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08
荒城里的人类其实不少,只不过大多是身着黑色生化盔甲的警察,全称“疫区防卫机动部队”,被我们称为人狼,因为生化盔甲头盔上的夜光观测仪会发出红色的光芒,就像饥饿的狼。
人狼的职责,是维护疫区人民的生命安全,维持基本的秩序,以及为进入疫区的医生提供保护;等瘟疫慢慢扩散开来之后,就变成了阻止感染者逃出疫区;本来他们曾想过要将所有感染者全都剿灭,但变异生物和丧尸并不好对付。在几百名人狼变成了丧尸之后,他们终于放弃,不得不和还有理智的变异人合作,提供给变异人武器和补给,用来约束丧尸,作为对变异生物的第一道防线。
兄弟会兵强马壮,又不惹事生非,平素和人狼的关系最好。瘸子帮把下半年捕猎人类的权力让给兄弟会之后,我们早就在四处活动,打探这批人类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直到前天晚上,才由人狼的一个小头目透露消息,传出了确定地点。我们这么大费周折,倒也并不为吃那一口新鲜人肉。老爹的意思,等把那些人捉回来之后,先让他们吃些变异肉。如果不幸变成了丧尸,那就立刻杀掉,抵充食物,味道和新鲜人肉也差不多;如果能够成为变异人,那兄弟会就又多了些帮手。在这之外,现在我又有些想法,希望能从那些人身上问到外面的情况,是否真的像广播里说的那样,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也许他们会识得那面红色的旗帜?
我们在凌晨出发,几乎所有男人都去了,一些人乘车,一些人骑自行车。这天晚上特别黑,半丝月光都看不到。幸好半空中有两艘宣传飞艇,他们的大屏幕能带来些亮光。屏幕上播放的还是老一套,先是展现疫区人民安居乐业的宣传片,然后是各级政府的治理措施,中间穿插些皇军官兵救灾抢险的镜头,最后是在国旗中奏响国歌。刚有记忆的时候,很奇怪为什么每天半夜都好像有人在奏哀乐,很久之后才明白,原来是宣传飞艇在播放国歌《君之代》。
感谢上天,他们没有想到在半夜播放《世界红》。那首曲子是这么唱的:“世界一片红,东方太阳升,榊原秀夫领导我们,走向光明和繁荣……”
据说榊原秀夫是地球联盟的现任主席。我很可怜这个人,也许除了在身体上变异的人之外,有些人脑子里也变异了。
※※※
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微微显现出一些灰色,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的浮尘很多,雨水看来都是荧光蓝的,浇在周围的残骸上,像一层壳。
那些残破的大楼,不声不响地望着我们,寂静真要把人逼疯。我们的声音传出去不远,就被反射回来,像是另一群人在行动。抽水机低低地唱起了歌:
“魔鬼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突然来到。
绿色的眼睛充满忧郁,
他在沙发上严肃地坐下,
气氛拘谨而又微妙。
他的声音在耳朵里冒泡,
如同一些残酷的玩笑。
一个死尸穿着西装,
大热天走来走去不辞辛劳,
这事儿可真她妈好笑……”
前方的道路被倒塌的楼房堵塞,车子停下来,派三个人守住。其他人一起爬上废墟,极目望去,面前是一片空地,地上铺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地砖,很好看的,可惜都粉碎了。中央有一座已经干涸的喷泉,正中立着一座女子的雕像。她的头已经没了,从脚下池底的烂泥里伸出数支变异藤,紧紧地缠绕着,在脖子上结成一个瘤子,像……
一个变异人。
“你们七个,去对面守着,截断后路;武器都擦好,注意防水,不要作声,等。”
老爹安排下了之后,大家各自埋伏起来,我们窝在废墟底下,好像一堆垃圾。现在的雨都带有腐蚀性,刺得人头皮火辣辣疼,喝到嘴里,像是辣椒水一样。
过了不久,四处的大楼里开始出现其他组织的变异人,他们警醒地看了看我们,又探下头去。每个帮会都知道我们夺得了权力,严酷的生活教会了他们遵守规则。
据我估计,这个地方大约聚积了上千名变异人。他们都等着看我们的好戏,等着捡我们捉不过来的便宜,这就取决于今天运来的正常人数量了。
乌云很厚,到了八点多,天还和凌晨时一样,看不清楚。我已经听到有些人在担心,这样的能见度下面,我们一定捉不到多少人,希望车子能够晚一点来。
但卡车已经出现了。
打头的是两辆画有骷髅头符号的装甲车,跟随着的是三辆黑色的卡车,车棚上的红十字分外醒目。他们停到预定位置,从车上跳下十几个人狼,用枪口指着车里。
慢慢地,一些人爬了下来。他们看来都很虚弱,但衣着还算整洁,也带着随身行李(这可算一笔意外之财),人群里有老有少,有些聚在一起,看来是一家子,总共有一百人左右。
一个人狼站到前面训话。大角的耳朵很灵,传达给我们说:“你们……能够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来到这里帮助患病群众,很好,请带好各自的衣物,开始新的生活。这里的生活条件很艰苦,请各位努力克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09
说的全是鬼话,他们到了这里,只有被吃掉的份。
人狼说完,就上车走了,他们虽然强大,在这里也不舒服的。失去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这群人一下子陷入冰冷的灰色当中。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慢慢朝他们走去。除了手臂之外,我和正常人别无两样,所以老爹让我先去跟他们对话,如果能和平地全部带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只是一个人,仍旧叫人群产生一阵骚动,婴儿的哭声在风中特别烦躁。几个男人挤上前来,警惕地看着我。
我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大声道:“不用害怕,我是城里的感染者代表,病毒已经成熟,不再会通过空气传播了,你们都是安全的。”
这也是在骗他们,没有吃的东西,他们不是饿死,就是吃变异肉成为丧尸,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成为变异人,忘记过去的一切,痛苦地活着。生存就是这样,无论说不说慌,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喧哗起来,并不作答,只是惊恐地望着我。感染者,这个曾经多么令人厌恶的东西,就像墙角的癞皮狗和乞丐,现在却成了掌握局势的人,叫他们“不要害怕”,真像一出喜剧。
有个女人神经质地嗥叫起来,不断地喊着:“滚开!不要染给我,滚开!”他们稀稀拉拉地分开来,慢慢向后退去。
“城里有很多丧尸,你们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冷冷地指出,“跟着我走,我会给你们食物和水,给生病的老人和孩子药物。你们有半分钟时间考虑,等一会天亮起来,变异生物都会上岸来觅食,他们不怎么好惹。”
这些人被吓地神经错乱,完全不可理喻。如果半分钟之内还没有结果,老爹他们就要冲出来,能捉到一个是一个。半分钟过去,我转身就走,一边准备给老爹发讯号。
“等等。”一个男人在后面大叫。
我微笑着再次转回身:“如果要走,就快。从这里还要走一个钟头才能到家。”
我想家这个字吸引了他们,男人们显示出他们的威势,呵斥那些只晓得哭闹的女人,把松散的人群聚成一列。打头那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和我握手,道:“我叫叶畑,你是……”
“黑蛇。”
“谢谢你,我们……”
他还没有说完,天空中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人,他的肋下张开一幅薄薄的肉翼,像只蝙蝠一样灵巧。这人一边飞一边怪笑道:“跟他去吧,跟他去吧,这么多人,三天三夜也煮不完呢!”
