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柯玉虎走出拘留所的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马南和楚雁并肩站在路边,在他们身后,还有七八个打扮前卫的青年男女,那是他玩音乐的朋友。柯玉虎没有犹豫,大踏步迎着马南冲过去,在马南还没做出反应前,紧紧抱住了他。
“大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马南立刻也抱紧了他,内心真实感受着兄弟的情谊。
楚雁在边上有些出神,眼里还含着些泪水。她一定是又想到了死去的雷宇、谢东城和陶京鸿,他们再没有机会,听她叫这些昔日的兄长一声“哥哥”了。
“五哥,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楚雁拉住了柯玉虎的胳膊。
柯玉虎冲他微笑,伸手挠挠她的头发,故意将她的头发弄乱。因为年纪相仿,所以楚雁跟这位五哥最是亲热,两人之间常有些这样的小动作以示亲昵。这时,柯玉虎的那些哥们姐们一齐围过来,亲热地跟柯玉虎打招呼。
因为拘留所在郊区,所以来时的出租车还停在路边,一共三辆。大家上了车,柯玉虎很自然地跟马南楚雁坐到了一辆车上。
“你在里面看样子过得还挺舒服,这才几天工夫,好像就胖了。”楚雁道。
“如果不是大哥来了,我真想在里面多待些日子。”柯玉虎挺兴奋,头往前伸,好像生怕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马南听不到他的话一般,“我是第一次进拘留所,那里面的人特别真实,我没事就跟他们讲大道理,教育他们出来后要好好做人。他们觉得我挺有学问,都服我,还说出来后要联系我,大家好好撮一顿。”
马南苦笑:“那种地方,以后还是不去为好。”
“我们在外面替你担心,原来你跑里面当老大了。”楚雁笑道,“你最好别出来,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的,过足了老大瘾再回来。”
“那可不行,我那些哥们还等着我一块儿演出呢。”柯玉虎一本正经地说。
“你所有的演出现在全部取消。”马南说。
柯玉虎愣了一下:“为什么?”
马南心里叹息,这位五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去楚雁会告诉你为什么。我已经跟你那些朋友打过招呼了,他们也都挺支持我的决定,这段时间,他们会陪着你的。”
“他们居然会同意我不参加演出?”柯玉虎露出惊讶的神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就想知道。”
“你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楚雁白他一眼,还拿手拽他胳膊。
柯玉虎虽然不满意,但还是闭了嘴,只是先前的兴奋一点点从脸上消失,狐疑的目光落在楚雁身上,楚雁故意转过脸去,不跟他目光对视。
车子终于停下来,柯玉虎看看窗外,随口问:“我们不是回家吗,这是哪儿?”
“别问那么多了,赶快下车吧。”楚雁推他,前面的马南已经推门出去。
柯玉虎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到了这时候,只能听他们安排。他心里想,也许他们是想给自己一个意外的惊喜吧。这时候,后面的车也停下,那拨朋友也陆续下车。
在他们面前,是一家宾馆。宾馆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楼面灰不溜秋的,招牌也掉了颜色,看起来十分陈旧。这样的宾馆在哪个城市都能找到,也许昔日曾有过辉煌,但岁月无情,它像个进入暮年的妇人,容颜不再,混迹于城市之中,已经平凡得吸引不了路人的眼球。
进了宾馆,居然连电梯都没有,马南楚雁领着柯玉虎往楼上去,柯玉虎那帮朋友都坐在了大堂里,他们知道马南有话要跟柯玉虎讲。
三楼,楚雁掏出钥匙牌打开一道门,马南停下,示意柯玉虎进去。
“到底什么事,你们真要把我急死了。”一进屋柯玉虎一屁股坐到床上,他不敢冲着马南,把抱怨都发到楚雁身上。
楚雁没有说话,却关上了门,转过身时,眼睛已经变得湿润。
“五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死了。”她带着哭腔道。
“什么!”柯玉虎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虽然他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是,马南与楚雁反常的举止却让他意识到,楚雁没有开玩笑。
“那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厉声道。 楚雁与马南对视,马南目光软软的,叹息一声,低头不语。楚雁走到柯玉虎跟前,先拉住他的手,然后,才把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带柯玉虎来宾馆,是楚雁的主意。
马南破解了玉器中的密码,知道车马巷里卖酒的老人可以揭开事情的真相,这样,马南必然迫不及待地想回那个生活过的边陲小城。而他的失忆症还在困绕着他,楚雁这时提出来与他同行,他考虑了很久,这才改变初衷,答应带上楚雁一块儿去。但是,柯玉虎马上就要从拘留所出来,按照他们本来的意思,最好的办法是寻求警方的保护,但那样麻烦事肯定不会少,警方必定会和发生凶案的三地警方联系,也许还会限制他们的自由。
“那杀手辗转几个城市,他熟悉的只是我们日常生活的范围,所以选择下手的地方多是家里或者我们常去的地方。如果我们忽然改变了行踪,到一个以前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到会去的地方,那么他一定找不到我们,也就无从下手,对我们就构不成威胁了。”楚雁说。
