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4

“原来如此。”真夜煞有介事地支起精致的下巴,“所以你才来向占星师求助,对吗?”

    “不愧是水晶心肝玻璃人的真夜,一猜就中!”颜无月开始大显马屁神功,“实不相瞒,我正是觉得这次的五十元系列抢劫案与阎琪那一次有些类似,才特地请占星师大驾出面,帮帮忙的~好真夜,凭你那么机灵的脑袋瓜和多年的经验,一定很快就能揭露真相的吧?”

    真夜冷冷地望着一脸谄媚的颜无月,得意地笑成一朵喇叭花。

    “哼,男人婆,现在才发现本姑娘的本事,未免太晚了吧!”她毫不留情地呵斥着颜无月,“也罢,让我露一手给你们开开眼界!”

    她飞快地扑到王芳面前,一把拢住她的脸颊,在那女孩的身上上下嗅个不停。

    “没有怨灵的气息……也没有生灵的味道……”她闭起眼睛的同时,仿佛聆听着某种莫名的声音,“慢着!”

    “有……发现?!”颜无月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有一种气味,我好像在哪里闻过……”真夜凑近王芳的脖颈,距离是那样的近,王芳的脸上紧张得微微渗出汗珠。好不容易真夜放开了她,又像一条狗一样,蹙起鼻子到处乱闻。“你在找什么?我们一起帮你!”颜无月嚷嚷起来。

    真夜头也不抬,“那气味,我敢发誓在占星馆里闻过,只要找到的话……”她的话嘎然而止,只因为她的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一个崭新的小箱子,是占星师不久前才买回来的东西。

    颜无月伸手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让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一张色泽古旧的唱片,血红色的背面荧荧发出魅惑的光。

    地狱唱片。

    具有魔力的唱片,听到那里面歌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它摄取心智,浑然忘我。无论唱片里记录的是先人的遗嘱,还是流行歌手的音乐,每一个听过唱片的人无一例外会将其奉为至高圣旨,言听计从——不,只怕连已经丧失灵魂居所的幽灵,也无法逃离它的魔掌,而不得不听从唱片的指示吧。占星师所收藏在箱子里的这张地狱唱片,其原来的主人是颜无月的同乡阎琪——理所当然的,阎琪也被唱片所唱出的地狱之歌《我的眼里只有你》所蛊惑,为了博回男友的心而杀死情敌,自己也作为占星师的“客人”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一张罪恶却又充满魔一般诱惑力的唱片,是颜无月一心想探出究竟却始终没有勇气听一听的,吟唱欲望与死亡之歌的唱片。

    颜无月的双手都在发抖。“又是它在捣鬼吗?”她低声说道,就像在询问真夜一样。

    “看不出你的预感还蛮准的呢!”真夜自得地笑了起来,一双猫眼一般金色的眼眸熠熠生辉,“这下子,我要给先生一个惊喜!”

    王芳下午还有课,不便相陪,于是颜无月一个人来到位于学校中部的取款机处,那是一间依附于办公大楼的狭小房间,里面并排摆放着三四个不同银行的取款机。隔着房间外透明的玻璃大门,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颜无月环顾周围的环境,不禁皱起眉头。房外全都是低矮的灌木树丛和草坪,茂密拥挤的植被不要说夜晚,就连白天都可以轻松藏人而不被发现。她还是头一回发现,这取款机房间何等容易被人窥视乃至抢劫。她试着蹲下身去,从女贞树细密的树叶后向取款机处望去,从透明玻璃里看到的人影清晰可辨。这里到处都可以打埋伏,她心里想。

    “你在磨蹭什么啊,男人婆?!”真夜从她的背包里探出头来,叫喳喳起来,“劫匪哪有那么笨,白天跑过来蹲点的?现在打听地狱唱片的下落要紧!”

    说的也对,还不如等到晚上的时候来这里埋伏,守株待兔等劫匪出现……颜无月暗暗盘算着行动计划。于是她去找王芳那位也曾被抢的室友。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室友对她的造访并没有如预想的欢迎,相反,还处处透着警戒和冷淡的态度。“你问这些有用吗?”她不客气地说,“你又不是警察,能查出什么来?就算查出是谁,你又有什么本事,”她深黑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颜无月,“能把我丢的钱还回来,还我一个公道?”

    颜无月一下子被她问住了。她的本意是帮助王芳追回五十块,只是在追查的过程中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不同于普通人类犯罪的气息,才联手真夜,执意一探究竟。然而结果到底怎样,她的心里并没有底。如果真的和地狱唱片有关,放任不管的话,兴许会演变成极其糟糕的事态……无需真夜猛扯她的衣角,颜无月定了定神,决然回答道:

    “不管怎样,我想这总比逆来顺受、放任他人犯罪要好。”

    她的态度似乎软化了那位室友,虽然还是有点不耐烦,但总算回答了颜无月的问题。不过说实话,她并没有提供什么新的线索,就连嗅觉发达的真夜,也在她那里碰壁。当她们告辞出门的时候,面对颜无月满怀希望的面孔,真夜只得恼怒地摇了摇头。

    没有——那个室友的身上,并没有地狱唱片的气味。

    她们马不停蹄,又去拜访那个被抢的男生。颜无月并不是指望能从他嘴里掏出新线索,只是希望真夜能找到有关唱片的头绪。可是她再一次的失望。

    “这就奇怪了……”一边吃着花色繁多的晚饭,颜无月还不忘念叨,“真夜,你真的确定王芳身上有地狱唱片的味道吗?”

    由于身处人头攒动的学生食堂,酷爱嗜血的人偶娃娃不便露面,只得被迫躲进背包里忍饥挨饿,眼巴巴看着人类的吃相大流口水。“当然!”她险些叫了起来,“我敢用先生的人头担保!”

    为……为什么占星师的头要为你担保啊?颜无月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既然真夜这样一口咬定,也不得不相信她了。虽然真夜看起来是个年幼的罗莉,但实际的年龄说不定可以当颜无月的奶奶……颜无月一手擎起一根炸鸡腿,一边苦思冥想,一张清秀的脸几乎都被自己挤变了形。“你说王芳可能会在什么地方遇上地狱唱片呢?”她问,“除了晚上遭抢的经历之外,她分明都在学校里面读书学习,跟以前别无区别啊。”

    “而且那宗五十块连环抢劫案,怎么看怎么奇怪……如果那个劫匪,或者取款机幽灵是受到地狱唱片的控制,神智不清地进行五十元抢劫,因此在王芳身上留下气息,这似乎说得过去……”颜无月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鸡腿,“可前面两个受害者,却完全没有唱片的气味留下,这又是一个矛盾之处……”她愁眉苦脸地瞪着手中的鸡腿,仿佛那是一个久攻不下的堡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4

“有什么好烦的!”真夜不以为然地叫了起来,“眼见为实,你自己被抢一次,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对呀!颜无月拍案而起,原先拟订的“监视劫匪”计划,现在全盘推翻,改为——

    “肉身诱敌大作战!”

    夜色渲染得渐渐浓稠,稀稀拉拉的路灯一盏一盏地接连点亮。取款机处的灯也亮了起来,照得取款机前的人纤毫毕现。而那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有一双雪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

    女孩取出了钱,薄薄一张。还没等她把钱塞进钱包里,便走出了取款机室。外面的夜色很黑,她还来不及适应室内外的光线差,眼前一团漆黑。这个时候,有一个飘忽的人影,倏的闪到她的身后。女孩感到一个坚硬的东西顶在自己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同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对她说道:

    “把钱交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耳熟。女孩慢慢地转过头去,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的脸孔。

    “是你?”女孩的神情与语气,还不如真夜此刻来得惊讶。这表明来人的身份,既在意料之外又在她的揣测之中。

    对方点了点头,一脸木然,“五十块!”她重复了一遍,“把五十块给我!”