叫做叶畑的中年男人一惊,把手往后一抽,便把我右手的手套拨了下来,露出那只长满鳞片的狰狞怪爪。
他吓得倒退三步,跌倒在地。
“蝙蝠”在半空中飞了一圈,恣意地狂笑着,人类惊恐地四处逃窜。我来不及咒骂他的卑鄙行径,呼啸一声,示意同伴开始行动。
捕猎正式开始。
就算在我看来,那场面也显得太过诡异恐怖。一个个面目狰狞,体形怪异的变异人从阴暗处窜出来,尖啸着飞奔,朝人群扑去,那些人发了疯一样哭喊着奔逃,发出最刺耳的惨叫。我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正处在地狱最深处。
不断有人被捉住。兄弟会人手不足,那些人反抗得也利害,只好把捉住的人打晕。别的人见了,肯定以为他们已经被我们杀死,逃得更快。也有些人取了钢筋来和我们拼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我这样想着,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应该已经昏厥的女人,慢慢蠕动着,靠近正在张望四周的大角。我还来不及喊叫,这女人已经猛地扑起来,从大角身边滚过,在这过程中,她用脚尖一踢大角挂在腰间的手枪柄,枪被高高弹起,最后落在那女子的手中。
她长着一头少见的火红短发,像一朵跳动的火焰般干劲利落地完成了夺枪的动作。
随后是毫不犹豫地开枪。
大角明显地颤抖一下,跪倒在地。
我赶到大角身边的时候,他正捂着鲜血直流的大腿发愣。与其说是被伤口吓住,倒不如说因为着了那个女人的道而感到丢脸。那火红头发的女人已经一跳一跳地向荒城里跑去。我们只防备他们往外逃,却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直抵城市中央。
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的一幕,时间快到了,公共的追捕时间即将开始。
我咬咬牙,从大角手中接过半自动步枪,向那女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或许,我并不太喜欢那样张扬的捕猎方式。“捕猎”这两个字,更已经把我们和人类分别开来,成为了另一物种。
丧失记忆,也许只是对变异人的一种保护,让我们不至于在人类的变异人这两种身份中纠葛不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09
以往,我并不因此而过分沮丧,只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麻木地活着。但是昨天那面鲜红的旗帜一直在胸口翻腾,搅起了各种念头。我看着自己的右爪,头一回觉得它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女人很能跑,在废墟中也健步如飞,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才再次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可能是发现了追兵,她躲进了旁边一幢残破的大楼。
我在大楼顶层找到了她。风里,她紧绷的身体显得那么美,令人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子弹在我脚下炸开,她的手明显颤抖着,声音也变了:“不要过来!”
我试图举起枪,她再次发射子弹,弹道离我只有半分。但这没用,我斜掠出一大步,就地一个翻滚,同时举枪射击。
三联发的子弹在她身后炸开,一头变异人鱼的脑袋整个儿爆了开来,血从后面溅了她一身。
“不要让那些血流进你的眼睛和嘴里,要不然就会变异。”我苦笑着伸出手,“就像这一样。”
她跳了起来,拼命扯自己粘了污血的头发,远远地逃到了另一个角落,惊疑未定地看着我。
“你要吃掉我吗?”
这话让人忍不住想笑,又像某部三级影片里的对白(不知为什么我还记得三级片是什么东西),我这才注意到她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几乎还是个孩子。从她身上能感受到纪律部队生活的痕迹。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是。”我不动声色地回答,随后解释道,“你没有带吃的东西出来吧?”
她迷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如果你不想饿死,就不得不用手里的枪打死某个变异生物,或者丧尸,吃他们的肉。吃了这些受感染的肉,十之八九变成丧尸。如果是那样,我就会把你打死,作为粮食。”
“还有十之一二呢?”
“不是丧尸,就是成为变异人。”
她张开嘴,有些呆滞,眼睛忽然变得血红。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不想安慰,因为我在成为变异人的时候,就她妈没有谁来安慰过我。
天空开始晴朗起来,白色的雾气从破损的窗户处钻进楼房。她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我很有些烦躁,颇想一走了之。
再不走的话,我怕自己会过去割断她的喉咙;或者跪在她面前答应她的任何要求,求她不要哭泣。我不知道,女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女人了,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他们,呸!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就呆着吧。也许你可以扛过白天,但到了晚上,丧尸会出来活动的,我祝福你在那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是真的准备走了。时间浪费太多,现在大家应该已经回到家里,开始给那些人类喂食。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上面肯定有不少汉字,需要我去辨认。
“别,别走。”那女人喃喃地说。乞求一个怪物,并不是那么能说得出口。我朝她走了两步,她却再次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原来,我是那么令人不安的存在啊。
明白了这一点,反而令人感到轻松不少,我转身朝外面走去。她在后面高声叫起来,什么用也没有。
但最后一声却不同寻常,叫声中还混合着男人的嬉笑。
这笑声使我回过头去,看到三个身材魁梧的变异人正围着那女人。
这三个人,其中一个生了四条手臂,一张脸像揉烂的面包,只有中间有个孔洞,也不知是鼻孔还是嘴巴;第二个的肩膀上耸起两块骨头,浑身披满了棕色的毛发;相比之下第三个长得最为正常,除了蟾蜍一样的头部之外,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条蟾蜍正把女人举在手上,用长满脓包的舌头舔。我想这个时候在女人的眼里,我一定帅过阿兰德龙,因为她拼命大叫:“救命,救命!”