马南不得不承认楚雁的话非常有道理。
柯玉虎从拘留所里出来,当然可以住到朋友家里,但朋友也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至少可以让那杀手有迹可循。所以,最后马南跟楚雁同时想到了让柯玉虎住宾馆,而且要选择一家不起眼的宾馆,这样的地方每个城市都有好多,那杀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到柯玉虎的藏身之地。
当柯玉虎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他一定不愿意老老实实躲在宾馆里。但是,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逼他就范。
那边的楚雁已经讲完,柯玉虎的神情由激动变得愤怒:“我现在就回家,让那杀手来找我。他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他,他是杀死几位哥哥的凶手,我决不能放过他们。”
“你冷静点!”马南大声喝道。
柯玉虎身子僵在那里,他对这个大哥,似乎心存敬畏。
“我为了寻找失踪的红棉跟晓彤,故意对警方隐瞒真相,这才让那杀手有机会杀死你的三位哥哥。如果你不想让我心里的内疚继续加重,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宾馆里。等到我找到了红棉母女,那时,我们就可以借助警方的力量,来为你死去的三位哥哥报仇。”
“可是,我天天躲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吧。”柯玉虎涨红了脸说。
“如果你真的待不下去,那么,离开这宾馆你只能去一个地方,就是公安局。”马南沉默了一下,接着道,“你可以向警方说明一切,那时,警方就会保护你。”
“那你们呢,你跟楚雁这段时间要去哪里?”
马南盯着他看,目光如炬,里面有种不容人拒绝的力量。
“我要去找一个人,也许,他可以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相。”
列车停靠在站台上,马南和楚雁跟随一群旅客上车。找到自己的卧铺,安放好行李,马南坐在窗边出神,面有忧色。楚雁关心地问:“你在担心五哥?”
马南点头:“他的性格,很难在那宾馆里呆多长时间,我只希望他的那帮朋友能一直陪着他。”
“放心好了,我都交代过那些人了,他们也答应我一定不让五哥单独留在宾馆里。”
“可是这样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楚雁不说话了,马南的担心其实也正是她担心的。她忽然想到,也许让柯玉虎跟他们一道回那个边陲小城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是,谁能保证那面具杀手不会跟着他们呢?她自己本身就是杀手的目标之一。 车子行进得速度并不快,是趟慢车。长沙去往那边陲小城所在省会城市的列车只有这一班,逢站必停。前段时间因为洪水造成铁路线某一段坍塌,虽然已经修复,但所有列车经过那一段时都要慢行,所以,这趟旅程将会持续三十多个小时。
与此同时,一个瘦削的青年男人从出站口里出来。他背着一个旅行包,右手上缠着绷带,走路时微微低头,鼻梁上卡着副宽边的墨镜,——他就是刚从重庆赶到长沙的郁垒。
他到长沙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柯玉虎。
在天津成功地杀死谢东城之后,按照马南和楚雁的行程,他本来应该来长沙,但他却接到巴图的电话。那个声音在郁垒的感觉中已经越来越苍老了,他担心老人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实现所有族人的心愿,百年之后,他是不是会死不瞑目。
巴图在电话里,告诉他不用去长沙了,改去重庆。
“马南跟那个本该死去的女孩现在都在长沙,这时候,有了先前的教训,他们一定会加强戒备,这时候不宜进行土杀行动。”
郁垒当然诸事都听巴图的安排,他让他去重庆,他便去了重庆。
巴图是整个族人的希望,虽然许多年前,因为他的失误,一次变故几乎毁了整个部族。族人们在捶胸顿足号啕痛哭之余,却依然相信,只有他,才能带领部族走出困境。
巴图痛定思痛,毅然做出了族人们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决定——走出去,面对外面广阔的世界,这样,不仅能改变族人恶劣的生活环境,还能让部族得到发展。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巴图的这个决定,部族的一些老人,宁死也不离开祖地。巴图也不勉强,在接下来的十多年时间里,带领大多数族人,走出大山,在外面世界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部族的历史上,有一位先祖曾有过类似的功绩,他带领族人千里跋涉寻得了新的居所,不仅让部族摆脱了恶劣的环境,还一度成为中国西南地区最强大的民族。
历史在巴图身上,奇迹般地重复。
郁垒就是第一批走出大山的族人之一,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不仅念了书,还上了大学,亲眼见证了知识与文明如何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当然,这十多年里,他也没有放弃自己心里的仇恨——那是整个族人的仇恨。他相信终有一天,巴图会带着他,也带着整个族人,重新寻回那根植于每个人心中的信仰。