    “可这钱,”颜无月缓缓转过身来,面部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是你被抢劫的那五十块吗?还有我,”她慢慢从腹中吐出一口气,“是抢你钱的那个人吗?”

    “我不管!”对方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总之我不能白丢五十块钱!你得还给我!”

    “喂,男人婆!”真夜的蛮横劲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脸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人……”她指着手持凶器的女孩,“不是遭到抢劫的受害者吗?”她瞪大眼睛,“她不是还,跟着你一起向先生求助的吗?就在今天……”

    王芳。

    那个曾在昨晚被抢去五十块的女孩,那个无助地向颜无月哭诉,为她下半个月生活费而苦恼哭泣的穷学生,此刻站在颜无月的身后,眼神里写满邪魅。“把我的钱还来!”她大吼着,声音大得险些震破颜无月的耳膜。

    “这五十块钱,我当然可以给你,就算双手奉上,也毫无怨言。可是,”颜无月清亮的黑眼珠紧紧盯着神情迷离的王芳,“即使你弥补了自己的损失,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你可以把这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男人婆~”真夜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拜托你把事情经过完整讲一遍好吧?”

    “当然当然!”颜无月忙不迭点头,向四周散发灿烂的笑容,“再不揭开这个闷葫芦,想必读者们都等得不耐烦咯!”

    一切仅仅是颜无月脑中的想象。虽然只有瞬间的火花,却点亮了她的灵感。

    一个只抢五十块的劫匪,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身形相貌,甚至连性别都无法确定。颜无月记得曾经看过一篇.名为《枪口》(作者马歇尔Z莱文)的美国小说,目击者面对的也是一个千变万化的取款机劫匪,一个穿了不同衣服、体型变化极大、操各种不同地方口音、甚至连性别都不同的劫匪——不,或许是一群,连续犯下小面额抢劫案。警察最初以为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伙,按照同样的模式进行抢劫,然而最终才发现,一个人,仅仅需要一个人便足以完成这一系列看似复杂的案子。

    理由很简单。作案者是一个表演功底深厚、且擅长配音的职业演员。

    套到这一起“五十块”劫案里,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其他的可能性也应该存在吧?比如说,由于劫匪使用某种奇怪的药物,使得受害者的思维混乱,无法准确指认出劫匪的样貌,甚至混淆性别……自从真夜发现地狱唱片也掺了一脚之后,事件的解释便又多了一种:唱片上记载的歌对人心的腐蚀——比起效果未明的药物,唱片的威力更要显著。

    而最接近真相的想法,究竟是哪一个呢?

    不知道这一次地狱唱片上记录的,是什么样的歌曲?虽未曾经历“地水风火”事件,但颜无月还是从占星师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富翁为了遴选出他所谓最精明能干(对这一点颜无月不敢苟同)的继承人,将自己的遗嘱刻录在唱片上,并诱发了四名子女之间极为惨烈的厮杀;就算地狱唱片唱出的是深情款款的《我的眼里只有你》,也足以引诱阎琪走上为独霸爱情而不择手段的道路。这一次的事件,想必又是和什么歌曲扯上关系了吧?

    “然后我就听到了这首歌,”颜无月看了王芳一眼,跟着节奏自己哼唱起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她的眼睛却动也不动,冷冷地盯着王芳的脸。

    “我当什么歌呢!”真夜嗤了一声,“不就是嘻刷刷吗?谁不会唱啊?”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颜无月刻意重复了这句话,“听到这一句话,以往那些难解的谜题,一下子灵光乍现,统统解开了!”

    “你想到了什么啊?快说快说!”真夜比她还要心急。

    “顺序,”颜无月不慌不忙,缓缓答道,“抢劫的先后顺序。”

    虽然无法再往前确认,但在颜无月所查过的人当中,王芳的室友无疑是第一个遇劫的。据她所说,劫匪是一个胖子;“姑且不论她证词的可*性,”颜无月俨然一位办案能手,娓娓道来,“接下来是那个瘦弱男生遭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5

“等一下!”真夜提出异议,“你怎么知道就轮到那个男生?说不定中间还隔着人呢,只不过你没有发现而已!”

    “的确,”颜无月点头,“有这个可能。”她举起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阻止了真夜的提问,“请听我说下去,虽然只是一个假设。”

    记得那个男生怎么说的吗?女生,是一个女生抢劫了他。颜无月严肃的神情仿佛告诉了真夜什么,金色眼瞳的人偶娃娃下意识地向王芳投去一瞥。

    再后来是王芳。她怎么说来着?劫匪是一个体形瘦削的年轻男子。

    真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睁得比牛还大,她分明已经意识到什么,嘴里连连说着,“没可能吧……这么荒唐的事……”

    颜无月沉着地点了点头,“所以今晚,我才会来到这里取钱。说真的我是多么希望今晚的作战会失败,那起码会证明……证明……真的有一个与我们全然无关的劫匪存在……”

    到目前为止一直呆若木鸡的王芳,此刻就像灵魂突然回身一样,“啊”地轻轻叫了一声。被她一直捏在手里的凶器——一条扇形片状物体,此时也啪啦一声落在地上。不等颜无月反应过来,真夜“呼噜”一声蹿过去,一把扑在那东西上,死活也不松开。尽管只是瞬间的工夫,颜无月还是看清了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

    一片地狱唱片的碎片。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吧?”颜无月尽可能轻声说道,“你的室友被胖子抢劫后,抢走了瘦弱男生的五十块;而那个男生又抢劫了你,所以你今晚才会与我碰面……对吗?”

    王芳颓然倒了下去,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我其实也不想的!”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既像是心声的自然流露,又像是向颜无月请罪,“我就不信偏偏我倒霉!那么多富人他不抢,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这五十块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们知道吗?!”

    “我苦苦哀求那个男生,让他放过我……可他却说,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容易把损失补回来,怎么可能放手?不仅如此,”王芳的脸上绽放出一道诡异的光,“他还告诉我,他之前的女生、男生们,也都是这么干的。他让我自力更生,连武器他都送给了我……”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啊……天下人那么多,凭什么单单让我一个人吃亏?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王芳将这一句在嘴里反复咀嚼,奉为不二圣旨,“我没有错,我只是补回那被抢的五十块钱!公平得很!”

    一个萝卜一个坑。当最初的萝卜侵占了下一个萝卜的坑的时候,排在后面的每一个萝卜,都会自觉向后挪动一个坑。凭什么只有我没有坑?既然他占了我的坑,我也就理所当然要占你的坑!所有的萝卜都在抱怨前面的萝卜扰乱秩序,却没有萝卜会想到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不会有萝卜主动主动牺牲自己的坑,以成全后面的萝卜。错位的萝卜与坑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而且,这个扭曲的怪圈还将继续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颜无月已经无从得知最初的“五十块”丢失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这一场“五十块劫案”在这里应该终结。当她走过王芳身边,捡起真夜的时候,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无力地飘了下来。

    “你的……”王芳叫了她一声。

    “呀?”颜无月眼睛一亮,拍着王芳的肩膀说,“你运气真好,捡到钱了呢!”

