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里是老大,他们都听我的。”柯玉虎声音里还有些炫耀,“这几天来了新人,我都要替他们过堂。放心,我不会让人用暴力的,我只是要他们交代到底犯了什么事。这些人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跟他们聊天特别有趣。那俩偷车的小子,手脚太麻利了,撬开一辆车锁用不了三秒钟,他们一天平均偷十辆车,已经连续偷了五年了,双休日他们也休假,还用卖车的钱公费旅游。其中一个小子特别逗,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造架飞机。他利用偷车的业余时间刻苦学习,据说现在已经基本上掌握了造飞机的原理和可以利用的材料,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造出来的飞机,暂时想不到怎么才能拐弯……”
在场的人都让他的话逗乐了,连马南都忍俊不禁。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五弟今天很快乐,他的快乐必定因为他见到了久违的大哥。五弟是性情中人,从他身上,马南可以那么直接地感受到兄弟间的情谊,这让他心中的感动又浓烈了几分。
他虽然还不能记起往事,但一见到柯玉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率真的弟弟。
“五哥,我这趟跟大哥来找你,是因为有件很要紧的事。”楚雁在一旁说道,“父亲当年将你送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曾经给你留下过一件玉器,现在,我们想看看那件玉器。”
柯玉虎怔一下,好像在回忆往事,又像在想那玉器被他放在了哪里。
马南和楚雁期待地盯着他看,却看到他的神情有些迷惘。
“是有这么一件玉器,但是,它现在却不在我这里。”柯玉虎带些歉意,还有些羞涩地说,“大约三年前,我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她很喜欢父亲留给我的那件玉器,我就让她玩几天。但后来我们分了手,玉器就忘了要回来。”
楚雁跟马南对视,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柯玉虎天生多情,必定是为了向哪个女人献殷勤,见女人喜欢那件玉器,便将它送给了她。楚雁心中有些恼火,她瞪着柯玉虎道:“难道你不知道那是父亲留给我们的吗?他还特别嘱咐那些玉器的重要性,让我们几兄妹之间都不要互相交换!”
柯玉虎低下头:“玉器在我手上已经好几年,而且,我还找人鉴定过,那不是古玉,玉质也只是市面上常见的岫玉,值不了多少钱。”
“就算它再不值钱,你也不能将父亲留给我们的东西送人吧。”楚雁对这五哥的多情真是又气又恼,但又一点办法没有,“不跟你多说了,你快点告诉我们那女人到底是谁。我告诉你,那块玉器关系重大,如果找不到它,等你出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就算没人骂你,你自己都得一头撞死。”
柯玉虎脸色大变,他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南叹息,抚着五弟的肩膀,低低地说:“还是等你出来再告诉你吧。现在,你该告诉我们那女人是谁了。”
柯玉虎犹豫了一下,口中说出一个女人的名字:“你们放心,那玉器肯定丢不了。再过几天我出去,一定找那女人要回玉器。”
楚雁再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再过几天,我们可没工夫等。”
柯玉虎满脸都是狐疑的神色,马南与楚雁此刻的凝重让他感觉到了些什么。他冲着那刺青青年说道:“你认识那女人的,这件事你去办,一定要带我大哥找到她。”
刺青青年爽快地答应了:“放心好了,我知道她住哪儿,跑不了。”
楚雁站起来:“你继续在这里当老大吧,我们得走了。”
柯玉虎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马南对这位五弟的印象非常好,虽然他将父亲的玉器送了人。他拍拍柯玉虎的肩膀:“别多想,回去,帮着那想造飞机的孩子想想飞机怎么拐弯,要不哪天上了天,就回不来了。”
柯玉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楚雁已经“扑哧”一笑。
于是柯玉虎也笑了笑,却极勉强。
第30章
就在柯玉虎跟着管教刚要离开时,马南忽然叫了声:“等等,你还记得父亲留给你的那件玉器是什么形状吗?”柯玉虎这回没考虑,立刻回答道:“那是块玉璧。”
——苍璧。
苍璧礼天,高高雄踞于中央天庭的是中央天帝黄帝,他的佐臣是土神后土,手中拿着一根绳子,统管四方。土神后土又是幽冥之王,掌管地府。
柯玉虎离开接见室后,马南犹在怔怔出神。看来父亲只是随机将这五件玉器留给妹妹弟弟,并没有什么特别深意——他实在看不出柯玉虎跟土神后土有什么相似之处。
金木水火土五神,又叫五行之神,他们不过都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父亲将它们刻在玉器之上,也许仅仅是为了修饰。但是,那个神秘的面具杀手,竟然按照诸人拥有的玉器上的人物属性来杀人,这显然是有深意了。
离开看守所,刺青青年知趣地将柯玉虎的房门钥匙交给马南,还说下午他就去打探那女人的消息,联系上她后,立即打电话告诉马南。
下午,马南跟楚雁待在柯玉虎家,忽然觉得思绪有些乱,便找了纸笔,坐在桌前将事情经过一条条列出来。
首先是那面具杀手闯进自己跟几名大学生的游戏,接着他杀死雷宇,留下线索让马南找到楚雁。楚雁侥幸逃过一劫,但天津的谢东城随后便遭逢不测。不仅如此,在面具杀手留下的碟片里,居然还有红棉母女的影音文件——连马南都不知道自己妻子和女儿的下落,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系列事件,几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那杀手对马南兄弟姐妹七人应该非常了解,甚至,他还知道马南多年前那场车祸。
