

    “是三次吧?”颜无月冷冷地顶了他一句,“这么说来,你和詹小惠彻底好上了咯?”

    阎琪两次,白灵一次,真是令人大跌眼镜,师兄居然能这样果断地玩弄女人。刚开始听到他的自述时还对他产生了一丝丝的同情,眼下早已被憎恶彻底代替。既然口口声声说什么“阎琪让我喘不过气来”,就不该跟她复合啊,还假惺惺送什么红宝石项链。失去恋情固然悲哀,但是得而复失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无异于在伤口上狠狠撒盐!

    半晌没有听到师兄的回话,还以为他自知理亏不敢吭声,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师兄微弱的辨白:

    “如果可能,我也想和白灵一直走下去。可是她变了,开始监视我的行动,生怕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不仅如此,连我的QQ聊天记录都不放过,稍有可疑就拼命盘查,那种独占欲让我真是受不了……对了,就从这里回上海之后……”

    “白灵和你一起从这里回上海?”她极为自然地问道。

    师兄“嗯”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胡话?”颜无月微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便将自己的声音更为清晰地传入电话那头。

    “和你一起去上海的人,不是阎琪吗?”

    那一天,阎琪挽住师兄的胳膊,娇俏地表达一同前往上海的愿望。抛下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学业,只为了盯紧自己的男朋友,不给他留出任何一点出轨的缝隙,她宁愿陪着他一起远走他方。对于她的决定,颜无月无权干涉,在诧异的同时也给予她充分的尊重。

    阎琪并不是没有描述过上海的生活。人生地不熟的她,即使想在那座东方的繁华都市逛街,也为了师兄并不富足的钱包考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师兄每天7点多就离开租住的房间,乘地铁上班,直到晚上才回家。在这一整天无聊的空闲时间里,值得阎琪去做的事只有寥寥几件:做饭,洗衣,清扫房间以及看电视。即使大把大把的光阴被虚掷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她仍然觉得快活,对于阎琪来说,再没有一件事比师兄吃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更值得高兴了。公司的快餐饭盒质量太糟糕,只有自己亲手做出的爱心便当,才是师兄补充身体能源的最佳来源。每当她看到师兄开心地吃着丰盛的晚餐,在她的监管下一天天地健壮了起来,再多的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面对师兄的笑容,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

    真的要为着心爱的人鞠躬尽瘁,才是爱的真谛吗?颜无月不懂,只是由衷地迷惘着。阎琪对于上海的生活无怨无悔,反而十分地沉醉其中。然而,师兄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阎琪?上海?”他似是无法平复自己的气息,显得有些着急,“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和阎琪早就分手了!”他继而说道。

    “所谓的早,是指一个月以前那次吧?”颜无月问道。

    师兄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旋即想起颜无月看不到,马上又“嗯”了一声,“我们是和平分手,”他强调,“阎琪表现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坚强。”

    还和平呢!阎琪差点闹得大家人仰马翻,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她闹得再凶,在一个已然变心的男人心中,也依旧掀不起一丝波澜吧?

    “之后,你就一直和那个白灵在一起?”颜无月接着问。

    “没错,”师兄肯定,“回到上海以后,白灵表示要辞职不干,专心在家里照顾我。虽然我不想她专门为了我丢掉工作,不过她说最喜欢做家庭主妇——既然这样,我就同意了。”

    颜无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情况有些不对劲,似乎水面下影影绰绰现出了一个怪影,迷雾的背后还有更为深重的迷雾,使得她无法看清事物的真相……她定了定神,稳住晕眩的头颅,从干瘪的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声音:

    “那么,和你在上海同居一室,帮你做饭洗衣的是白灵,不是阎琪?”

    “要我说几遍你才懂!”师兄有些不耐烦了,“那时候我跟阎琪早已分手!我带着她去上海干什么!”

    乱套了乱套了!颜无月的脑中一片混乱,不时闪过阎琪、白灵和师兄等人的脸孔,交叠、放大、定格、再旋转。她最后一次见到白灵是什么时候?偶遇占星师的那天,她分明见到师兄和白灵一起,还讥讽了他们两句——然后,他俩,师兄和阎琪,而不是白灵,在楼下激吻。对,就是那天晚上,萧钰专门过来向她们报告,从那以后白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某一天趁着她们上课,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自己的行李。也就是从那晚上的激吻开始,师兄和阎琪和好,在校园各处都留下旖旎的背影——再后来他俩双双去了上海。

    而如今师兄竟矢口否认,一口咬定和他同居的始终是白灵?不可能!颜无月仔细想来,不光是她自己,连萧钰她们都可以出来作证,阎琪的确和师兄和好如初。真不知道师兄为何要撒这样一个容易看穿的谎?于是她慢慢顺着他的口气回答:

    “那么,周大福的绝色红宝石项链也是你送给白灵的咯?”