所以,郁垒这些年除了像正常人那样学习工作,还有一件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事,那就是练习部族传统的博击术。“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你不能让身体上的疾病击垮你,相反,你必须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斗士。”
这是巴图对他说过的话,这些话,他铭刻在心,终生难忘。
在整个部族里,还有一些人和他肩负同样的使命,他并不一定是其中最优秀的,但却是巴图最器重的。所以,当这场关系整个部族将来命运的行动开始时,巴图给了他荣耀,让他有机会来见证一个部族历史性的时刻。同时,这对于他,也有着不同于其它人的特殊意义。
——洗刷父母给族人带来的耻辱。
因而,此刻,站在长沙站外面广场上的郁垒,想到那个名叫巴图的老人时,心里霎那间涌上些温暖的感动。
这时候,他听到了音乐声,那是他的手机响。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时,连神态都变得恭谨起来,因为他知道电话正是巴图打来的。巴图是这次行动的策划师,郁垒知道,没有他的指示,他根本不可能完成五杀行动。
他还知道,这一回,将要死去的人名叫柯玉虎。
第34章
深夜,楚雁醒来,借着过道里微弱的灯光,看到马南不在对面的铺上。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起身,站在过道里略一迟疑,便向着一侧走下去。车厢里的旅客都已睡去,耳边尽是车轮有规律的晃动声。
马南正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抽烟,有风从两边的缝隙里钻进来,拂到身上,带着些清新的凉意。马南面向窗外,黑暗中,偶尔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一闪而过。
“大哥。”楚雁轻轻地叫。
马南回身,勉强笑笑,掐灭手中的烟蒂:“你怎么也起来了,睡不着?”
“离开老家这么些年,我这是第一次回去,不知道我们的老宅还在不在。想想很快就能回到那里,我就有些激动。”
马南苦笑:“至少你还能回想,我却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到了那里,也许你就能记得了。”楚雁身子离得马南近了些,“大哥,你跟在父亲身边时间最长,在那小城生活的时间也最久,所以,小城给你的回忆也应该最深。”
“如果不是那次车祸,我想很多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父亲收养我的时候,我才六岁,你还记得那时你多大了吗?”楚雁淡淡地笑,“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十四岁。现在想想,十四岁其实也还是个孩子,但是,那时你在我眼里,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了。”
“十四岁。”马南感慨,“真是白驹过隙,一转眼十几年时间就过去了。”
“那会儿,我跟其它几位哥哥其实都看出来,你跟红棉姐特别要好。我们一块儿上学放学的路上,或者一块儿玩耍的时候,大家都开你们的玩笑,说你们这叫青梅竹马,将来一定要喝你跟红棉姐的喜酒。”楚雁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大哥你知道吗,每当那时候,我就会变得很沉默,有时候还会一个人悄悄离开。”
“为什么?”马南奇怪地问。
楚雁笑,抬起头,目光直视马南:“如果那会儿谁这样问我,我肯定不会回答。但现在没关系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跟红棉姐已经做了夫妻,还有了晓彤。”
马南皱眉,他还是没听明白。
楚雁笑容里带了些狡黠:“大哥,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那时我嫉妒红棉姐,嫉妒她年龄跟你相仿,可以跟你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嫉妒大家跟你们开的玩笑,那时你们在大家眼里就已经是一对情侣了;我还嫉妒你对红棉姐的关心,甚至嫉妒你看她时的眼神。偏偏我那时年纪虽小,但却已经知道不能让人看出我的嫉妒来,所以,我是个很小就有心事的女孩。”
马南表情僵硬,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回想,我少女时代最大的梦想,就是自己能够变成红棉姐。”
“你那时真的只有八岁?”马南说话有些结巴。
楚雁又是嘻嘻一笑,神色比马南要坦然得多:“我也不知道嫉妒红棉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想,那时我应该不会超过10岁。”
马南叹息:“我现在算知道早熟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说我嫉妒红棉姐,但是,你别以为我会对红棉姐有什么不满。我喜欢大哥你,也喜欢红棉姐,其实,在我心里,你跟红棉姐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楚雁表白道,“我之所以能把当年的心事告诉你,是因为我现在长大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事不懂的小毛丫头。我想,每个女孩在那段懵懂的时期,心里都会有一个秘密吧,可是,那在女孩的一生里,真的算不了什么,就像脸上的青春痘,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不见。”
楚雁拉起了马南的手,马南畏缩了一下,但还是让她握住。楚雁的笑容里便带上了些讥诮:“大哥你摸摸我的脸,看看我的脸上还有青春痘吗?”