那杀手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那杀手和父亲有着相同的青蓝色的瞳孔,说话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发音虽然很标准,但是总让人觉得哪儿不对劲。现在的马南忽然想到,汉语也许不是面具杀手的母语,就像那些外国人在中国学习,尽管中国话可以说得很流利,但让人听着,总还是有种怪味。
面具杀手不可能是外国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是汉族人。
马南知道,虽然连小学生都知道中国有56个民族,但是,在一些偏远地方,不排除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部族,它们生活区域很小,人丁也不旺,而且又长期过着那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现代文明很难波及到那里。在那样的部落里,也许还存在着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图腾信仰与传统民俗。
马南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无论父亲还是面具杀手,你都不能把他们跟原始的部族联系起来。那么,他们有着相同的青蓝瞳孔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血缘关系。
父亲生在一个大家族中,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那家族,家族中的其它人对他恨之入骨,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寻访。因为那段家族仇怨,马南等兄弟几个也受到牵连,失踪、失忆、死亡等噩运接踵而至,追根溯源,一切都应该归结到父亲与那家族的仇怨之上。
最后,马南想到,面具杀手之所以对他们兄弟姐妹的情况如此了解,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找到了父亲。
除了父亲,谁还能对他们七兄妹的情况知道得如此详尽?
可是,如果父亲已在他们手里,他们又何必还要让他介入到这件事里来?留下青圭与线索,让失忆的马南找到自己的兄弟,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也是想等待马南解开玉器中的秘密,难道那秘密是父亲都不知道的,抑或是父亲已经遭逢了不测,或是没有将这秘密告诉他们?父亲为什么说只有马南能解开其中秘密?
马南脑袋想得疼,眩晕在他过多思考的时候总会适时发生。就在马南感觉到天旋地转的时候,楚雁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马南觉得脸上凉凉的,他即使在眩晕中也立刻想到,那是楚雁落下来的眼泪。
“那女人我已经找到了,但她死活不答应把玉璧还回来,还说想要的话,就让虎哥当面跟她说。”刺青青年在电话里说,接着嘻嘻一笑,“要么是虎哥当年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要么就是那娘们对虎哥还没断了心思。”
接电话的是楚雁,她犹豫了一下问:“五哥什么时候出来?”
“还得一个礼拜。”
“那你还是把那女人的地址给我们吧,我们找她去。” 下午,楚雁刚要跟马南出门,马南忽然拉住她:“我们还是先打个电话,跟她联系一下再说。她跟五弟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她现在必定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我们冒然登门,给她现在的生活带来不便,那就不好了。”
楚雁注视着马南,叹口气道:“现在像大哥你这样懂得体谅人的人已经不多了。”
马南摇头苦笑不语。
电话里,那个女人并不像刺青青年说的那么蛮横,她只是不放心柯玉虎的那帮哥们。而且,当年柯玉虎将玉璧送给她,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忽然提出来要索回,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马南耐心地跟她说了那玉璧对他们的重要性,他提出,如果她实在喜欢那玉璧,他也不会强人所难,他只要将玉璧鉴赏一番后,一定原物奉还。
马南温文尔雅的声音显然博得了那女人的好感。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道:“那玉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给你们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有个问题,那玉璧不在我手上,我将它送人了,送给我一个搞收藏的朋友。”
“那你能联系上那位朋友吗?”马南有些着急,“它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好吧,没问题,晚上我给你电话,我带你们上我那朋友家。”
好容易到了晚上,那女人的电话还没来,楚雁先接到了四哥的电话。
马南这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位四弟名叫陶京鸿,住在重庆。