    “切~演技真烂,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真夜不屑地耸了耸肩膀,怀里依然紧紧抱着唱片的碎片,“你当自己是什么?慈善爱心大使啊?”

    颜无月嘴角抽搐了两下,发出阵阵魔鬼般的笑声,“我说平胸罗莉啊~谁允许你把‘我的唱片’抱在怀里啊?”

    “你的?笑死人了……”还没等真夜笑出来,颜无月早已凭借压倒性优势的力量,一把把唱片抢了过来。她得意地望着眼都急红了的真夜,说出下列令她勃然大怒的话:

    “想要啊?给我五十块钱,就卖给你!”

    我也不想做一个傻头萝卜呢!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6

微小生意

    整整三天了,那女的一直在盯着我。没日没夜的,她那臭烘烘的嘴巴都冲着我一张一合,发出那些聒噪之极的声音。她那单调枯燥的叫声吵得我心烦意乱,吵得我头疼眼花,吵得我夜不成寐,日不成思;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知道,她是有备而来——她那恶狼似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恨不得把我吞下腹去,她贪婪的魔爪不仅伸向我的表皮,我的血肉,还企图侵入我的身体内——不!我惨叫一声,下意识推开了她。从窗外投来的惨白月光中,我对她刻薄的笑意了然于心。她不仅仅要残酷地掠夺我,而且为了她腹中的亲生骨肉,她还在策划着更为远大更为罪恶的计划——她企图依附在我的身体上,如同附骨之蛆般吸吮我的精气,以养活她和她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为什么要找我!我悲愤地向天长吁。

    那是她自作孽,自己风流落下的种,凭什么要栽赃到我的身上,让我做她的便宜老爸?!那孩子,压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敢向上天发誓。

    可她并不就此放过我。她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仿佛灌输的是恶魔的甜言蜜语:

    “你逃不掉的,”她说,“从今往后,我吃定你了!”

    她始终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无外乎孤儿寡母的艰难生活,还有,“感谢我这个好心人的收留”。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她得意一笑。好心人,对,某种意义上就是孬种的意思。我不像其他人那样,在最开始的时候恨恨将她关在门外,而是任由她踏入家门——这,便成为我后悔终生的举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如同噩梦一般,她占据了我家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对待自己的东西一样随性自然。无论我走到哪里,她总是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诉说她的艰辛,她的痛苦,以及,“恳求老爷施舍”。我不止一次想把她赶出去,但我那迟钝的身手总是赶不上她灵巧的步伐,她只需轻轻一转身,便安然坐在椅背上,一边手抚平坦的肚皮,一边继续唠叨。就算我蒙头大睡,她也总有办法找到缝隙,对着我的耳朵大说特说。她的嘴真是一件坚无不摧的绝世利器,能将我浑身的力气、我的意志力、我的反抗统统击得粉碎——在她那永无止境的唠叨声中,我将抗衡的武器一一丧失殆尽,最终唯有疲惫不堪地,宣告缴械投降。

    求你,只要我耳根清静!你要什么,我统统给你!

    可她仍旧是笑;她离我恰好不远不近,既能让她胜利的笑声顺利抵达我的耳朵,又不至于让我抓住她,将她扫地出门。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吗?她要的,绝对不止是区区一次的胜利;为了保住她和腹中胎儿长久的命,她则需要我更为长久的屈服。

    我的心里,被熊熊燃烧的屈辱感所充填。不!我发出了一声呐喊。有谁,谁来拯救我?!我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这真是我所接过的,最微小的生意呢!”占星师清隽的脸上,头一次被如此微妙的笑意所占据。他低头望着床上那个昏睡过去的男人,以及身边直挺挺躺着的,那个“她”的尸体。

    准确的说,是一只雌性白纹伊蚊(俗称花斑蚊或黑斑蚊)的尸体。

    “先生先生,出力的人是我唉!”真夜嘟囔了一句。她正要弯下腰去,从那男人的颈动脉处饱饮一顿温热的鲜血——这是预先谈好的“代价”。

    “真夜的一顿晚餐,不知道能供多少蚊子吃饱喝足呢?”占星师笑眯眯背过身去,“这一次客人被蚊子叮得大出血呢!”


    最后贴一点蚊子的资料^_^:

    一.蚊子的种类

    蚊属昆虫纲,约3,300种及亚种,中国有15属33种及亚种。蚊媒疾病的重要媒介,大多属于三属:按蚊属、库蚊属和伊蚊。蚊子的种类很多,但是总的划分为三大类,一个是按蚊,一类是库蚊,另一类是伊蚊。

    第一大类是按蚊,按蚊成虫的特征是翅大多有斑,身体大多是灰色的,身体在停留的时候,与停留面保持一定的角度,它大多在夜间活动;第二大类是库蚊库蚊的成虫它的特征是翅大多无斑,它的体色是棕黄色,身体在停留的时候,往往与停留面保持平衡状态,平行状态,它的活动也大多在夜间;第三大类是伊蚊伊蚊成虫的特征是翅没有斑,体是大多是黑色的,而且有白斑,它因为喜欢白天活动,因此我们经常在室内,在阴凉的地方,白天经常有这类蚊子来袭扰,可能大家都会有印象,它的身体是黑色的,有白色的斑纹。全球传播病毒和疟疾的各种蚊子:美国库蚊、埃及伊蚊、非洲疟蚊、热带家蚊、三带喙库蚊、白线斑蚊

    二.蚊子生活习性

    1.孳生习性蚊虫都孳生于水中,不同类型的水体孳生不同种类的蚊子:

    孳生地类型孳生主要蚊种高度污染水体,如粪坑、粪池、垃圾水坑等骚扰阿蚊轻度污染水体,如污水沟、清水粪坑,洼地积水等。致倦库蚊、淡色库蚊面积较大的清洁水体,如稻田、荷溏、沼泽、灌溉沟等。中华按蚊、三带喙库蚊清洁而流动水体,如山溪或溪床等。微小按蚊小型自然水体,如树洞、竹筒、坛、罐等积水。白纹伊蚊、仁川伊蚊、家宅内外的器,如水缸、瓶子盖积水等。埃及伊蚊

    2.吸血习性蚊子是通过吸血传播疾病的,它们中只有雌蚊才吸血。雌蚊只有吸血才能使其卵巢发育,繁殖后代。雌蚊多在羽化后2-3天开始吸血,湿度、温度、光照、气味等多种因素都能影响蚊子的吸血活动。雌蚊一般气温在10°C以上时开始吸血;其中伊蚊多在白天吸血,按蚊、库蚊多在夜晚吸血;有的偏吸人血,有的爱吸家畜的血,有的人、畜血都吸,可传播人兽共患病。

    3.栖息习性蚊子羽化后和吸血后喜欢在隐蔽、阴暗和通风不畅的地方栖息,如室内床下、柜后、门后,墙缝以及畜舍、地下室等,室外在草丛、山洞、地窖、桥洞、石缝等处。家栖型有微小按蚊、嗜人按蚊。半家栖型有中华按蚊、日月潭按蚊等,吸血后有些在室内,有些到室外栖息。野外栖型有如大劣按蚊、白纹伊蚊等吸血后要飞到室外消化胃内的血液。