马南茫然地摇头。
“所以,现在你还是我的好大哥,永远都会是我的好大哥。我长大了,我接触了更多的人,知道了什么样的男人才更适合我自己。大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到现在谈过了三次恋爱,虽然每回我爱上的男孩都让我失望,但是,他们至少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爱情。”
马南吁一口气,好像到现在才能呼吸。
“那会儿你嫉妒你红棉姐,也许只是出于一个孩子的本能。”马南这时说话也流畅了许多,“当一个小孩见到妈妈抱着别的孩子时,那心情也许就和你当年差不多。”
楚雁莞尔一笑:“可是,我还是想圆自己少女时代的一个梦。”
“什么?”马南问。
“就是能够静静地拥抱你一回。”
马南脸红了,浑身又开始不自在。
“你不会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吧?”楚雁认真地盯着他看,还撅起了嘴。
马南声音在喉咙里嗫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时,楚雁哈哈一笑,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触碰一下,然后在笑声里道:“瞧你脸都红了,我逗你玩的。原来有一个失忆的大哥这么有趣。”
马南又怔住了,面上现出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大哥你很聪明,但在情感这一块儿却显得太单纯,红棉姐嫁了这么单纯的男人,真是她的福气。”楚雁嘻嘻笑道,“好了,你再抽根烟吧,我回去睡了。”
马南还未说话,楚雁已经转身离开了,转过身去,还低声笑个不停。 马南摇头苦笑,注视着楚雁的背影,实在不能想象她是个小姑娘时会是什么样子。
——我怎么就一点回忆不起来当年的事了呢?马南想。
夜里睡得少,第二天早上,楚雁直到九点多钟才睁开眼。她坐起来的时候,边上几个人都在看她,她赶紧低着头,取了洗漱用具去车厢一头的水池边洗漱。
没有哪个漂亮女孩愿意让人看到自己刚起床时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楚雁可以抬头挺胸了。她回去坐下,与边上的人闲聊了几句,看马南还躺在铺上,脸上遮着一张报纸,以为他还没醒,便过去悄悄揭了报纸,却看到他睁着双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竟似没看见一般。
“还以为你还睡着呢。”楚雁笑道,“又琢磨什么事了吧。”
马南坐起来,给楚雁让地方坐下,低声道:“其实昨晚我就在想一件事,可惜这车上没有办法查资料,我只能凭着记忆使劲去想。”
“那么,你现在肯定已经想明白了?”楚雁问。
马南疲惫地点头:“如果这儿有台能上网的电脑,我一定不会这么辛苦。你还记得吗,我们一块儿解开玉器中密码的那天,我告诉你,那块金锁是父亲留给晓彤的。”
楚雁点头:“没错,金锁上刻着的字母,就是密钥。”
“失忆症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自从见到那个木头娃娃,记忆的闸门好像就打开了一道缺口,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我会想起一些往事来。昨天上车后,我想起了晓彤一百天的时候,父亲第一次见到晓彤,将金锁给她戴上后,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本来给我的印象并不深,但是,昨晚它却一下子从我脑子里跳出来,想忘都忘不掉。”
楚雁立刻来了兴趣:“父亲说了什么?”