陶京鸿已经按照先前楚雁在电话里的嘱咐,找到了他那件玉器上的密文。他那件玉器当然就是白琥了,白琥以礼西方,西方天帝是少昊,辅佐他的是金神蓐收,手里拿着把曲尺,掌管秋天。各类典籍里对金神蓐收的介绍不是很多,马南只从网上看到过这样的介绍,但因为没有注明出处,所以也只能当成是种说法——金神蓐收是西方天帝少昊的小儿子,木神句茫是他的哥哥,但很小就离开了西方。金神本性叛逆残忍,后来受其兄木神句芒的蛊惑,也抛弃了自己原有的立场,从此成为了西方诸多魔怪的首领,是人族最为憎恨的邪神之一。
古玉中白琥的实物更少,大概就是一个卧虎的形状,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虎符。
但蓐收与白琥本身此时并不是马南关心的重点,玉器中的密文才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楚雁拿纸和笔将密文记下,又跟陶京鸿核对了三次,这才叮嘱四哥这些日子一定要谨言慎行,小心身边出现的陌生人。
这边挂上电话,马南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密文,电话又响了,这回是他们等待的那个女人。女人已经跟她那搞收藏的朋友联系好了,待会儿她带马南和楚雁过去。
马南跟楚雁出门,到了约定的路口,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那女人在车内冲他们挥手。车子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停在一幢楼前。
那位搞收藏的朋友果然已经在家等候多时了。
那是个老头,家里藏品挺多,但显然只是凭着爱好来收藏,不很专业。马南在他的藏品中巡视一圈,便发现了几件赝品。玉器的赝品只是相对的,除非那就是块石头。那几件玉器老头花高价买来,以为是古玉,但不过是使用了做旧的工艺做出来的赝品。
马南本想告诉他真相,但看老头得意的神色,终于还是忍住不说。
那块苍璧被取了出来,马南拿在手中,见镂空的璧身上隐隐雕有后土的形状,仔细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便向老头借了放大镜,仔细在璧身上寻找。放大镜的倍数不高,看起来特别费眼,好在玉器不大,一会儿工夫,终于在玉璧的边缘,发现一个极小的凹点。看清那段密文又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好在最后目的达到,那段密文被完整地抄录在了纸上。
那块苍璧,最后还是留给了那老头。
现在,五段密文终于收集齐,当晚,马南和楚雁待在柯玉虎家里,将五段密文抄录到一张纸上。现在,马南几乎可以确定五段密文必定是采用了类似“栅栏”的分离手法,由一整段密文交替排列成五行。换句话说,第一条密文,只是整段密文中的第一、六、十一、十六……个符号,第二条密文是整段密文的第二、七、十二、十七……个符号,以此类推。要将这五条密文还原成一整条密文,必先找到它们排列的顺序,即哪段密文是第一条,哪段是第二条。
排列顺序可以有很多种,从玉器上雕刻的图案,可以得出传统的五行神排列顺序,即金木水火土;按照五神辅佐的天帝方位,可以得到东南西北中的顺序;当然,父亲在将密文分成五段后,也许只是随机将它们刻在了玉器上交给兄弟五人,如果这样的话,便有5×4×3×2=120种排列顺序。
一百二十种顺序并不算多,但关键是你即使逐一按照这一百二十种顺序排列那五段密文,你仍然不知道哪一种排列法是正确的。因为重新排列后的密文,必然运用了替换法进行再次加密,只有取得再次加密的密钥,并且将它们逐个运用到一百二十种排列顺序中去,才能破解五件玉器中的密码。
马南根本不知道第二次加密的密钥是什么,如果换作一个职业密码破译师,他会运用一些技巧来解密,比如说频率分析,但那是项极其复杂繁琐的工作,还必须尝试一百二十种可能性,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破解出来的。 马南自认并不是专业密码破译师,破解这样的密码,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大哥,你还记得在天津时,三哥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因为提到了谢东城,楚雁一脸的忧伤,“他说他曾经问过父亲一些问题,父亲笑而不答,只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解释这一切。三哥追问那人是谁,父亲开始不肯说,后来见三哥追问得急,这才告诉了他。”
马南怔怔地道:“那个人就是我。”
楚雁重重地点头:“既然父亲都说有一天你能解释一切,那么这五件玉器中的密码必定只有你才能解开。你好好想想,也许父亲曾经将解密的方法告诉过你,现在你只是将它们遗忘了。”
马南点头,知道父亲既然这么安排,那么,解密的密钥一定只有他知道,但他却出了车祸,患上了失忆症,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任何事情了。
解密的密钥有时候只是一组单词,一串数字,现在,纵使他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想得起来。
该死的失忆症,马南抱着脑袋使劲想,想得脑袋都要裂开来,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最后,他对楚雁说:“帮我一个忙,去把浴室的浴缸放满水。”
楚雁犹豫了一下,但什么都没问,转身去了浴室。
浴缸里的水满了,楚雁正要去叫马南,马南已经自己走了进来。他当着楚雁的面,慢慢坐到浴缸里,慢慢地睡倒。他整个人都已经沉在水中。
楚雁起初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站在浴缸边,看着水里的马南由平静开始变得不安,接着整张脸都开始扭曲变形,但他还是不从水里出来。
楚雁哭了,她想到了马南曾经跟她说过的濒临死亡回忆法——让自己置身于一种极其恶劣的环境里,感受到死亡临近的恐惧。