    话音刚落,师兄在那头大声地“咦”了一下,语气中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圆形挂坠中间是一颗产自缅甸的‘鸽血红’宝石,旁边还有一圈小钻石,标价5700元整。”颜无月根据自己的印象回忆着,“是这样的没错吧?”

    师兄显得更加吃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3

还要嘴硬啊!颜无月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师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听着,”与师兄冗长的交谈渐渐使她失去了兴趣,“你不用再跟我装什么了,就算你和阎琪复合之后又抛弃了她,也没有任何必要隐瞒这个事实,”她拧起一双秀眉,语气更加尖锐,“你所谓的送给‘白灵’的项链,我曾在阎琪的脖子上不止一次亲眼目睹,所以才能描述得如此清楚。而去上海之前,你也是和阎琪,手拉着手在一起。”师兄还想分辩什么,但颜无月不由分说把他顶了回去,“不止我一个人,我们这里有好多双眼睛证明——是阎琪,而不是白灵陪着你去上海;而你同样把那条项链亲手挂在阎琪,而不是白灵的脖子上——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声称,在这一个月里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阎琪而是白灵吗?”

    师兄沉默了片刻,接着用一种异样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尽管那问题的答案简单得可笑: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们所有人的眼中,这一个月我都是和阎琪在一起吗?”

    想都懒得想,颜无月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就在她发声的同时,手机里传来一个微弱而连绵的嗫嚅声,“怪不得她要辞去工作,怪不得她回上海之后性情大变,怪不得她束缚我盘查我,就跟阎琪一个样……”类似这样的话语源源不断从师兄的嘴唇里迸发出来,可惜颜无月完全听不清楚,她只听到师兄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通话便被无声地切断了。

    “师兄!师兄!”颜无月连连叫着,心中那团不祥的阴影扩散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明明一直是阎琪陪在他的身边,为何他那么惊诧,简直像贼一样惊惶失措,连话都说不利落?难道……她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听他那认真的口气,也许他刚才的话并非作伪,长久以来,他真的以为交往的女孩是白灵而不是阎琪……

    怎么可能?颜无月用力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象。师兄又不是瞎子,总不至于连女朋友的脸都认不清楚吧?就算白灵化了浓妆,圆脸盘子和阎琪的瓜子脸型之间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的呀……

    可不管师兄怎么以为,他现在甩了阎琪搭上詹小惠是不争的事实……唉,阎琪还是尽早放手的好,颜无月望着漫天阴霾的天空,无聊地发出一声喟叹,摊上这么一个见异思迁的男朋友,就算眼下无恙,难免日后变心,还不如早早分手。旁观者说起道理来固然轻松明彻,可当事人——尤其是阎琪这样纯而傻的女孩子——保不准一头钻进牛角尖里,死也不肯放手。颜无月的头又偷偷痛了起来,她预感到自己将成为长篇累牍的说教者,以及面临如石沉大海般阎琪的反应。

    一路上她都在精雕细琢自己的演讲辞,务求客观公正,委婉中暗藏哲理,抚慰中蕴涵鞭策……一台头已是阎琪的宿舍,她咽了两口唾沫,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脏,对自己喊了声“没事,加油!”同时还用力握紧拳头。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在门上。

    门无声地滑开了。

    颜无月好奇地一探脑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要不要进去等她呢?可万一阎琪不在怎么办?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还好说,就怕自己冒冒失失一屁股坐在屋里,被人当作小偷就惨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喊了她一声:

    “无月!”

    她闻声回头,眼珠差一点吓得蹦出来。走廊上走过来一个女孩,身材、声音、行走姿态都与阎琪相仿,手里还端着一盆水,飘在水里的毛巾也酷似阎琪使用的那一种——但是她的脸……吓死人了,覆盖得满满的全是火红色泥浆一样的东西,还粘答答的,根本看不清她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从泥浆的几条裂缝里,还可以窥见她闪闪发亮的眼睛……

    “阎……琪……”颜无月不敢冒认,小心地问了一句。

    由于双手持盆,不好用力,那女孩用身体把门撞得更开,“找我有事?进来坐会。”

    颜无月应了一声,跟着她进了屋子,第一件事就是向她询问:

    “你的脸咋了?是发烧了还是……”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被人给煮了”,但她只得硬生生吞下这半截话。

    “我在做面膜啦!”阎琪的嘴巴几乎很少张开,所以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也毫不稀奇,“无月没有看过吗?”