“‘美丽善良的盐水女神,请你保佑我的孙女平安渡过今生。’”马南的声音里有些特别的东西,也许,这一刻,他又想到了父亲抱着晓彤的情景,“我自信对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还是挺了解的,但是,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盐水女神是位什么样的神仙。”
“盐水也许是条河,河里有位女神,名字就叫盐水女神。”楚雁可能没料到让马南冥思苦想的会是这样的问题,所以说话的语气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你说的没错,盐水女神字面上的意思肯定就是你说的这样,但是,为什么父亲那时候要提到这个盐水女神?要知道,中国的神话传说里有那么多的神仙,我们知道的几乎哪位都比这盐水女神有名。是不是这盐水女神对于父亲,有着特殊的意义?”
楚雁不说话了,好像在思考,又像在等着马南说出答案。
“你还记得父亲的眼睛吗,他的瞳孔跟我们的都不一样,还有那个面具杀手。当时我就在想,也许,父亲跟那杀手是同一族人,而且,他们都不是汉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盐水女神在这个部族里,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我就使劲地想,想这盐水女神到底是位什么神仙,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跟她有关的文字。”
“我不知道上海喜欢吃火锅的人多不多,反正我以前挺爱吃的。”马南说。
“火锅?”楚雁不解地道,“盐水女神跟火锅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也挺喜欢吃火锅,上海的火锅味道不是太好,上海人口味偏淡,像我这种口味重的人,还真吃不太习惯。”
马南淡淡地笑:“在我待的那个城市里,有一家火锅店名字叫做‘巴将军’,我去吃过,感觉还挺不错,老板是本地人,告诉我他们是重庆‘巴将军’连锁的加盟店。”
“难道是这巴将军跟盐水女神有什么关系?”楚雁道。
马南摇头:“要说盐水女神,咱们先说说这个巴将军。巴将军名叫巴蔓子,战国时期一个国家的将军。有一回,国家发生战乱,民不聊生,连那国家的国王都被赶出了都城。于是,巴将军便决定为国分忧,收拾这个烂摊子。但是,以那国家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平息战乱,所以,他就想到了到邻国借兵。”
“这巴蔓子到了楚国,楚王答应出兵,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平息战乱后,要求得到三座城池作为报酬。当时巴蔓子为了整个国家,便答应了楚王的要求。结果,楚王出兵,很快平息了战乱。随后,楚使找到了巴将军,让他实现诺言。国土岂能随便拱手送人,但巴蔓子又确实对楚王有过这样的承诺,他左思右想,最后,对楚使道,‘我的承诺由我一人承担,你把我的头拿去以谢楚王。’说完,他抽出宝剑,就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了下来,据说人头落地,那眼睛还圆睁着。”
“啊。”楚雁叹道,“原来巴将军是这样一个忠勇的将军。”
“后来楚王受了感动,觉得这巴蔓子有骨气,也就没有再追究这件事。”马南稍停一下,继续道,“巴蔓子所在的那个国家,就叫做巴国。”
“没听过。”楚雁摇头,“上学时历史书上好像没提到过这个国家。”
“巴人是中国古代生活在川东、鄂西一带的少数民族,自商周时期起有史籍零星记载,到西汉时期分化。巴国虽然国家羸弱,但巴人以勇武彪悍闻名。有关巴人的起源、文化、民族构成等等由于缺少让人信服的证据,一直是历史之谜。”马南道。
楚雁终于忍不住地问:“盐水女神和这巴国有关系吗?” “你别急,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他们的关系。”马南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从何处开始讲起,“巴国,其实就是巴族,相传它的族人都是伏羲的后代。伏羲生了咸鸟,咸鸟生了乘
第35章
到达边陲小城所在的省会城市,还要转乘汽车,大约一天的路程,才能到达目的地。马南跟楚雁在那省会城市待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起床,宾馆不远处就有一条小街,街上汇聚了各式小吃的摊贩,全部都是当地口味,羊杂汤、羊肉包子、大张的葱油饼、锅盔、砂子饼、铺层馍馍……丰盛得让人心跳。楚雁这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已经好多年没有尝过家乡的风味小吃了——在她记忆里,那边陲小城就是她的家乡——吃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抻面,没几口已经是满头大汗。她居然丝毫不加理会,坐在路边摊上,哪里还有一点时尚女孩的矜持。
马南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依稀觉得从她身上,看到了些过去的影子。
到达那个小城已经是深夜,天黑下来时,连马南都觉得有了些困意,但楚雁却精神十足,睁大了眼睛盯着窗外。车子停下,当她和马南站在车站外的小街上时,她简直就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孩子。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小城还没有什么变化。”楚雁拉着马南往前走。
马南边走边入神地盯着两边的建筑,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一下车就开始困绕着他。想到自己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少年时光,他心里有些激动,亦有些忐忑。他希望这趟小城之行能帮他重新寻回那些遗失的记忆,但同时,又对往事隐隐生出些忧虑。
坐了一天的车,其实已经很疲惫了,但是,初到小城的夜晚,马南却跟楚雁在小城里徜徉了很久。每一条小街小巷上,他们似乎都能找到少年时的足迹,那些经历了风雨的老房子老店铺,总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唤起他们一些曾经的记忆。
小城不大,用楚雁的话说,骑自行车大约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将它转遍。小城里的每个人,都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店铺,所以,如果你跟这里的成年人提起昔日车马巷里的安家大院,一定还会有许多人记得。
“安家大院?”马南迟疑了一下道,“父亲姓安?”