三个变异人也看到了我,四只手扯着喉咙道:“朋友,你放弃了她,现在是公众狩猎时间了。”
“当然。”我高举双手,慢腾腾转身退回去。废墟生存法则的第二条: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那个女人没有选择我,她不得不付出代价。
“救我……”
声音越来越微弱。
一头白猫慢慢地从拐角处踱了出来,却又钻进墙里消失了,真奇怪。
“救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0
一头白猫在天花板上倒立着走。
“救我……”
一头白猫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我。
像是闪电击中了大脑,我忽然记起曾经也有一个女人,带给过我这种感觉,我记起了那种有一个女子躲在身后的满足感。
“救我……”
白猫们成群结队地围绕着我,喵唔喵唔地叫着,变成一个穿着白裙子,旋转着跳舞的女子。
她似乎叫做喵唔,或者同音的名字。
她是谁呢?
我拉了拉半自动步枪的枪机,悄悄摸了上去。
废墟法则的第一条:为了得到想要的,不择手段。
那三个变异人还没有开始进食或者说淫行,似乎正在为先后问题争执。那女人被他们踩住手脚,动弹不得。他们都褪下了裤子,露出直挺挺的口口。女人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扯碎了。
我耐着性子等他们商量完毕,浑身黑毛的汉子抽得了头筹,朝女人扑了上去。他毫不怜惜地揉搓着女人的乳房,留下紫红色的手印。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叫声把两个变异人全都馋坏了,他们不停揉搓自己的口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的身体。
直到我走到他们身后,捡起女人抛落的手枪,蟾蜍脸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还扶着那话儿,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笑笑,冲他发紫的口口开了枪,子弹射烂了他的下身,同时扣动左手扳机,射爆了四只手的脑袋。
白花花的脑浆粘在那女人的身上,像是红色的纹身。
黑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东西都吓得缩成一团。他瘫软在地,朝后爬去。
“饶,饶了我吧,她是你的,是你的!”
“知道我是谁吗?”
黑毛使劲地摇头。
“记得我的长相吗?”
摇头。
“今晚曾发生过什么吗?”
摇头。
“你的两名同伴被丧尸吃了,对吧?”
摇头,然后拼命点头。
“很好。”我结束对话,随后射杀了他。
“这是废墟生存的第一课。”我对那女人说,她的下身有一撮很美丽的毛发,但这不是怜悯的理由,“生存没有逻辑可言,唯一的答案是持枪人的答案,无论变成丧尸还是变异人,希望你都不要忘记。现在起来,擦掉身上的精液,从这几件衣服里挑一件好的穿上。你有半分钟时间,如果半分钟之后还让我看见你裸露的乳房,你会发觉我并不比他们温柔多少。”
我不得不这么说,否则就要做出来了,那女人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我为自己反复无常的性格感到奇怪。真的,我很变态,一个在废墟生存了近两年的变异人,不可能不变态。
到了午后一点钟,我们迷路了。废墟里能够去的地方,我都知道路,所以答案是,我们走到了丧尸出没的高危地带。
休息的时候,她不肯吃两个头的老鼠,不吃就不吃,这是好不容易才抓来的,分量也不太够,我只顾自己填饱肚子,想着该往什么方向走。她在一边坐着发呆,开始很沮丧的样子,后来大约是无聊了,就试着用脚趾打榧子。我知道有些人可以用脚趾打出很响亮的榧子,但显然她不是,可仍然乐在其中。她发觉我在注意她,又摆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我告诉她,趁自己还有脚趾的时候就多打打榧子,因为丧尸先腐烂的是脚,而变异人的脚趾也不一定还会那么灵活。“说不定会变得像我的爪子,也许会融化成一团烂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想看她哭的样子。但是她没有,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扯下衣服下摆,把磨破的双脚都裹紧了。
我们继续上路,不出所料,很快遇到了四头丧尸的小队,我很高兴,因为对付这些东西比对付女人有经验。在揍扁他们之前,这些东西把我的上衣扯得稀把烂,在身上留下了五六道伤痕。其中一头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个环形山一样的痕迹。我身上到处都是这种环形山状的疤痕,就像他妈皎洁的月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0
原以为这女人会吓得哭起来。倒不是疤痕的原因,而是胸口灰色的肉。一砣冰冷的怪肉像只巨型水蛭一样吸附在我的胸口,伸出八道隆起物,向四肢延伸,周围的皮肉都腐烂了,红得像腌肉。别人羡慕我,说这是最好的变异,只要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但这个女人一定不是这样想。
我已经作好打算,一旦她大声尖叫,就说些更加尖酸刻薄的话来吓唬她。但是没有料到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仔细地观察了一段时间,随后就乖乖地跟在后面走。我几次回头,她都像傻子一样看着我。这下可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最后,我把那支手枪给了她,虽然只剩一枚子弹,用来自杀还是绰绰有余。女人真是些奇怪的动物,她的态度一下子改变了,自我介绍说,她叫做叶茵,曾经是一名警察。
警察,那就是像人狼一样的东西吧,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她解释说,是因为父亲的缘故。他的父亲就是刚才和我对话的老头,是一所高中的历史教师,爱好研究二战史。半年前,他对珍珠港事件产生了怀疑,根据他的研究,当皇军开始进攻时,美军的航空母舰应该没有一艘停在港内,这和现今学术界的观点完全不同。沒有人肯接受他的观点,老头自己在网上论坛搞了个板块,上载自己的论文,结果在今年的“净化网络世界,共建精神文明”活动中被揪了出来。政府说,对于这种行为违法但还未构成犯罪的人,监狱是不适合的,就让他们来疫区帮助感染者,进行劳动改造。
她说,警察这个行当,政治审核特别严格,摊上了这样一个父亲,公务员是不能再当了。她很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就这么一个亲人,颇不放心,于是主动要求一起来。
她又说,对于这里的情况实在不了解,疫情忽好忽坏。比方说,年前粮油都涨价时,政府就说:人民们,现在临州地区疫情严重,所有物资都要支援灾区建设,希望大家厉行节约。年后开新年晚会时,又说:在以榊原秀夫为核心的联盟领导下,我军民各界一齐努力,已经大大地控制了瘟疫,彻底粉碎了一小撮复辟分子的猖狂进攻。这种宣传使她以为临州只是一个爆发了鼠疫的地方,在这个连艾滋病都被征服的世界里,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无论如何,她没有想到会有变异人这种东西,也没有想到自己差一点被变异人强奸,更没有想过自己马上会成为丧尸的口中餐。在还当着警察,用棍棒敲击上访者的脑袋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能拖着一条尾巴,去吃两个头的老鼠。我给了她手枪,等于给了她一个希望。只要冲着自己的下巴开一枪,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恶梦,就都见了分晓,所以她已经不再那么怕我了。现在她只想知道父亲是死是活,如果父亲死了,又要她变成丑陋的变异人,那还不如去死。
我似乎知道什么是互联网,但又不很记得清楚,所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令人分外高兴的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废墟的样子渐渐熟悉起来,而且看到了兄弟会的标记。路边用削尖的钢管竖在地上,上面插了一个硕大的变异鱼头,已经高度腐烂了。
这个头是我们的界标,再往里都是兄弟会的狩猎范围,虽然离营地还有很远,里面却是安全的。
“走吧。”我对女人说,她正端详着那枚头颅。
“不对啊。”
“什么不对?”