    “面……膜……?!”颜无月不由倒吸了两口凉气,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宇宙霹雳无敌,能让丑女变美,令美女青春永驻的面膜大法啊?“一片,两片……皮肤像剥壳鸡蛋一样光滑白嫩……我的皮肤可以弹钢琴!”哦哦哦,多么诱人的广告!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到底也是个女人啊!颜无月怀着无比敬仰无比崇敬的心情,双眼闪动着梦幻般的光彩:

    “这样就是剥壳鸡蛋了吗?”她战战兢兢凑上脸去,几乎要贴在阎琪的身上,“你能允许我……”

    “……摸一下吗?”

    阎琪的双眼无声地笑了,这也是因为做面膜的时候不可擅动面部表情,否则更容易滋生皱纹,所以她只能以眼神示意。得到许可的颜无月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朝着那未出壳的鸡蛋以毫米为单位前进。

    戳……好恶心的触感,像粘土一样半干不湿,还软呼呼的……一想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居然可以塑造美女不老的神话,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时候阎琪加了一句:

    “这个是火山泥面膜,当然是泥巴的一种……无月没有做过吗?”

    岂止泥巴面膜,连最普通的棉布式面膜都没有做过呢。颜无月总觉得什么化妆啦打扮啦是成熟女性才会做的事,与自己无关,或者反过来讲,就是她打扮得再好,又能给谁看呢?她始终认为,爱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不看内心,破衣烂衫的灰姑娘不被人所喜,然而一旦换了一身漂亮衣裳,打扮成白雪公主的样子就成为万人迷,连王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些男生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她那身华冠丽服呢?只知追逐外表的浅薄男!

    然而,女孩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打扮,是无可厚非的事吧?比如阎琪,没有谈恋爱的时候也和颜无月差不多,从头到脚都可用“朴素”二字形容,如今也懂得护肤美容,皮肤保养了。只是,就算她打扮得倾城绝色,无法挽留的感情也注定要逝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4

颜无月的嘴里咀嚼着淡淡的苦涩,阎琪此时不经意地叫了一声:

    “哎呀,忘了看时间,无月看看几点?”

    颜无月随口说出时间,阎琪闭上眼睛,念叨着“差不多到点”,伸手把盆端到椅子上。盆里所水微微泛着热气,阎琪伸手进去试了一下,什么都没作声。

    “凉了吧?”颜无月问道。从她们聊天开始到现在,就算水温降低也不奇怪。不顾阎琪连连说着“不用”,她硬是自作主张去找开水瓶。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阎琪已经把头整个儿埋在脸盆里,火红色的泥巴从她的脸上血一般蜿蜿蜒蜒流淌下来,染得脸盆里一片通红。

    “你看你急什么呀!”颜无月热心地唠叨着,“我还没给你加热水呢……”她的话猛地一下停住了,眼睛也仿佛默契似的瞪得比铜铃还大。

    在她的眼里,“阎琪”从那盆血水一般的红色中缓缓抬起头来,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阎琪”的脸颊上,显得那样狂乱。“阎琪”的眼睛依旧是那样闪闪发亮,她傲慢地瞪着颜无月。

    以詹小惠的脸孔。

    颜无月吓得几乎要叫了出来,幸好她及时咬住嘴唇。“你……是谁?”半晌之后,她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这样一句话,后者阴柔地笑成一朵花,以一种她熟悉的腔调亲热地回答:

    “除了我还有谁?你说呢,无月?”

    就在“阎琪”开口的同时,颜无月的身上身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确,会这样叫她“无月”的人,这种口气除了阎琪不可能有其他人,然而……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陌生。

    那并不是阎琪自己的声音。

    “很像吧?”“阎琪”似乎有些得意,不住用手抚摸那张“新”脸蛋,很是满足于自己的杰作,“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五官轮廓,一样的皮肤头发,再加上完全无差的声音……啊……”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她可真是一个美女!”

    “你刚刚是说,”颜无月的心里直发慌,“这是詹小惠的声音?”

    “阎琪”根本不屑于看她,只从镜子上方的缝隙中略瞥了一眼,“当然。光有她的脸蛋不是很容易露馅吗?”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难不成把自己的脸整容成詹小惠的样子?颜无月一阵头脑发热,根本来不及想她说的“露馅”二字有多么突兀,便口没遮拦地说道:

    “你想变成第二个詹小惠吗?没用的。”她在心里比拟着阎琪的想法,就算“阎琪”变得和詹小惠一模一样,只怕师兄也不会因此再度爱上她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向来冰雪的阎琪就是看不透呢?