死亡的瞬间,脑子里往往会产生一些幻觉,循着幻觉向前,也许,你会见到曾经真实存在于你生命中的一些经历。
水中的马南需要拼命抑制潜出水面的本能,因为缺氧,他感觉肺里好像塞进了一颗手榴弹,瞬间就要将他炸裂开来。
窒息的感觉让他整个身子都开始痉挛,水顺着他的鼻子已经流进了肺里,他的脑海里已经是空白一片。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在没有背景的虚空世界里冲他微笑。
他翻身坐了起来,剧烈地咳嗽。
他在濒临死亡的瞬间看到了红棉和晓彤,她们当然不是密钥,无法解开密码,但是,她们却让马南知道了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解开密码,便打开了一扇门,门背后,也许有他深爱的女人,和这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通的女儿。
第31章
黄雅玲参加北京的一次展销会,出差一个星期。这天刚回来,下了火车便往家赶。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她跟丈夫结婚三个月,刚刚尝到二人世界的甜蜜。一个星期的分别,对她简直就是种折磨。在北京的时候,每天晚上她都要打长途回家,卿卿我我起来没完没了。丈夫就喜欢她这种粘性,他说,那样可以让他感受到一种责任。幸福的女人应该就是我这样吧,黄雅玲满足地想。
她的家在这城市新开发的一片小区,到楼下时,她抬头看到自家的窗口亮着灯,心里立刻升起股温馨的感觉。想到立刻就能躺在丈夫的怀里,她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按照预定的日程,她应该在第二天晚上才能到家,但因为她的工作已经完成,所以跟单位领导请了假。单位领导理解她新婚的心情,也愿意成全她,让她提前一天回家。
想到丈夫见到自己时的惊喜,电梯上的黄雅玲简直要笑出声来。
轻轻地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卧室的门开着,但里面没有人。黄雅玲知道丈夫此刻肯定待在书房里,他在一家IT公司任职,最近在写一套程序,肯定趁她不在家时,加班加点干活。
黄雅玲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黄雅玲喜欢看恐怖片,她经常纳闷里面的女人为什么见到一些恐怖的场景会发出尖叫。现在,当她听到自己瞬间发出的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她终于明白了。也许尖叫真的可以舒解恐惧。
书房内,丈夫伸展双臂,耷拉着脑袋,双腿并拢,立在房中央。房间两侧,墙上各钉了两根钉子,伸出两根绳子来系在他平伸的双臂上。
尽管没有恐怖片里的血迹,丈夫耷拉着脑袋也看不清他的神态,但那怪异的姿势,产生的恐怖效果却更加浓郁。
黄雅玲虽然没有上前察看,但是,她却毫不怀疑自己的丈夫已经是个死人。
警方很快到来,查看了现场,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死者没有外伤,死因经过法医解剖鉴定,确定为窒息死亡。窒息死亡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死者视网膜出血,它是因为头盖骨内浮肿的压力所致,而浮肿却是由缺氧引起的。
法医在死者的鼻腔中,还发现了两块金黄色的粘状物,猜测凶手便是用它们堵住死者的鼻子,然后再捂住他的嘴导致他窒息死亡。那两块金黄色的粘状物颇为奇怪,经过鉴定,它们是金粉与粘土的混合物。
黄雅玲当天搬到了公司里,第二天,她忽然想起丈夫曾经交代过她的一件事。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丈夫对自己遭逢不测,其实早有预感。
马南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甚至也不出门上厕所。楚雁做好了饭菜隔着门叫他,他要么一声不吭,要么粗暴地叫一声,就是不开门。楚雁知道他在冥思苦想,知道他迫不及待地想破解五件玉器中的密码,但是,她却担心这样下去,大哥会不会走火入魔。她就听说过,人如果痴迷于一件事,精神过于专注执着,往往会导致一些不可预测的结果。
这天晚上,楚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半夜醒来后,发现空调的温度调高了,身上还多了一条薄毯。她立刻跳起来,却看到书房门仍然紧闭着,她的大哥依然把自己关在里面。她的眼中落下泪来,这一夜,竟是再难如眠。
第二天,她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接电话的时候,她看一眼紧闭的书房房门,决定待会儿无论如何得让大哥休息一会儿。电话里是个女人,声音有些耳熟。
“京鸿死了。”黄雅玲带着些哭音道。
黄雅玲就是陶京鸿的妻子,她在去北京参加展销会之前,陶京鸿曾经对她说过,如果她回来后,家里有什么变故,她一定要打电话把发生的事告诉他的大哥。
黄雅玲从来没听陶京鸿说起过这个大哥,而且,丈夫的话让她觉得怪怪的。好好的一个家,会有什么变故呢?陶京鸿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只是用玩笑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你回来见不到我,那么我一定是去见我这个大哥了。”
现在黄雅玲知道陶京鸿说的变故是什么了,所以,她拨通了丈夫留给她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陶京鸿的妹妹,黄雅玲跟丈夫恋爱时曾经见过一次楚雁,所以,她在电话里,将丈夫的死讯告诉了楚雁。