“头在动。”
她说的不错。鱼头腐烂得只剩下骨头,已经插得不太稳了,此刻正有节奏地微微颤动,像是不住点头。
我俯下身观察地面上的一个浅水坑,水面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前方像是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把耳朵贴近地面,更觉得震得厉害,隐隐还有嘈杂的枪声。
前方的断墙后忽然发出“咔嚓”一声,我闪电般跃起,三两纵之间已经跳过高墙,夹住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变异人。
这家伙长得皮包骨头,像具干尸,他叫灰皮,消息一向很灵通,靠这个来混饭吃。人很机灵,被我制住之后一声不吭。
“灰皮,兄弟会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望见了站在路中间的女人,伸出两个手指道:“两只新鲜人手,这个价格不贵。”
“平心而论,不错。”我抓住了他伸出的手指,用力往后一扳,随即便听到了“咔嚓”两声脆响。
“哦——妈的!你这个王八蛋!哦,我饶不了你,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哦,妈的!”他缩成了一团。
我用右手在他肋下搜寻,很快找到最底下的一根肋骨,利爪轻而易举地刺破了皮肉,捏住了骨头。
灰皮倒吸一口冷气,冷汗不住乱流:“哦,不……”
微微一动,这根骨头就被捏断,从身体里抽了出来。他的肋下像张开了第二张嘴巴,正在呕吐。
灰皮好像触电一样打颤,拼命用手捏住伤口,血的流速虽然减缓,但疼痛却加剧了。这个可怜的人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把那根带血的肋骨摆到他面前让他仔细端详,同时说道:“别欺骗我,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该严肃对待的一次谈话,如果不想这东西戳进眼球,就认真一点,真的。”
“人狼!”他喊出了这两个字,“人狼在围剿兄弟会,妈的,我要止血,我会死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中午,哦……”
“为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5-13 23:11
“不知道,不知道,谁知道人狼要干些什么,都是疯子,都他妈是一群疯子,哦,妈的!”
“多少人?”
“很多很多,哦,他们会杀了你,把你碾成肉酱,如果你不放了我的话。哦,不,我的意思是,请你放了我,求你了,天哪,血止不住了,我快死了,你这个疯子。哦,妈的,求求你,你是最好最好的变异人了,哦,血……”
我还想问他些什么,但是叶茵跑上来打着手势说,后面赶上来两辆气垫摩托车。我只好捏住灰皮的脖子,把他和自己按在土里。只有人狼才有气垫摩托车,但愿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
两辆黑色的气垫摩托无声无息地行驶过来,在兄弟会的路标处停了一下,摩托的座位旁挂着一柄粗大的旋转机关枪。人狼双眼的红光闪过时,我简直要停止呼吸。
哦,他们看见我了!举起枪射杀他们,杀光他们,否则你就会被打成肉酱,杂种!
是的,他们停了下来,黑色水滴停了下来,枪要被举起来,人狼什么都能看见,红色的眼睛,杂种们……
我缓缓地打开保险。
摩托的前部忽然传出通讯声,人狼用通讯器说了几句,再次行驶起来。
等他们全都走远了,我才长喘了一口气,手上稍稍松开,就听灰皮痛苦地呻吟起来。
“一定要这样做吗?”叶茵怜悯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但我觉得……”
“我不能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我试着解释,“但这就是荒城的生活方式,不管喜不喜欢。也许这人不太乐意,但我没有违反规则,这一点他也明白,这就是我们的……妈的!”
趁我说话的当儿,那家伙一下子窜了起来,我的手上只抓住他一块油皮。哦,他真够带种,我没想到有人能忍痛扯下自己的头皮,狗屎!
“救命!”他冲到大路上,对远处的人狼大声喊叫,“救救我!”这很不明智,人狼不会救你的,可怜虫,而且在那之前我会卡断你的喉咙。
我这么干了,在两头人狼折返回来之前。随后我把他的尸体抡了两圈,狠狠砸向一头人狼。他的摩托被撞得偏离了航道,朝地面俯冲下来。虽然最后他人狼控制住了方向,但我已经趁机跳上了他的后座,随后把一截带有铁钉的木板敲进了他的后脑。
红眼睛黯淡下来。
但这只是其中一头。趁着这当儿,另一头狠狠地撞击了这辆摩托,把我从上面撞了下来。人狼缓缓下降,举起了机关枪,他的双眼射出红色的射线,对准我的心脏。
“砰!”