    “为什么没用?”“阎琪”猛地放下手中的镜子,凄厉地冲着她叫嚷,“说!快说!”

    慌乱中颜无月只得硬着头皮上阵,“呃……因为……”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叫了起来,“因为詹小惠的身材很棒嘛!”她的个子超过中国男性平均身高,比其他女性高的部分全部出在那双长腿上,那双匀称修长、足以与莫文蔚等女明星媲美的腿。阎琪虽然不算矮小,比起詹小惠的鹤立鸡群还是要矮上不少。颜无月暗地里想,就算面部可以整容,身高总不能也做手术吧?听说有种增高手术,首先要把双腿锯开,再把几根钢针插入骨头中,用螺丝钉将之固定……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她的胡思乱想倒真的启发了“阎琪”,“对啊!”她一拍脑袋,“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她的脸上瞬息万变,一下子露出了狡诈之极的笑容,“反正有占星师在,叫他解决不就好了。”

    啥?颜无月支起两只耳朵,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占星师?”

    “阎琪”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惊一乍地又吓了颜无月一跳。“对,就这么办!哈,哈!”她嘴里嘟囔着,看也不看一旁的颜无月,便昂首走出寝室。

    不会吧?颜无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想叫住阎琪,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难道阎琪和占星师签订了契约?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意味着阎琪要以自己的身体做交换?……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为什么那么傻呢?”她的拳头捏成一团,狠狠砸在桌上,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桌面,就像撞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样痛,“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性命相换的嘛!男朋友没了大不了再找,可是命没了……”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命没了一切都玩完,你明不明白!”

    不,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阎琪既然还活着,兴许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得赶快阻止!她迅速站起来,以一阵龙卷风的速度冲出了阎琪的寝室。

    跑动过程中她不忘拨打师兄的电话,仿佛考验她的耐心似的,铃声响了好久好久,她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最终还是她必死的决心占了上风。那一头响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喂?”

    “师兄吗?快到冰冻街666号来,有大事!”她生怕他听不清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电话狂喊。

    “什么?”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你找谁?”

    “是师兄的电话吗?”该不是一时着急,拨错号码了吧?“萧澜师兄。”

    “哦。”对方慢吞吞地回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叫他。”

    之后便没了声音,等待的时间之长令颜无月忍不住要抓狂,幸好就在她的脾气即将火山喷发的时候,师兄的声音出现了,连招呼都没精打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5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请求,换来的是师兄没什么精神的回答。

    “……什么大事……?”

    “是阎琪啦!”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站在路中间比手划脚了半天,硬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总之就是……你要是不来,她就会出事啦!”

    “不!不!不!”他突然战栗起来,连声音都直打哆嗦,“我不想再见到她……只要别让她缠上我!”

    居然这样无情!颜无月火气翻涌,恨不得立刻反唇相讥,但一想到阎琪说不定只会听他的话,又强行把火性按捺下去,“师兄,算我求你好不好?阎琪真的出事了,如果你不来,说不定她会死掉……她毕竟曾经是你的女朋友,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她……她要自杀?”师兄吃惊地问,显然对颜无月的话产生了误解,不过她无意去纠正,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接着继续眼泪加大炮地进行诱骗。师兄似乎被“阎琪自杀”这个消息给吓到了,最终勉勉强强答应了她的请求。

    “冰冻街666号,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不要走错了哦!”最后她还是不忘叮咛一句。

    这样一来,在有血有肉的占星馆里,在这所有演员聚齐的剧场上,好戏,即将拉开帏幕。

    拭目以待。

    冰冻街666号的占星馆里,早已备下热气腾腾的奶制品盛宴,占星师捧在手里的1升家庭装原味酸奶自然不用提,就连真夜的身前也放着一个盛得满满的奶杯。她尝了一口,叫了声“太淡!”,便又费力举起几乎有她一半高的调羹,高高捅出一大把奶粉。占星师慢慢吸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还带着冰冻的寒意,在颤栗中缓缓滑过他的喉咙。他心满意足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经意地问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不喜欢喝吗?”

    在他无需投诸视线的角落里,是一杯此刻已彻底凉透的牛奶,洁白的液体上漂浮着一层浓稠的奶皮,显得极为纯正。牛奶的后面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有意隐藏于黑暗之后的人影。对于占星师的问题,她并没有回答的意图,而是保持着刻意的缄默。

    她在等待。

    当一个人影悄悄拉开占星馆的大门,暴露在苍白的空气里,她浑身的皮肤顿时绷得紧紧起来,仿佛临战前的野兽般戒备起所有的警觉神经,然而当那人影浮现出纤细优雅的外部轮廓,她那警戒的状态顿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哟,男人婆。”抢先第一个打招呼的人,不,物体竟然是真夜,接下来的口气不客气地更像是盘问,“你来干什么?和先生谈生意吗?”