楚雁听完,顾不上安慰失声痛哭的黄雅玲,丢下电话便冲到书房门边,用力地敲门。门里没有丝毫动静,楚雁手已经握成拳状,重重地擂下去。
“大哥,开门,四哥出事了,那杀手没到长沙去了重庆!”楚雁大声叫道。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楚雁耳朵贴到门上,狐疑的神色变作了惊慌。她想起马南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天一夜了,什么人不吃不喝这么长时间都受不了,再加上马南殚精竭虑要破解玉器中的密码,如果遇到挫折,必然心火旺盛,人在这种情况下最伤身体。
楚雁顾不了许多,身子重重地撞门,口中大声叫着“大哥”。
一次次跌落回来,肩骨剧痛,眼泪很快夺眶而出,但她仍然不放弃。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直到两个肩膀都彻骨地疼,那门还是纹丝不动,紧紧地闭着。 最后,楚雁从客厅里搬起一把椅子,抡起来照着门砸下去。那门居然异常结实,表面已经砸出了几个小洞,有些地方还向里凹陷下去,但它仍然紧闭着。
楚雁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方面为四哥的遇害难过,一方面又担心马南,偏偏这该死的门又打不开。一时间,她六神无主,丢了手中的椅子,跌坐在门边,唔唔地哭。
门居然在这时慢慢开了一道缝,楚雁立刻跳起来,推开门,见到门背后站着面目异常憔悴的马南。
马南一夜之间,下巴与唇上生满了胡碴,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两只眼睛微往里凹,已经熬得赤红。更让楚雁心痛的是他面若死灰,身子摇摇晃晃,竟似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雁上前抱住他,马南虚弱的声音道:“刚才睡着了。”
“大哥,四哥死了,那杀手没有跟我们来长沙,他去了重庆。”
马南似乎没听懂楚雁的话,他怔怔了盯着楚雁,身子忽然慢慢地软了下来。
楚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用力架住马南的身子,费力将他拖到外面的沙发上,看他双眼紧闭,眼皮还在不住地颤动,干裂的嘴唇也在不停地嚅动。
楚雁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很烫。
楚雁最先想到的,就是该送马南去医院。她抓起电话拔打120,但等了好久,也没听到楼下有救护车的笛声。她把马南抱在怀里,感觉他的身子像个小火炉,他的嘴唇嚅动得更厉害了,她意识到他也许想喝点水。
水用小勺子一点点喂到马南的嘴里,马南贪婪地张大了嘴,像个饥饿的孩子。
马南的配合鼓励了楚雁,她想到在救护车来之前,她似乎应该为马南做些什么。她解开马南衬衫的扣子,用湿了水的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身子。马南虽然仍然双目紧闭,但焦灼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
在马南的胸前,楚雁见到了一根红线系住的金锁。
金锁只有指甲大小,应该也就五六克重量,它显然不是普通的饰物,楚雁记得它应该是长辈在孩子一百天的时候送给孩子的礼物。楚雁知道马南跟红棉有一个女儿,这个金锁如果挂在晓彤的脖子上一点都不奇怪,但它现在却在马南的胸前。
楚雁把金锁捏在手中,正要细细查看,忽然马南的眼睛睁开了,但目光却软软的没有精神。他的视线从楚雁身上落到她手中的金锁上,然后便定定地盯着那金锁看,好像那金锁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
“大哥。”楚雁低低叫了一声,但马南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金锁。
“大哥,你得去医院,你烧得很厉害。”
马南这时伸出手去,楚雁看出他的意思,便把那金锁递到他的手中。马南把金锁举在眼前,面色沉凝,无神的目光里忽然迸发出一道金光。但随即,他的眼睛便闭上了,手也无力地垂在了胸前。
楼下传来救护车的笛声,不消片刻,有人在外面按响了门铃。
医院里,医生告诉楚雁,马南并无大碍,只是极度疲劳,再加上心中焦虑,引起了高烧。只需卧床静养,再挂几瓶吊水便可无恙。
现在,马南已经醒来,坐在了输液区里挂吊水,他的精神还是不好,但目光里却已经有了神采。
“那面具杀手并不是没有来长沙,而是到这里后,发现五弟在拘留所,他没法下手,所以才赶在我们前面去了重庆。”他用低低的声音说。
“到底是什么人跟我们兄妹有这么深的仇恨,一定要将我们灭绝?”
马南心底有些阴影划过,他叹息一声说:“我只希望,父亲现在不要遭遇不测,否则,也许有些秘密,我们永远都无法解开了。”
“二哥,三哥,还有四哥现在都死了,真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四弟的那块玉器是白琥,白琥礼西方,西方天帝是建立了鸟国的少昊,辅佐少昊的是金神蓐收,标志是一把曲尺。那杀手显然是按照金神蓐收的一些属性来谋杀了四弟。”马南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四弟死后被两根从墙上伸过来的绳子系住,双臂向两侧平伸,脑袋垂下,双脚并拢,看起来就是一个T字。而在上古时代,曲尺又叫矩,它就是一个T型的尺子。”
楚雁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只是伤心短短几天内,就失去了三位哥哥。
“现在,还剩下五弟,等到他从拘留所里出来,我们一定得让他加强戒备,实在不行,就通知警方。已经死了三个人,五弟决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马南说。
楚雁怔一下:“可是红棉姐和晓彤还在他们手上,如果他们知道警方加入到这件事中来,会不会做出些对她们不利的事?”