人狼的额头忽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眼睛,从中间喷出些白色的浆汁,他把枪放平,缓缓栽倒下来。
我很庆幸刚才把手枪交给了女人。她还有些发呆,我咧开嘴说:“看,这就是荒城的生活方式。”
我们把两辆摩托全都推进即将倒塌的危楼里,连同尸体,这些东西马上会有用的。叶茵拿不动旋转机枪,只好凑活着使用人狼腰上挂着的手枪。这样就有了双倍的机枪子弹和两支大口径军用手枪。
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不得不躲在土里,等待天黑。我把人狼身上搜出来的对讲机音量调节到最小,凑在耳朵旁边听。对讲机里传来了不间断的枪声,咒骂声,哭喊声,钢梁燃烧熔化和房屋倒塌的声音。人狼们一会儿用东瀛语,一会儿用汉语来操变异人的母亲。
一直到月亮升起来,我才想起,今天是涨潮之夜。
每到月圆之夜,变异水族生物就会顺着潮水涌进江河,然后爬上岸来。为了对付他们,兄弟会在营地周围搭建了围墙和碉堡,但现在,这些东西恐怕都被毁了。
变异生物,还有丧尸,他们最喜欢鲜血和烤肉的味道。
等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出另一种恐怖的嘶吼,变异生物登陆了。
啊哈。
大路上跑过来四个人,一台武装吉普车在后面追赶。远远的,我看见最前面那个就是长耳朵,他的脸颊像青蛙一样一鼓一鼓,气都喘不上来,然后他的脑袋就整个儿炸了开来,原来是被吉普车上操纵机枪的人狼打了个正着。子弹弹头很钝,会在人体内翻跟头,进去时候是一个小孔,出来就变成碗大的伤口。谁的脑壳挨上了冲锋枪的一梭子子弹,那也非得稀烂不可。长耳朵靠着惯性又往前跑了几步,人狼在他的腰上又来了一下子,使他胸部以下胯部以上的部分全都变成烂泥,整个人分成两截摔倒下来。
他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我仍旧有些生气,我在废墟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当时他戴着度数很深的眼睛,蛮有文化的模样,手里却提着一柄裁纸刀,正在割我的衣服。我的衣服被腐烂的伤口粘在一起,他们既然准备烤我的肉吃,就不得不把衣服弄下来。我原本昏迷的,就是因为把伤口和衣服撕裂的痛楚,才苏醒过来。
老爹说不能吃我的肉,他很失望。但长耳朵是个乐观的人,断定我三天之内就会死掉,到时候吃也是一样,后来我没有死掉,他也并不特别懊恼,我送了他新鲜肉,他还回赠了一柄小刀,就是用来割我衣服和皮肉的那一把。
长耳朵终究没有吃到我的肉,现在他的嘴巴和食道和胃和大肠和小肠都被炸得粉碎,再也吃不了东西了。我忽然觉得胸口憋闷得很,猛地从土堆里站起来,用旋转机枪向武装吉普扫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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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12
吉普车装载了防弹装甲,子弹打上去,只留下一个个白色的坑。但强大的冲击力却使车子开始朝另一边偏转,终于倾斜过来,翻倒在地,露出了底盘。子弹穿过底盘,爆出一片刺激的火星,形成一朵蓝色的花,随后整个儿爆炸开来,就像抽水机的头一样。
子弹全都射玩了,枪管仍旧不知疲倦地转动。一直到叶茵提醒,我才发觉自己双手的虎口全部震裂,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水。
那三个还没有死的人在黑暗里躲了很久,直到火光把我的面容照了个清楚,他们才敢探出头来,全是黑不溜秋的面孔,没有一个人身上的伤口少于五处的,像是三只破面口袋。
最显眼的那个就是大角,因为他人高马大,浑似一头公牛。但是现在,他额头右侧的一支角已经被折断,露出白生生的骨髓,除此之外,胸口还有一大片被火烧灼的痕迹。他全身都是灼伤口子,手上也包着一块布条,好像被烫伤了。
第二个是一名精瘦的少年,他叫抽水机,是年前加入兄弟会的新伙伴。除了牙齿比常人稍微尖利些之外,他在外表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变异。这个少年话很少,是个闷葫芦,即使叫大角来说,他也算是个危险人物。因为基因变异的缘故,他及其嗜好新鲜的血液。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吃变异人的肉,这是一切规则的底线。但是他不,他什么都吃,虽然没有人发现证据,可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他也并不否认。如果不是他在杀戮方面很有天赋的话,大伙儿就要赶他走了。
第三个人,便是昨晚和我交谈的人类代表,也就是那女人的父亲。虽然刚刚从地狱里冲出来,但他好像随时可以回去再战一天一夜似的。
他是唯一逃出来的人类。大角跟我说,其他人都吃了变异生物的肉,纷纷变成了丧尸和变异人,唯独他,老爹给了他新鲜罐头,因为他说他认得那面红色的旗帜。
“他有一手,能左右开弓打枪。”大角小声解释为什么带出这个人类,“更何况下面几天,我们可能会很艰难,如果没有食物,也可以……”
※※※
兄弟会已经被毁,出路只有逃亡,我们把长耳朵腰上的皮带抽出来,上面挂着手枪和一个铁罐,里面那面红旗还很完整。大角告诉我,老爹说:这面红旗多半就是人狼袭击我们的原因,所以他要长耳朵带着旗帜和认识旗帜的人类出逃。姓叶的那个人类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现在没有时间讲。
于是我带大家往两名人狼躺着的地方去。抽水机这下可高兴坏了,他粗鲁地掼下人狼的头盔,一口咬在脖子上,那个人死了还没多久,血很新鲜。抽水机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比牛睾丸还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可怜的家伙给吸干了。
与此同时,抽水机身上的伤口开始急促愈合,新的肉芽像虫子一样蠕动着交织在一起,他像个怀孕的妇人一样,肚子鼓鼓的。
然后他开始吸下一个。
在这期间,我们收拾了人狼遗留下来的东西。他们的摩托车里有全套急救设备,包括纱布和棉球,止血剂,激素,高能营养剂等等,这些东西我们都舍不得用,全包了起来。
打包完毕,抽水机心满意足地走过来说,他从未享受过这样的美味。早知是如此可口,他必定夜夜都去偷袭那些落单的人狼。变异人也分两派,有一些体内人类的成分多一点,有一些体内变异的成分多一点。抽水机显然是后者,而形势逼得我们也成为了后者。
血吸干之后,尸体就稍稍好处理一些。大角负责主刀,把两名剥光的人狼像猪仔一样砍成十来块。我用废材搭了一座无烟炉,熏烤这些东西。过程当中,特意添加了特别的草料,主要是为了破坏肉的香味,这样就不会引来丧尸。这些东西就是未来几天的口粮,这段时间不得不避避风头。