    4.活动习性蚊子喜欢随气流而动。黄昏的时候地面把白天吸收的热量散发出来,地面附近上升的气流使蚊子飞行更容易,这时候蚊子最活跃。夏天室内风扇里有被打死的蚊子,那就是它们乘风而飞的结果。蚊子追寻二氧化碳叮人。科学家通过电子显微镜研究发现,蚊子是通过触角上的感觉毛感受到二氧化碳气体来发现人的。在黑咕隆咚的夜幕下,蚊子最初的飞行是随意的。可是,当它的感觉毛上的二氧化碳感受器接收到空气中某些地方有二氧化碳气流时,便会立即向这股气流飞去,然后像“直升机”那样降落在人体皮肤上。实验证明,在离人体15米远的地方,蚊子的感受器就能探测到二氧化碳气体。美国科学家曾做过如下实验:他让一个人穿上密不透气的橡皮衣服置身在一间小实验室里,室内有一大群蚊子。当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被管子引到室外时,蚊子对人不予理睬;如释放出一点二氧化碳在室内,蚊子就争着飞去叮咬。可见,蚊子是*二氧化碳气体找到人的,并不是*体温,因为人呼出热气最多的地方——嘴、鼻,很少有蚊子叮咬。蚊子追踪性信息素。化学物质交流是昆虫最基本的交流方式。蚊子能释放一种化学信号或称性信息素来吸引异性。它们通过触角感知这些化学物质。在触角内部,信息素分子打开特殊的开关,将神经信号传送给大脑。蚊子通过追踪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性信息素来追随异性,为了在旅程中准确阅读信息并做停留,它们不断地复位它的信息素检测系统。所以我们常常看到蚊子“扎堆”或“群聚”。蚊子趋光而上。蚊虫夜间喜光已是常识。但最能诱引它们的是紫外光,蚊虫的眼睛构造与人类不同,其视觉与人类不同,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但对蚊子而言,却是耀眼明亮的光源。人类常常利用蚊子的趋光性,使用紫外光誘引蚊虫加以捕杀。一般而言,蚊子能感知的紫外光波长介于300nm-400nm的光波。

    感谢你耐心看到最后,我想说的是——

    我恨吵死人的蚊子,呜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8

灵异照片

    现在回想起来,那照片仿佛从一开始便预示着她的不幸,只不过她,一个被眼前的幸福冲昏头脑的愚蠢女人,一叶障目似的刻意视而不见罢了。她输在自信和盲目乐观上,输在对丈夫过分的信任上,而输得最惨的地方,则是忽视了那张照片的重要性。

    照片,对,那张奇异的,与众不同的照片。那是她和丈夫蜜月旅行的时候,他们俩站在黄山那云蒸霞蔚的峰顶,亲手把两把珍贵的黄铜大锁锁在排云亭石墩的铁链子上。那两把黄灿灿的锁上,她早已一笔一划地刻下属于他俩的名字,此刻,他们相视含笑,合力把两把锁合在一起,他更是振臂一掷,让那银色的钥匙,那唯一可解二人之锁的钥匙,于雾气蒸腾的阳光中滑落一道黯然的弧线,永坠万丈深渊之中,不得翻身。她眉间盈盈而笑,挽着心爱丈夫的臂膀,向身边的一个旅客说道:

    “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好吗?”

    那个旅客的衣着颇为怪异,身处风急云涌的排云亭,却不像其他旅客一般作短打扮,依然一袭长长的黑色风衣,此刻任风衣在迅疾山风的鼓吹下猎猎飞舞,像随时扬起的黑色风帆在空中狂舞,而他那单薄的身子,也仿佛不堪风力似的摇摇欲坠,也让她不免为自己的相机多了几分担忧。可那游客淡淡地笑了起来,他只用一手持住相机,另一只手按在几乎被狂风刮跑的黑色帽子上,同时闪光灯一闪,为他们留下了同心锁旁的合影。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往事了。筋疲力尽的蜜月旅行结束之后,她冲洗了厚达三百多张的相片,里面承载的大多数是他们兴奋,或幸福,或快乐的笑容,然而有一张却与其他截然不同。

    那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照片。

    而是三个人的。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对着空气继续发呆。她记得那里,同心锁,让一个路人拍的——他俩手拉手站在同心锁前面,可她丝毫不记得中间还夹着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不,准确的说,是半个女人。

    在他俩手臂之间的空隙里,约莫和她的头等高的位置,照片里出现了一张女人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在他俩齐刷刷笑容的映衬下,愈发阴冷可怖。那女人的眼皮耷拉着,眼睛仿佛缺乏焦点似的,毫无生气地望着镜头的中央——顺便,也注视着照片外的“她”。她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感到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她再次将目光投射到这张照片上,勉强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没错,只有一张突兀的脸孔,从颈部以下,胸部、腰部、腿,什么都没有。那女人的头颅就像一个气球般漂浮在她与丈夫之间,恶毒地从中横插一脚,为他们投下不祥的阴影。

    那活像是一个死人的脸,那活象是冤魂在作祟……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告诉丈夫这个不幸的消息。也许是曝光过度,她心想丈夫或许会这样安慰她,可是令她吃惊的事发生了,丈夫兴致勃勃地举起照片,给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建议:

    “这张照得很赞嘛!我们俩的表情抓拍得不错,风景又漂亮——那个帮忙照相的人有一手,早知道该让他多拍几张!”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她与丈夫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的眼睛出了毛病不成?那冤魂似的女人的头正捏在丈夫的手里,而他浑然不觉,喜滋滋地说:

    “我觉得这张比婚纱照还要自然!把它放大,贴在我们的床头怎么样?”

    不要!她嘟起嘴巴,强烈反对丈夫的意见。迫于她的压力丈夫最终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还是加洗了一张小的,塞在钱包里,“让我时刻看到咱俩的英姿!”他涎着脸说。

    而那可怕女人的脸,也同样阴魂不散地住进他的钱包。

    之后的二人世界,则平淡得如同煮沸之后的白开水一样,慢慢儿凉,慢慢儿淡。婚后第一年,他为她买了一条华贵无比的真丝晚礼服宴会长裙,飘逸柔媚的丝绸轻轻拂过她的身体,痒得她格格乱笑。她丰满的身体紧紧贴住丈夫结实有力的肌肉,在烛光和乐声中完成一曲浪漫的伦巴。第二年的结婚纪念日依然是那条长裙,由于保养不善而多了几条褶皱的丝绸不再像初次那样艳惊四座,然而当她舞动起来,那流光溢彩的色泽依然美得令人窒息。丈夫比去年微微地发福了,同样凸起的不光是他,还有她的小腹——尽管他们二人跳舞的时候已经无法像当年那么贴身,但那契合的感觉依旧熟悉。接下来是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他们彼此拥抱的时候,中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以至于无法触摸到对方的背部,紧紧贴在一起的只有小腹,高高隆起的小腹,他们彼此暗地里嘲笑对方活象怀孕的大妈,却不愿意撕破脸面,当众承认这一点。长裙横七竖八地包裹在她的胸前,把她捆绑成一个巨型的肉粽,令她动弹不得,每次都让他暗暗为丝绸的韧度捏一把汗。到了第七年,长裙索性被扔到角落里,成了一条艳丽光鲜的抹布。