马南摇头:“应该不会,他们的目的是玉器中隐藏的秘密,他们一定也认为只有我才能破解这玉器中的密码。在我没有破解密码之前,他们绝不会伤害红棉与晓彤。”
“我还是不放心。”楚雁低下头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马南怔了怔,缓缓点头,但他接着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不告诉警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想办法让警方知道五弟目前的危险处境,这样,警方就会派人保护五弟,那杀手纵然再有神通,料想也不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再度行凶杀人。”
这回楚雁点头,她知道这是他们目前能做的,唯一能让柯玉虎平安的办法。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那杀手时刻窥探着我们,我们稍一疏忽便能铸成大错,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楚雁担忧地道。
“这是我的事。”马南吁了口气,“你别忘了,你也是那面具杀手的目标之一。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跟五弟待在一起,到时有警方保护你们,你们会安全的。”
“我要跟着你。”楚雁睁大了眼睛,“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
“傻丫头,你跟着我能帮我什么呢?”马南怜惜地说,“我现在只要解开密码,就能知道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事情,或许,这些秘密可以让我找到对手的弱点。到时,我可以借用警方的力量来对付他们。你跟着我,说不定还会成为我的累赘。你知道吗,你跟五弟的平安,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我一定会找到父亲,找到红棉与晓彤。”
“破解密码再重要,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楚雁竟似已经默认了马南的话,“你再也不能把自己关在屋里那么长时间了。”
这时马南忽然轻轻笑了笑,他还用一只手拍拍楚雁的肩膀:“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破解密码的密钥是什么。”
“真的?”楚雁急切地低声叫,“那就是你这一天一夜想到的?”
“没有,这一天一夜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红棉跟晓彤。因为我对着那密码根本无从下手,所以我干脆把密码抛开,让自己随便去想一些事情。如果这密码真的只有我能解开,我想解密的关键一定跟我有关,换句话说,密钥必定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知道。那么,这世界上真正只属于我的是什么?”
楚雁摇头。
“晓彤。”马南重重地说,“晓彤是我的女儿,她的血管里流淌着我的血液,她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别人的,她不仅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我要用一生来呵护关心的人。”
“但晓彤跟密码有什么关系?”楚雁不解地问。
“假设如果这个密码由我来设置,那么,我一定会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密钥来加密。现在,我终于知道这个密钥是什么了,这还得感谢你。”
“我?”楚雁不解地说,“我做了什么?”
马南慢慢从胸前将那个金锁抽出来捏在手中:“是你让我看到了这金锁,看到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就是我要找的密钥。”
马南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这金锁,本来就是父亲在晓彤一百天的时候送给晓彤的。”
第32章
记忆的闸门已经出现了缺口,虽然马南现在仍然不能完全回忆起往事,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加上楚雁的讲述,往事已经成为呼之欲出的影子,盘旋在他的头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影子才能变得清晰。然而,天空飘落些记忆的碎片,它们像缤纷的蝴蝶,在他恍惚的脑海里留下印记。濒临死亡回忆法,不知道是不是马南独创。让自己置身一种极恶劣的环境,让身体与精神都进入一种临界的状态,这时候,思维已经不再清晰,甚至连意识都变得模糊——在这种时候,一些记忆的片断,往往会不经意地闯进你的脑海。
马南昨晚便在恍惚中看到了妻子和女儿,关于她们的记忆在醒来后,像显影液里的相纸,渐渐显露出形状。
他跟红棉抱着晓彤,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有着青蓝色瞳孔的老人。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见到晓彤后满眼都是无法言喻的欣喜。
那一天,晓彤满一百天,她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老人,但却能亲热地偎在老人怀里。
做了爷爷的老人分外高兴,他送给晓彤的礼物就是一把小小的金锁。马南知道,按照风俗,小孩在满百天的时候,该带上银镯和金锁,这些本来应该是孩子的外婆外公准备。
他跟红棉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共同的父亲,他不仅是晓彤的爷爷,也是晓彤的外公。
“美丽善良的盐水女神,请你保佑我的孙女平安渡过今生。”
马南看到老人抱着晓彤在阳光里说,那一刻,他内心萌生的感动几乎不能让他自抑了。风雪交加的夜晚,饥寒交迫的少年,是老人给了他一张温暖的床,让他的生活从此充满阳光。那一刻,他真想上前将老人抱住,让他感受自己内心的激动。
老人将一个小小的金锁戴到了晓彤的颈上,那是他送给孙女百天的礼物。
“后来,当我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苏醒的时候,这把金锁就戴在了我的脖子上。”马南对楚雁说,“尽管我知道这种金锁应该是长辈送给孩子的礼物,但是,我那时根本就不记得我还有一个女儿,所以,出院后,金锁就被我放到了抽屉里。”
这时候,马南已经从医院里回到柯玉虎的家中。马南尽管还很虚弱,但精神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即将解开玉器中的密码,这无异于一针兴奋剂,似乎一下子让马南浑身充满了力量。
“后来,当那面具杀手留下一个木头娃娃,我依稀感觉到似曾相识,红棉与晓彤的影子渐渐浮现出来,那时候,我就想到,这金锁一定是晓彤戴过的,所以,我便重新将它戴到了脖子上。昨夜,我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在梦里见到了红棉和晓彤,还有父亲。我看到父亲亲手将这金锁戴在了晓彤的脖子上,我这才明白,原来它是父亲送给晓彤的礼物。”
金锁现在被楚雁托在掌心,她看到金锁上刻着四个字母,它们是晓彤的名字。
——TONG
“红棉与晓彤一起从我生活中消失,我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但想想这金锁本应该和晓彤在一起,为什么却会出现在我的脖子上?是不是我失忆前就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它会帮助我解开父亲留在玉器中的密码?”