楚雁嘻嘻笑道:“当然不是。父亲跟我们说过,安家大院的名字,在他搬来之前就有了。安家曾经是这小城里的首富,据说家里有个儿子,清朝时做了大官,派人来接家里人去江南富庶之地享福,但老爷子死活不愿离开故土。做儿子的没办法,只能依了老人。为尽孝道,便差人在小城里修建了这安家大院。”
“那么,现在安家大院里是否还有人居住?”马南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跟你一样,当年父亲带我们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丁字路口,还没到跟前,他们就看到一侧小街的起始处有一座小小的牌楼。牌楼上的字迹已经斑斑驳驳看不清楚,但是,楚雁和马南还是凭着依稀的一点痕迹,认出了上面的三个字。
——车马巷。
现在,楚雁和马南终于回到了车马巷。站在牌楼下望去,数米宽的小街透着种古朴的沧桑,两边的建筑多为低矮的平房,在夜色里一眼望去,有种远离尘嚣的幽静。风从街的尽头吹过来,一轮明月高悬顶上,白色的月华铺洒下来,低低的两声犬吠不知从何处传来。
马南和楚雁相视而笑,心里被一些暖暖的情愫充满。
早晨的车马巷依然保持着一份悠长的宁静。
街两边的店铺里,早起的店主们慢条斯理地下着门板,有人蹲在路边刷牙,背着书包的孩子脚下踩着轻盈的节拍,大大的帆布书包在屁股后面起起落落。马南和楚雁一路走过,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这小城实在是太偏僻了,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到来,都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很快,有人试探着叫一声楚雁的名字,那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当他见到楚雁露出笑脸答应时,立刻眉开眼笑现出得意的神情。
“我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当年的小雁。”他跟边上的人说。
于是,更多的人叫着楚雁的名字,并且围了过来。楚雁跟大家寒暄着,脸上始终挂着美丽的笑容。接着,马南也被人认了出来,这一下,马南也被人围住。他虽然已经不记得这些人了,但还是被小城人的淳朴与热情打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才渐渐散去,楚雁拉住刚才认出她的那男人:“安家大院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人住吗?”
“这么些年,拐叔一直替你们看着房子,说起来还真挺不容易的。” 楚雁还记得拐叔,当年逃荒误入小城的一个乞丐,父亲收留了他。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只有他还坚守在安家大院里。
马南和楚雁现在终于站在安家大院门前了,两扇木门紧闭,上面朱红色的油漆只剩下淡淡的影子,门上拐角处,还有些残破的蛛网。
楚雁上前敲门,好一会儿,门才吱吱呀呀地打开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随即,门立刻全部打开了,楚雁和马南看到门里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乱蓬蓬的头发花白了一半,肤色黝黑,脸上的皱纹深得可以夹住蚊子,还有那胡子显然已经好久没有修过了,乱草一样胡乱堆积在下巴上。
“你们终于回来了。”老人身子有些微颤,显示他内心的激动。
“拐叔。”楚雁叫,心里酸酸的,不知什么时候,眼睛已经湿润了……
拐叔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许是因为常年一个人守着安家大院,现在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只是默默带着马南和楚雁查看了每一个房间,它们居然还都保留着楚雁记忆里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而且,拐叔自己虽然不修边幅,房间却收拾得干净整齐。
旧地重游,楚雁感觉到的只是激动与伤感,而马南,却从进入安家大院那一刻起,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大院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房间及里面的摆设,似乎都变成了一些影子冲进他的脑海里,但又极其模糊,让他看不清那究竟是些什么。