    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谁让丈夫的事业蒸蒸日上,每天为了工作需要他不得不到处应酬,吃喝玩乐才能搞好工作嘛!而她则专心做起家庭主妇,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由于没有孩子,又过分清闲,她整日做完家务之后,除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便无所事事。巧克力、薯片、炸鸡腿、果脯,这些都是寂寞家庭主妇的好朋友,却也是让她迅速囤积脂肪的帮凶。丈夫每次下班回家,都会发现自己的妻子又胖了一些,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夫妻二人各有各的默契,也非常懂得各自的分寸。在劝说妻子节食减肥失败之后,丈夫已经不指望她能回复当年的窈窕身段,他似乎觉得,她会继续肥胖下去,最终进化成一个巨大的浑圆的肉球。

    然而,这本应顺理成章的事实却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改道了。原因无它,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从那张灵异照片上看到了另一人的脸。

    另一个女人的脸。

    与先前那张死女人的面孔不同,新的女人显然年轻得多,也充满活力得多。她凭空出现在丈夫那年轻有力的臂膀旁,就像亲昵的情人一样依偎在他的身上,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无疑是以丈夫的脸孔为焦点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前看来正面朝着镜头的丈夫,此时却仿佛回应着她似的,眼角微微下瞥,朝着她的方向含着默契的笑意。

    好一对心有灵犀的人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9

芬兰的手神经质地颤抖着,抑止不住的愤怒从她枯竭以久的心田里潺潺喷出。照片里的丈夫一身便利的运动装,越发显得身材挺拔如临风玉树,而那女人,则娇小,俏丽,小鸟依人般倚*在他身旁,一双灵动的黑眼珠就像活生生的一样,芬兰仿佛看到那眼珠滴溜溜地直转,从丈夫的脸一直转悠到照片外的她的脸上,那动作令她没有来由地害怕……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一张灵异的照片,她不停地安慰自己,由于不可琢磨的过度曝光等原因,它老是附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图案,比如中间那个死女人的头,再比如这个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这天晚上她特意做了几个拿手好菜,还拿出尘封多年的蜡烛和红酒,准备给丈夫一个惊喜。对了,还有那条丝绸长裙。她欢欢喜喜地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又是敷面膜又是作全身护理——说实在的,保养自己的身体,那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她与那条裙子奋斗了好久,好不容易把那些丝绸牢牢地固定在身体上,只听见“兹拉”一声,不,是两声,是一片!——

    陪伴她七年之久的丝绸如雨后春笋般纷纷绽裂,从里面冒出的是她浑身上下无所不在的肥肉。那些脂肪仿佛向她正式吹响号角,就算她以往再如何视而不见也好,这一次,它们庄严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电话铃响了;她连脱掉身上那堆可怜破烂的勇气都没有,茫然接起电话。是丈夫,他晚上还要应酬,不回来了。如往常一样,他甚至没有叫她自己好好吃饭,便匆匆挂掉电话。从那短暂的背景音里,她仿佛感觉到某个女人的存在。

    女人,对。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男人变心总是为了年轻美貌的女人!

    世间的规律大抵如此,凡是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家庭生活一定不够幸福,他的老婆一定是个又胖又丑的黄脸婆,除了家务之外什么都不懂。而那些男人的身边总是不乏年轻漂亮、野心与手段并存的女人,她们懂生活情趣,擅长花钱尤其是男人的钱,令男人开心更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才能。于是,“二奶”便成了她们共有的称号,她们与“大奶”一起,共同建筑起有钱男人均衡的快乐家园。芬兰慢慢咀嚼着渐渐冷却的饭菜,感到胃袋跟自己的心一样空空荡荡,没有着落。冰冷的饭粒沿着她的食管缓缓下滑,所经之处冷得她直打哆嗦,寒冷而绝望的感觉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比如照片上的这个新女人……一张青春漂亮的脸孔,瞳孔里燃烧着恣意的爱与热情,虽然照片上看不到她的身材,但芬兰大致可以想象出那副妖娆的身段,此刻正水蛇般纽缠在丈夫的身上。那女孩硬生生插入她与丈夫的中间,把她,一个绝望的家庭主妇向悬崖边推去——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芬兰年轻,比芬兰苗条,比芬兰漂亮吗?竟敢如此大胆!

    怒火从芬兰的胸中静悄悄地溢出来。她修剪得锋利的指甲徐徐划过那女孩的脸孔,咯吱作响,硬生生撕开她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眸,将她明媚的笑脸划裂成一张恐怖的鬼脸。你破了相,她恶毒地想,凭那张丑陋的脸蛋,你还敢怎样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她*在沙发上,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女孩脸上的伤痕,宛如两道殷红的泪痕,自眉峰而下,贯穿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那伤痕红得仿佛冒出鲜红的血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响起钥匙摇动的声音,那熟悉的节奏告诉她,丈夫回来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视上的时间,刚刚八点。今晚的应酬这么早就结束了?

    丈夫一进家门,仿佛带进来一团颓丧的湿气。他不声不响地低头换鞋,被同样不声不响*近的芬兰吓了一大跳。

    “今天回来得挺早啊。”她望着他的背影,“吃饭了吧?”

    “唔。”他应了一声,随机又想起了什么,迅速答道,“……还有什么剩的?我再吃一点。”

    她欢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有有有!”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菜多得是!或者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不用麻烦。”丈夫叹了一口气,叹出的仿佛是郁结以久的情绪,他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身体往沙发里一丢,“弄点快的,越快越好。”

    看样子,不像是刚刚吃过的情形,一定是饿坏了。芬兰一边用微波炉热菜,一边望了望钟,八点还没吃上晚饭,真不知道他在外面应酬些什么。她麻利地把三菜一汤端上餐桌,招呼丈夫吃饭。他沉重地耷拉着拖鞋,坐了下来。

    “味道不好吗?”看到丈夫许久才动一动筷子,芬兰心里不免惴惴。

    丈夫机械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发飘,像是心绪不宁。接着他偶尔定在芬兰的身上,突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疼吧?”

    “什么?”芬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手。”丈夫说,“流血了。”

    芬兰举起双手,仔细放在眼前。不可思议,她险些惊叫起来。她那粗糙的双手,每一个指尖的指甲盖里面,全都被血染红了似的,看上去好不吓人。十只粉色的指甲,顶端却被血染得通红,芬兰慌忙用手擦了擦,然而从那指甲盖的深处,扑簌簌掉出许多东西来。

    干涸的血痂、皮屑,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细小碎片。芬兰的心就像被人猛打了一捶似的,怦怦跳个不停。

    就像是,刚刚狠命抓划过某人的身体一样……

    她低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丈夫迅速抬起头来,好似她的反应早在他的期望之中。

    她牵强地扯动嘴角,摆出一个微笑的唇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快步跑进厨房,忙不迭将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杂乱的思绪就像这水流一样停不下来。她不记得自己碰触过肮脏的东西,再说吃饭之前她已经洗过手了……她猛地瞪大眼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29

那张灵异照片!

    吃饭之后她唯一用指甲抠摸过的东西!照片上那女孩的脸!

    丈夫在叫她,“没事吧你?”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镇定地继续洗手。可是好生古怪,无论她如何搓揉,还是动用洗手液,那指甲缝里的血迹就像生了根似的,死活也弄不干净。丈夫又在催她,她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厨房。

    “让我瞧瞧,伤着哪里没有?”丈夫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她的手,这个动作既霸道又有着独特的温柔,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顿时涌上芬兰的心头,涌得她心里暖烘烘的。毕竟,丈夫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对她这样亲昵了。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丈夫说着,一边举起她十只依然殷红如血的手指,放在眼前细细地观摩着,“你也真是,年纪不小了,连手都不洗干净!”