马南目光变得悠长,其实,他在昨夜还看到了其它一些画面,他和父亲安静地坐在阳光里交谈,两人面色越来越沉重,似乎正在说着一件极其要紧的事。但是,马南却无法记起他们说些什么——也许回忆起那时父亲说了些什么,他便知道了现在这些事背后的秘密。
“现在,让我们来一块儿破解那五件玉器中的密码吧。”马南说。
楚雁精神一震,还有些紧张——父亲在玉器里,会留下什么样的秘密?
马南显然是想让楚雁跟他一道来走进父亲的秘密,所以,他将一张抄录五件玉器中五道密文的纸推到了楚雁面前,还有一支笔。
“密码其实并不像一般人想的那么高深,现在,我就让你亲自一步步解开这个密码。”
楚雁有些迟疑,她盯着面前的五道密文,有些无所适从。
“好了,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将这五道密文合并成一条完整的密文。”马南轻松地说道,“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五道密文至少有一百二十种排列顺序,如果我们一种一种去试,那么,至少要花费我们好几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可以试着从父亲的角度去假设,他究竟会怎么来排列这五道密文?”
“我不知道。”楚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只知道金木水火土。”
“这样的顺序太简单,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样排列,所以,这必定是不正确的,没有人会用大家都能想到的方法来易位加密。”马南盯着楚雁,“你再想想,父亲将这五件玉器分别送给你们五个人,但又并不按金木水火土的顺序,这里头,是否另有深意?”
楚雁眉头紧皱,片刻过后,她犹豫着道:“难道父亲将金木水火土的顺序打乱送给我们兄妹五人,这本身就是顺序?”
马南立刻重重地点头:“这正是我想到的。”
楚雁嘘了口气,有些不信地说:“难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它不一定正确,但至少值得我们这样去试一试。”
父亲是这样安排那五件玉器的:青圭送给了雷宇,赤璋送给了谢东城,白琥送给了陶京鸿,苍璧送给了柯玉虎,玄璜送给了楚雁。这样的排列是按照兄妹五人的长幼顺序来排列,如果按照五行,这样的顺序就是木火金土水。 “现在,你按照木火金土水的顺序,交替来排列这五段密文。”马南提醒楚雁,“排列方法我已经跟你说过,是逐个字母交替组合到一起,也就是所谓的‘栅栏’排列法。”
楚雁点头,用笔在纸上排列起来。
那五段密文是这样的:
青圭:VLMSNSAFBRV
赤璋:VVNTZAIAQR
白琥:RGHWNFTSUS
苍璧:SGBWUABYAB
玄璜:TUTOKSTKBA
按照“栅栏”易位法,它们应该是逐个字母交替组合,也就是先取五条密文的第一个字母,然后再取第二个字母,依此类推,把它们合并成一条完整的密文。
楚雁很快就将合并工作完成,现在,展现在她面前的是这样一组字母:
VVRS TLVG GUMN HBTS TWWO NZNU KSAF ASAI TBTF ASYK BQUA BRRS BAV
“现在,我们要来把这整条密文破解成为明文。”马南缓缓地道,“传统的密码加密不外乎两种方法,易位和替换,而替换又分单字母替换与多字母替换。单字母替换很容易被破解,因而在很久以前就几乎被弃之不用,所以,我们现在只要考虎多字母替换就行。”
马南目光落到那个金锁上:“现在,我肯定这金锁上的字母就是解密的密钥,有什么样的加密方法,密钥可以是一组字母?”