    颜无月犹豫着,用目光慢慢打量着占星馆里的一草一木,视线平平掠过占星师的脸,一直停留在屋角那个黑影身上。她的身子不由一阵轻微的晃动。

    那是阎琪吗?抑或是詹小惠?太黒她看不清楚。

    一个早已浮现的想法凸现成形……阎琪同占星师订下契约,先是夺去白灵的脸,假充她与师兄相伴,接下来又轮到詹小惠了吗?这一切都只为能和师兄长相厮守,排除一个又一个的情敌……但这样一来,真正的白灵和詹小惠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冷不防打了一个寒战。时值盛夏,一阵寒意居然袭上她的心头。她并不是不了解占星师的“生意”性质,只是难以想象,阎琪为排除异己竟然狠毒至此……曾经和她情同姐妹的阎琪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燃起于颜无月的心中,她又是心疼,又是心酸。难道只要高举爱情的伟大旗帜,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别人,视他人性命为草芥吗?花心的师兄固然应当受罚,可罪不致死;为爱迷失自我的阎琪你,不是更应该反省吗?

    “阎琪,跟我回去!”她大声嚷了起来,“不许你再胡闹,听见没有?”

    “哎呀呀,好个没礼貌的丫头!”占星师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酸奶,还满意地直咂嘴,“没人教过你基本的礼仪吗?”

    “你给我少来阴阳怪气这一套!”颜无月气不打一处来,不光对阎琪,也针对占星师的煽风点火,“我不管你和阎琪订了什么奇怪的契约,总之从现在起给我统统取消,一切作废!我这就带阎琪……”

    “谁准许你这么做?”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她,从那口气中听不出一丝感情,“谁给予过你越俎代庖的权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越发高亢刺耳,“正义的化身吗?哈哈,笑死人了!”

    黑影在移动,直至堪堪被窗口射入的阳光所切断——她的脸一半照耀在阳光下,一半依旧被黑暗所笼罩。那是一张颜无月已熟识五年之久的脸孔,曾属于一个叫做“阎琪”的女孩,如今那脸上的表情陌生得令她心寒。

    “阎琪……”颜无月微弱地叫着她的名字,企图找回一丝熟悉的痕迹,“就算你从头到脚都变得像詹小惠师姐那样美丽,只要你的心还属于你,师兄他还是会……”

    她猛地噤口不语,“离开你”这三个字得以囫囵吞下。真正令师兄无法忍受的并不是她的脸孔,她的身材,而是她的独占欲和猜疑心。就算她换了一个又一个躯壳,以一张又一张各不相同的美丽外表同他在一起,最终还是免不了分手收场……“算了吧,阎琪,”她轻轻摇头,“需放手时且放手,还师兄自由,也还你自己一个宁静。”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一股灼人的视线扑面而来。“你叫我放手?”阎琪尖着嗓子叫道,“看到我这样伤心这样难过,你居然落井下石,叫我分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5

“不!”她慌忙解释,“我纯粹是为了你好!就算痛,长痛也不如短痛,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

    “哇!!!”阎琪猛地往桌上一扑,身前的牛奶被打翻了,乳白色的液体喷洒在说上,缓慢而诡异地往四处流淌着。她就直挺挺趴在那滩牛奶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他追我的时候满嘴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知说了多少箩筐,我一直相信着会和他走到最后的!还有从前,他一直对我百依百顺,只要我一提分手,他哪一次不是苦苦哀求我,有一回还对着我下跪!谁知道他一工作就变了,居然一开口就甩我——甩我唉!哈,哈!”她狂笑了两声,那笑声简直就像风干的蝙蝠一样干瘪晦涩。

    “阎琪!”门哗啦一声打开,闯进来一个满面通红的男生。是师兄?颜无月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瞥了旁边一眼,占星师和真夜正在喝奶,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看情况,他们打定主意不干涉三名人类的爱恨纠葛。

    师兄的视线焦急地穿过颜无月的身体,四下张望着,“阎琪呢?你不是说她要自杀吗?”