    那责备之语听上去分外温暖。芬兰眼瞅着自己不再纤细的双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血红色的指甲盖是那样扎眼。然而,比起那区区十指的异样,能够重新得到丈夫的关爱,不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吗?这么多年来,她只知道日夜为家事操劳,天天打点他的衣食起居,他也只会早出晚归,将一切烦心家务统统丢给她,却早已忘却她原来还是他的合法妻子!

    她抬起双眼,将细纹密布的脸孔埋进丈夫的怀里。在这个丈夫意外早归的夜里,她仿如即将枯败的青草,重新得到丈夫爱情的滋润,一夜间便容光焕发。

    从那天开始,丈夫回家的时间明显提前。以前那些喜欢叫他陪酒的客户和上级,如今明显对他失去了兴趣。虽然这兴许是丈夫交际失败的后果,但相反的,芬兰从中得到了最大的实惠,她再也不用担心会剩下饭菜,丈夫照例是全部吃光的!

    而那张灵异照片,也仅仅在最初惊吓了芬兰一下,便迅速被她遗忘。虽然照片上的年轻女孩依旧依傍着丈夫,但芬兰此刻已经完全不嫉恨她了。不,相反,每一次看到她那张破碎的脸孔伫立在芬兰与丈夫之间,尤其是被指甲划烂的脸孔,那双被拦腰截断的眼睛,更凸显出当年芬兰的绰约丰姿时,芬兰的心里便说不出的痛快,如饮酒般有着微醺的醉意。“从哪里来的丑八怪女人!”她暗暗嘲笑着照片上的女人,“敢抢我的老公!还不给我滚回去!”

    那女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滚回去;相反的,她倒是自动出现在芬兰的面前。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大朵大朵铅灰色的云团低低的掠过房顶,给人们投下浓重的阴影。阴冷的寒气久久不散,当那个女人出现在芬兰的家门口时,寒气便更重了。

    她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衣服里,头上戴了一顶巨大的黑色帽子,帽檐上垂下的黑色面纱将她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芬兰只不过狐疑地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那个女人却水蛇一般从中溜了进来,鬼魅似的无声无息。

    “你……你找谁?”芬兰有些心怯。

    黑帽子女人目不斜视,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仿佛她才是这家里的主人而芬兰不是。“找的就是你,太太。”她开了口,声音异常低沉而甜魅。

    “我不认识你,”芬兰硬邦邦地顶了一句,圆滚滚的手臂虚有其表地一挥,“请你马上出去!否则我就叫人了。”

    “别急嘛!”女人不慌不忙掀起面纱的一角,露出白得晃眼的肌肤和鲜红欲滴的朱唇,往那形状艳美的嘴唇里递了一支女士摩尔烟,“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可我早已仰慕你的大名呢!”

    她藏在面纱里的目光似乎在打量这套四室两厅带跃层的住宅,不住发出啧啧声,“好气派!像太太这样既无姿色也无事业的黄脸婆,居然能住上这样的豪宅,令我好生羡慕啊!”

    芬兰的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被女人目中无人的态度,更被她话语中赤裸裸的讥诮。“滚出去!”她大声地吼叫着,“这里不欢迎你!”

    “哈哈!”女人干笑了两声,“该滚的人是你,太太!”

    什么?芬兰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女人故作惊讶,慢吞吞吐出一个烟圈,“宋先生的心眼真是够坏的,离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老婆!”她那富有威慑力的眼珠从面纱下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宋先生要丢掉你,跟我结婚!”

    “你胡说!”芬兰气急败坏,浑身的肥肉都在一个劲儿颤抖,“你算什么东西!”

    女人镇静地揭开面纱,将自己的脸曝光在她的面前,芬兰先是一愣,继而捧腹哈哈大笑。

    最后,却演化成战栗不已的惶恐。

    从五官的轮廓上看得出来,那女人本来美貌,然而,此刻她的脸却像被饱含憎恨的指甲划得稀巴烂,从眉毛上方顺着脸颊而下,各有一道长长的抓痕划过她的一双秀目,将她的脸孔硬生生分割成三块。那划痕血肉淋漓,鲜红的颜色仿佛刚刚才刻上去的一样清晰,直到嘴巴上方才停住;当她说话或者微笑的时候,那伤痕便使得她的表情扭曲成一张恐怖的鬼脸。

    而那女人的脸,简直和灵异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眉眼,肌肤,就连划痕的位置,都跟芬兰所见丝毫不差。芬兰下意识握住手指,似乎感到双手的指甲里重新充满着鲜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30

女人洋洋得意,活象凭自己姿色一举将芬兰击溃似的,“如何?”

    “你这个丑八怪!”芬兰恨恨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少丢人现眼!也不照照镜子!”

    女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鸣,“我的脸!”她捧住自己的脸孔,高亢的叫声刺破了芬兰的耳膜,“我的脸!这么丑,我不活了!!!”

    她旋风一般冲出屋外,连一个清晰的背影都没留下。“神经病!”芬兰悻悻骂了一声,真不知道那脸孔稀烂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她细细回想起来,愈发感到后怕。她不由自抽屉的深处翻出那张灵异照片,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错,刚才的黑帽子女人,其形象与照片上的女人头分毫无差,无论是莹白如玉的肌肤,还是面上两条触目惊心的划痕,每一处吻合得十分贴切。这么说来……芬兰的眉头皱成一个深厚的“川”字,那个女人*在丈夫臂膀上的笑脸,竟是那样令人恶心。

    她是丈夫的情妇?

    或许,应该加上“曾经”二字。芬兰阴险地注视着她那张破碎的脸,凭这种丑八怪姿色,只怕现在她连出现在丈夫面前的勇气都尽失了吧?

    可她脸上的划痕,怎会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芬兰想起那天晚上她的满腔憎恶,想起她对着照片划破那女人的脸,然后……恰好在那天晚上,丈夫一反常态,早早回家吃饭。

    同样是那天晚上,丈夫发现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血浆。

    芬兰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她已经假想出以下的场景:

    丈夫和往常一样,下班之后搂着情妇去餐厅吃饭。可就在这个时候,冥冥中一双正义之手伸向情妇的脸孔,干净爽利地划破她的皮相,鲜血从情妇的脸上一道道流下来……一旁的丈夫吓坏了,忙不迭跑回家里避难。家中妻子虽然样貌平凡,但总比一个毁容的美女要好看。

    于是,他于那天晚上重新拥抱了妻子的肉体……

    “原来如此。”芬兰连连点头,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喝彩不已,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都充分串连在一起,除了灵异照片之谜,其他的疑问统统都得到解答。姑且不论灵异照片的来历,总之只要芬兰制裁照片上的女人,现实中的她也会受到同样的伤害。

    “那么,这样又如何呢?”芬兰喃喃自语着,带着残忍的微笑,用锉刀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刮开女人的面皮,留下一圈又一圈犬牙交错的齿痕。光是这样还不够解恨,她又到厨房取出专门砸核桃的小榔头,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女人的脑袋。她干这活的时候分外谨慎,因为离那女人不远的地方就站着她的丈夫,芬兰可不想殃及丈夫。

    她每捶一下,都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惨叫,那叫声听得她越发情绪高亢。看你敢不敢当第三者!看你敢不敢破坏我的家庭幸福!看你敢不敢抢我的老公!