老叶(我没心情打听他的名字,他也没心情说)和他女儿都有些害怕,不肯背这些食物。我告诉他们说,这主要是为他们考虑,因为人狼好歹是人,身上没有病毒,吃了之后不会变异,如果他们不想变成丧尸的话,就不得不吃。叶茵回答说,他们可以吃罐头和高能营养剂。
我的回答是:第一,罐头和高能营养剂都不是你们的,一丁点都不能动;第二,即使是罐头和营养液,两三天也就吃完了;第三,除非你们想退出这个团队,否则就她妈照着我的话去做,因为现在我是头儿。
是的,我是头儿。女人不再吭声,大角和抽水机都没有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
大角是个机械修理高手,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他朝气垫摩托踹了两脚,这两台玩意儿又能开动,我们准备到市中心去。
这个主意是老叶提的。一半因为他聪明,一半因为他不晓得丧尸的利害。市中心是丧尸的地盘,在外围是我们猎杀丧尸,在市中心就是丧尸猎杀我们。
但大家已经无路可走,人狼的子弹强过丧尸的牙齿,更何况今晚丧尸已经开始和人狼火并,中心区域反倒要比往常安全,我们打算穿过城区,去到荒城的另一边。老爹曾经我和说过,人狼的大本营就在那里。是的,我们要去人狼的大本营,既然所有的兵力都用在围剿变异人,我想那里的人狼一定少得多。也许我们可以抓到一个什么大官儿,用他来换回老爹。这是个很馊很危险的主意,也是我们所有人能想出来最好的主意之一。另一个最好的主意是,大家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互相射杀,结束这场恶梦。
于是我们出发,气垫摩托十分宽大,足够坐三个人。刚走了没多久,丧尸的叫声就此起彼伏,队伍又停了下来,大家在另一幢破旧的大楼里过夜,反正城里有数不清的危楼。
到了这里,大角才给我们讲兄弟会的事。他说,清早的时候,兄弟会收获颇丰,带着四十多名人类回家。弟兄们把人类全都分开,一个一个喂给肉食,有些人就变成了丧尸,马上被射杀,还有几个成为变异人的,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当然咯,人类们对此不会感到高兴,所以场面就有些混乱。
人狼就是在这时候开始发动进攻。
他们搞了这一手突然袭击,实在漂亮得很。我们的人看到穿黑风衣的人狼,还向他们招手,却被打成了马蜂窝。一共来了五百个人狼,全都乘坐着装甲车。他们在离营地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步行前进。因为营地周围都是崎岖的障碍,唯一可以通车的小路被兄弟会死死把守住,就像处女把守她的阴道一样。
幸好人狼全是步行来的,也幸好把守的一名弟兄运气好,没有死透。总之,当人狼还在羊肠小道中穿梭之时,兄弟会已经占据了两边的高台。他们把前后两边都堵塞住,将这些人全关在中间,全部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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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12
这是第一次进攻,随后是第二次。人狼全发了疯,像是个个都磕了一公斤的大麻。这一次是强攻,主攻的武器是坦克和少量单兵装甲机械战士,其他人猫着腰在后面跟着冲锋。地形再一次帮了兄弟会的忙。坦克跌进壕沟和断层,机械人一脚踏空,在钢筋里动弹不得,人狼一个个跌进陷阱,被玻璃和铁管刺穿。
尽管这样,战斗还是很艰苦,毕竟人狼的火力要强大得多。一个又一个障碍被推倒,一道又一道壕沟给填平,一个陷阱捕获了一名人狼,就不能再捕获第二名,一个兄弟被射杀了,就没有第二个人来接替他的岗位。
老爹看出不妙,于是组织突围,用上了最好的人手,带上了所有重要的东西。没有人犹豫,被选中的战士立刻行动,大角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刚刚离开营地中心,武装直升机就嗡嗡地飞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角他才知道原来兄弟会还有地对空导弹和高射机炮,老爹这人,神了!
“老子轰掉了一架装甲机械人,射爆了五个杂种,亲手捏碎了两个畜生的卵子!”大角说得唾沫横飞,伸出手指指点着。在旁边睡觉的抽水机咕哝了几声,他立刻压低了嗓门。
“让他睡吧,嘿,这小子一个人干掉的,比三个我干掉的还要多!”
大角喃喃地说着,自己也渐渐沉入梦乡,斜靠着墙打起了呼噜。没有火堆的夜晚,即寒冷又阴暗,人需要说说话才能提起精神。老叶还没有睡觉,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道:“叶先生,大角说你知道那面红旗的?”
黑暗里,很就没有声音,我以为老叶已经睡着了,他忽然说:“是啊,我知道的。”
“哦?”
“最早看到这面旗子,是在去年十月,好像很多事情都发生在去年十月……”
“我很喜欢看书,特别是历史方面的,经常去旧书市场淘书,这样还不过瘾,总是想着法儿去搞不容易搞的书来看。那本书是偶然得来的,一部关于珍珠港事件的小说。那是一部汉语小说……你可能不知道,以东瀛语写的小说,都是安全的,经过有关部门审核,所以也就一文不值。看那种书,与种猪配种一样,能把人所有的兴头都磨平。但汉语书不一样,政府禁止除技术类书籍之外的一切非东瀛语作品出版,所以那本汉语书就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检查。这部书描写了一个华裔妓女在二次大战当中的故事,包括被当作东瀛人而隔离,终究获得爱情之类。文章本身很糟糕,但是小说的背景却耐人寻味。在这部小说的开头,作者描写了珍珠港事件的始末,但是非常令人吃惊,在作者笔下,美国所有的航空母舰都待在安全的地方,没有一艘被击沉,而在小说的末尾,盟军更是以航空母舰为基础,击败了皇军舰队,彻底粉碎了东瀛的军事力量,战争以轴心国失败告终。”
我想起了日夜围绕的梦境,盟军航空母舰缓缓沉没的场面栩栩如生,不禁脱口而出:“那只是一部小说。”
“是的,现在有不少无聊的年轻人,专门搞些乱七八糟的架空小说。但那部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它并不特别以此为卖点。我的意思是,一部地下小说既然写出了迥然不同的历史,必然会对此大书特书,作为作者个性的象征,但是这部没有。作者把战争拿来当背景,完全没有假造的痕迹,一切都那么合乎逻辑。不管怎么说,我开始怀疑,于是就查找资料,翻阅典籍。从美军的舰队编制到训练条例,到珍珠港地形,到名人回忆录……有小半年都在干这事儿。越是调查,我越觉得那些航空母舰在那个日子就不该出现在珍珠港,这样不对,和所有的资料都矛盾了,于是我把疑点投递到当地大学,历史研究所。没有人理我,网络成为了唯一的发泄场所,然后我就被揪了出来。那些发布色情图片、提供色情电影下载的人被送进了精神纠正中心,我被送到了这儿。”
“我不明白,那个什么珍珠港就这么重要吗?”