    “呃……”看来他误会得不清。颜无月不敢多看他,只朝着阎琪的方向轻轻一指。师兄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突然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

    “小惠,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什么,小惠?颜无月用力揉了揉眼睛,以确定站在她眼前的究竟是谁。师兄以一种温和又亲昵的神情,把阎琪轻轻揽入怀中,嘴里还不住念着小惠的名字。这一幕似曾相识,颜无月的脑中如打了一个焦雷一般,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我的眼里只有你”,对,因此只有在师兄眼里,阎琪才会变成他最爱之人的样子。先是白灵,继而是詹小惠,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更美丽的女人,无论容貌如何变化万千,她始终还是阎琪,也只能是阎琪。这么一来,被阎琪取代的女人们,她们的命运便除了消失没有其他下场了……

    “是你吃了她们吧?”颜无月问道,“也只有你,能够让她们消失得不留一点踪迹,连骨头都不剩下……”

    占星师缓缓抬起头来,深沉的目光与她的视线正好相触,她不由心头一荡。“那是她的心愿,”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无奈,“即使不与我订约,她也会想方设法达成目标……”

    “以保住这份本属于她的爱情?”

    “你错了。”毫不掩饰的对视,竟使颜无月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冰绿色双眸中弥漫得并非无情,而是如烟似雾般莫名的伤感似“她真正想挽回的东西,是她曾经被爱被呵护的自尊。”

    兴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并非因深情而发狂,只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那是被人爱慕的骄傲,是不是师兄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想她,一直迷恋她,永远深爱着她,她便心满意足——这一点,早在第一次见到阎琪的时候,他便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一点——多么相似!和“她”一模一样的思维模式,单纯,执着,一门心思以为自己爱着的那个“他”,却不明白自己爱着的不是别的,而是“爱情”本身——被自己臆想出来的“至死不渝的爱”束缚住的可怜女人哪!

    “更何况,还有这东西在一旁作怪。”也不知变的什么戏法,占星师从兜里掏出一张硕大的唱片,这种样式的唱片颜无月还是头一回见到,正面全是血一般猩红,极其刺眼。封套上并没有注明唱片的名称,只在背面印上三行小字。颜无月把脸凑了过去,轻声念了起来:

    想见“恶魔”吗?

    只要一毛钱,

    地狱大门便为你敞开。

    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心里嘀咕着,占星师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意,带着严肃的神情缓缓开了口:

    “地狱唱片——如果我没有猜错。”

    之前的沈家遗产案中,沈亦森老先生的遗嘱里曾明确表示,得到地狱唱片者将是遗产继承人,而这份遗嘱本身,也是记录在一张血红色的唱片上。为了争夺唱片和财产,沈氏兄妹之间迅速展开了令人发指的血腥罪行,每个人都是凶手,无一例外。仔细向来,金钱竟有如此之大的魔力,能令四个人在一瞬间从正常的人类堕落为嗜血的野兽吗?如果对照起地狱唱片上的说明的话……

    想见“恶魔”吗?

    就在你眼前。

    那血红色的唱片笑得如此魅惑。

    “我听过这张唱片,从头到尾。”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神情,连声音都是冰冰凉凉的,“所谓人类的感情对我无效,所以我也无法告知你听过之后的感受。然而……”

    他的语气一变。

    “里面只有一首歌,翻来覆去地唱。”

    颜无月的瞳孔悄然无声地瞪大,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头绪。

    “我的眼里只有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6

几乎在同时,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词组,只不过,一个人先是猜测继而惊讶,另一个却继惊讶之后,注视着对方瞪得浑圆的眼睛,轻轻地微笑起来。

    “等等,这么说来……”颜无月捧住脑袋,不把它想穿誓不罢休,“阎琪之所以这么反常,完全是因为这张鬼唱片的缘故?我这就把它砸了完事!”说着便要硬抢。

    也没见占星师怎么动弹,那张唱片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藏了起来,就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自然。“反了反了!”真夜叫喳喳起来,“先生这可不关我的事,实在是男人婆做事太无理取闹我才插嘴的!喂!”她细小的手指冲着颜无月威风凛凛一指,摆明了指名道姓,“姓颜的!你可知道先生为了这张唱片废了多少心血才得到手?竟想砸它!”