    恐怕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抢任何人的老公了。芬兰的唇边泛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将那被她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头剪下来,投入煤气灶森蓝色的火焰中。长长的火舌卷起几道黑烟,也映照出她疲惫的双眼。唯有此刻她才感觉到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第二天,一个并非寻常推销员的男人登门造访。他自陈是警察。

    “请问你认识一个叫舒敏的女人吗?”他开门见山。

    芬兰摇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你问别人吧。”

    警察避而不谈,接着问道,“那么,昨天下午你见过什么人吗?”见芬兰拧紧眉头,他又补充了一句,“比如说,一个黑衣服,戴着黑帽子的人?”

    “黑帽子?”芬兰一时忘情,叫了起来,不就是那个被她破相的女人吗?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而警察锐利的目光正狐疑地盯住她,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承认,“我见过。”

    “什么时候?”警察顿时掏出记事本,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芬兰抬头望了望挂钟,“不太记得,大概是两三点钟吧……因为那个女人那身衣服很招眼,还戴着那么夸张的黑色面纱和帽子,所以我才记得清楚……”

    她一口咬定只从窗口瞥见一眼,不,其他的一概没有瞧见,也一概不知。警察惋惜地收起记事本,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那就怪了。”

    “我们有复数以上的证人作证,那女人径自走进这一栋单元,并在里面呆了十几分钟。”他的眼睛虽然眯缝,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可我察访过这栋单元里所有的业主,却没有一个人承认见过她。”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芬兰的眼睛,“你说怪不怪?”

    “那女人……她到底出什么事了?”芬兰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警察轻轻笑了起来。他掏出两张照片,并排放在钢化玻璃的茶几上,好让芬兰看清楚。

    “生前可是个风光无限的美女啊……”他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令芬兰对他更加反感,“昨天下午,她像发了疯一样,突然跳下铁轨,被疾驶的火车压成了肉泥!”

    一瞬间,芬兰感到自己的呼吸仿佛停滞了。过了好久,她才艰难地发出声音:

    “那么,是自杀吗?”

    “相当蹊跷的自杀!”警察点点头,“有目击证人说,当时她的情况非常古怪,一个劲儿捧着脑袋嚷疼,走路的样子还摇摇晃晃的,活象喝醉了酒。起初我们以为她酗酒过度或者服用了兴奋剂,然而解剖结果却推翻了这一想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31

芬兰不由闭上眼睛,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没错,就是她捶打照片的那一刻,现实中的女人头疼欲裂,最终,走向了自己的死亡。警察带来的照片上,她的死状惨不忍睹,远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惨烈,几乎都无法辨认出那是属于谁的血红肉块。

    “那么,还是以自杀结案咯?”她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语调之沉稳令警察不免吃惊,“兴许她脑子有病或是一时想不开,总之,自杀对不对?”因为有很多目击证人嘛,她心里想。

    警察含糊地答应着,收起一无所获的记事本。不过临行前,他丢下了一句让芬兰胆战心惊的话,证明他此行必有所图。甚至可以说,他是不是早就发现什么了。

    他说,“我们打算从被害者的社会关系入手。不止一个人证实,这个叫舒敏的女人,是某个人长期包养的情妇。”

    她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了。即使警察的身影早已消失,她内心的激荡仍久久无法平静下来。警察临别赠言宛如一块巨石,在她的心海投下阵阵巨浪。

    可是,就算他们查出那“舒敏”与丈夫的暧昧关系,就算他们怀疑她临死之前来找过芬兰,可那又能说明什么?两个巨大的字眼浮现在她的脑海,“自杀”!没错,在舒敏跳向火车的同一时刻,芬兰根本就呆在家里没有挪动半步,她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从一张照片上,剪下不属于这个家的一点“杂质”而已。

    得意的微笑尚未在她的唇角绽放,便迅速凝结成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得赶快把那张照片收藏好,就连丈夫,也万万不可让他瞧出破绽!她好不容易藏好,便听到开门的声音。是丈夫——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今天回来得未免太早了吧?

    “回来了啊?”她慌张地问了一声,“饭还没做呢?”

    丈夫没有吱声,径自让自己的身体深深地沉入沙发里。他近来一直显得很落寞。

    “要不要出去吃?”她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丈夫冲着她的方向摆了摆手,“我不想动。”

    “那就随便吃点?家里的菜不够。”她慢慢从镜子里窥视着丈夫的神色,然而他低垂的头颅让她什么都看不到。“哦,对了!”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再次试探他,“今天有警察来咱们家。”

    “警察?”丈夫的全身顿时像过电似的一抽搐,险些没跳起来,“他跟你说些什么?”

    不对头,绝对有鬼!他那焦急的神色恨不得把她吞下去,芬兰不由猜想,该不会警察早已抢先询问过丈夫了吧?于是她不紧不慢地答道,“附近死了个人呗!”

    “……其他的,没了?”

    “说是个女人自杀,还不是老一套?”她挨着丈夫的身边坐下,漫无目的地问着,“你知道这件事?”

    “听说了一点……”丈夫目光闪烁,吞吞吐吐地答道,“详细的不太清楚。”

    “据说是卧轨自杀,现场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呢!”芬兰密切地注视着丈夫的神色,“听警察说,她生前是一位大美女,没想到红颜薄命,竟遭此飞来横祸……”

    “她……不是自杀吗?”丈夫有些狼狈。

    “是啊。”芬兰挑起两道久未修剪的眉毛,“可要是不遇上什么倒霉事,好端端一个美女,干吗跑去自杀呢?而且还是死相最难看的卧轨,想起来就毛骨悚然……唉!”她大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负心汉抛弃了她……年轻人嘛,最容易想不开……”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重重抽打在丈夫的心尖。自责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如果不是她破了相,如果不是我抛弃了她,她也不会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想必此刻丈夫的心里,正被这样的悲情愁绪所充得满满的吧?芬兰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悄悄背过身去,因为她确信,此刻丈夫的眼眶里,已有盈盈的泪光在闪耀。

    在这之后,警察再也没有登过一次门,可能已经把他们夫妇从嫌疑人名单中去除了吧?而丈夫经历了血的教训之后,也仿佛对家庭燃起新的热爱,洗心革面做起循规蹈矩的好男人。不仅每天准时下班回家,推掉一切不必要的应酬,甚至对年长色衰的妻子也迸发出久违的热忱,有天晚上还在她的耳边许诺要个孩子。芬兰沉浸在这小小的家庭幸福中,感到青年时代的活力重又注入她的体内。心情好,自然容光焕发,连原本臃肿的身材都显得轻盈起来。她不禁暗暗希望这样的快乐日子能够持续到永远。

    然而好景不长。有天早上她一觉醒来,发现旁边的被子空了——丈夫不声不响地离开家,没有叫醒她,也没有吃早饭。芬兰的心里顿时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借由灵异照片所换来的短暂的美满家庭,如今一去不复返。

    果然,之后丈夫的行动变得如从前一样,忙于应酬,忙于谈判,即使沾家门一步,也是应付似的回房睡觉。他再也不碰芬兰一下,听着他那熟悉又陌生的酣睡声,黑暗中的芬兰不由滚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是因为女人吗?芬兰从藏匿处翻出那张灵异照片,被她抠掉的大洞宛然,却并没有出现新的人头。兴许新的女人还不足以登上这张照片,站在丈夫的身边吧?她凝望着照片上丈夫那张眉宇分明、生气勃勃的脸孔,发出一声喟叹:

    “你们这些女人啊……”她说,“为什么总是争先恐后地抢我的男人呢?”