“是的。因为在珍珠港,皇军一下子把美国佬给击垮了。这次长途跋涉的偷袭,把美国佬打得晕头转向。美国很强壮,只要给它一丝空间,他就能活过来。但是东瀛一点机会也没有留下,把它所有的大船都砸了个稀巴烂。从此太平洋就是东瀛的天下,美国人再也不敢在西海岸活动。东瀛得到了整片海洋的资源,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可是,如果那都是假的,事实上那些航空母舰都在大洋上游弋,你认为结论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一样。”
我们沉默了一阵,我对他说:“讲讲那面红旗,讲讲吧,它很古怪,很有……力量。”
“红旗”这个词拥有某种魔力,像一道黑色的幽灵盘旋在我们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个强壮的男人的喉咙像是生锈的管道,一字一顿道:“这面红旗,我曾在一些书中看到过,那都是些很奇怪的书,涉及到……一个消失的国度。”
“我不明白。”
“很难解释当中的关系,不妨这样理解,有一群疯子坚信在二次大战之后,原大汉民国被反政府武装推翻,建立了新的汉人国家大汉人民共和国,以红色旗帜为国旗,他们坚信这个国家一直存在,直到今天。这当然只是虚妄的幻想,因为统一政府已经成立一百年了,但是……”
“但是你还相信这个传说,对吗?”
“我不知道。”男人摇着头说,“只是一种感觉。儿子永远不会错认母亲,丈夫永远不会忘记妻子,有一些东西永远存在于我们的记忆当中,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我指的是那面红旗,老实说,本来我并没有调查珍珠港事件真相的兴趣和……勇气,但是当我在书本上看见了那面旗帜,一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对我说,嘿,你必须弄清楚一切,你必须让你的旗帜重新在天空中飘扬。那是第一次看见这面旗帜,但好像已经在记忆里飘荡了很久,很多事,很多片断和情感都喷涌出来,我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搞清楚这面旗帜的来历,那么这辈子就白活了。是的,我很后悔在网络上发表了文章,但就算重来一次,并且明确告诉我后果,我还是会去进行调查,因为……一团火在我心里烧,那面旗帜把火给点着了。”
当天夜里,最后一个值班的是抽水机。所谓值班的意思,并不是防范丧尸,而是在丧尸到来之际,把同伴都干掉,免得痛苦。所以当我醒来,发觉阳光照射在尚且完整的脸上,感觉十分高兴。
我们趁着日头正毒时上路。市中心地区一直被丧尸牢牢把持,破坏并不激烈,还可以看出几分繁华都市的容貌。白天,丧尸是不会出来的,靠着气垫摩托和几分运气,大家在正午时分到达了城市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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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13
对于变异人来说,到了这里就好像到了世界尽头。一座高达三十米的钢墙将整座荒城围绕起来,看不到外面的世界,钢墙上通了数万伏的高压电,墙下满是误触电墙而死的生物,全都化为焦炭。
在钢墙后面,不知还有多少高射炮阵地,任何靠近墙壁五十米之内的飞行物,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射杀。每隔两百米,都会有一座了望塔,监视变异生物的行动。
我想任何一个人类在看到大海尽头的时候,都不会无动于衷,我也一样。那种想要出去看看的愿望,压倒了一切。
在我们面前,是整座荒城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扇大门。人狼在门前布置了一个火力十分强悍的防御阵地,初步目测,已经看到了四具高射炮,五到六辆坦克装甲车辆,三具人形装甲以及若干重机枪。从最近的楼房到高墙要经过一片一百米左右的空地,这些火力足以射杀所有侵犯者。
包括我们。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至少有一千名人狼和上百辆战车通过大门,进入市区,看来战斗仍然很激烈。
而天已经黑了,街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丧尸。
“好吧各位,想想下面该做什么?”
五个人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这里有一枚硬币。”我用手指夹住镍子说,“不如让它来选择,翻到花就冲出去叫机枪射爆;翻到字就留下来喂丧尸,怎么样?”
还是没有人说话。
“你们都不说话,这证明你们都觉得必死无疑,既然这样,我就要说话了。现在,抽水机把那套人狼的服装穿上,把头盔戴好;我也会把人狼的服装穿上,头盔破了,就不用戴了。接着我们会骑一辆摩托车出去,大角留下来保护——因为你的形象太引人注目,恐怕混不进去。我们只带走一挺机枪,所以你们的火力还是足够的。你们在这里,不要说话,不要移动和发出声音,尽量少吃东西,多睡觉,这就是你们唯一要做的。女人,你的眼睛开始眨了,你的嘴张开了,你肯定又要说什么屁话,但没有用,现在是我话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直到我回来。”
“你们要去送死?计划是什么?”
“冲出去,杀死所有能动的东西。”
“可是我们总得干点儿什么。”她压低声音说,眼睛瞪得很大,“现在有五条性命,你不能就这么都攥在手心里,我们都是很有用的,一点儿不比你们差。”
“你差的。”我靠近她的耳根,一字一顿地说,“你能面不改色地吞下丧尸的心肝吗,女孩儿?”