    “这种古怪的东西,有什么好收藏的?”颜无月有些心虚,底气也不太充足了,“要不是它在捣鬼,阎琪怎么会……跟你做什么交易……”

    占星师的双眸中浮动着危险的笑意,“你认为发生在阎琪身上的事,只要一股脑推在这张唱片上就一了百了?阎琪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听到了这张唱片里该死的歌声,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他渐渐激动起来,如果他的目光可以实体化,那一定是一把可以刺穿人心的冰刃,锋利且透骨的寒冷。

    “唱片不会为了失去爱情哭泣,不会发下毒誓诅咒变心的爱人;唱片更不会手刃情敌,以她的尸体做交易的筹码,只求能在有生之年尽受爱情雨露的滋润——能够作出这一切的始终只有人类。”

    是的,地狱唱片的确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可它并不能直接控制人的思想。没有对权力与财富的渴求,沈氏兄妹将享尽手足深情,在血缘的羁绊中贫贱而平凡地死去;没有对爱情的独占欲,阎琪也只能默默祝福师兄日后的幸福,并在挫折中停泊在真正属于自己的港湾,然而他们内心的欲望并非如此简单。想拥有而无法通过正当手段得到的东西,地狱唱片在一旁轻语一声“去拿吧!”在繁密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通往或光明或黑暗的岔路口中,选择其中一条走下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旦屈服于内心卑微的欲望,于是,地狱大门敞开了。

    魔鬼就此现身。

    而此时,师兄一味沉浸在“詹小惠”的温柔乡里,根本无暇顾及他人的事。颜无月只用余光略微瞥到一眼,禁不住汗毛直竖,冷汗连连。

    伏在他怀中的阎琪的神情,应该说是心满意足的幸福呢,还是鬼魅一般的阴险?想必在师兄的眼里,只会看到一张娇艳迷人的脸蛋吧?就在这个时候,师兄的视线不小心与颜无月在空中相触,他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对了,阎琪呢?”他怀中的分明就是他口中念叨之人,只是自己浑然不觉,“你说她在这里的……?”

    他慌乱的眼神急切而迅速地扫过整个占星馆,每一处可疑的阴影都不放过,渴慕找到那曾经深爱过的女孩的身影。颜无月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他。

    一双柔软的胳膊蛇一般搭住他的脖子,柔韧而灵活。阎琪自他的怀中幽幽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对正在寻找自己的眼珠:

    “你在找阎琪吗?”

    “对不起,小惠。”师兄慌忙道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因为颜无月说她想自杀,才拜托我过来劝劝她……真的,自从分手之后,我和她之间早已没什么了。”

    阎琪的声音,又甜美又温柔,可听起来却有种危险的魅惑味道,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

    “当然!”师兄额上微微渗出些细密的汗珠,看来他真的很在乎詹小惠呢,“我发誓。”

    阎琪笑了,不知道师兄眼里的情景如何,那笑容之妩媚令身为女性的颜无月都为之心醉神迷。

    “发誓你永远只爱我一个人?”

    师兄嗯了一声。

    “别嗯嗯啊啊那样含糊!”阎琪突然叫了起来,“快发誓啊!说你爱我到死为止,永永远远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快!”

    师兄的身躯突然剧烈一颤,就在那一刹那,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为之冻结成冰。他不敢再看怀中的女孩,而是将脸慢慢转向一旁的颜无月。后者发现,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哪,颜无月……”他嘶哑着嗓子,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惊怖,“你帮我看一下,她……真的是詹小惠吗?”

    “我最近一定由于疲劳过度,老是眼花产生幻觉……怪不得上海的‘白灵’那么古怪,原来一直是阎琪……”他再次呼唤着颜无月的名字,苦苦哀求她,“这一次,该不是我又看错了吧?”

    该怎么回答呢?颜无月不知所措地望着周遭一张张神态各异的面孔,感到自己如同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茫然不知方向。“你觉得呢?”无奈之下她只得将问题原样踢回。

    “依我对小惠的了解,她不是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可是……”他忘情地捧起阎琪的脸蛋,指尖顺着她的发丝、脸颊、嘴唇一路下滑,“这脸孔、这皮肤的触感,还有这身段,都是小惠无疑。兴许上一次真的是我看花了眼,反正女生化起浓妆来都差不多……可这回,就算我再近视,也不可能把阎琪看成小惠啊!”

    “胡说些什么啊?”阎琪娇嗔了一声,打掉他的手,“我不就是那个你一直爱着的人吗?老说什么阎琪阎琪的,你是不是还和她藕断丝连?从实招来!”

    居然为了阎琪吃醋,看来这一次真的是真“詹小惠”呢!师兄胸中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忙笑眯眯地赔罪。阎琪却不依不饶,不光劈头盖脸指责了他一顿,还把战火烧到颜无月的身上。“你是那个阎琪的朋友吗?告诉你,既然萧澜和阎琪早已一刀两断,以后请你也不要代表阎琪来骚扰他。”她正言厉色的样子令颜无月大吃一惊。你不就是阎琪吗?颜无月几乎要喊出声来,只要博得师兄的喜爱,连自己本来的身份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0:46

换句话来说,她打算彻底舍弃“阎琪”这个身份,而以“詹小惠”的名义生存下去?师兄所误解的“阎琪自杀”,也不全是没有道理,居然真有这样的巧合?