    舒敏绝不是第一个,照片上出现的第一个女人头,那个像死人一样恐怖的女人头——事实上,那张脸芬兰不仅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她叫萍,从很多年前便是芬兰的好姐妹,就连芬兰结婚,也是萍担任伴娘。婚礼上的芬兰一袭洁白婚纱,尽显雍容大方气质,而萍则身穿紧身晚礼服,苗条纤细的身材一览无余。被幸福冲昏头脑的芬兰并没有注意到,丈夫总是有意无意躲闪着萍的目光,而萍那炽热的眼神,却一直投射在新郎的身上。

    之久就是蜜月旅行,夫妻二人一同上黄山。忙中出错的结果就是芬兰误拿了丈夫的手机,然后,在海拔1860米的光明顶上,收到一条对她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的短信。

    原来萍一直暗恋着丈夫,而丈夫也曾背着芬兰,和她交往过一段日子——然而,最终丈夫选择的结婚对象是芬兰,而不是萍。萍不愿意和丈夫断绝来往,她在短信里苦苦哀求,只要丈夫肯要她,哪怕让她做二奶,她都心甘情愿!

    好一个贱女人!芬兰的牙齿咬得格崩作响,她高举起手机,恨不得马上扔进万丈悬崖之中,摔得粉身碎骨方解心头之恨!可她的手在半空中猛地停住,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给萍回复了一条极其狠毒的短信;被好友和丈夫双重背叛的芬兰,不惜使用最下流最阴狠最卑劣的字眼,赠与那不幸的第三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4-29 21:32

许久,许久,都没有回音。云海活象一床连绵起伏的棉花被褥,将下面发生的任何事都隐藏起来。她快乐地奔向丈夫的怀抱,在同心锁前拍下二人恩恩爱爱的照片。

    回家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洗蜜月相片,第二件事才是打听萍的消息。

    萍自杀了。

    就在接到那条短信的那天傍晚,她泡在自家的浴缸里,割脉而亡。听到这里芬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却被排山倒海的悲伤所压倒。她不想萍死掉。她的本意……

    只是想让她自觉退出而已啊!难道丈夫的魅力如此之大,使得萍宁可失掉生命,也不愿被他抛弃吗?

    仔细想来,自己不也一样吗?为着陪在丈夫的身边,即使用那样下作的手段攻击自己的好友也在所不惜……萍啊萍,芬兰的嘴里荡漾着苦涩的味道,我们都是些为情而狂的疯子!

    也就是在那之后,同心锁前的照片上出现了萍死去的脸孔,仿佛就算她死去,也要阻挠芬兰和丈夫的亲热一般。她那挥之不去的身影令芬兰由衷地厌恶,但是起码她不像那些活生生的年轻女人,会继续粘在丈夫的身边。

    芬兰举起照片,一再端详着英气勃发的丈夫,自言自语像是对着他说话。你和你的那些女人们啊,给我小心一点!只要有了这张照片,管你有多少情妇,我不费吹灰之力,想杀多少就杀多少!

    “医生,我爱人的病,有没有什么进展?”

    “还是和以前一样,”医生摇了摇头,无奈地望着面前一脸焦急的男人。这里是省内最大的一所精神疾病专科医院,而那个叫做“芬兰”的女人,则是因为罹患幻觉症而被丈夫送入这家医院治疗。

    虽说患有精神病,但女患者的一举一动均与常人无异,只除了一点:她会抱着一张新婚照片,大嚷着“灵异照片”云云。

    她甚至给护理人员讲了一个关于照片的奇异故事。

    “她说,能通过照片杀人对吧?”丈夫苦恼地笑起来,“说是被她划破脸的女人啦,又撞火车死啦……说得活灵活现,由不得人不信。”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医生问道。

    “那还用问?”丈夫面不改色地答道,“她甚至还说警察找过她呢!”

    丈夫回到车上,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正等着他。一看到他钻进车里,女人迅速摘下墨镜,主动将鲜红的嘴唇递上去,两个人热吻在一起。

    过了许久,两张紧贴的嘴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你这招真有效!”女人抚摸着男人宽厚的背部,眉眼间满是崇敬之色,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孔和曾出现在灵异照片上的,相似得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她完全被你耍了呢!”

    男人自得地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是不可以离婚的。”他亲热地把女人搂进怀里,“但我又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守在你的身旁。”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芬兰有个年迈而富有的姨婆,膝下无子女,已立下遗嘱指定芬兰为继承人。如果离婚,甚至杀了芬兰的话,那笔百万以上的资产便白花花地流走——这一切,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就在此时他偶然发现,芬兰对一张蜜月照片有着诡异的兴趣。他通过针孔摄像机监视芬兰的一举一动,明白了其中的端倪,于是他利用这张照片,布下了一个“伪装精神失常”的局。

    一切都只是演戏而已,照片上的人头,情妇被破相、自杀,还有那个被拉来充当警察的下属……芬兰对于那张照片的迷信,使得她轻易相信了这个谎言,最后,深信自己拥有巫毒之力的芬兰被丈夫送进精神病院。丈夫每天都来探望她,安慰她,照顾她,博得了“模范丈夫”的美名。“我不会抛弃芬兰,”他握住妻子的手,这样决然地告诉岳父岳母,“我会等着她,快点康复回到我的身边!”

    至于身边这个女人嘛……虽然吵嚷着要结婚,但一概被他以“影响不好”搪塞过去。他才不会蠢到再婚呢!好不容易挣脱芬兰的囚笼,快乐的单身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又怎么会痴呆地再往火坑里跳呢!再说,这个女人虽然美貌,过不了一年也会厌倦,到时候有钱有地位,还不是美女左拥右抱,应有尽有?他对自己的魅力向来极富自信。

    唯有一点,给他如今苦尽甘来的生活投下些微的阴影。他想破脑袋,都没有搞清楚。

    “芬兰口口声声说照片上有萍的人头……”他轻轻拍打着额头,“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呢?”

    女人疑惑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着以后和这个男人该是多么快乐,过去,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你们没有看到吗?真的有个女人头唉!”芬兰抱着照片,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萍!萍!”

    “您说的对,”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接着一双雪白的手套伸到她的面前,“恕在下直言,您有着一双常人难以企及的锐利眼睛。”

    “对吧!”芬兰又是高兴又是骄傲。她抬起头,面前站着的黑衣男人不啻于夜空的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你是那个……那个拍照片的人?”

    占星师微微地绽开笑颜,那绅士一般优雅的笑容是芬兰从未见过的:

    “承蒙您还记得在下,真是受宠若惊。为了回报您的恩情,请告诉我您的愿望吧……”

    只要付出血肉的代价,占星师便为你实现一切梦想……芬兰举起那张同心锁前的照片,青年时代的她和丈夫是那样光彩照人,逼人的青春活力迎面而来,那时候,爱情、事业、美貌,她要什么有什么。既然已经一无所有,不如献上血祭,换来一些实用的东西吧。她翻来覆去,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最终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后她迅速进入梦乡。她梦见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坐在丈夫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搂住他瘦削的身子。自行车在石子路上上下颠簸,阳光从丈夫的头顶倾泻下来,给他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和风吹拂着她飘逸的纱裙,送来一阵阵田间野花的清香。“慢点儿骑!”她听见自己大声对着丈夫说,“别累着!”

    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她明白当年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占星师再怎么神通广大,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是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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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有血有肉的占星馆》--作者:独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