跟在拐叔与楚雁的后面,他的头开始疼,开始时他还能竭力忍住,到后来,那些影子穿插的速度越来越快,还有些嗡嗡声持续不断地响在耳边,似乎离得很远,又似乎离得很近。
安家大院其实只有两重院落,前院以前住着马南兄弟姐妹七人,后院较小,只有三间堂屋,父亲一人独居在这里。
拐叔推开后院堂屋的大门,迈进去,立刻闻到一些陈年腐朽的味道。
堂屋中央是个厅堂,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
书房内,高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排满了书,就连马南这样的人见了,都自愧弗如。真不知道当年父亲是如何将这些书籍运到小城的,估计整个小城的书加起来也没有这间屋里的多。
书架边,马南还看到一幅裱过的字,上书几个大字——“书是种可以让人依靠的力量”。马南想起自己曾经跟那三名大学生说过这样的话,原来这句话的出处竟然是在这里。
书架上的书很杂,最多的是古典文学与民俗类,马南忍着头痛随便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了几本关于西方密码学的专著,那几本书他全都看过。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对民俗与密码的兴趣,也许就是少年时从这里开始的。
马南仰视巨大的书架,那种眩晕的感觉伴随着头痛,几乎让他不能自抑了。
往昔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渐渐汇聚成一股力量,但是,它们却找不到一个喷薄而出的缺口。马南后来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这老房子里那种腐朽的味道让他有了些想呕吐的欲望。
他终于丢下拐叔跟楚雁,快步奔出门去,站在院子里,扶住墙壁大口呼吸。
楚雁跟拐叔跟出来,楚雁上前搀住他,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挥手示意不要紧,那边的拐叔已经一瘸一拐端出了椅子,扶着马南就在院中坐下。
马南闭上眼睛,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细细梳理适才脑中纷繁复杂的各种影象。
那于他是件异常痛苦的事,记忆就像刺进身体里的一根木刺,而且刺得很深,如果你想将木刺挑出来,那么,必定要先深入到肉中。
马南的脑袋都要炸裂开来,但最后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个老人,有着青蓝色的瞳孔,他跟七个少年共同生活在这所老房子里。记忆就像水滴,每一滴里都有生活的影子,但它们却无法汇聚成一条湍急的河流,让马南寻找到自己留在这座老房子里的少年时光。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马南睁开眼,看见楚雁仍然和拐叔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脸的焦急。他带些歉疚冲着两人苦笑:“我没事了。”
拐叔宽厚地笑,浑浊的眼里似乎还带着些慈爱——曾经,他跟这些孩子们朝夕相处,也许在他心里,早就把这些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吧。
后来,马南跟楚雁离开安家大院的时候,楚雁告诉他,就在刚才,她跟拐叔简单交谈过。父亲当年离开时,给他留下了一笔钱,他就是靠着那笔钱,这么些年一直守在安家大院。他坚信父亲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他得替他守好这个家。
“拐叔还问起了我们其它几个人,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也许在他心里,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一块儿回来。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甚至比父亲还要大,我实在不忍心击碎他心里唯一的希望。”
马南沉默了,他心里其实也对拐叔充满敬意——这样的故事以前只在小说电影里见过,没想到它竟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拐叔告诉我,车马巷里只有一个卖酒的老头,这里人都管他叫虾公。”
“虾公?”马南好奇地问,“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称呼?”