楚雁静静地盯着马南,等待他说出答案。
“我想到一种十八世纪最复杂,曾经被公认为不可破解的一种加密方法,那就是维热纳尔方阵。”
马南知道楚雁必定没有听过维热纳尔方阵,所以,讲述得颇为详细。
维热纳尔是法国一名外交官,在他发明维热纳尔方阵之前,单字母替换已经被公认为是一种极不安全的加密方法,维热纳尔方阵,其实也是在单字母替换的基础上产生的。
我们知道,单字母替换必须有一张密码表,用以说明替换与被替换字母的关系。比如:
明码表:A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
密码表: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A
这样一张密码表的意思,就是用字母B代替字母A,C代表B。例如明文ROSE,根据密码表,就可以被替换成SPTF。
单字母替换加密的克星是字母频率分析,到后来,几乎所有密码破译师都能破译这种单字母替换密码。维热纳尔就是在此基础上,提出可以用多个密码表来加密一段密文。因而,他建立了一张表格,将英文二十六个字母依次向后位移一位,这样,就形成了二十六个密码表,这就是著名的维热纳尔方阵。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1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2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3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4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5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6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7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8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9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10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11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12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13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14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15 p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16 q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17 r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18 s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19 t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20 u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21 v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22 w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23 x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24 y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25 z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26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维热纳尔方阵加密法其实很简单,它只需要用一个双方约定的单词来加密一条明文。比如密文是:MANAN,约定作为密钥的单语是WHY,那么,明文中第一个字母M,便用维热纳尔方阵中W开头的那行密码表来加密成Q,第二个字母A,用方阵中H开头的密码表加密成T,第三个字母N则用Y打头的密码表加密成P,到了第四个字母A,再回到W打头的字母表加密得到E……,这样,我们就能得到一条完整的密文QTPEG。
“这种加密法让字母频率分析失去作用,在相当长时间内改变了密码破译师领先于密码编码者的局面。”马南说完,手中已经绘制出了一张维热纳尔方阵密码表。他将密码表推到楚雁面前,“现在,你知道该如何来破解这道密码了吧。”
楚雁盯着维热纳尔方阵密码表,半天不说话,但眉峰皱得很紧,显然正在快速消化马南刚才的那些话。终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同时,她还重重了吁了口气,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我知道了,这道密码的密钥如果是金锁上的TONG,那么,我只要依次用这方阵密码表中以T、O、N、G开头的密码表,来替换密文中相应的字母,便能得到明文。”
马南没说话,却宽慰地点头微笑。
楚雁对照马南绘制的方阵密码表,很快就破译出了明文。
CHEMAXIANGZHONGMAIJIULAOREN
ZHENCANGZHELEICHUIDEMIMI
不难看出,这些英文字母其实只是汉语拼音,把他们转化成汉字,可以得到这样两句话:
车马巷中卖酒老人
珍藏着雷锤的秘密
这两句话的后一句,马南看明白了,雷锤当然就是传说中的风雷锤,黄帝战蚩尤时取雷神之骨做成的鼓锤。但那只是上古神话中的传说,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风雷锤这样的东西?那个车马巷中卖酒的老人,怎么会知道风雷锤的秘密?
前面一句,谁看了都知道字面的意思,车马巷中卖酒的老人,可是,车马巷在哪里?中国这么大,只知道一条巷名,要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那卖酒的老人显然在这件事里至关重要,父亲如此煞费苦心地在五件玉器里隐藏了关于他的信息,那么,他就一定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所在,找到他,便能解开所有的疑团。
父亲留下这些玉器已经好多年了,那卖酒的老人现在是否还在车马巷中?
车马巷究竟在哪个城市?
就在马南苦苦思索的时候,他对面的楚雁忽然笑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想怎么找到那个卖酒的老头,而且,让你头疼的一定是车马巷到底在哪里。”
马南懵然地点头,楚雁的神情让他觉得奇怪。
楚雁忽然笑了:“如果换作别的地方,我一定不会知道,但是提到车马巷,我却知道在哪里。”
马南怔住了,有些不信地问:“你真的知道?”
“我当然知道。”楚雁眼睛里露出些奇异的光彩来,“我不仅知道车马巷在哪儿,还知道那条小街上的所有店铺,当然也包括那个卖酒的老人。”
这回马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满脸狐疑,如老僧入定般盯着楚雁看。
“因为我们的家就在车马巷里,我们兄弟姐妹七个,就是在那里度过了我们的少年时代。”楚雁的目光里流露出些怀念与悲伤,是不是她想到了那一段快乐的时光?而现在,兄弟姐妹七个再没有机会重新走进车马巷了。
马南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他知道楚雁说的“我们的家”指的是哪里。养父收养他们七个后,带着他们生活在一个西北边陲小城,直到他们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因为失忆症,他脑子里对那边陲小城已经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但这一刻,他飞快地在心里构建着一个臆想中西北小城的模样,于是,他似乎真的看到了一条小街,两边是低矮的平房,每到傍晚,小街两侧会摆出许多小吃摊来,最多的应该是那种又粗又长的面条。
马南吁了口气,他终于知道车马巷在哪里了。