“……”
抽水机已经打扮停当,我脱下身上所有东西,将一柄手枪贴肉放在肋下,然后穿上生化服。在和抽水机走出隐蔽地点之时,我对女人道:“嗨,如果你真的养足了精神,还有一件事是要你帮我做的。”
“做什么?”她抬起了头。
“祈祷。”
※※※
抽水机最大的好处就是沉默寡言,尤其是在吸食了充足的血液之后。在我把他带到满是丧尸的街上之后,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问题也没问。
我们向据点的反方向走了很久,希望能够将尽量多的丧尸引开。在这个区域,丧尸不能算太多,因为都被人狼打怕了,只是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些。他们都很迟钝,没有发现我们。一直走到一家剧院门口,才遇到十来头聚集的家伙,他们正在攻击一头变异鳗鱼。那条像手臂一样粗细的东西一头扎进丧尸的胸膛,只剩下尾巴在外面摇晃。其余丧尸嗷嗷叫着,什么法子都没有。
我割开自己手腕处的血管,让黑色的血缓缓流到地上。风把血的滋味传送到丧尸的鼻子里,他们茫然地转动头颅,四处搜寻。一直到我朝他们开了一枪,这些东西才反应过来,一步一摇地走过来。
“上吧,你们这些没头没脑的畜生,腐烂的臭肉,如果你们还算个男人的话,就上来,吃我的口口,来!”
我喃喃自语,一枪又一枪地打爆他们的头,抽水机看着满地的血浆,嘴里嘟嘟囔囔,但手下绝不停顿片刻。我们很快就干完了一票。
四处的废墟和小巷里,传来了丧尸呼哧呼哧地喘息,大队人马稀稀拉拉地出现,越来越多。
“不要射杀他们,注意节省子弹。”我摆着手说,“抽水机,你还有什么想干的事吗?现在不说就迟了。”
他瞄准最近的几头丧尸,摇摇头说:“没有了。我杀了很多敌人,又痛快地吃了个饱,再没有什么想干的事了。”
“真的吗?随便说一样,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去,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抽水机想了想,慢慢道:“这样说的话,那还有的。刚才我吃饱了,浑身都在发烫,这时候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好看。她的骨架很美,血管也很丰富,她浑身上下都是很饱满的。我想她一定有一个也很饱满的口口,饱满得就像要炸开来的瓜果一样。这么一想,我的口口就直起来,就很想干她一下。”
“那你实在应该早说。”我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早说,我一定让你干她一下,如果她爹反对,我们就杀了他,这样你就能再吃个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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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3 23:13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我会的,抽水机,因为你他妈是我们逃出去的关键,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妈的,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也许到了外面,你可以找很多口口饱满的女孩子,干个够。”
“也许吧。”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看,那是潜行尸。”
潜行尸是一种行动迅捷的怪物,站在荒城食物链的顶端,我等的就是它。
“OK,上车!”
潜行尸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跳到对面楼层的阳台上,再次蹦下来,如此在两边楼面上跳跃,很快朝我们扑来。
旋转机关枪把它打成肉泥。
摩托车开始轰鸣,路的两边出现了更加多的潜行尸,一个、两个……五个、十个。他们像狰狞地雕像一样看着我们。
摩托缓缓升起到离地面五米——这是它的极限。寻常丧尸已经没有威胁我们的能力,但潜行尸不同。
“呓哈!”我长啸一声,骤然加速,摩托绝尘而去,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数十头潜行尸紧追不舍。
“杀光他们!揍扁他们!射爆他们!打烂他们! 把所有尸体都干掉!”
机枪开始说话,当即就把我的声音全都掩盖,剧烈的震动叫人连车把都不太拿得稳。这是我这辈子经过最刺激的一个夜晚。一辆摩托在城市森林中没命地乱窜,后面还跟着几十头怪兽,酷!
“快点儿!”抽水机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上来了。”
“干掉多少了?”
“七八条!哦!”
一条潜行尸从下面窜了上来,尽管抽水机已经及时把它射杀,但尸体仍然带着惯性撞了上来,把我们撞得偏离了航道,向一旁的大楼撞去。情急之下,我朝大楼的玻璃幕墙开了几枪,在玻璃上射出无数道裂痕。
随后我们就连人带车撞了进去。
这是一家大型商场的儿童部。我一边从脸上抠出玻璃渣子一边观察。这里有婴儿车、儿童床、儿童玩具、童衣、儿童故事书等等我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许多儿童木偶在各色商品面前站着,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好像他们真的喜欢一样。在商场的中央,从天花板坠下来一块大广告牌,上面有一只耳朵很大的老鼠。
记忆告诉我,这叫作米老鼠。人们喜欢像人一样的老鼠、像人一样的狗、像人一样的兔子;但他们就不喜欢像老鼠、狗或者兔子的人,真奇怪。
身后的玻璃幕墙再次碎裂,潜行尸们迫了上来。
前方也出现几条丧尸,他们是这幢大楼的原住民。这些东西被潜行尸熏人的气息吓坏了,呆呆地站在童偶后面,不敢动弹。
直到摩托碾过他们的身体。
我和抽水机把武器交换,他使用手枪和自动步枪,我则将机关枪架在车把上朝前射击。挡在面前的东西,无论是木偶还是玩具还是丧尸,全都化为粉末。
金属风暴为我们打通一条道路,摩托车头高高扬起,朝大楼另一边驶去。抽水机杀得嗷嗷直叫,不住催促我快一点。
“我已经快得像条野狗了,小心!”
子弹把玻璃幕墙射得像饼干一样脆,我们从这一头撞了出来,立刻来了个急速飙高。三四头丧尸控制不住脚步,跳将出来,他们差一个手指就能够到我们,但最终还是跌向地面去了。
现在高兴还太早。两头潜行尸早就在上空等着我们,他们聪明得吓人,攀在高楼上,等我们一冲出来,就猛地扑过来。其中一头杂种扑在抽水机身上,另一头婊子则整个儿压住了我的头,它的舌头像剑一样扎进我的后背。
猛然增加了重量,摩托开始朝地面掠去,在那里等待着的是数不清的丧尸。
“好吧……”我强忍剧痛,摸索着抽出了手枪,这时候那婊子的爪子已经把胸口的烂肉都割开了,痛苦像潮水一样袭击我,“试试这个,伙计!”
子弹从喉结处射入,一连开了四枪,把它整条脖子都打烂了。这畜生的双手乱挥,全靠舌头和牙齿咬住我的皮肉来支撑,稍一颠簸,身子竟然跌了下去,只留下头颅仍旧嵌在我的肩头。
“快干掉你背后的家伙!”
“我已经干掉了。”
摩托猛地砸在丧尸群里,挤出一片肉酱。抽水机把另外一头潜行尸丢到街上,引得丧尸们你争我夺,我们趁机再次拉起高度,逃出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