“因为他不仅卖酒,而且自己也喝酒,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你看着他好像醉了,但他却记得每一个来买酒人的名字。可你要说他没醉,他一个人坐那里身子都在晃来晃去,还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些跟虾公这称呼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哪一年,一个在外面打工的小伙子回来,见到老头醉熏熏的样子,加上人又瘦,还微微驼了背,便告诉小城的人,说他看到老人就想到了外面的一道菜,醉虾。那老人不是本地人,跟我们一样,大约也是十多年前来到这里,靠着酿酒的手艺,在小城里生活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后来大家都觉得醉虾这绰号挺配他的,但小城人淳朴,觉得醉虾这名字不好听,便改叫他虾公。”
马南摇头苦笑:“这虾公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好听。”
楚雁停下,手指着一个方向让马南看。马南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屋檐下,垂着一面青黄色的酒旗——车马巷中卖酒的老人,珍藏着雷锤的秘密——酒旗之下的酒肆内,一定就是密码中提及的卖酒老人了。
马南和楚雁加快脚步走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酒旗下的店铺还上着门板,显然老人今天并没有开张营业。
马南与楚雁对视,心里忽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他上前重重地敲打着门板,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半天过去,铺子里没有丝毫动静,马南手心里溢出了汗。
“你们找虾公,就从后门进去,虾公已经一个多月没开铺子了。”打边上过的一个中年妇女凑过来道。
“虾公为什么不开门营业?”楚雁问。
“你们见到虾公就知道了。”中年妇女叹口气,“他实在太老了,哪还有力气再去做烧酒。好几年前就有人说他熬不到年尾。他能活到现在,算是非常不易了。”
马南和楚雁面面相觑,谢过那妇人,依着她的指点,绕到酒铺的后面去,果然见到有扇小门。马南上前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第36章
门后面是个过道,两边堆了些杂物,中间只留一人多宽的通道。马南和楚雁慢慢走过去,进到后面一个院子里。从院子里看去,可以见到一边的一个棚子,里面黑乎乎的,最外面是一个灶台,上面立着一个封闭的筒状物,可能是酿酒用的蒸锅。进到这院子里,立刻有一股刺鼻的酒糟味扑面而来,楚雁下意识地捏住了鼻子,脸上露出无法忍受的表情。棚子对面有两间平房,两扇当地最常见的木门紧闭着。
马南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紧跟着他的楚雁,开始慢慢敲门。
“笃——笃——笃——”
门里没有一点动静。
马南加大力度,敲得重了些。但是半天过去,里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马南与楚雁对视一眼,眉峰皱起,想到刚才那中年妇人的话——他实在太老了,哪还有力气再做烧酒——难道这卖酒的老人连应声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南手上使劲,门应声而开,吱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竟然有种奇特的诡异气息。马南示意楚雁待在外面,他自己则慢慢地走进屋中。
屋里很暗,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酒香。马南仔细端详,很快就知道这里其实就是那卖酒老人营业的铺子。房间对面是一排门板,然后就是一字排开的四口大缸,酒香便从这几口缸里飘出来。
马南伫足片刻,发现在右侧还有一扇小门,那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些细碎的声音,十分微弱,不注意根本听不出来。
马南没有犹豫,大踏步到门边,拉开虚掩的房门。立刻,一些臭气混杂着些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它们像是有形的,重重撞击着马南,让他不自主就后退两步,掩住鼻息。
即使是白天,房内也阴暗如夜,影影绰绰的一些家具,像隐伏的怪兽蓄势待发。马南的目光落在房间最里侧的床上,眼睛适应屋内的阴暗后,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臭气竟然就是从床上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马南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大步迈入房中,到了床边,看清床上躺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老人白发凌乱满脸疮痍,你没法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任何生命的力量,他在你的注视下,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渐萎渐缩。
老人显然也看到了走到床前的马南,两片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些含混不清的声音,然后,深陷的眼睛里,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那眼神,却飞快地捕捉到了马南。
马南震颤了一下,像被人窥探到心底秘密一般,竟然有种想逃的冲动。老人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大了些,如风声被蛛网粘住,挣扎了一番,还是不能脱困而出。
这一刻,马南从他黯淡的眼神里看到了乞求与无助,还看到了飘荡不散的死亡气息。
这下,他明白适才那个中年妇人话里的意思了。这样一个老人,别说酿酒,简直连生活都不能自理。那些臭气,显然是从老人身下散发出来的,你还能指望这样一个老人什么呢?
马南想起了密码里那两句话,难道风雷锤的秘密,还有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团,竟然真的要由这样一个老人来解开?
这时,马南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知道,那是楚雁。
这天上午,马南和楚雁将老人卧室的窗户打开,让阳光和清新的空气透进来。然后,楚雁还到外面去买了些吃的,回来时,马南已经打了盆水,替老人擦过了身子,找了件稍微干净些的衣服替他换上。
老人默默地配合着马南。后来楚雁喂他吃东西时,起初他还盯着楚雁看了会儿,后来他的目光低垂下来,竟似已经不去想这俩人是谁了。
老人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脸色已经好看了不少。但他依然不作一声,甚至也没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马南和楚雁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实在看不出这个连动都不能动的老人,怎么能解开他们心中的疑团。
“老人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楚雁说。
老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嘴里忽然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楚雁与马南面面相觑,即使他们俯下身,但仍然听不清老人说些什么。
老人的胳膊这时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但随即又无力地垂下去。片刻后,胳膊往床边移了移,他的食指弯了勾状,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他想跟我们说什么呢?”楚雁摇头自语。
马南想了想,蹲下身,凑近老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
老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