    “听明白没有?就算阎琪自杀,也不关萧澜的事,至于你,正义的化身,”阎琪冷冰冰的语调又让她回想起揭开面膜的那一刹那,“如果不是你多事,幸福会更早降临在阎琪的身边。”

    说得再明白没有了,阎琪即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詹小惠。她是早有预谋,还是受到了师兄“阎琪自杀”的启发,没有人得知。颜无月只记得这样的场景,她冲着占星师阴森一笑,然后轻启朱唇,示意开始。

    “决定了么?”占星师问她,“给你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她摇头,“不用了。这将是我今生最快乐最坚决的决定。”

    “很好。”占星师的绿眸中射出两道寒光,“能为客人实现愿望,在下三生有幸。”

    他的大手如凌空鹰爪,缓缓罩在她的脸上,阎琪的全身猛地一抽搐,发出了一声惨叫。从占星师洁白手套下,缓缓升起数道灼热的蒸气,伴随着阎琪断断续续、不成词句的叫声,和她扭曲个不停的身体,是那样的可怖怪异。师兄似乎猛地清醒过来,大叫了一声:“停!”

    “你在做什么?”他冲过去,一把拽住占星师的手,“你在对她……阎琪做什么?!”

    幻觉解开了,阎琪还是阎琪,“师兄!”听到他的声音,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哭着喊了出来,“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她张开双臂,想要扑进师兄的怀抱里,可师兄轻轻地推开了她。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算分手,也依然是好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朋友?”阎琪刚刚焕发出神采的双眸,顿时又黯淡了下去。

    “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为了我这样的人,还是以后你遇见的男朋友,答应我不要自暴自弃,好吗?”他温柔地告诉她。

    两行清亮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经过泪水洗礼的脸颊闪烁着异样晶莹艳丽的光泽。

    “没有了你……你以为我还能独自一人活下去吗?”

    “你要习惯一个人……”师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别无选择。”

    “你不再爱我了吗?”阎琪抓紧了他的胳膊,就像抓紧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那你为何那么关心我的死活?”

    “我喜欢你,但那不再是爱情。”师兄温柔地掸开她的手,尽管那只女性手掌传来的微弱反抗令他心酸,“从今往后我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好不好?”

    阎琪用近乎痴呆的眼神望着他:

    “就算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女人……?”

    “依然是,亲情,友情,以及除了爱情之外的所有感情。”

    刹那间,阎琪迸出了朗声大笑,“哈哈哈”的狂笑声几乎要把占星馆的屋顶顶破。“听见没有,占星师先生?”她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从眼角处源源不断地涌出眼泪,“这个男人可真有一套啊!看来我非修改愿望不可了!”

    “悉听尊便,客人。”占星师冲着她恭敬地一鞠躬,“算是对你给予的丰富报酬的赠品。”

    后面的事颜无月不太记得了,她仿佛看到占星师只用他冰绿色的眼眸瞪了师兄一眼,接着师兄张皇地四下张望,突然发出一声响遏云天的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占星馆。阎琪呢?颜无月一心只牵挂着她,然而没等到她行动,便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证躺在宿舍的床上,林娜、鲁冰和萧钰三张着急的脸孔正环绕着她。就在她睁眼的那一霎时,她突然萌发出一个怪诞的想法:这些脸孔的背后,真的是她们本人吗?会不会全是阎琪,一模一样的阎琪的身体,只换成三张不同的脸孔……?

    她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还好她镇定下来,询问阎琪和师兄的事。

    她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缄默起来。“阎琪失踪了,”鲁冰迫不得已说道,“学校已经报警。后来一查才发现,差不多同一时间,詹小惠师姐也……”

    颜无月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阎琪已经将自己作为祭品奉献出去,然而,不知道占星师有没有为她完成心愿呢?

    “至于师兄么,”林娜接过话茬,“还是你自己看吧。”

    他疯了。

    看到每一个人的脸孔,他只会抱着头狂叫“阎琪!阎琪!”旁人只以为他因恋人失踪而精神打击太大,虽说阎琪只是他曾经的女朋友……没有人知道在他自己的视野里,他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高矮胖瘦,一律长着阎琪的脸孔;无论家人、朋友、上司、下属,甚至路边的摊贩、乞讨的流浪汉,都长着阎琪的同一张脸。他无处藏身,无处逃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阎琪在看着他——无论他去何处,都只有阎琪陪着他在一起,从生到死。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共有六十四亿七千七百万;一种是你,另一种是除了你之外的六十四亿七千六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这些人,全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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